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思_他者_关于人类精神危机的一种反思

收稿日期: 2008-01-25 作者简介:王树人 ( 1936) ) ,男,山东莒县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西方哲学和中西哲学比较。 2008年第 3期 总第 39期 江苏行政学院学报 Journa l of Jiangsu Adm inistration Institu te No. 3, 2008 Genera lNo. 39 #哲学研究 # 玄思 /他者 0 ) ) ) 关于人类精神危机的一种反思 王树人 (中国社会科学院 哲学研究所, 北京 100732) 摘要:中国 /天道0与西方 /基督教上帝说0, 在世界观上都绽放出大视野和高境界的动态 整体观。不过文明之发展, 却使这种整体观在建立差异或 /他者 0中被打破。人类在追求由多 样性 /他者0构成的物质文化享受的同时, 也陷入无穷 /他者 0统治的异化之中。特别是人们 在使 /最高价值自行废黜0的同时, 也使人们精神有如在 /荒漠的荒漠 0中变得孤独恐惧。西 方在不断解构 /形而上学 0的浪潮中,已经使上帝说的合法性日益受到质疑。海德格尔所谓 /还只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0,这个 /上帝 0最终只能归结为不能被解构的 /天道0。 关键词: 他者;上帝;天道; Khra;异化;实体 中图分类号: B2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8860( 2008) 03-0005-04 (一 ) 解题 /玄思0通哲思, 而不等于哲思。本来笔者 最初拟题为 /哲思他者 0。但因本文主要从中 国道家视角,或 /象思维 0视角, 考察 /他者 0问 题,所以不用 /哲思0,而用被称为中国 /三玄 0 (周易、老子、庄子 )之玄思比较恰当, 并借以与 西方哲思之思相区别。周易、老子、庄子这 /三 玄 0著述, 形而上学味道十足。这种形而上学 与西方亚里士多德以降实体论形而上学传统, 大不相同。或者说, 两者乃是各领风骚。如果 说西方形而上学一开始就借用亚氏工具论逻 辑,把事物对象化,走一条理性哲思之路,那么 中国则与之不同,非逻辑非对象化,而是走一条 悟性玄思之路。从西方哲思与中国玄思所追求 之目标来看,有共同点, 即都追求真理。但所追 求之真理,有所不同。玄思重视动态整体之把 握, 而哲思则重视静态 规定 关于下班后关闭电源的规定党章中关于入党时间的规定公务员考核规定下载规定办法文件下载宁波关于闷顶的规定 性把握。 (这在中 医与西医对比中, 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 两 者所采取之把握方式也大不相同。老子说: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 欲以观其徼,此两者 同出而异名, 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 众妙之 门。0[ 1] (第 1章 )老子这里所描述者, 具有诗意性、 感悟性和非对象性,所谓 /玄之又玄 0是直接与 动态整体打通, 而非逻辑概念之规定。这种认 识, 对于习惯逻辑概念思维者,觉得神秘不好理 解, 实际上并不神秘。相反, 玄思乃是人们不自 觉而经常发生之思想活动。例如, 从胡思乱想 和百思不得其解之后, 忽而豁然开朗, 就属于 5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0之玄思现象。 /他者 0作 为哲学问题,首先由当代法国思想家提出。包 括从萨特、列维纳斯、德里达到于连等。关于 /他者0,在人际关系、人与社会关系、人与自然 关系、人神关系方面, 都存在从分析视角和从动 态整体视角考察而观点之不同。从动态整体观 出发,则上述诸分析之 /分0乃是暂时或过渡现 象,而最终必然要归结为 /天、地、神、人0相通 和成为一体。中国 /天人合一 0观与 /世界大 同 0之理想追求, 具有这种内涵。与此不同,在 西方, 例如萨特把他人作为牢狱之观点,显然把 可能与他人有牢狱感受固定化了。从静态分析 观考察 /他者 0问题,可以对 /他者0作出面面观 和找出种种规定性,但是却不能解决与 /他者 0 分割、对立、无限争夺之问题。相反, 如果从动 态整体观出发,则能为消除这些问题找到出路。 显然, 在这里,考察问题视角如何乃是关键。 (二 ) 失道与 /他者0 /他者0,在列维纳斯、德里达和于连等法 国学者那里, 意义不尽相同。可知, /他者 0问 题,内涵丰富而复杂。自从犹太教和基督教关 于上帝之说产生以来,对于教徒而言,上帝就成 为他们最远之 /他者0, 也是最近之 /他者 0。因 为 /上帝 0与居于此岸尘世之人不同, 而是居于 彼岸之天国。但在人们心中,对于基督徒而言, 则上帝又无时不在。此外,具体观之,既存在天 国之 /他者0,也存在人间 (包括自然和社会 )之 /他者0。因而, /他者 0涉及与上帝、他人、他物 关系问题,在学理上涉及哲学、宗教、伦理、美学 等诸多领域问题。这里, 我之玄思 /他者 0, 如 解题所述,出发点主要是中国道家思想。 对于失道者而言, 道成为其最远之 /他 者 0。失道者只能言道,不能体道悟道。但 /道 可道, 非常道 0。因此, 思仅停留于言而不体不 悟之层面,则必然离道越来越远。一般而言,所 谓 /他者 0,首先指异己者。那么, 我与他 (包括 人与物 )相异而具有陌生感这种界限怎么会产 生出来呢? 在道家看来,原因就出于损道。当 我与道一体时, 如庄子所言: /天地与我并生, 而万物与我为一 0[ 2] (齐物论 ), 则无 /他者 0可言。 然而,一旦损道, 情形就不一样了。如老子所 言: /大 道 废, 有 仁 义。智 慧 出, 有 大 伪。0[ 1] (第 18章 )由之, /他者 0就会层出不穷。大 道废而有文明诞生。 /道通为一 0世界观,从此 被打破。可知,文明出现和发展, 其本质标志, 就是建立 /差异 0,就是在差异基础上不断展现 多样性, 而且层出不穷。人由此而不能不生存 于无穷陌生 /他者0中间。 对于 /他者 0这种陌生性, 德里达用 /荒漠 的荒漠0来说明。他还借用分析柏拉图对话 5蒂迈欧 6篇中一个用语 Khra, 对于建立差异 的他者加以说明。所谓 Khra, /就安置于抽象 的空间, 即地点本身, 绝对外在的地点 0。而这 种 /绝对外在的地点 0, 又非僵化不动, 而是处 于 /荒漠的两种接近之间的删除过程 0 [ 3] ( P28)。 德里达这段难懂话语, 不过是说, Khra虽然如 黑格尔 /存在0 ( Se in)那样抽象, 没有任何规定 性, 即 / Khra什么都不是 (不是任何在者或在 场 ) 0,但就是这个 Khra, 却成为所有 /是者 0 (包括人类经过抽象化而成之一切文明创造 ) 得以产生之促成者。由此可以看到, /他者0设 定 /差异 0之巨大威力。如德里达所说 /它设定 了这些过程的抽象化0 [ 3 ] ( P29)。就是说,所有文 明, 都是由这一作为绝对 /差异 0之 /他者 0促 成。所谓上帝创世说, 上帝之为绝对 /他者 0, 亦由此抽象化所促成。同时, Khra作为极端 抽象化 /差异 0之 /他者 0, 还具有无限解构力 量。就是说, Khra本身还能够对一切 /是者 0 或文明加以否定。如同大乘佛教的 /缘起性 空0那样,把现实世界虚化为 /四大皆空0;也如 同柏拉图认为只有 /理念 0 ( Idea l)世界真实, 而 现实世界不过是理念世界影子那样。事实说 明, 一切现实都在变化中必然走向灭亡,而只有 /缘起性空0和 /理念 0之思具有绝对性, 可以永 恒和不朽。可知,大乘佛教与柏拉图之思,决非 虚言,而是内含深刻合理性。从道家观点看,道 之 /玄0在于,道境界属于混沌未开,所谓 /道通 为一 0,不分你我他。但是, 文明之建立则起源 于失道而 /他者 0之建立。但文明发展却使人 陷入无限陌生 /他者 0之中。人们在得到物质 和文化多样性之享受同时, 却在精神上陷入 /荒漠的荒漠 0之陌生、孤独、恐惧境地。对于 6 这种境地, 海德格尔称之为 /无家可归 0。但 是,人类果真没有精神家园可归吗? (三 ) 动态整体观之缺失 绝对 /他者 0中影响最大者,在西方就是基 督教所称之 /上帝 0, 在中国则是 /天道 0。原 来,亚当和夏娃生活在天国之伊甸园,在上帝身 边。在那里没有真假、善恶、美丑之分,可以说 是一个有机整体世界,混沌未开,天真烂漫。这 与中国道家描写远古真人、至人等处于无分别 那种 /道通为一 0情景很相似。而亚当和夏娃 受蛇引诱吃智慧果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之故 事,也与中国道家所谓 /大道废, 有仁义。智慧 出,有大伪0在思想上本质相通。可见, 上帝与 /天道0成为人之绝对 /他者 0,原因都在于人背 离了上帝与 /天道 0。 那么,对于上帝与 /天道 0之思, 如何体会 其本真呢? 两者有共同点,就是说,两者都在绽 放一种动态有机整体观,一种大视野和高境界。 在道家那里,就是 /天人合一0,或者说, 天地人 /三才0一体相通。道家这种视野和境界所开 显者, 也就是中国人向往之 /天国 0, 或者说,是 中国人所追求之最高价值理想。以至孔子说: /朝闻道, 夕死可矣 0! 对于人和人类, 历史经 验都说明,一切真善美事物,差不多只有在失去 后,经过反思, 才特别感受其可贵。因此,当人 们陷入不尽陌生 /差异 0之 /荒漠 0时,才感到有 机整体 /绿洲 0之无比亲切和可贵。为此, 海德 格尔曾疾呼: /还只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 0。 但是在西方,尼采早就喊出: /上帝死了0。 海德格尔也指出: /诸神已经远去 0。如何领会 尼采与海德格尔此类话语之含义呢? 第一,指 /最高价值废黜 0; 第二, 指人之所为, /杀死了 上帝0。或者说得更准确, 不是上帝抛弃了人, 而是人背弃了上帝, 人自行 /废黜最高价值0。 因而, 人必然陷入有如 /荒漠的荒漠 0之境, 陷 入虚无主义之境, 不能不处于孤独寂寞恐惧境 遇之中。在西方, 基督教理论基础乃是从柏拉 图以降之形而上学。所谓 /上帝死了 0, 从根本 上说, 就在于西方现代主义哲学把形而上学消 解了。上帝得以存在之理论基础被瓦解,上帝 存在就失去合法性。当代后现代思想家在哲学 上仍然在继承现代主义思想家之所作。虽然西 方当代不少思想家,都感受到传统形而上学思 维方式需要动态整体观补救,但如何回归动态 整体观, 在西方还看不到明显转变之苗头。 (四 ) 现代人陷入精神异化之根源 在人类背弃上帝或 /天道0之后, 对于人来 说,作为 /他者 0之上帝或 /天道 0不仅变得陌生, 而且变得神秘。为什么会如此呢? 这也要从建 立 /差异0而发展文明寻找原因。就道家而言, 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万物 0之后,就 陷入 /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0,而背 弃 /天道 0,即所谓 /道术将为天下裂 0[ 2] (天下篇 )。 这也如庄子在5齐物论6中所说,自从人从 /道通 为一0分离出来, 就不断产生 /分0与 /封0,因而 划出之界限, 日益增多。从而为划界不断产生 /日以心斗 0之 /言辩0。庄子之时,这种 /言辩 0 在理论层面之典型, 就是惠施、公孙龙为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之 名家。他们其所以背弃 /天道0, 正如庄子在批 评惠施时一针见血指出那样: /逐万物而不 反0 [ 2] (天下篇 )。庄子指出这个问题,在西方更为突 出。从亚里士多德工具论一直到数理逻辑,都是 崇尚分而又分,也就离上述有机整体观越来越 远。可知,当体悟之思被人类集体忘却之时,而 惟有体悟方能与之沟通之上帝或 /天道 0,对于 人就变得既陌生又神秘了。那么,何时能从 /逐 万物而不反0中觉醒呢? 这确乎不仅是庄子之 时解决人之精神危机的关键问题,也是当今之世 解决人类精神危机的关键问题。解决这个关键 问题,首先需要唤醒和找回能把握动态整体而被 忘却的体悟之思。文明之建立与发展,当然不能 否定。也就是说, /建立差异0、/逐万物0为文明 发展之必然。问题在于,只知 /建立差异 0、/逐 万物0, 就陷入异化, 人就成为守 /差异0和 /逐 物0之奴隶,而失去身心之自由。 (五 ) 走出现代人精神困境之路 以建立 /差异0促进多样性之现代文明, 其 发展具有不可阻挡之势。 /差异 0类别不同, 却 7 都在扩大和发展, 随之而来, 不同 /他者0也纷 纷出现。就形下层面而言, /他者 0在成为人们 追逐对象之时, 转眼间就发生 /异化 0, 而反过 来控制和统治人们。如文明中一切创造物,都 在疏远化中成为 /他者0,而又因为人之贪婪和 追逐而成为统治人之异化物。这与形上层面人 们背离上帝与 /天道 0从而使上帝与 /天道 0这 类 /他者 0, 具有本质区别。前者为人们追逐, 后者为人们损伤或抛弃。由于这一追逐,这一 抛弃, 就造成现代人玩物丧志、无德失节,以至 于丧魂落魄,陷入物质富有、精神贫穷、价值理 想缺失这种尖锐矛盾之中。 如何克服这种矛盾? 如何追回远去 /诸 神 0或重建被废黜之 /最高价值0? 西方主客二 元论、还原论等直线性思维方式,即理性逻辑思 维方式,已经无能为力。相反,必须在 /最高价 值 0重建中, 能 /悬置0这种思维方式。那么,又 当如何 /悬置 0? 这就要转向中国道家。不久 前笔者发表一篇文章, 题目是 5上帝死了, 道还 在 6,对于这个问题有所回答。这里, 简要指出 两点。其一, 道家所谓 /天道 0之思, 其思之框 架为 /天人合一 0或天地人 /三才 0一体相通。 其二, 人在生活中可以背离道、/损道 0甚至 /失 道 0,但却不能在根本上脱离道。这就是所谓 /道不远人0。由此可知, /天道 0之思, 与西方 基督教把人与上帝划分为此岸与彼岸之思,具 有本质区别。 /天道 0与人之间, 不存在鸿沟。 人只要能亲近和体悟天道, 在现世就能在超越 中克服异化,进入 /与道为一 0境界。基督教却 把人视为带着 /原罪 0降生于世, 只有经过生之 /赎罪0过程才能在死后进天国。同时,在理论 上由于把 /上帝 0作为 /实体 0, 虽为 /第一实 体0,西方人仍可在解构实体论形而上学的现 代化中 /杀死0上帝。但是, /天道 0属于 /非实 体0,世人可损可失, 却无力毁灭之。因此, 海 德格尔所谓 /还只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 0, 这 个 /上帝 0,在我看来只能是 /天道 0。就是说, 人们如果还想自救,就必须换个思路, 努力在亲 近和体悟 /天道 0中,包括在思中对实体论形而 上学之 /悬置0与超越等过程,而走进 /与道为 一0,或者说,回归于 /法自然 0之 /天道0。 本文将以一首诗作为结语, 在特定意义上 也可把此诗看作本文一种诗体概括: 天道一枝花,本无你我他。 道损方有隔,失道终无家。¹ 今盼荒漠绿,梦寻通天塔。º 道成看圣子,死生吐芳华。» 参考文献: [ 1]老子 [ Z ]. [ 2]庄子 [ Z ]. [ 3] [法 ]德里达. 宗教 [ M ] . 香港: 道风出版 社, 2005. [ 4]王树人. 上帝死了,道还在 [ J]. 中国社会科学 院研究生院学报, 2006, ( 4). 责任编辑 周文彬 PhilosophicalM editation on / the O ther0 ) ) ) An introspection on human spiritual crisis WANG Shu-ren ( Philosoph ical Institute of Ch inese Academy o f Soc ial Sc iences, Be ijing 100732, Ch ina) Abstrac t: Concerning wo rld outlook, bo th Ch inese / way o f heaven0 and western / God o f Chr istian ity0 show a vast fie ld o f v ision and an outlook of a h ighly dynam icwho lew hich, however, w as ruined w hile establish ing div ers ities o r / the o ther0 due to the developm ent o f c iv ilization. W h ile pursu ing the com fo rt o fm a terial cu lture constituted by the diversified / othe r0, m an fe ll in to the alienation m anipulated by the infin ite / other0. Especia lly, when peop le simu ltaneously d isca r- ded the ultim ate va lue, hum an sp ir it became lone ly and scared as in / the desert o f the desert0. TheW est questioned the theory of God during the deconstruction of / m etaphysics0. H e idegger used to say tha t / there is only one God to save us0 and the God w as / the w ay of heaven0 that could not be deconstruc ted. K eyW ords: The O ther; God; TheW ay of H eaven; Khra; A lienation; Substance 8 ¹ º » 海德格尔谓:人生而被抛,无家可归。此乃失道所至也。 德里达把 /他者 0形容为 /荒漠的荒漠 0。此 /他者 0近乎于无。 指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 /道成肉身 0,死而复生,回归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