当代西方雅典民主政治研究\民主政治诞生2500周年？——当代西方雅典

品 品 品 ___ll1 j 一 r ] _l[矗 __ 墨 ：一 三_1 I_=一- j j r__二r、_二j 一 二 二一日 [『『 __ =_耵 一_尉 田 [j 一 · 专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研究· 民主政治诞生 2 5 00周年? 当代西方雅典民主政治研究 黄 洋 品 [词 品 [珂 E己 、[ [珂 品 石 L]一i=正 jF] 习 二_f l_ ]三 一l 刁 髓 臣 ]_一日 l’[i[司 巴 rlI1日 E 一 瓦 刁l_ b 刀 _l田 -_l Lj= 二 [1，lfjI_品 田 明 品 在一部新近出版、影响广泛的巨著中，德国学者克里斯逖安·迈耶这样评论希波战争中的决 定性战役萨拉米海战：“如此多的东西完全系于一次战斗的胜负，这在历史上是少见的。萨拉米 的海峡是个针眼。如果注定要起决定作用的不是君主统治的巨大帝国，而是一个在东方人看来 非常奇异、由独立的弱小城邦组成的奇怪民族，那么世界历史就必须穿过这针眼。” 这段简短的 评论实际上表达了多层深刻的含义。首先，它明确表达了一种对立，即以波斯为代表的东方和 以希腊为象征的西方的对立。其次，它还暗指了另一种对立，即君主专制和自由民主的对立。 当然，前者是和东方联系在一起的，而后者则是和西方联系在一起的。再次，它还暗含了一种 承继，即西方对希腊民主与自由传统的承继。如果说这后两层含义不是那么明了的话，那么在 紧接着的一段文字中，作者更为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在公元前 5世纪发生于雅典内部和 雅典身上的事件并不仅仅是延续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新阶段，而是一种全新的、在根本上 不同的事物的开端。希腊以直接和间接的方式施加于罗马帝国、基督教神学、中世纪和现代世 界的持久影响，最终可以追溯到这几十年里在雅典发生的事件。”②作者所指的 “在雅典发生的事 件”实际上主要是雅典民主政治的建立和希波战争。在作者看来，雅典在希波战争中的胜利不 仅仅是保卫了希腊的独立和自由，而且更重要的是保卫了民主的传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保卫 了整个西方文明。 从以上粗略的分析不难看出，迈耶这本研究古代雅典的宏著带有明显的价值取向：以民主 政治为特征的雅典代表了世界历史的一个新纪元，它和此前的其他一切文明——西方学者统统 称之为东方文明——以及同时代的东方文明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而它所奠立的民主政治传统 也同东方的专制主义传统形成了对比。此种价值取向也旗帜鲜明地反映在这本著作最初出版时 所用的标题中。1998年以英文出版时，它的标题改为 《雅典：其黄金时代之肖像》；而在 1993 年的德文版中，它的标题是 《雅典：世界历史之新开端》⑨。读者也许不会特别注意到其出版年 本文的前身是 笔者在美 国科 罗拉多学 院和伊 利诺依大学 所作 的两次学术 报告 ，该报告 的英文稿 以 “Teaching Athenian Democracy in China Today”为题在 The Classical Journal，vo1．96，no．2(Decem— ber—January，2000--2001)上发表。本文乃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修改而成。特此说明。 ① Christian Meier．Athens：A Portrait of the City in Its Golden Age．New York，1998．P．27． ② Christian Meier，op．cit．，P．28． ③ Athen：Ein Neubeginn der Weltgeschichte．Berlin，1 993． · 123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历 史 研 究 2002年第 6期 份这个细节，但 1993年恰恰是个非同寻常的年份。因为在西方学者眼中，1992--1993年是民主 政治诞生 2500周年的纪念之际。公元前 508一前 507年，克里斯梯尼通过其改革，建立了雅典 的民主政体①，至此适值 2500年。这个时间上的巧合不能不说是耐人寻味的。 如果说迈耶著作的出版同民主政治诞生2500周年在时间上只是巧合的话，那么西方学者在 2O世纪 90年代初举行的一系列纪念性学术研讨会就完全不是偶合了。为了庆祝民主政治诞生 2500周年，西方的古典历史学家、政治学家、政治理论家和古典考古学家云集雅典、华盛顿、 牛津、剑桥等地，举行了一系列关于民主政治的学术讨论会。被认为是当代研究雅典民主政治 的最伟大学术权威的丹麦学者汉森 (M．H．Hansen)一人至少参加了四个这样的研讨会。仅美 国驻雅典的古典学研究所 (American School of Classical Studies at Athens)就组织了两次研讨会 和一个名为 “民主政治的诞生”的展览。研讨会分别在雅典和华盛顿举行，展览先是在雅典， 尔后又移到华盛顿，在美国国家档案馆的圆形大厅里举行，这里恰好又是展示与保存美国宪法 的地方②。学者的热情和努力的结果是，约十部有关雅典民主政治的专题论文集相继出版，这个 不完全的统计，还不包括在专业学术刊物上发表的不计其数的论文以及单独出版的大量专著。 西方学者似乎处在一种胜利的喜悦和欢庆的气氛之中。而在所有这些庆祝中，一个人的作用被 凸显得非常突出，那就是雅典的改革家克里斯梯尼。因为学者庆祝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在公元 前 508一前507年的政治改革，这被看成是民主政治的 “诞生”。 然而，从学术上说，西方学者的庆祝和纪念却存在一个明显的纰缪。雅典民主政治的建立 并不是一个突然的诞生，相反，它是一个漫长的、逐渐的过程。正如英国学者莫里斯所论证的 那样，早在古风时代初期，随着平等原则的确立，民主政治业已萌芽⑧。公元前 683年，雅典城 邦将其最高行政长官——首席执政官——的任期限为一年。公元前 594年，梭伦的改革通过废 除债务奴隶制，保障了雅典公民的人身自由，同时又规定，所有公民——包括最低等级的平民 — — 都有权参加公民大会。这两条措施实际上定义了公民权④。应该说，在雅典民主政治的发展 过程中，梭伦的改革迈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因为公民权是所有民主政体最为根本的基础，也 是将西方文明的政治经验同世界其他地区的政治经验区分开来的基本特征。而且，梭伦还建立 了民主政治的一系列机构和制度，如400人议事会、陪审法庭、以及第三者起诉权制度⑤。正因 为如此，在古代希腊人看来，梭伦是雅典民主政治的建立者。亚里士多德在 《政治学》中有关 梭伦改革的论述不仅表明了他自己的观点，而且还反映了其他政治分析家的态度。他说： ① 雅典的立法大体以公历 7月为一年的开端，至次年 6月结束。因此，以公历来纪年雅典的历史事件时， 通常须跨前后两年。 ② w．D．E．Coulson et a1．， P Archaeology ofAthens and Attica under the Democracy：Proceedings ofan International Conf~rence Celebrating 2500 Years since the Birth of Democracy in Greece．Held at the American School of Classical Studies at Athens，December 4—6，1 992 Oxbow Monograph 37，Oxford，P．v；The Birth ofDPm0(racy．A”Exhibition Celebrating the 2500 Anniversary ofDemocraqv at the National Archives June 15．』993一January 2， J994．Washington DC，1993． ③ lan Morris，The Strong Principle of Equality and the Attic Origins of Greek Democracy．In Josiah Ober& Charles Hedrick (eds．)，Demokratia：A Conversation on Democracies，Ancient and Moder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6．PP． 19— 48． ④ 参见 Philip Brook Manville， P Origins of Citizenship in Ancient Athen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0。 ⑤ 参见亚里士多德 《雅典政制》 (牛津大学出版社 “牛津古典文献”之希腊文原版，1920年)，viii，4， ix。 · 124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民主政治诞生 2500周年? 一 些人认为梭伦是个优秀的立法者，因为他废除了极端的寡头政治，结束了人民受奴 役的状态，建立起了传统的民主政治，使政体得到了恰到好处的调和⋯⋯通过建立所有人 都能参与的陪审法庭，他确实建立了民主政治⋯⋯埃菲阿尔特斯和伯里克利削弱了战神山 议事会的权力，伯里克利开始实行陪审员津贴制，通过这样的方式，每一位平民领袖相继 扩大了民主政治，使它发展到今天的样子。 在 《雅典政制》中，亚里士多德同样认为，是梭伦建立了民主政治，而克里斯梯尼的改革只不 过是使其更加民主化②。值得注意的是，雅典民主政治的现代诠释者在其庆祝之中，几乎完全忽 略了亚里士多德和古希腊人自己的看法，而将建立民主政治的功劳完全归之于克里斯梯尼。当 然，克氏在雅典民主政治的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而学者所谓的 “重新发现克里斯 梯尼”的确是雅典民主政治研究中的一大成果。但即便如此，仍然不能忽视整个的发展过程， 而过于强调其个人的作用，甚至将他的改革视为一个 “诞生”。在许多方面，梭伦的立法仍然是 至关重要的一步。 考虑到原始文献中没有着力记载克里斯梯尼的改革，现代学者对其予以充分的重视和研究， 甚而至于 “重新发现克里斯梯尼”，当然是无可厚非的，是值得庆贺的学术进步。但是，对克里 斯梯尼的庆祝并不完全是出司=学术的原因，它还同当代政治局势有着较为密切的关联。正如前 文所述，克里斯梯尼并不是雅典民主政治无可争议的缔造者。在许多人看来，梭伦才是真正的 缔造者。更有学者提出了第三种看法，认为雅典民主政治的缔造者既不是克里斯梯尼，也不是 梭伦，而是另一个改革家埃菲阿尔特斯。公元前 462年，他通过改革，剥夺了贵族权力机关战 神山议事会的最高政治权力，雅典民主政治才最终建立起来⑧。在所有这些宣称为雅典民主政治 的缔造者中，克里斯梯尼改革 2500周年之所以值得庆祝和纪念，是因为还有另一个时间上的巧 合。就在此之前不久，1990年左右，东欧和前苏联的社会主义政权相继垮台。对西方国家来说，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胜利——即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对东方的共产主义的胜利。在有些人看来， 这甚至是 “历史的终结”④。这种欢庆的气氛当然也影响到西方的古典历史学家，他们迅即看到 了研究古代希腊民主政治的现代意义。因此，一部纪念研讨会论文集的主编者这样写道：“民主 政治的诞生纪念日出现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在20世纪90年代，在前苏联和东欧发生翻天覆 地的变化的背景下，在欧洲经历了许多个世纪的冲突之后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统一之时，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援 引 ‘民主政治’(demokratia)这个古老的词汇，把它作为解决我们这个复杂的现代世界里所有 问题的理想道路。”⑤ 另一位古典历史学家更清楚地看到了这种指导意义：“随着冷战结束、苏联 解体以及民主政治理想不断扩张，人们希望、甚至期望世界上更多的国家皈依民主政治只是个 时间问题⋯⋯在这样一个骚动的、激动人心的时代，重新对民主政府之起源产生兴趣是自然的 ① 《政治学》，牛津大学出版社 (“牛津古典文献”之希腊文原版)1957年，1273b35— 1274al1。本文所引 希腊文文献均为笔者根据希腊文原文译出。 ② 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41．2。 ③ 最近持此说的代表是 Kurt A．Raaflaub，Equalities and Inequalities in Athenian Democracy．In Josiah Ober & Charles Hedrick(eds．)，Demokratia：A C~mversation on Democracies，Ancient and Moder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6，PP． 139— 174。 ④ 参见 Francis Fukuyama，ThP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 New York，1992。 ⑨ John A．Koumoulides(ed．)， P Good Idea：Democracy and Ancient Greece，Essays in Celebration ofthe 2500 Anniversary ofIts Birth in Athens．New York，1995，P．2， · 125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历 史 研 究 事。”① 显而易见，西方古典历史学家对古希腊民主政治的研究并不是一味的整理国故似的，而 是带着深切的现实关怀。它反映了、甚而强化了西方人的一个坚定信仰，即起源于古代希腊的 西方民主政治传统必将在全人类范围取得终极的胜利。换言之，当代西方学者对古希腊民主政 治的研究并不仅仅是一种历史学的话语，它还是当代西方社会的一种政治话语，而这种政治话 语又是和西方社会占统治地位的价值取向相吻合的，至此似乎可以得出结论，它实际上是西方 政治意识形态的一部分。 在深刻发掘古希腊民主政治的当代意义的同时，古典历史学研究者又试图在古代希腊民主 政治和现代西方民主政治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除了在一些举世公认的学术中心举行纪念民主 政治诞生的研讨会之外，学者还选择雅典和华盛顿作为纪念的主要地点。选择雅典自然众望所 归，因为这里就是古希腊民主政治的发祥地，但选择华盛顿就颇耐人寻味了。后者在任何意义 上都不是古典学的研究重镇，同古代希腊的民主政治更没有直接的或间接的联系。学者之所以 选择这里，不仅因为它是当今世界最强大政府的所在地，更重要的是因为，它是现代西方民主 政治的旗帜和象征。通过雅典和华盛顿这两个地点的选择，西方学者实际上试图在古希腊民主 政治和现代西方民主政治这两者之间建立起密切的关联。在 “民主政治的诞生”的展览中，这 种企图表现得最为明显。当这个展览从雅典移到华盛顿后，其组织者刻意将它安排在美国国家 档案馆的圆形大厅，而这里正是展示美国宪法的地方。在笔者看来，建立这样的关联实际上意 在强化西方社会一个受到普遍接受的观念，即现代西方的民主与自由传统源于古代希腊。 那么，现代西方的民主与自由传统是否像 “民主的诞生”展览所昭示的和西方人所普遍相 信的那样，和古代希腊民主政治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关联呢?也许并非尽然。当然，无论是西方 还是东方的知识界都察觉到，在这两者之间是存在着差异的②。但是，他们所看到的差异主要是 直接民主和问接民主 (或代议制民主)之间的差异。几乎没有人认识到、或是愿意站出来说， 相对于古代雅典的民主制度而言，现代西方的民主政治制度更接近于罗马共和国的政治制度。 但在笔者看来，这种近似是非常明显的。在一段著名的论述中，古希腊历史学家波利比阿对罗 马共和国的政治制度做了精辟的分析，将它称之为一个包括了君主、民主和贵族政治三种因素 的混合政体。其由选举产生、任期限为一年的最高行政长官执政官代表了君主政治的成分，决 定国家内外政策、通过法律的元老院代表了贵族政治的成分，而具有选举权和立法权的公民大 会则代表了民主政治的成分。在波利比阿看来，这是一种最为完善的政治制度，因为三个因素 在权力上既相互制衡，而又相互配合⑧。笔者认为，波利比阿的这段分析至今仍是对罗马共和政 体的最深刻论述，而它也同样适用于现代西方的所谓民主政体，因为其中的国家元首、议会和 民众选举实际上正好同罗马共和政体的三个因素相对应，其三权分立及权力制衡的原则也颇为 相似。而与此相反，在雅典民主政治中，既没有同现代国家元首相对应的官职，也没有分权和 制衡的观念④，公民大会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没有其他机构能够制约它的权力。至此已不难看 ① Eric W ． Robinson， The First Democracies： Early Popular Government outside Athens． H／ t0ri口 Einzelschriften 107(1997)，P．9． ② 如 1998年出版的第 5卷 《公共论丛》以 《直接民主与间接民主》 (三联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店，1998年)为题，即代表 了这种观念。 ③ 波利比阿 ：《通史》，vi，l1～18 (Polybius，T P Rise ofthe Roman Empire．Penguin Books，1979。PP． 311— 318)。 ④ 参见 M．I．Finley，Poli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p．58。但芬利在 此并没有对雅典民主政体和罗马共和政体的区别予以足够的重视和充分的讨论。 · 126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民主政治诞生 2500周年? 出，现代西方所谓的民主政体实际上更类似于罗马共和政体，而同古代希腊的民主政治则相差 甚远。事实上，美国宪法的制订者也是回到罗马而不是古代希腊寻找榜样和模式的①。正因为如 此，在美国宪法的制订中起重要作用的联邦党人在论战时采用了像 Publius这样的古罗马名字为 笔名，而美国的缔造者则用罗马的元老院 (Senatus)来命名其议会的上院——参议院 (Senate House)②。也正因为如此，联邦党人的领袖之一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在为联邦与各州分享征税权 的原则辩护时，援引的是罗马共和国让 “百人团大会”和部落大会分享权力的例子⑧；另一名联 邦党人领袖詹姆士·麦迪逊在为设立参议院而辩护时，引证罗马、迦太基、甚至斯巴达为例证， 但却丝毫没有提到雅典④。在联邦党人看来，民众广泛参与的希腊式民主不可避免地导致暴民统 治和民众专权，使政府的决策屈从于民众的盲 目情绪，而不能以理性为引导。麦迪逊甚至尖刻 地挖苦说：“即使所有雅典公民都像苏格拉底那样睿智，其公民大会仍然会是暴民的统治。”⑤ 在 他看来，这样的民主政治 “一般都非常短命，且暴毙而终”⑥。就是说，对美利坚合众国的缔造 者来说，古希腊式的民主政体不仅不是效法的对象，而且还应是竭力避免的⑦。这里必须指出的 是，笔者并不否认，在现代西方民主政治和罗马共和政体之间存在着重大差异。但是，如果像 许多西方人所相信的那样，坚持认为在现代西方民主政治和古典时代的政治制度之间存在着某 种关联的话，这种关联更直接地体现于它和罗马共和政体之间，而不是在它和古希腊的民主政 治之间。 另一方面，现代西方民主政治和以雅典为代表的古希腊民主政治之间的不同也并不是像许 多人所想像的那样，仅仅是民众参与程度上的差异，或是所谓 “间接民主”和 “直接民主”之 间的差异，而是原则性的不同。从根本上说，希腊民主政治的核心观念是全体公民直接参与国 家的管理，在实践上通过抽签的手段轮流执政。对古希腊人来说，民主政治的标志是抽签⑧，选 举则是贵族政治的象征。因此，在雅典民主政治中，选举并不是常用的手段，只有像将军和司 库这类需要专门技能的官员是选举产生的，绝大部分的公职都是通过抽签的方式任命的。只是 到罗马共和国时期，选举才成为遴选国家官员的主要途径，但罗马共和政体并没有因此而被称 作民主政体。而在现代世界，选举却摇身变成了民主政治的标志。实际上，早在美国的民主政 治确立之初，它的捍卫者和观察者就都意识到，它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政治制度。托马斯·杰斐逊 写道：“这种新的代议制民主制 (representative democracy)原则的确立，使得以前几乎所有有关 政府结构的著述都变得毫无用处”⑨。托克维尔表达了和杰斐逊同样的看法：“当我回忆起所做的 一 切努力⋯⋯试图通过考察两千年以前的情况来预测今 日将要发生之事，我就禁不住想烧掉我 ① 参见 Meyer Reinhold，Classica Americana： Greek and Roman Heritage in the United States．Detroit． 1984，PP．101— 102；Carl J．Richard，The Founders and the Classic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4， pp． 77— 80。 ② 见 Carl j．Richard，op．fit．，chapter 2。 ⑧ Federalist Papers，no．34．Clinton Rossiter(ed．)，New York，1999，PP．173—179． ④ e Federal~t Papers，no．63．Clinton Rossiter(ed．)，New York，1999，PP．350--358． ⑨ e Federalist Papers，no．55．Clinton Rossiter(ed．)，New York，1999，PP．309—314． ⑥ 丁 e Federalist Papers，no．10．Clinton Rossiter(ed．)，New York，1999，PP．45—52． ⑦ 参见 Meyer Reinhold， ．cit．，P．97；Carl J．Richard，op．cit．，P．116。 ⑧ 在 《政治学》(1317b17—1318a10)中，亚里士多德归纳了民主政治之诸特征，其中之一即是以抽签遴选 官员 ，轮流执政 。 ⑨ H．A．Washington (ed．)， e Writings of Thomas Jefferson．New York，1853—55，vo1．Ⅶ，PP． 31— 32：“Letter tO Isaac Tiffany on 26 August 1816”． · 127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历 史 研 究 的书籍 ，以便抛弃所有旧观念，而运用全新的观念来理解这样全新的社会状况。” 杰斐逊所提 到的 “代议制民主制”实际上是一个晚近发明的词，是由汉密尔顿在 1777年首次提出的，用以 表示他们所构想的美国政体，而麦迪逊使用的则是另一个词——共和政体。在这里， “民主政 治”一词被赋予了全新的内涵，以至于可以说美利坚合众国的缔造者实际上重新定义了 “民主 政治”。用一位古典历史学家的话说，“在现代西方世界，‘民主政治’一词被劫持了，被用来表 示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与古代雅典存在根本性不同的政治安排”②。政治理论家和古典历史学家 伍德认为，美国宪法的缔造者不仅重新定义了民主政治，而且甚至将一些反民主的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融进了 这个新的定义中，“无论如何，在其联邦主义的形式中，它意味着迄今为止被认为是民主自我统 治的对立面的东西——政治权利的放弃、它的转让给他人、它的异化，而非它的行使——现在 不仅和民主政治相兼容，而且构成了民主政治的一部分。”⑧ 通过对民主政治进行重新定义，现 代西方民主政治的先驱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民主政治的内涵，而且建构了一种政治意识形态。 这个意识形态构造了一个 “直接民主”和 “间接民主”的二元统一体，从而在近代西方议会制 政体和古希腊原初的民主政治之间建立起一种关联，并进而为它提供了一种合法性。 现代西方的所谓民主制一旦建立起它和古代希腊民主政治的关联，形成其意识形态体系， 就反过来对古希腊民主政治的研究产生影响。譬如，对雅典民主政治中的自由和现代西方 自由 民主制中的自由之比较即是如此。当然，自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概念，具有多重内涵。在一篇 著名的演讲中，以赛亚·伯林将自由区分成 “积极自由”和 “消极自由”两个部分。“积极自由” 是政治自由，即个人参与政治活动的自由；“消极自由”是个人自由，即个人按自己的愿望、选 择其生活方式而不受国家干预之自由④。可以说，伯林自由思想的先驱是法国的自由主义者贡斯 当。在 1819年的一次演说中，他将现代人的 “个人自由”和古代人的 “政治 自由”相对立。在 贡斯当看来，现代的个人自由观念在古代世界根本不存在。古代的自由是一种 “集体的自由” (collective—freedom)，它以 “个人完全屈从于国家”为特征⑤。贡斯当的这种看法为大部分古典 历史学家所接受。因此，英国著名古典学家芬利在论述古代希腊公民的自由时说道：“他们所完 全缺乏的恰恰是那些成为现代自由主义信条之基础的不可剥夺的权利，即言论自由、宗教自由， 等等。”⑨ 然而最近，新一代的雅典民主政治诠释者对这种观点提出了挑战，这其中的代表人物 (D Alexis de Toequeville，Democracy in America， I，2．9．George Lawrence(trans．)，New York，1966， P．302． ② R．Osborne，Ritual，Finance，Politics：An Account of Athenian Democracy．In Robin Osborne＆ Simon Hornblower(eds．)，Ritual，Finance，Politics：Athenian Democratic Account5 Presented to Da id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4．PP． 1— 21． ⑧ E．M．Wood，Democracy：An Idea of Ambiguous Ancestry．In J．Peter Euben，John R，Wallach＆ Josi— ah Ober(eds．)，Athenian Political Thought and the Reconslruction of American Democracy．Comell Uni— versity Press，1994．PP．59—8O；参 见 E．M．Wood，DemOS versus“We，the People”：Freedom and Democracy Ancient and Modern．In Josiah Ober＆ Charles Hedrick(eds．)，Oemokratia：A Conversation on Democracies，Ancient and Moder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6，PP． 121— 137。 ④ Isiah Berlin，Two Concepts of Liberty．Berlin， Four Essays on Liberty．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9， PP． 118— 172 ‘ ⑨ Be~amin Co nstant，The Liberty of the Ancients Co mpared with That of the Moderns．In Co nstant，PDZ以 mZ Writings，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Biancamaria Fontana．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 988， PP． 3O7— 328 Moses Finley，The Freedom of the Citizen in the Greek World．In Finley， EconoTny and Sociecy in Ancient Greece，edited by Brent O’Shaw ＆ Richard P．Sailer． London．1981．PP． 77— 94． · 128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民主政治诞生 2500周年? 是雅典民主政治的研究专家汉森。在一系列论著中，汉森阐发了这样一个观点：现代自由民主 理论的三大支柱——民主、自由和平等——同样存在于雅典民主政治中。他进而得出结论说， 在古典时代的雅典，“民主一 自由一平等 (demokratia--eleutheria--isotes)的观念通常并立，以 至于形成了三位一体”。正像现代的自由观念一样，古代雅典的自由观念 (eleutheria)同样具有 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民主参与政治活动的自由，一是选择 自我生活方式的自由，亦即个人 自 由①。但令人费解的是，虽然汉森坚信，现代西方的民主一自由一平等统一体同古希腊的民主一 自由一平等统一体非常相像，但他否认在这二者之间有什么传承关系，认为它们是各自独立发 展起来的。无论如何，汉森之所以认为古代雅典的自由观念既包括政治参与的自由，又包括个 人自由，主要是基于两种证据。一是亚里士多德在 《政治学》中对民主政治的分析。他论述道： “民主政体的基础是自由 (eleutheria)。通常认为，只有在这一类的政体中才可以享受自由，凡民 主政体也莫不以此为宗旨。自由的一方面是轮番统治和被统治⋯⋯另一方面是如己所愿地生活。 他们说这正是自由之作用，而遭受奴役之人则不能如己所愿地生活。”② 第二种证据是希罗多德 和修昔底德所记载的一些政治演说，以及雅典法庭上的部分诉讼演说，其中最为著名的当然是 伯里克利在雅典阵亡将士葬礼上的演说。修昔底德笔下的伯里克利说，在雅典民主政体之下， 不同的生活得到宽容⑧。 毋庸置疑，汉森的观点具有一定的根据，它使我们对雅典民主政治的理解更深了一步，并 且也修正了贡斯当和伯林较为激烈的说法。有证据表明，在古典时代的雅典，个人 自由的思想 业已存在。然而，还值得注意的是，汉森在这里几乎完全抛弃了其所一贯采用的制度研究的方 法，不是从制度上加以论证，去确认雅典民主政体中保护个人自由的法律规定，而是求助于亚 里士多德对民主政治的一般分析和修昔底德记载的宣传式演说。而且，虽然有学者试图从雅典 的民主政治体制中找到保护个人 自由的法律依据，但却没有获得令人满意的结果，其所得出的 结论说：“尽管有法律和法规保护个人免受特定的伤害，但这些法律和法规并不代表对个人自由 的原则性保护。”④ 事实是，在古代雅典根本不存在这一类人权宣言式的法律。同美利坚合众国 的宪法一样，雅典民主政体保护公民的政治自由。凡公民皆得参加公民大会，担任议事会成员 和人民法庭陪审员。但不同于美利坚宪法的是，在雅典民主政体中，没有旨在保护个人自由的 法律。正是在这一点上，古希腊民主政治同现代西方自由民主制体现了根本性的不同。在笔者 看来，古代和现代自由观念的真正差别在于，在雅典，政治自由优先于个人自由，甚至可以说 压倒了个人自由。这样的结论同希腊人有关国家的观念相一致。对亚里士多德和希腊人来说， 城邦是至善的共同体，而人在天性上则是从属于城邦的动物，是城邦的一分子。即是说，只有 M ．H． Hansen． The Ancient Athenian and the Modern Liberal View of Liberty as a Democratic Idea1． In Josiah Ober& Charles Hedrick(eds．)，Demokratia：A Conversation on Democracies．AnciPnt nnd MOd— ern，PP． 91— 104； Hansen， ’ s Athens a Democracy? Popular Rule． Liberty and Equality in Ancient and Modern Political Thought，Historisk Filosofiske Meddelelser 59．The Royal Danish Academy．of Sciences and Letters．Copenhagen，1989，PP．8—21，25—28；Hansen．丁 P Athenian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Demosthenes．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74— 85． ② 《政治学》，1317a40--b13。 ③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牛津大学出版社 (“牛津古典文献”希腊文原版)，1942年修订版，Ⅱ，37。 ④ Robert W ．Wallace，Law，Freedom，and the Co nception of the Citizens’Rights in Democratic Athens． In Josiah Ober& Charles Hedrick(eds．)，Demokratia：A Conversation on Democracies．Ancient nnd Mod— ern．PP． 105— 119． · 129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历 史 研 究 当个人是属于城邦的一员，当个人参与城邦共同体的活动时，他才具有存在的意义①。早在荷马 史诗中，诗人就表现出了希腊人这样的价值判断，即不参与共同生活、离群索居是未开化的标 志②。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那些脱离城邦和群体而独自生活者，只能要么是鬼神，要么是禽兽。 如果像汉森那样，坚持认为政治自由和个人自由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就无异于完全忽略了希 腊城邦的这个根本特征。而雅典对个人自由之制度性保障的缺乏，并不像有些学者试图辩解的 那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区别③。它表明在雅典，个人自由主要是以宽容为基础。但宽容和制 度性保障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因为宽容是统治者的恩赐，而即连专制君主偶尔也对个人的自由 表现出大度和宽容。但制度则意味着是一种义务。实际上，当雅典民主政体历经了伯罗奔尼撒 战争的沉重打击，变得不再那么自信的时候，其宽容度就大大降低了。于是，在公元前 399年， 雅典的民主政权通过民主的程序，对不断散布反对和批评民主政治言论的苏格拉底进行审判， 并处以极刑④。而即使是在雅典民主政治最为兴盛的伯里克利时期，也不时发生个人因其思想和 言论而受到迫害的事件，这其中最为有名的是和伯里克利关系密切的哲学家普罗泰戈拉和阿那 克萨戈拉。据说前者被判死刑，著作被焚烧，后者也因受到起诉而逃离雅典。虽然有的学者对 相关文献记载提出质疑⑤，但很难让人相信，所有这些记载全是子虚乌有的捏造。显而易见，个 人的自由是没有制度性保障的。另一方面，在现代西方自由民主制中，个人 自由和政治自由是 同等重要的原则。实际上，在民主转变为代议制民主之后，随着政治活动日趋专业化和职业化， 普通民众日益远离国家的管理，人民主权越来越变成一种名义，对于大众而言，个人自由也许 变得比政治自由更为重要。贡斯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说：“相反，对现代人而言，个 人有其独立的私人生活，即使在最自由的国度里，也只在表面上享有主权。他的主权受到限制， 而且几乎总是被悬置一旁。而如果在固定而难得的间隙，当他在重重提防和妨碍中行使这种主 权时，其目的仅仅是宣布放弃它。”⑥ 当代政治理论家伍德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认为在现代西 方社会，民主 “充其量不过变成了自由主义的同义词”，而 “在现代资本主义国家中，占主导地 位的意识形态趋向于淡化民主的思想，使之完全融化于自由主义的观念之中，不是将自由主义 作为代表民众权力之民主政治的补充，而是作为它的替代物”⑦。 如此看来，雅典民主政治中的自由并不像一些西方学者所宣称的那样，相似于现代西方民 主政治中的自由。虽然它们具有相同的一面，但二者的区别同样明显，而且是根本性的。耐人 寻味的是，当代西方的古典学者明显忽视它们的区别，而强调其相似性。 [作者黄洋，1965年生，教授。复旦大学历史系 200433] (责任编辑：姚玉民 舒建军) ①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252al--23；1252b27--1253a39。 ② 《奥德修记》，牛津大学出版社 (“牛津古典文献”)1917年第2版，Ⅸ，1O5—115。 ③ Robert W．Wallace．ibid． ④ 参见斯东 《苏格拉底的审判》(三联书店，1998年)。 ⑨ K．J．Dover，The Freedom of the Intellectual in Greek Society．Do ver， e Greeks and Their Legacy．v01 ． II．Oxford：Basil Blackwell，1988，PP，135— 158． ⑥ Benjamin Constant，The Liberty of the Ancients Compared with That of the Moderns．In Constant．Political Writings．PP．3O7— 328． (z) E．M．Wood，Democracy：An Idea of Ambiguous Ancestry． In J．Peter Euben，John R ． W a11ach and JosiahOber(eds．)，Athenian Political Thought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American Democracy．Cornel1． 1994，PP．59— 8O． · 】30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