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卷 第 3期
Vol1 22 No1 3
廊 坊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JOURNAL OF LANGFANG TEACHERS COLLEGE
2006 年 9 月
Sep12006
解构东方主义的二元对立模式
) ) ) 赛义德的 5东方主义6
籍晓红
(浙江大学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所, 浙江 杭州 310028)
摘 要: 美国著名后殖民主义批评家赛义德的著作 5东方主义6 标志着后殖民理论的自觉和成熟。在这部著作
中, 赛义德运用了后结构主义理论家福柯的知识 ) 权力话语, 指出了东方主义与政治的关系, 揭示出东西方二
元对立观念是人为构造的, 是西方虚构出的一种 / 东方神话0, 其实质是帝国主义霸权的产物。这部著作的主要
观点是反对本质主义 , 批判东方主义的文化霸权, 具有明显的文化政治批判性。通过以边缘话语去面对中心权
力话语, 提倡一种多元文化主义, 坚持各民族文化的独立、平等, 和文化间的交流、合作, 从理论上成功地解
构了东方主义的东西方中心 ) ) ) 边缘二元对立模式。
关键词: 后殖民主义 ; 东方主义; 文化霸权; 本质主义; 二元对立
中图分类号 :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 1416 ( 2006) 03- 0008- 03
作者简介: 籍晓红 ( 1973- ) , 女 , 山西武乡人, 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博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收稿日期: 2006- 02- 12
后殖民主义理论的自觉和成熟以美国著名后
殖民主义批评家赛义德的5东方主义6 ( 1978)的出
版为标志。赛义德以其对/ 东方0、/ 东方主义0的批
判和建构为基石确立了作为后殖民理论家的地位。
赛义德注重种族分析和政治干预,肯定了文化政治
与帝国主义利欲的内在一致性, 将文学研究与政
治、社会历史紧密结合起来。他从社会、政治、阶级
种族立场去具体分析一切社会文本和文化文本, 他
的写作以边缘话语去面对中心权力话语, 具有明显
的文化政治批判性。
5东方主义6( 1978)是赛义德系统阐述后殖民理
论的第一部著作,标志着他从纯文学方向走向文学与
社会研究,进入到文化帝国主义这一禁区研究之内,
有人说赛义德的5东方主义6独立开辟了新的学术领
域:殖民话语或殖民话语理论分析的领域。他最大的
贡献在于指出了东方主义与政治的关系,在福柯的影
响下,他从话语角度揭示政治与东方主义的密切关
系,批判东方主义的文化霸权, 提出一个敏感的政治
问题:伴随着西方政治经济上向东方的扩张,我们应
该看到在/想象0和/ 文字表征0的层面上,同时存在着
一个/ 将东方东方化/ ( orientalizing the oriental)的过
程,这一过程即他所谓的一套/ 东方主义0的话语形成
的过程。他从这个问题切入进行分析,考察西方文化
如何在政治、军事、社会、意识形态, 甚至文学想象的
各个层面上来把握/ 东方0的问题。尽管他本人是一
位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但他这部5东方主义6严格意
义上是一部地缘的政治学专论。赛义德的理论有着
强烈的意识形态分析和政治权力批判色彩,批评的锋
芒直指西方的文化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理论基础是
东方主义。他区分了三种东方主义:第一种是特定的
学术领域,包括一切关于东方及东方知识的教授、写
作和研究活动;第二种是从本体论或认识论角度划分
/东方0和西方的思维模式;第三种是赛义德特别批判
的指/ 西方统治、重建、支配东方的方式0 ,即 18 世纪
以来西方在论及东方时形成的某种不成文的定义
) ) ) 在主宰和统治东方、向东方施加权威,以及对东
方进行认识建构时的一种为西方所特有的风格
( western style)。赛义德批判的既非狭义的学术话
语,也非具体的思想观念,而是福柯意义上的东方话
语,是作为帝国主义文化机制的东方主义体系。
5东方主义6这部著作的基本观点是反对本质
主义,是对一个长期以来被认为无须质疑的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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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考,是对经典文本的/ 再阅读0 , 及对于以往的
/认识假定的再审视0。赛义德认为/ 东方0和/ 西
方0这样的地域观念都是人造的, 西方著作中体现
出来的东方,并不是作为一种历史存在的东方的真
实再现,而是西方人的一种文化构想物, 一种人为
的话语实践。他在这个世界的/ 话语 ) 权力0结构
中看到了宗族国政治、经济、文化、观念与边缘国政
治的明显的二元对立。在这种对立的权力话语模
式中, 边缘国往往是仅作为宗主国的/ 强大神话0的
一个虚弱陪衬, 东方的贫弱是验证西方强大的神话
工具。这种强权政治虚构出一种/ 东方神话0 ,以此
显示其文化的无上优越感, 这就是/ 东方主义0作为
西方控制东方所设定出来的政治镜像。它采用东
方学的想象视野代替东方的经验事实, 将东方学家
对东方的表述当真理接受下来。东方主义虚构了
一个东方, 西方用带有偏见的眼光看东方, 创造了
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民族本质。东方主义的基
本策略是将东西方人为划分、对立, 西方通过对他
者的否定与求异来完成对自我的肯定。如将西方
的强大、理性、文明与东方的软弱、直觉、野蛮相对
照。在西方人眼中, 东方代表异域情调, 东方人是
劣等民族,他们落后、野蛮、残忍、邪恶、纵欲、怪异、
堕落、宿命, 缺乏缜密的推理, 是非理性的, 而欧洲
人贞洁、成熟、合乎逻辑、热爱和平,代表了自由、民
主、道德,是高级的、发达的、人道的,理性的。东方
永恒如一, 始终不变,没有能力界定自己, 要么给西
方带来威胁,要么为西方所控制。欧洲人用虚构文
化上的/ 他者0来陪衬和确证自身的存在。东西方
话语中的东方充满异国情调和原始的神秘色彩, 如
气功、八卦、太极、迷信、土风、民俗, 等,满足了西方
人的好奇。用赛义德的话来说, 这些不同面目的东
方是/ 为了西方0而设置的, 是不同时期西方的利
益、欲望、价值的投射, 是帝国因素和想象因素的结
合。这种东方文化视角的设定是一种霸权文化的
产物。这种现象背后实质是西方殖民主义情结和
西方文明优越论。赛义德在评论劳伦斯的5七根智
慧之柱6时将其和东方主义的西方话语霸权联系起
来。他指出, 在劳伦斯的词汇里, 闪米特人是与阿
拉伯人同义的。劳伦斯认为闪米特人固执己见, 鄙
视怀疑,是/ 如今令我最头疼的民族, ,他们是一
个思想局限,狭隘的民族, 其迟钝的智力尚未发挥,
但他们却对此听之任之, 毫无兴趣探究0。他分析
了劳伦斯的这部著作, 认为它是站在西方霸权的世
界秩序内部、以特权的权威角度写的一部著作, 而
劳伦斯是 19 世纪欧洲种族总体论话语的代言人。
/ 赛义德从东方主义文本中读出了西方帝国主义的
权力机制。他指出, 19世纪英国小说中只写到了海
外殖民地人们的驯服和服从, 而对当时正在兴起的
反殖民斗争只字不提,这种历史事实在东方主义的
文本中被遮蔽了,这说明了文化权力压制了某种他
们不愿听到的声音。0 [ 1]再例如东方主义者/ 从5古
兰经6中的某一首诗中引出穆斯林的根深蒂固的好
色性, ,有意突出和夸张东方人生活方式和性格
的某些方面的特异性。0 [ 2]他们把东方描写成欧洲
的反面,因此也是文明的反面。正是在东方和非洲
的陪衬下, 欧洲本身的优越性才能够呈现出来。
赛义德认为通过对/ 东、西方0这一简单划分,
使得东方主义可以以高等文化的身份/ 合理、科学
地0研究东方, 并以东方问题权威的身份代表东方
说话。著名后殖民主义思想家法农为这种殖民话
语的基本模式起了个名字 / 善恶对立寓言0
( Manichean Allegory)。它以文明与野蛮, 高尚与低
贱,强大与弱小, 理性与感性、中心与边缘, 普遍与
个别等形式变化出现。不变的是对峙的双方, 西方
永远代表善,东方或殖民地民族永远代表恶。法农
认为,这是一切殖民社会中占支配地位的话语形
式。表现在东方主义的学术著作中, 从表面上看,
这种/ 善恶对立寓言0是一种对话关系, 但话语背后
体现出的是/ 东西方关系是一种权力关系、支配关
系、霸权关系0 , 殖民者掌握话语支配权, 殖民地人
民处于无声、沉默、被叙述状态。赛义德认为人类
身份是人为构造的, 东方主义的/ 东、西方0的人为
划分是东方话语的产物。这种划分是人为的建构,
不是自然存在, 是充满权力关系的概念, 它认为这
种划分在方法论上是根本错误的,是本质主义( es-
sent ialism) ,它抑制了现实, 削弱了人道主义关怀,
为权力运作奠定了基础。赛义德揭示了后殖民理
论的新模式与新形式: 帝国主义文化霸权。文化霸
权这一概念是葛兰西在 30年代提出来的, 以此描
述了文化的政治功能。葛兰西文化霸权理论揭开
了传统文化概念的/超政治0面纱,奠定了当代西方
文化批判潮流的基础,赛义德的后殖民理论正是从
葛兰西的文化霸权出发, 批判传统文化观念, 揭示
看上去超验而非政治的文化原则事实上依赖于帝
国主义意识形态和殖民运动这一卑俗历史。在赛
义德看来, 东方主义对东方的设计、想象与描述本
身就是东西方文化力量不均衡的结果。西方通过
文学作品、文化历史著作描写的东方形象为其帝国
主义政治、军事、统治服务。这种作为一种权力和
控制形式的东方主义使一种白人优越论的种族主
义思想得以建立。西方利用文化的强势地位对东
方进行任意塑造和解释,通过东方的文化研究参与
种族歧视、文化霸权和精神垄断。18世纪晚期开始
形成了欧洲对东方的霸权, 欧洲文化核心认为欧洲
民族和文化优越于非欧洲民族文化。赛义德在5东
方主义6中引用了马克思的话/ 他们无法表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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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0, 揭示了二者之间的这种不
平等关系和暗含的话语霸权。东方对西方的表述
是一种文化话语力量, 即文化霸权。这种东方视野
中被扭曲肢解的/ 想象性的东方0成为验证西方自
身的他者,并将一种/ 虚构的东方0形象反过来强加
于东方,使东方纳入西方中心的权力机构, 从而完
成文化语言上的被殖民过程。
赛义德认为这种东方主义者的所谓纯学术研
究,已经勾起了权力者的贪欲, / 东方主义0不仅是
一种纯学术构想, 而且成为强权政治的理论基础,
帝国主义的实际帮凶。西方/ 通过文学作品, 文化
历史著作描写的东方形象为其帝国主义的政治, 军
事统治服务。0 [ 3]利维斯曾经把康拉德的5黑暗的心
脏6称为英国文学的顶峰之作,而非洲黑人作家, 批
评家阿契贝称其为一部/ 种族主义作品0 , 赛义德也
将康拉德视为和其笔下主人公马洛一样, 只会用帝
国主义统治者方式思维的人,并把5黑暗的心脏6批
评为/ 掠夺非洲的有机组成部分0。赛义德将福柯
的/ 话语理论0与葛兰西的/ 领导权0理论结合起来,
强调东方主义是一种话语结构, 他运用了后结构主
义理论家福柯关于知识/权力的理论, 用福柯的知
识话语批判传统把东方主义作为一种权力话语来
研究, 在谈到知识和权力的关系时, 福柯说:权力和
知识是互相指涉的, 殖民话语就是一种与殖民统治
相互为用的知识,殖民者拥有的权力使他们能够操
纵话语,建立自己的文化霸权, 而他们拥有的知识
反过来又巩固了殖民者的权力, 使权力进一步合法
化。赛义德在5东方主义6中引用了迪斯累利的话
/ 东方是一种谋生之道0 ,就揭示了知识与权力之间
的关系。他认为对知识的认定和检验
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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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都
包含着文化的理想和权力运作, 东方主义研究是一
种知识 ) ) ) 权力运作的结果, 它创造了一种永恒不
变的东方精神乌托邦。东方主义的产生与西方帝
国主义殖民事业密切相关, 直接为帝国主义服务,
是帝国主义实现政治、文化、军事殖民统治的一种
途径。
赛义德反对第一世界/ 看0东方或使东方/ 被
看0的话语权力操作者, 也不赞成第三世界民族主
义者强化东西方文化冲突论, 主张超越非此即彼的
传统的二元对立的东西方文化冲突的僵化模式, 超
越东西方对抗的基本立场, 消除形而上学的本质主
义,解构权力话语神话, 努力消解文化霸权,而不使
用一个话语霸权去取代或抗衡另一个话语霸权。
他希望通过分析/ 西方0和/ 东方0彼此对立的文化
统治权力结构而寻绎消解这种中心) ) ) 边缘矛盾。
他强调应该从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误区中走出来,
从东方主义的束缚中走出来, 真正进入多元共存的
后现代世界格局之中, 强调/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0
的/ 第三条道路0 ,从而使东西方成为对话、互渗、共
生的新型关系。他提倡一种多元文化主义( mult-i
culturalism) , 倡导非霸权主义、非本质主义的人文
研究, 提倡一个没有权威、没有中心与边缘,不存在
任何特权位置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 各位置点平
等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与其他声音对话。总之,赛义
德具有/ 非边缘化0和/ 消解中心0的意识, 他以一个
后殖民批评家的身份向西方主流话语发起有力的
挑战。他的5东方主义6强调非西方文化对历史的
重说和言说,解构西方中心话语, 在多元文化时代,
重新书写东方文化身份。通过揭示东方主义的文
化话语霸权实质和背后的政治权力机制, 提倡反本
质主义和多元文化主义, 消解了西方将东方视为
/ 他者0的逻各斯中心主义, 从理论上成功地实现了
对东西方中心) ) ) 边缘二元对立模式的解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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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Deconstruction of the Binary Oppositional Pattern of Orientalism
) ) ) On Said. s Oriental ism
JI Xiao- hong
( The Resear ch Institute of Comparative L iter atur e and World literatur e, Zhej iang University , Hangzhou Zhej iang 310028, China)
Abstract: Or ientalism ,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Said, a w ell- know n American postcolonial crit ic and theor ist, marks the self-
consciousness and matur ity of the theo ry of post - colonialism. In this book, employing Foucault. s knowledge- power discourse,
Said reveals the close relationship between Orientalism and politics and points out t hat the binary opposition between the / West0 and
t he / Orient0 is a kind of subjective construction and it is an imag inary / Oriental myth0 resulted from the imper ialist hegemony. His
basic standpoint is anti- essentialism and opposing cultural hegemony of Orientalism, w hich obviouslg contains the natur e of cultural
and political criticism. Said also insists on using the edge discourse to face the power discourse. He advocates mult i- culturalism, the
independence and equality of different nations. cultures and the 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cooperation. Thus theo ret ically he suc-
cessfully deconstructs the center of / the West0 and / the Orient0 of Orientalism- the binar y oppositional pattern of Or ientalism.
Key words:post- co lonialism; or ientalism; cultur al hegemony ; essent ialism; binar y oppos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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