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大家的谈笑声间低头检视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來電
貓在大家的談笑聲間低頭檢視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簡訊;他沒有打電話來。
那天巧遇小學隔壁班的老朋友,竟意外獲知他的消息。「他國二尌去美國了,」那女孩說,「進了一所空軍學校,以後要開飛機的樣子。」
貓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瞬間翻覆了,只剩下這句弔詭的話縈繞四周。五年來第一次聽聞他的消息,竟如此令人震驚??開飛機,多詭異的感覺。他在美國開飛機,貓的「他」。
那女孩說,他最近剛好回台灣過暑假。於是貓乍然決定要去見他。只是打聲招呼也好,不只為了證明兩人能擺脫初戀的彆扭,也是??也許能在彼此身上找回一些甚麼。貓問到他的手機號碼,打了兩通電話卻都無人接聽。她又傳了一封簡訊,便開始等待。
直到現在。貓再低頭看看手機:無未接來電,如此吵鬧的環境裡是絕對聽不見鈴響的。她抬起頭,望著久未見面的大家。維尼偷扯著曉雯的馬尾,惹她尖叫撥亂他的頭髮;李家偉又被差去服務台點菜,認命地被大家使喚。
貓笑了出來,又看看手機。他明明身在台灣無疑,為什麼不回電話,有那麼一段日子,雖只是極短的一段日子,他們完全屬於彼此。貓因他羞澀的告白,每天迫不及待地起身上學;因他的嫉妒心,疏遠最要好的朋友;她的世界裡充斥著他,於他亦如此。稚嫩卻堅貞的愛情,雖只是極短的一段日子,然後兩人再也不曾交談。為什麼呢,
貓抬起頭,把長髮甩到腦後。她多麼愛這群人,無論過了多久,大家湊在一起還是童年。女孩們交換著陳年糗事,笑成一團;三四個男生則不知道在說些甚麼,神秘兮兮的笑。
貓又低頭看看手機,沒有來電。她開始感到不耐,有些怨他;成熟點,像老朋友一樣打通電話??有什麼難,
一群人鬧著彥翔,要他把新女友找來給大家看看。芝閔看眾人早尌吃飽了,便開始幫忙收錢。「我們去哪裡續攤啊,」大家邊站起身,邊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嘿貓,妳說呢,」俊廷彎過身拍貓的肩膀。
「我大概不跟你們去了。」貓猶豫地說。
「怎麼這樣啊,貓,」俊廷搖著她的臂膀。
「看你們要去哪再說吧。」她對著大家微笑。是不打算跟去的,多麼愛這群
人,此刻卻不能再忍受任何一絲喧嘩。強烈渴望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街道上,拿喧囂做孤獨的襯飾。
又看一眼手機,撇撇嘴。
她猛然抬起頭,格外爽朗地笑著:「嗨,那我先走了,」然後一轉身,把長髮甩到身後如同飛散的裙襬,撥亂眾人此起彼落的道別聲。
貓大步向前走,想著自己要往哪裡去。誠品,公館,東區,士林,地下街……
手機突然響起。她的心跳猛然停止,腳步卻更加飛快。
是他。
貓望著手機螢幕,卻懷疑起自己。我到底想要什麼,
她的心靜了下來,涼涼地在胸膛跳動,撫平了高昂的情緒。好似身處不透光的深海,她微笑起來,走在萬籟俱寂的世界裡。
貓突然醒悟,其實從來不需要將任何人拉進自己的生命裡。任何人,無論新朋友或舊識,任何從未走入、或早已走出她的世界的人,譬如五年前離開的他。因為無論現在多麼陶醉於眾人的嬉笑熱鬧,多麼努力地尋求緊密的情感,貓知道,自己終究會拋下一切,猛地轉身離去,回到午夜藍的深海。
安全而寧靜、沒有一絲擾動的情感。那個涼爽、輕盈、散發著淡淡孤單氣味的世界,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世界。
貓按下「忙線」,掛掉了這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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