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布漂译作军徐兮
姚锡佩
去年看到香港岭南大学人文科学研究
中心 出版 的《念人忆事—徐计佚文选》
(廖文杰 、王璞编选 ) , 收作者忆念刘半农 、
杨丙辰 、章太炎 、 丁文渊 、余 又荪 、伍叔镜 、
张君肋 、汪敬熙 、陆小曼 、老舍 、 张道藩 、姚
雪垠 、胡适之 、林语堂 、唐君毅 、盛澄华等二
十位文化名人的文章 。 这些都是我早就想
读但因未收集而未得的文章 。
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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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颇
多 , 正如编者之一王璞在《说真话的代价》
(代序 )中介绍的 : 这些念人忆事的文字与
一般的类似文字很不相同 , 写出了 “这些人
物一向在我们眼 中形象的不 和谐音 , 甚至
那些专为悼念写的文章 , ⋯⋯不仅提到了
死者的光辉之处 , 也提到不那么光辉之处 ,
这好像有违中国 ‘为死者讳 ’的传统 ” , 正因
为这样 ,这些 “泥沙俱下的文字 ” , 牵扯出不
少文坛纠葛 , 引起左右两方的 “ 围剿 ” 和不
满 。 恰好在同年底 , 上海文化 出版社也 出
版了徐计 的女儿葛原写的《残月孤星—我和我的父亲徐计》, 这虽然是一本着重写
父女间生离死别最后十七天前后的惨剧 ,
却反映了徐计及其家庭 的不幸 , 特别是近
半个世纪来他在上海和港台不同意识形态
下同样难以 自由生存的遭遇 。 我曾粗略读
过 19 6 6一 19 70 年台北正中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局 出版的十
五卷《徐计 全集》, 也看到 19 8 0 年作者过世
后台北尔雅出版社出版的《徐计二三事》和
1 9 8 1 年香港浸会学院 、 中国语文学会出版
的《徐计纪念 文集》。 今年是徐计 的本命
年 ,他生于 9 6 年前的猴年 , 我不禁要谈谈
这位都市漂泊作家独特的被世人忽视的思
想和创作 。
一 、鲁迅 的墨宝与徐计
最初吸引我思考徐计 , 是他写于 1 96 8
年 2 月 29 日的《鲁迅先生的墨宝和 良言》
(载同年香港《笔端》半月刊第 6 期 , 下文简
称《良言》) , 该文非常能体现徐计独特的思
想 , 以及一位 自由主义思想者之所以害怕 、
厌恶独断专横意识形态的原因 。
该文发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之时 , 正是中国大陆陷于文
化大革命大劫难 中 。 作者写该文的原因 ,
如文章开首所言 : “偶在坊间看到一本影印
的《鲁 迅诗 稿》” , 发 现 附 录 中有 两 幅是
1 9 3 5 年鲁迅应他 之请 而录 的前 人诗文
一幅是立轴 , 录宋末名士郑思 肖(字忆翁 ,
号所南 , 别号三外野人 、一是居士 )《锦钱》
诗集中语 : “昔者所读 书 , 皆已束高 阁 。 只
有 自是经 , 今亦俱忘却 。 时乎歌一拍 , 不知
是谁作 , 慎勿错听之 , 也且用不着 。 ”另一幅
是横条 , 录唐诗人李贺 (字长吉 )句 : “金家
香弄千轮鸣 , 扬雄秋室无俗声 。 ” 可是这本
六十年代由上海鲁迅纪念馆编辑 , 上海人
民美术出版社 出版的《鲁迅诗稿》, 在复制
鲁迅这两幅字时 , 竟把上款所写的赠与者
“徐计 ” 的名字删切了 , 这不由使徐 计猜想
这两幅墨宝是怎样 “ 飞到鲁迅纪念馆 ” 的 :
“我不知道这是我家人破落后卖出去 , 还是
响应征求鲁迅墨宝而献 出的 , 或因家遭搜
劫 , 因而没 收了 。 ” 乃 至不无讽 刺地联想 :
“幸亏鲁迅先生死了 , 不然的话 , 赠送两幅
字给我 , 该也有被清算与要求 ‘交代 ’之可
能罢 ? ”
徐计先生的猜测与愤慨不是没有道理
的 。 在那个动辄无 限上纲上线 , 扣人 以吓
人罪名 的年代里 , 徐计 因 1 9 5 0 年流亡香
港 , 早已在内地被判为 “反动文人 ” ;他那留
在上海的妻子葛福灿 , 尽管早在 19 5 4 年无
奈地与他离婚 , 尽管她凭着 自己 的 良善和
勤奋 , 赢得优秀教师的称号 , 深受学生和家
长的信任 ,但在每次运动 中她依然受到莫
名的怀 疑 ; 连她那出生 5 3 天便 离开 了父
亲 、改为母姓的女儿 , 也从小就背负起 “反
动父亲 ”这一沉重的十字架 , 备受歧视 , 失
去了一生的幸福 。 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
命 中 ,这一对母女更是因徐 计而遭多次抄
家 , 被洗劫一空 , 包括所有的徐计文稿 , 上
千张照片及沙文海等友人赠送的书画 。 所
以徐计对鲁迅活着的命运的猜测 , 仍 可谓
在可怕的 “情理之中 ” 。
不过 ,那两幅鲁迅墨宝何以影人《鲁迅
诗稿》, 倒并非因家人卖出 、献出 , 也非遭劫
没收 , 而是另有一番经历 。 原来早在文化
大革命前 , 葛福灿因一位学生家长藉 口 上
海文化局长要借看这两幅鲁迅墨宝 , 只得
借出 ;不料迟迟不归 , 直 至索还时 , 才知已
出版的《鲁迅诗稿》中印人了这两件删切了
上款的条幅 。 到 19 6 6 年抄家时 , 葛福灿眼
看这两幅墨宝也在被抄之列 , 不禁急中生
智 ,抖 擞着手 指 下款说 : “这 是鲁 迅 写的
字 。 ”抄家的红卫兵小将一时没 了主意 , 只
得暂且留下 。 当时葛福灿已 自身难保 , 又
岂能长久保全这两件纪念着鲁迅与徐订友
谊的文物 ? 她只得 向上级领导提 出 : 将此
墨宝捐献给 国家 。 19 70 年 由上海鲁迅纪
念馆派人从她家中取走 。 幸有此举 , 这两
件文物才得以安然无恙 , 而她家其他被抄
走的财物 , 全都一去不复返 ,毫无音讯 。 在
拨乱反正后的 1 9 8 0 年 , 上海鲁迅纪念馆应
徐计的要求 ,将这两件墨宝的复印件 , 托去
香港探亲的徐计女儿葛原捎给徐计 。 19 9 6
年 10 月该 馆又向葛原颁发了赠送 证书 。
未想这两幅小小墨宝 的经历 , 亦渗透 了我
国文化大革命前后的人情世态 。
二 、 自由主义者徐订
作为一个 自由主义者 , 徐计对鲁迅有
着 自己的认识 , 回忆也多平 实之语 。 他和
现代中国文坛两大巨人鲁迅 、林语堂都有
接触 , 据他 回忆 , 尽管鲁迅 与林语 堂的政
治 、文学见解有所不同 , 但他们的相处和交
谈 , 却多坦诚 、风趣 、幽默 , “ 实在没有什 么
‘敌 ’ ‘我 ’分明 ” 。 即使对当时在林语堂主
编的《人间世》杂志 当编辑 的徐计 , 鲁迅虽
然曾在 1 9 3 4 年 8 月 13 日致曹聚仁把他说
成是 “林门的颜曾 ” , 但对这位年仅二十六 、
七岁的年轻人 , 也毫不摆架子 , 有 问必答 。
鲁迅 自己 虽未应徐计之约为《人间世》撰
文 , 但推荐 了别人 的稿件 ; 还在 19 3 5 年 3
月 2 2 日应徐计之请 , 书赠了上述 两件条
幅 。 徐订不仅对鲁迅的慷慨大度有切身的
感受 , 而且也 曾耳闻许多鲁迅解囊帮助青
年作家而不求别人知道的事实 , 他因此 很
不同意苏雪林在台湾刊物《传记文学》上对
鲁迅的苛评 , 认为 “刻薄阴损 , 似有太过 ” ,
感叹 “许多过分刻薄的批评可 以使 任何善
举都成为丑恶 ” 。
确实 ,在 中国这个爱讲 “ 中庸 ”却又处
处很不中庸 的国度里 , “党同伐异 ”却是最
常见的现象 , 性格孤傲 的徐计倒是 中国难
得的一个始终持有 自由主义观点的人士 。
他早年作为一个提倡 “ 闲适 ” 的《人间世》杂
志编辑 , 仍希望有不同意见和文风 的作品
同刊发表 , 包括 匕首长矛式 的鲁 迅文字 。
即使在他已明确 自己反共产主义立场后的
五十年代 , 他仍执着民主 自由的道德观念 ,
不肯 轻 易 陷人 “ 党 同伐 异 ” 的 井 内 。 如
19 5 7 年香港亚洲书局 出版他以 东方既 白
笔名写的著名论著《回到个人主义与 自由
主义》(后台湾文 星书局再版时改名为《个
人的觉醒与民主 自由》) ,他在序言《道德要
求与道德标准》中 , 强调指 出 , 当时港台的
反共集团中 “有一个政治的效用想法 , 说现
在反共的当儿 , 只要这个人是反共的 , 不管
他过去如何 , 我们应当吸收和容纳 。 这句
话不能说错 ,但有一点必须注意 , 即是这个
人在思想上必已有基本的觉悟 , 而在行为
上从现在开始必须是足以代表民主 自由的
道德观念 的 。 所谓 民主 自由的道德观念 ,
原则上 当是 自尊尊人 , 尊重宪法 的精神 。
倘若他只是因为共产党所不容而想多贪污
一些 , 或者他具有法西斯的态度 , 不过想抢
共产党的政权来同样的奴役人民 , 那 么这
是没有意义的 。 因为前者 , 除了腐蚀 民主
自由的阵营外 , 决无什么益处 ;后者 , 即使
反共成功了 , 除了多流一些人民的血液外 ,
换来的还不是一样的极权政治 。 ”
对中国的思想界 , 他也有 自己独立的
看法 。 他评中国现代反马列主义者如梁漱
溟 、胡适之 、 冯友兰 的思想 , 认为 “都是太偏
重功利 ” , 没有一般性 原则上促 人觉悟 之
点 , 不能领导 中国思想界 。 如他认为胡适
的思想 “作 为民主政治下最好的舆论是有
余 , 作为领导中国思想界就不足了 , 他的独
立评论之远不及新青年之有影 响也就在
此 、) ”他更是反对抗战时期冯友兰从理学阐
发的新理学《贞元三书》, 指出这 “完全是狭
小书房里的一种产物 ” , “他的书满足一些
带.头巾气的人 , 想以儒家兴 中国的一群五
十岁以上 的书生的欲望 。 当时鉴于共产主
义学说的盛行 , 当局也想借重这一套思想
以充三民主义哲学上的网如 , 所以也捧 了
他一阵 。 ”
徐计早从 自己的生活经历中体验 了传
统儒家思想及其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的僵化和崩溃 , 所以
他对所谓的 “新儒学 ”持有不 同意见 。 直至
七十年代 , 他对港台一股反对新文化运动 ,
主张复古 , 提倡新儒学的潮流 , 仍敢独持反
对意见 。 如 1 9 7 8 年 4 月中旬他在台北《联
合副刊》发表《忆唐君毅先生与他的文化运
动》一文 , 除了悼念当年元月在香港病逝的
学者唐君毅外 , 也对其生前否定五 四运动
在文化上的意义及其对传统文化的看法 ,
提出了不同的论点 。 该文在台港颇激起一
阵波涛 , 香港《明报月刊》连篇累犊地发表
抨击他的文章 , 使他几乎处在被 围攻的地
位 。 他的答辩文章竟不能在该刊发表 , 后
只能投于香港《快报》, 在当年 6 月 6 日发
表《“评徐 ” 与 “悼唐 ”—一封给徐东滨 的公开信 ,兼陈李祖法 、 钱宾 四 、吴 士选三位
先生》,其 中强调 “君毅在反省中国 文化思
想出路工作的努力与贡献 , 我 自然敬佩 , 而
且非常敬佩 , 但是在整个文化工作 总流中
他也仅是渺小的一环 。 至于他在思想上的
表现 , 也只是中国思想界许多派别 中之一
派 , 我对他的敬佩是一件事 , 我 自然仍可对
他有不同的主张 。 ”徐计后来与采访者谈及
此事时再次指出 : 唐先生将 白话文运动看
作不必要的运动 , 忽视了五 四运动在文化
与文学上的影响 , 这是他所不能赞 同的
徐计强调 自己是 民主主义者 , 思想上主张
百家争鸣 , 对于把某种思想定于一 尊的主
张 ,在他看来 , 在本质上是有些蝙狭 、专横
的 。 (见桂文亚《徐 计来台小住》, 载 台北
《联合副刊》1 9 7 8 年 7 月 30 日 ) 。 所以 , 他
既反对中国共产党所谓的 “民主集中制 ” ,
也反 对 国 民 党在 台湾 实行 的专 制独 裁 、
19 6 0 年台湾发生《自由中国》被封事件 , 该
刊主编 、徐订的好朋友雷震被捕 , 另一好友
聂华等也成 了“ 问题 ”人物 。 正在他们处境
危险 , 不少人避之不及的时候 ,第一个给聂
华荃写信的是徐计 , 他关切地写道 : “华等 :
非常担心你 的安全 , 速来信 ! ” (见 1 9 8 5 年
聂华荃《想起徐计》)徐计不愿和任何独裁
者合作 , 因此他选择 自我流放于香港 , 因此
他被大陆和台湾当局都视为异类 。 又由于
他很难与当时港台的主流思想合流 , 所 以
他充满了孤寂的感觉 。
三 、逃避斗争的徐计
生活在一个蝙狭 、专横社会中的民主
主义者 , 肯定是不得安生的 , 矛盾和痛苦将
伴随他的一生 。 现代中国文学家鲁迅 、胡
适 、林语堂及徐计 ,无不如此 。 他们 的痛苦
不仅来 自专横统治者的压迫 , 还出于他们
之间不断的论争 , 及本人思想面对现实的
擅变 。 徐计也曾有一段刻骨的心灵变化过
程 。
徐计 19 2 7一 1 9 3 1 年就 读北京大学哲
学系时 , 曾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 了兴趣 ,
思想一度倾向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 诚
如他在《良言》一文中所说 : “我年轻时也相
信过阶级革命一套的理论 ” , 不过他也常常
处在怀疑之 中。 1 9 3 6 年间 , 他在巴黎大学
研究哲学和心理学时 , 读到一本关于斯大
林残酷清算托洛茨基 的书 , 不 由对共产主
义提出了质 疑 , 失去 了原来的信仰 。 但他
依然同情革命者 。 其间他以 自己的小说隐
隐地表达了他对被杀害的革命者 的哀悼 。
他的成名作 中篇小说《鬼恋》, 叙述 的就是
“左联五烈士 ”被杀害的所在地—龙华发生的一段 “人鬼恋 ”的神秘故事 。 他在该篇
的《序诗》中有这样的诗句 : “那红花绿叶虽
早化作了泥尘 , 但坟墓里终 长留着青春的
痕迹 ,它会在黄土里放射生的消息 。 ” 他所
描写的美丽 的女鬼原是一个积极 的革 命
者 , 在经历了爱人被捕 , 同志出卖后消沉下
来 ,但她不想死 , 而是要扮演鬼冷观这人世
的变化 。 小说以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一个
哲理 : 人的世界比鬼的世界更丑恶 。 同时
也表达了他本人对革命的消极看法 。
不过 , 他对国事仍十分关心 , 仍是以写
作来反映人 生和理想 。 1 9 3 7 年 中 日战争
爆发 , 他即筹办回国 。 但到上海后 , 不意婚
变 ,妻子离他而去 。 拖家带 口 的徐 计只能
在已成孤岛的租界内埋头写作 , 大都是写
浪漫的故事 , 如((吉布赛的诱惑》、《精神病
患者的悲歌》等 ,其中也有反映一个大家庭
在抗 战 中逃难 到上 海后人 性变 化 的《一
家》。 不论是浪漫的还是写实的 , 作者着意
于刻画人类 内心善与恶的挣扎 。 19 41 年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 , 日军侵 占上海租界 , 徐
计无奈弃家逃往大后方 。 1 9 4 3 年初 , 他创
作于重庆的长篇小说《风萧萧》在陆晶清主
编的《扫荡报》副刊上连载 , 引起很大的轰
动 。 小说是写男主人公“徐 ”在上海租界内
的经历 : 他在无意中参与到中美两方男 女
情报人员 由相互猜疑到联手对抗 日本谍报
员的工作 中 , 他们的生活既有租界内的狂
舞豪赌 , 也有着风萧萧兮壮士一去不复返
的死别生离 。 原为独身主义者的 “徐 ”因此
体悟真 、善 、美的友谊真谛 : “ 世界是整个
的 , 人类 只有一 个脉搏 , 我们只 有一个心
灵 , 多远的距离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 ”小说
在大后方引起轰动 , 这不仅 因为他 的主题
是抗 日的 , 还因为如徐计自己所说的 “在那
时候 , 重庆出现的大部分是宣传性的 ,或是
左倾的小说 , 没有像这样 自由发挥的作品 ,
也许这就是因而畅销的原因 。 ” 尽管作者认
为 “这本书并没有写好 , 至少没有我后来写
的东西好 ,也许是件偶然 的事罢了 。 ”但 当
时确 实有 人把 1 9 4 3 年称之为 “徐 计年 ” 。
连不轻易嘉许人的著名女作家林徽音也在
她的沙龙里赞徐计 “是近年来中国青年作
家中写得最好的一个 。 ” (见程靖宇《关于林
徽音对徐计的批评》, 载 1 9 5 0 年 6 月 19 日
《星岛晚报》)
不过 , 有一些评论家却把徐计称为 “黄
色作家 ” , 这显然是一种极为幼稚 的误解 。
总观徐计的作品 , 确实大多是以男女情爱
和婚姻为主题 , 但在作品中似乎没有任何
性爱 行为的描写 。 在他的浪漫型 的作 品
中 , 表现的是超俗的高尚的人性 , 以反映人
类性本善中的友爱 、情爱 ;但在现实型的作
品中却无情地揭开 了受金钱 、权力 、战争制
约的情与爱 , 向人性恶的方 向发生的种种
变化 。 徐计可谓是中国现代最热衷于在作
品中作哲学思考 的作家 , 也是最善于 以富
有情 、爱色彩的话语表达哲理思想的作家 。
读他的作品 ,令人深思而不浮躁 。 然而 ,他
生活的人间却是 一个浮躁的世界 , 人们有
太多的生存问题需要去争斗 , 文艺评论家
们也是以社会政治为第一标准去评价文艺
作品 , 哪会顾及徐计 与众不同的关于情爱
的哲理思考 ? 更有极 “左 ” 者 , 竟冠 以 “黄
色 ”二字 , 令人心寒 。 所以当他从朋友处听
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知识分子被改造的情
形时 , 联想到苏联对异己者的清算 , 他不寒
而栗 , 决意离开结婚才一年多的第二任妻
子 、出生才 53 天 的爱女 , 流亡香港 。 原本
以为可接妻女到香港团聚 , 未料交通很快
断绝 了 , 从此断了联系 。
惯于在都市里生活的徐计能否在香港
这个被誉为 “ 自由世界 ”的国际大都市里安
生呢 ?
四 、孤独寂寞的徐订
香港著名作家 、徐计的好友刘 以瞥在
《五十年代香港小说》(1 9 9 7 年 1 月 5 日在
第一届香港文学研讨会上的
发言
中层任职表态发言幼儿园年会园长发言稿在政协会议上的发言在区委务虚会上的发言内部审计座谈会发言稿
)中说 : 在
五十年代 , 美 国新 闻处 (简称美新处 )想使
大批香港作家为他们摇旗呐喊 , 尤其是在
韩战爆发后 ,企图以香港为中心 , 在整个远
东地区形成 “绿背文化 ” , 他们成立 的出版
社如今 日世界出版社 、友联出版社等 ,都以
较其它报刊高 的稿费引诱作者 。 “那时期
从内地来到香港的知识分子 , 因人地两疏 ,
谋生不易 , 只好煮字疗饥 。 如张爱玲为美
新处写了两部具有浓厚政治色彩的长篇小
说《秧歌》和《赤地之恋》。 ” “另一位小说家
徐计 , 于 1 9 50 年从上海来到香港后 . 因生
活不安定 , 曾对他的朋友张同表示 , 如果真
要卖文为生 , 他可 以 大量生产 , 稿分 三 等 ,
按等级收费 。 所以 , 他的《盲恋》虽无政治
色彩 , 也交给《今 日世界》发表 后来 , 他还
为今 日世界 出版社编选《美国短篇小说新
辑》。 ”
确实 ,徐计初到香港时 , 寄住在一友人
家中 , 毫无收人 。 在一个充分商业化的社
会里 , 哪有文艺作 品的 出路 ? 诚如他后来
在《序皇甫光 <无声的钢琴 >》中所说 : 投 出
的稿 “ 十篇之 中 , 六篇被退 了回来 , 三篇就
此遗失 , 只有一篇被登出来 , 而且那一篇总
是因为我上面附注着 ‘不计稿酬 ’的一篇 。 ”
以至他在一首名为《书眉篇》的散文诗 中 ,
把自己的写作生活 比喻为 “行乞 ” : “ 向你们
唱人间的悲歌 , 与葬在我心底的歌曲 , 求善
男善女们一点舍施 , 谋在拥挤的英雄高僧
间 ,得卑微的生命与呼吸 。 ” (收 19 5 3 年香
港大公书局出版的诗集《轮回》)这 一 段颇
为酸涩的心语 , 他特意制成影版 , 作为他不
少作品的封面 。 这一时期写的《太太》、《丈
夫》、《笔名》、《鸟语》等 , 其主题仍承袭其习
惯 ,透过都市人的病态心理表现虚妄的人
生 :或写 “太太 ”虽有永爱的情人 ,却依旧与
毫无趣 味的丈夫过着相安无事 的苦涩人
生 ;或写外貌丑陋 、事业开拓的 “丈夫 ” , 可
同时获得庸俗太太 、 聪明女人 及堕落女人
爱的成功人生 ;或写一对夫妻 因相互束缚
而痛苦 , 当丈夫死后 , 妻子才发现 自己所爱
上的作家 , 竟是 自己所嫌弃 的无艺术趣 味
的丈夫 ; 或写一个被世人视为白痴的女孩 ,
充满了对大 自然 的挚爱 , 乃属于一个未染
尘的世界 。 显然 , 在当时意识形态极端对
立的世界里 , 尤其在这 个被 称为 “ 文化沙
漠 ”的香港 , 要靠这些隐含哲理的平常故事
来煮字疗饥是勉为其难的 。
为了获得高稿酬 , 他就得给美新社所
属的出版社写稿 。 即使这样 , 他也是如刘
以 曾先生所说 : 以无政治色彩的外表示众 。
如《盲恋》写相貌极丑陋的陆梦放在有钱的
张家做家庭教师时 , 暗爱聪慧 、美貌且富艺
术天才的盲女微翠 , 两个 自卑的人 由相怜
至相爱 , 十分幸福 , 陆在她的帮助下 , 取得
了很高的文学成就 。 张家的儿子也一直爱
着微翠 , 他留学回国后 , 请医生治好了微翠
的眼睛 。 恢复光明的微翠再也无法爱丑陋
的陆 , 又不忍抛弃 , 两难之下 , 服安眠药 自
杀 。 小说 以细致 、生动的心理描写 , 表达了
生存的复杂状态 , 使人生的选择多有盲点 ,
蕴有丰富的哲理 , 吸引着不 同层面的读者
群 。 所以该篇虽无丝毫政治内容 , 却也启
示人们对种种政治思想上的盲动和狂热的
思考 , 这大概也是颇有政治背景的《今 日世
界》接受它的原 因吧 。 这是徐 订的聪明之
处 ,也是 由他本人 的政 治思 想所决定 的 。
他是反对共产主义的 , 但他又不愿为党派
政治束缚 。
即以他主编 的刊物来说 , 他也力 图创
办一个 “代表 民主 自由不失知识分子尊严 ”
的刊物 。 他曾办创恳出版社 , 编辑过多种
杂志 , 如《热风》、《幽默》、《笔端》、《七艺》
等 。 但是这些纯文艺 的期刊 , 获得的知音
却不多 , 往往出了几期 , 便因经费不足而告
终 (〕 有的却因为坚持的时间颇长 , 便有 了
谣言 。 如他在 19 5 6 年 7 月 16 日出版 的
《热风》第 6 9 期发表 《谣言 时代 中 的 <热
风>》, 愤言当时传说他创办的《热风》,是因
为他背后有大批津贴 , 有组织 , 忽而说他接
受了台湾的救济 , 忽而说该刊有中共的统
战分子渗透 。 其来 由皆因为作为创办者的
徐订 , 主张登载不同立场的文章 , 这在那个
各有其主的文化界中 , 自然难有立锥之地 。
崇尚 自由民主却深感孤寂的徐 计 , 常
常在他最钟爱的诗歌中表达他坚守个人灵
魂及落寞的心绪 。 如写于 1 9 5 3 年的《请》,
他歌道 :
让我请你尊敬每 一个人的意见 ,
也请你尊敬每个诗人 的想象 ,
还 请你尊敬孩子对你的批评 ,
让每个人 有权发表 自己的思想 。
请你也尊敬邻居的 自由 ,
让他说对什么都没有主 张 ,
友谊 不要侵犯 人家的头脑 ,
爱情也不要 强改人 家的信仰 。
因此我不愿你拉我跟你跑 ,
叫我跟着你话短说长 ,
叫我在报上写 同样文章 ,
会场发表相仿的演讲 。
你说这是 一 个尖锐的时代 ,
一个家庭里 思想不该两样 ,
我说民主所以比独裁伟大 ,
就 因相爱的夫妻可有不 同的思想 。
另一 首颇脍 炙人 口 的抒 情诗 《苍苍 的暮
色》, 其后三段更可谓一个独立诗人对渺茫
的人生宇宙的体验 , 也是对流落天涯旅情
的解悟 :
万川四 海 , 层 层 的原野 间 ,
都有人 把路径走错 ,
唯我在广阔的天庭 中迷路 ,
对斑斓的星云徒唤奈无 。
但 此去还有无数大路 ,
哪 一 条大路没有灯火 ?
何独 留恋于 苍苍的暮色 ,
对着黝暗的树林磋蛇 。
他还有不少直抒其思想历程的诗篇 。 19 7 9
年他写给大陆 “文联 ” 、 “作协”一些老朋友
的长诗《无题的问句》, 是最为集中 、 真切 、
明快的反思 , 恰如其诗末 自吟 :
我也许还是 一个知识阶级 ,
从小就爱问东问西 ,
眼看你们被打成牛鬼蛇神 ,
又看到你们 云翻风起 ,
我这愚笨的头脑 ,
不免又浮起更多的问题 。
你们 不妨说我是荒谬的知识分子 ,
总是 不想讨人欢喜 。
但请不要说我是反革命 ,
或者说是小资阶级 的劣根性 ,
我 只是有一颗怀疑的头脑 ,
同一颗真正爱国的痴心 。
五 、被文学史家忽视的徐计
香港文学史家司马长风在《中国新文
学史》中曾评徐 计说 : “徐计的作品 以小说
驰名 。 长篇《江湖行》尤为脾院文坛 , 具野
心之作 。 据笔者所知 , 他的诗作 、散文 、戏
剧 、文艺批评 , 都有著作问世 。 环顾中国文
坛 ,像徐计这样十八般武艺 , 件件精通的全
才 , 可 以 数得出来 的仅有鲁迅 、郭沫若两
人 。 而鲁迅只写过 中篇和短篇小说 , 从未
有长篇问世 , 而诗作也极少 。 郭沫若也没
有长篇小说著作 , 他的作品 , 除了古代史研
究不算 ,无论诗 、小说 、戏剧 、批评 , 都无法
与徐计的作品相 比 , 也许在量 的方面不相
上下 , 但在质 的方面 , 则相去不可 以道里
计 。 ”
此说确有其真知灼见之处 。 不过有的
也属仁者见仁 , 智者见智 。 如他的戏剧 , 虽
不乏冲突和哲理 , 然很少被戏剧家搬上舞
台 。 倒是他的小说 自四十年代 以来 , 即有
《鬼恋》、《吉布赛的诱惑》、《风萧萧》、《江湖
行》、《窄门》等十多部作品被再而三地改编
为电影或电视剧 ;他的诗作也有不少在港
台被谱曲歌唱 , 但这些作品对 中国文坛和
社会的影响却很难与鲁迅 、郭沫若 , 乃至老
舍 、张爱玲的创作相比 。 因此 , 徐计也就很
难为文学史家们重视 。 且不说 自五十年代
徐订去香港后 , 因政治原因 , 被大陆出版的
文学史排斥于视野之外 , 即使是香港出版
的李辉英编的《现代文学史》也只是轻轻带
过 。 以大力肯定张爱玲 、沈从文而 闻名的
海外美籍华人夏志清曾在徐计逝世后致函
香港《纯文学》杂志编者说 : “我因早在上海
即读了他的《鬼恋》、《吉布赛的诱惑》, 不喜
欢这种调调儿 ,故不考虑把他放进《中国现
代文学史》内 , 连《风萧萧》都未看 , 对他可
能是不解的 。 其实他晚年在港写的短篇小
说 , 应该算是不错的 。 ” (见《纯文学》19 9 8
年第 6 期 )倒是改革开放后大陆的文学史
家开始重视徐计的创作 , 但也只是把他定
位为 “后浪漫主义 ”的代表来论述 。
究其不重视 的原因 , 一是 中国的文坛
和社会历来重视现实主义的文学作品 , 而
徐计早期作品多为构建一个个美好的感情
世界 , 营造一幅幅充满浪漫 、神秘 的氛围 ,
乃至异国情调 , 其中渗透了对人生哲理和
人物内心世界的探讨和顿悟 。 这些与现代
中国社会家庭分裂 、动乱 、战争场景很不一
样的色彩 ,显然难 以成为文坛主流而被公
认 。 后期的作品则少 了浪漫的情调 , 多 了
生活的沉重感 , 除了继续描写都市人的爱
情 、婚姻 、生态和扭 曲的人性外 , 更无法摆
脱对祖国命运的思考 。 但他的思考和描写
又怎能在极端对立的意识形态世界 中被公
认 。 尽管他竭力在作品中避免党派色彩 ,
却无能力消除 自己生活思想的印记和经历
不足的局限 。
即以司马长风力举的四部《江湖行》而
论 , 这是徐计在 1 9 5 6 年至 1 9 6 1 年间陆续
出版的史诗性的长篇小说 , 他力图 “将近代
中国的风貌与律动凝为某 种长卷浮雕 ” 。
这部不到六十万字的小说 , 以主人公野壮
子从情场到江湖的经历 , 描写他与几个女
子的离奇遇合 , 反映了北伐战争后城市从
繁华走 向左倾 学运 , 乡间则有共产党开展
的阶级斗争 , 乃至抗 日初期 全国上下的轰
轰烈烈 , 到后期的消沉混乱 。 正如有的论
者所说 , 这部小说仍为煮字疗饥所困 , 未能
以充分的情节和人物描写 , 展示 中国社会
近半个世纪来的激烈的矛盾冲突 , 只是 “走
马看花兼雾里看花 ”呈现了 “现代中国 ” 的
基本轮廓 。 而归根到底 , 还是因为受作者
的经历和思想所限 。 在五十年代末 , 徐计
尚不愿把 自己的小说创作流为政治小说 ,
但他对中国共产主义发展进程 的反思 , 及
所处的反共的出版环境 , 又使他不 由自主
地去表现他某些并不熟悉的生活 。 这就使
他只能大大发挥其擅长的各种爱情描写 ,
使这部展现中国社会历史的长卷 , 仍 只是
以其特有的朦胧的浪漫的爱情色彩立足文
坛 。
他的另一 部长篇 巨 著 , 是 19 6 6 年 至
19 7 2 年徐计在台湾(文艺》月刊和香港《展
望》半月刊连载的长篇小说《阴森森 的世
纪》(1 9 9 7 年 台北黎明文化事业 出版社 出
版全书时改名为《悲惨的世纪》) 。 诚如评
者所说 , 这是一本名副其实的政治文学小
说 。 小说写于中国大陆开展文化大革命之
时 , 作者耳闻故土人 民遭蹂厢的种种情景 ,
及中共内部种种 自相残杀 的传言 , 不由怀
着强烈的愤慨创作了这部小说 。 作品以女
主人公程秀红的生活经历为主线 。 程秀红
是一个孤儿 , 因其工程师丈夫的关系 , 由女
工成为大学生 。 她 目睹一个曾被党批准的
“进步 ”社 团 , 因反对 “ 党性的人工生育计
划 ” , 被判为反动组织成员被关人 “百花齐
放宫 ”进行 “政治思想改造 ” , 一个个被迫害
致死 。 她终于怀疑其信仰 的价值 , 走上了
自我毁灭的道路 。 作者企图写出一场可笑
的政治闹剧及人们悲惨的命运 。 然而因为
作者把情节置于一个他所设想 的环境中 ,
却又采用写实主义的手法 , 又因其 “反映现
实政治 ”的情节过分怪诞 ,连深受文化大革
命之害 的大陆人读 了 , 也会有 隔世之感 。
这部作品由于太政治化 , 即使在港台和海
外 , 影响也不大 。
不过这仅是徐 计小说创作 的一个方
面 , 1 9 6 6 年至 19 7 0 年台北正 中书局就出
版了《徐计全集》十五大册 (尚有拟定 的三
册未出版 ) , 汇集六十余种著作 ,计有长篇 、
中篇 、 短 篇小说 31 篇 , 剧作 7 篇 , 诗 歌 7
集 ,小品 4 集 , 散文 4 集 , 论著 2 册 。 这些
尚不包括他其后十年的著作 , 不论是数量 ,
或是内涵品质 , 在整个中国文坛上都是少
有的 。 综观徐订的全部创作 , 他是一位极
富天分 、才学 , 且十分敏感的多产作家 , 他
融中外文化于一身 , 既擅长浪漫抒情 , 又关
心现实 。 可惜动荡的社会和极端对立的意
识形态 , 使他的创作不可避免地受到侵害 ,
人们也不能悉心体会他那掩盖在浪漫气氛
中对生命和爱的独特思考 , 也难 以让 文学
史家准确地评价他在中国文坛的价值和地
位 。 这些 , 无不使这位性格内向 , 独来独往
的自由主义作家倍感悲衰 。
六 、阪依宗教 的徐订
为了使生活有保障 ,徐订 自 1 9 5 7 年开
始担任教职 , 曾任香港珠海书院 、新亚书院
中文系讲师 、新加坡南洋大学教授 , 乃至香
港浸会学院中文系主任 、文学院院长等职 。
尽管他颇受学生欢迎 , 但诚如他 19 7 9 年与
友人谈及退休打算时 , 慨然说 : “写文章 、讲
学 、教学生 , 是我们文人的本分 。 但作系主
任 , 担任教育行政工作 , 则非性分之所宜 ,
而且感到困苦 。 因之 , 十年以来不能专心
从事写作 。 脑筋 中 , 构有许多写作的图案 ,
亦不能(而且无暇 )展纸动笔 。 自计年龄已
过七十 , 来 日无多 , 而数十年来所作小说杂
文 , 自己检视 , 自觉还有许多泥沙杂下 , 须
加沙汰整理 。 则此桑榆之余景 , 必须珍惜 ,
冀能完成这一愿望 。 所憾者 , 时势茫茫 , 无
安定的居址耳 ! ” (方龙嚷《傲骨嶙峋话徐
订》, 收《徐计纪念文集》)
一个有家有业的著名 自由作家 , 何以
出此伤心语 ?
原来他的婚姻家庭生活多坎坷 。 如前
所言 , 他曾有两次婚变 。 1 9 5 4 年 12 月 2 3
日徐计与被隔离在大陆的第二任妻子葛福
灿迫于严 峻的政 治形 势和双方 的生存需
要 , 无奈离婚 ; 几乎在同时 , n 月 6 日香港
《新闻天地》也登载一则《徐计结婚》的消
息 : “小说家徐计 , 月前与创垦出版社一女
职员秘密结婚 , 昨已返港 。 ”这位徐订创办
的出版社女职员 , 便是台湾国民党高级将
领的女儿张选倩女士 , 他们重组 了一个安
定的家 。 徐计很疼爱他在港诞生的女儿尹
白 。 可是当他要退休时 , 他 的妻女已移居
海外 。 女儿要他去美国生活 。 尽管徐计在
国外有不少朋友 , 也经常去 国外参加各种
国际会议 , 但他总觉得 自己生活的根 ,写作
的根在中国 〔 由于在香港居久了 , 他感到
厌烦 , 不能安心写作 , 也感到没有发表文章
的地方 。 所以也曾想去台湾 , 那里有他和
第一任妻子孕有的儿子 , 但需另找一个住
的地方 , 可是他的退休金却买不起一所房
(见 呼啸《悼念徐 计 先生》, 收《徐 计二 三
事》)。 这时 , 北京出现文艺界 “早春天气 ” ,
在墙壁报的言论忽然开放 了不少的时节 ,
他满怀兴奋地对方龙嚷说 : “议论自由的程
度比台北还宽 。 ” 当他与老友黄苗子重逢
时 , 他说 自己多么想念故乡宁波 , 想念三十
多年前他回家乡养病 的恬静生活 ; 他想他
宁波城里的老屋 , 虽知早已被收为公有了 ,
但他多么希望将来收回作为栖老 (见黄苗
子《悼徐计》, 收《徐计纪念文集》)。
从葛原写的《残月孤星》一书中 , 可 见
1 9 7 6 年 3 月徐计给分离了 二十余年 的女
JL写的信 , 说 : “ (某 )太太在香港告诉我你
的消息 , 非常高兴 。 我离开祖 国已经二十
七年 , 想来你 已经二十七岁 , 而我也已经老
了 。 这些年来 , 东跑西 跑 , 常 常想念 家里
人 , 特别是你祖母同三位姑妈 , 还有你姐姐
⋯ ⋯年纪大了 , 总常想到家里的人 , 还有你
妈妈现在情况如何 ? 身体好 么 ? 你有照
相 , 寄我 一 张 , 同 你妈 妈 在 一起 的也 好
⋯⋯ ”同年 4 月 2 日又寄函说 : “接到你的
信 , 看你字 迹秀 净 , 文 字清通 , 甚感 欣慰
⋯ ⋯如果你妈妈赞同 ,你也愿意 , 申请出来
到香港 , 做几年事情好么 ? 你可 以每月寄
钱给你母亲 。 ”他在信中常提到 自己迫于生
活 , 不得已仍在教书 ; 盼望早 日退休 , 可 以
专心从事写作 , 希望女儿能去港协助他整
理资料 , 料理家务 。 可是女儿 的申请却迟
迟得不到批准 。 他又转求与大陆关系密切
的《新晚报》总编辑罗孚帮忙 。 他强调 “孩
子生下来不久他就来了香港 , 几十年不见 ,
已经成人了 。 人老 了 , 很想看看她长成 了
什么样子 , 也想尽尽为人父的责任 , 培养她
成材 。 ” (见罗孚《徐计的女儿和文章》, 载
19 9 6 年《香港笔会》第八期 )
然而 , 当他的女儿被批准来港时 , 他的
家庭却发生了矛盾 ,不管他怎样力争 , 他发
现 自己无力做主让女儿踏进家门 。 无奈之
下 , 他听从朋友的建议 , 为女儿找了一个他
本人也不熟悉的男人作朋友 , 企图让女儿
有个好的安定的生活 。 面对生活中的种种
无奈 , 他顿生阪依宗教的念头 。
1 9 8 0 年 7 月 , 徐计 去巴 黎出席 “ 中国
抗战文学会议 ” , 因突然咳嗽加剧 , 提前回
港 。 不久 , 他打电话 给熟悉的天主教劳达
一神甫说 : “我想见 见你 , 我决定进 教 。 ” 8
月他因病住进了香港律敦治肺病疗养院 。
据劳神甫后来回忆说 : “我到医 院去看他 ,
他很欢迎我 。 我 问 : ‘你 给我打 电话 的时
候 , 知道 自己有病吗 ? ’他说 : ‘一点不知道 。
⋯⋯请你这就给我讲道理 。 我想知道怎么
去信仰 , 怎样去祈祝祷 。 ”’ “我每次去 , 他只
问我信仰的问题⋯ ⋯他问 了我许多 , 有一
个总是 : 为什么天主让那么许多 中国乡下
人受罪 ? 我觉得惊讶 · · · · ·一个都市人怎么
会替乡下人焦急 。 我给 了他 几本 书 , 他家
里的人整天陪着他 , 给他念 。 他说 : ‘我过
去的生活都没有用 , 现在才 了解什 么样是
生 , 什么是死 。 ”’后来 , “他不能写了 。 我请
求他的孩子 : ‘你能不能让他写几个字 , 表
明他的心思 。 ’那时候 , 他已经不能动笔 ,但
脑子是清清楚楚的 , 他对他 的孩子讲 了几
句话 , 他说 : ‘过去我也曾 自负 , 骄傲 ;后来
才发现 自己 的脆弱和贫乏 , 认识过去的 自
负和骄傲都是虚假的 , 天主是全知全能的 。
我愿将一切交给天主 , 因为我深信他一定
会作最好 的安排 。 ”’ (见 《徐计纪念文集》)
他在 9 月 2 0 日洗 礼为天主教徒 ; 10 月 5
日因肺癌病逝 。
人们都很奇怪 , 早年在上海天主教圣
方济 中学就读 的徐计 , 曾因不满洋修士的
伪善 , 一学期后即转学 , 为什么晚年竟改变
了信仰 ? 难道他真的相信天主是全知全能
的吗 ? 但不少研究者认 为 , 他最后选择的
归宿是他思想必然的走向 。 他的作品不仅
塑造了许多佛 门弟子 的形象 , 《江湖行》、
《鸟语)) 、《幻灭》中的主人公野壮子 、芸芋和
墨龙 ,最后均以觉悟出家为归宿 , 而且在小
说中时时透露出万事 “ 皆空 ” , 佛法无边 , 因
果报应的佛理 。 同时出现在他作品中的是
浓厚的道家思想 , 如他的长篇小说《时与
光》, 以主人公郑乃顿与两位女子错综变幻
的故事 ,象征着人生的必然与偶然的变化 ,
形而上的主宰者 , 则是这变幻的钥匙 , 统辖
着人间的时与光 。 佛 、道二学既来 自他深
爱的中国文化传统 , 也来 自他 自身的家庭
教育 。 自小他因父母分居而备尝家庭分裂
的痛苦 , 母亲的虔诚念佛 , 父亲对老庄哲学
和德意志康德哲学 的倾心 , 无不在他的心
灵上打下深深 的烙 印 。 他曾借墨龙 的话
说 : “我从小爱艺术 , 爱好美 , 我追求美 , 但
结果我反而堕人最丑恶的虚幻中 。 我不安
于痛苦 , 但不能 自拔 , 一直到我出家 , 我灵
魂才平静 , 安详下来 。 ”这似乎可以看作是
徐计一生充满矛盾和痛苦的写照 。 只是徐
计最后选择的不是佛 、道二教 , 而是西方 的
天主教 , 不亦恰恰体现 了他美学追求的根
蒂仍在西方吗 ?
然而 , 阪依了 宗教 的徐订是否获得 了
灵魂的平静 和安详 ? 就在 他人教 的前 一
天 , 他的女儿葛原应他 的召唤 , 来 到香港 ,
原以为在这个讲求平等 自由的社会 中 , 能
得到亲情的关怀 。 然 而 , 迎来的却是重病
在床的老父慈爱却又无助的眼光 , 面对 的
是亲属的冷漠和排斥 , 是辗转于五个陌生
人家的流离失所 , 是要求参加父亲丧礼的
抗争 , 是萧然离 去后对 父亲的无尽思 念 。
这恐怕也是徐计始料未及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