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短篇小说《菊花香》的主题与象征意义

论短篇小说《菊花香》的主题与象征意义 摘 要: D.H.劳伦斯的短篇小说以细腻的笔触、简洁明快的抒情风格,生动展现了现代工业社会大背景下,普通人思想与情感的渴望、矛盾与挣扎。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劳伦斯的短篇代表作《菊花香》的小说主题,进一步探讨故事中的典型意象,解读其中的象征意义,尤其是贯穿始终的菊花,色彩鲜明,暗香涌动,如生命的终结,亦如生命的新生。 关键词: 劳伦斯 《菊花香》 主题 象征意义 D.H.劳伦斯是20世纪上半叶英国杰出的小说家、诗人和评论家。他一生笔耕勤奋,才思敏捷,在短短的44年的生命历程中,共发表了11部长篇小说,11部散文和评论集,3部游记,以及中短篇小说集、诗歌集、书信集、戏剧集,等等,不下50部。对中国读者而言,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他的长篇小说,如《儿子与情人》、《虹》、《恋爱中的女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其最大的特点是想象丰富,观察入微,刻画细腻。他在作品中抨击英国的工业和教育制度,以及基督教的道德观念,批判现代工业社会对自然的践踏和入侵,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特别是对男女之间、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的影响。与此同时,劳伦斯的短篇小说创作也是不可忽视的,其取材往往是他熟悉的矿区,矿工家庭和矿区的生活场景顺理成章地成为他所关注和描写的对象。本文试图通过对劳伦斯短篇小说代表作《菊花香》的主题和象征手法的分析,展现其创作艺术上的语言风采,尤其是运用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烘托意境、深化主题的写作手法。 一、主题的体现 短篇小说《菊花香》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普通的矿工家庭。女主人公叫伊丽莎白?贝茨,她的丈夫是一名矿工,除了挖煤,就是酗酒,在酩酊大醉中消磨时光,麻痹自己。而伊丽莎白整天忙于家务,抚养一双儿女,正身怀六甲,等待着第三个孩子的到来。丈夫的恶习让她担惊受怕,同时生活在自怨自艾之中。故事发生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到深夜的短短数小时之间。和往常一样,丈夫下班后迟迟不归,伊丽莎白以为他又去小酒馆买醉,在寻找未果以后,她的心情由无奈、愤怒逐渐转变成不安、焦虑和害怕,最终等来的是躺在担架上冰冷的尸体,矿井塌方,丈夫窒息而死。面对死去的丈夫、恸哭哀嚎而不知所措的婆婆、被惊醒的孩子,伊丽莎白温和地安抚婆婆和孩子,冷静地让人把尸体抬进起居室,仔细地擦拭丈夫满是煤垢的身体,其内心的挣扎、哀伤、痛苦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如怨如诉地描绘了一幅矿工及其家属凄苦悲凉的画面。在这篇不足两万字的短篇里,劳伦斯凸显了两大主题:工业文明对自然的践踏,工业化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人性的异化。 1.工业的入侵,自然的退化。 劳伦斯出生在英国诺丁汉郡的煤矿区伊斯特伍德一个矿工家庭,阴沉、灰暗、肮脏的生活环境对少年时代的劳伦斯影响深刻。工业化的矿井破坏了自然界的青山绿水,井下作业的工人常年与粉尘、黑暗甚至死亡为伍,机器的轰鸣打破自然的宁静,这一切都让劳伦斯深恶痛绝。《菊花香》开头的环境描写就充分展示了矿区黄昏时分典型的画面:“四号小机车拉了七节满载的车厢,颠颠簸簸地从塞尔斯顿一路驶来,当啷当啷,响声连天,出现在弯道口上……林间,枯萎的橡树叶子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在铁路旁啄食深红色蔷薇果的鸟儿躲进了暮色苍茫的灌木林。旷野上,机车喷出的浓烟掠过荒草,沉了下去。土地灰蒙蒙的,已经荒芜。在通向芦苇荡的那片沼泽里,赤杨树丛中的家禽也已经绝迹,都回到涂满柏油的禽舍去栖息了。芦苇荡那边,井口出车台高高隆起,在薄暮的阴霾里,活像红色伤疤的残阳,舔舐着出车台灰褐色的表面。紧挨着的是布林斯利煤矿尖尖耸立的烟囱和粗笨乌黑的井架。井架上的两只轮子,在天幕的映衬下快速地旋转上升,绞车发出一阵阵短促的嘶吼……”[1](P233)这是英国工业文明下矿区生活的真实写照:尘土飞扬,空气污浊,机器隆隆,土地荒芜,环境退化。现代工业在创造 丰富物质的同时,是以牺牲自然环境,破坏自然的宁静与和谐为代价的,由此也烘托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挣扎在社会的底层,浑浑噩噩,没有尊严,心灵也如同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麻木而冷漠起来。 2.人际关系的疏离。 在劳伦斯看来,资本主义的机器文明不仅因为其非人的劳动条件损坏消磨了人的精神机制,而且破坏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哪怕是本应关系融洽亲密的家庭成员之间,也变得冷漠、疏离,人的情感、欲望被压抑,甚至扭曲。《菊花香》中,首先出场的人物是伊丽莎白,她在等待丈夫归来的同时,也等着自己同为矿工的父亲驾驶的小火车的经过。父亲将要再婚的消息使她有些不快,而谈到贝茨的酗酒,更给她增添了一丝烦恼。可见,伊丽莎白的生活不是那么幸福美满。暮色低垂,当孩子们吃完茶点,继而吃过晚餐的时候,丈夫还没有回家,伊丽莎白在痛苦、愤怒中煎熬着,而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愤怒已经变成隐隐的不安。而当她的婆婆匆匆赶来,告知贝茨可能出事的时候,她“在考虑别的问题。如果他死了,她能设法得到一点抚恤金吗?她能靠什么谋生呢?她盘算得很快。如果他受伤了――他们是不会送他进医院的――照料病人多叫人心烦难受啊”。[1](P243)她在给死去的丈夫擦拭完身体,审视着他的面庞和躯体的时候,竟然发觉那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面对着这个死去的男人,心里十分冷漠,十分超然,她的心清楚地在说:‘我是什么人?我一直都在干些什么?我都在跟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丈夫作对啊,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始终存在的。我作了什么孽?一直在跟谁共同生活啊?’”[1](P249)面对丈夫的死亡,伊丽莎白竟发出这样的疑问,甚至质疑这么多年到底是和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恶劣的工作环境,困顿的物质生活,严重压抑和摧残了人性的本质,哪怕最亲密的夫妻之间,也缺乏理解和沟通,取而代之的只有麻木和冷漠。当看到丈夫赤裸的如同新生儿般的尸体时,伊丽莎白才开始意识到:“他的容貌跟她的不同,他的仪态也跟她各异,她过去否认的是真实的他――现在她懂了,她过去拒绝的是他的本来面目。这就是她的生活,也就是他的生活。”[1](P250)直到死神恢复生命的本质、生活的真相的时候,她才感受到那久违的温情,而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二、《菊花香》的象征意义 1.烟囱、井架和绞车。 烟囱、井架和绞车是矿区常见的生产设备,是工业化、机械化社会的一个缩影。烟囱里冒出的浓烟、粉尘污染了矿区的空气,绞车隆隆的轰鸣震动着人们的耳膜和神经,残害着人们的身体,侵蚀着人们的心灵。现代工业化进程在蚕食自然的同时,也无声地蚕食着人们的身体和心理。 2.菊花。 菊花是贯穿整个故事始终的意象。劳伦斯不仅仅描写了菊花的颜色、形态,甚至字里行间都飘荡着淡淡的菊花的香气。故事中菊花第一次出场是伴随着女主人公伊丽莎白一起出现的:“小路边,粉红的菊花乱纷纷地挂满枝头,宛如晾在灌木丛上的粉红布料。一个女人弯着腰从园子中心盖着油毛毡的禽舍中走出来。”[1](P234)第二次出场,当小儿子约翰掐下一朵朵菊花,把整把整把的花瓣沿路撒在地上时,伊丽莎白马上制止了他。当孩子停住手不再采了,“而她却突然伤感地折下一枝长着三四朵蔫了的菊花的枝条,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1](P234)继而她把菊花插在了围裙的系带上。第三次出场,当女儿回家,看到母亲围裙上插着的菊花,兴高采烈地扑到母亲怀里,要闻一闻花的香味,可母亲冷冷一笑,说:“对我可不香。我与他结婚时是菊花,你们出生时是菊花,他第一次喝醉酒,人家把他抬回家时,他纽扣孔里插的还是菊花。”[1](P238)菊花出现在伊丽莎白生活的几个重要时刻,婚礼上、孩子出生之时,菊花见证的是幸福;而时间消磨了一切,当夫妻间的隔膜加剧,贝茨开始在外寻欢作乐,借酒浇愁时,菊花已经渐渐枯萎,黯然失色,如同他们的生活,没有了生气,成了一潭死水。 当伊丽莎白得知丈夫死亡的噩耗,她进入起居室,准备让人把丈夫的遗体抬进来,这时房 间里弥漫着“一股冷凄凄的枯萎菊花的气味”。这里,菊花的味道象征着死亡的气息,在这个秋夜里悄无声息地弥漫着。当丈夫的遗体被抬进来的时候,“一个抬担架的碰落一瓶菊花,不知所措地盯了半晌才放下担架。伊丽莎白没有看她丈夫,一走进房间就捡起那破碎的花瓶和菊花”。[1](P246)这一切,她做得那么自然,似乎在面对丈夫的遗体前,这是更为重要的、刻不容缓的事。之后,从真正面对丈夫的遗体,为其擦拭身体到给他穿上衣服,伊丽莎白没有像她婆婆所期望的那样呼天喊地地痛哭,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最后,她给遗体盖上被单,扣上起居室的门,上了锁,神色安详地在小厨房里来回走动,整理东西,既体现了她的细心:出于母性的本能,她尽量保护着孩子们,不愿他们面对父亲的死亡,又可以看到她的冷静和坚韧:在菊花的气息中,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必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也仿佛预示着生命的重生。 三、结语 劳伦斯运用生动的语言、细腻的描写、诗化的意象,创作出了《菊花香》这部文笔隽永、立意深刻的短篇,仿佛是工业社会底层劳动者的一首挽歌。同时,其笔触在探讨疏离的两性关系时,强烈抨击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对人的自然本能的异化。整个故事的基调看似是灰暗的、消极的,比如灰蒙蒙的天空、影影绰绰的下班的人群、昏暗的炉火、冰冷的死亡等,但劳伦斯通过女主人公的语言、行为,表现了其坚强的一面。另外,他笔下的菊花不全是凄凉的、萧瑟的,至少在故事的结尾,那粉红色的菊花不同于葬礼上的白色或黄色的花朵,粉红色是温暖的、柔和的,甚至是女性化的颜色,寓意着某种新生,给人以无限的希望。在粉红色菊花的香气里,丈夫已经死去,怀孕的妻子还将迎接新的生命的到来。 参考文献: [1]D.H.劳伦斯著.主万,朱炯强译.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Gamini Salgad.劳伦斯导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张秀芝.发展中被忽略的人间悲剧――劳伦斯的短篇小说《菊花香》欣赏[J].作家杂志,2007,(12). [4]张宁,刘玉芹.浅谈象征主义在劳伦斯短篇小说中的运用[J].沈阳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