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时光
因为她的一句话,他背着三角架、相机和沉甸甸的吉他,从成都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跋山涉水赶到昆明,又转车立即奔赴丽江。
他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给她打电话,说:“你好好在那边呆着,我马上过来陪你。”她却说:“算了吧。我觉得一个人更自在。”他听到她挂断电话,那端传来单调机械的滴滴声,那天很热,他赤着上身坐在阳台上抽完了最后一支万宝路。然后起身收拾行李。他还是放不下心,他还是要去陪着她走完这趟旅途。先斩后奏吧,见到她之后她总不忍心赶自己走了吧。他这么盘算着,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微笑,汗水顺着长长的发丝淌下来,滴落到嘴边,味道和泪水一样咸。
他和她早就认识。他与她的哥哥是好朋友,常在一块儿玩。他们都喜欢唱歌、郊游,他们都喜欢吃党校门口的那家烧饼。他们都喜欢抱着吉他弹奏自己写的曲子,嘴里哼着一支幼稚又单纯的歌谣,从小到大,近十年的光阴如水一般流淌。两个人的关系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深夜,我睁着疲惫的眼睛刷新网页,准备在浏览一遍就上床睡觉,他的头像却不合时宜在QQ上跳动起来:“我发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
他抵达丽江时已是深夜。找了家尚未打烊的酒吧,叫了最便宜的啤酒,灯光昏暗气氛暧昧,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女歌手,仿佛那便是他千里迢迢要来寻找的她。
她终于没能拗得过他。他兴高采烈的把行李搬进了她下榻的青年旅社,又兴高采烈的揉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穿着条淡绿色的长裙,笑起来清澈如昔,只是眼睛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追问之下,他得知,她晚上在酒吧驻唱,白日四处闲逛,睡眠严重缺乏。“给支烟吧,”她说。他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夹在指间递给她。
她的歌喉向来漂亮,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声音就这么被埋没了实在太可惜了。他甚至早已开始策划起要怎么帮她宣传,要怎么帮她设计造型,要怎么帮她灌唱片怎么向路人兜售。她却毫不在意,只要能唱歌,在哪里做什么都好。
于是他陪着她开始了在丽江古镇的唱游生涯。这是怎么样的日子,恣意放肆,一杯酒下肚,脸红耳热尖叫欢腾。灯光迷离,霓虹闪烁,暧昧调笑,指尖相触。他坐在台阶上,弹着吉他唱起了多年前为她写就的歌,她斜倚在藤椅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他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听,他不知道她的眼睛里已经弥漫起氤氲的水汽。头上烈日当空,他抢占了一小块树荫盘腿而坐,面对着河流作画。他的素描画得极好,她扯了扯海魂衫的下摆,坐在他身边轻轻合上眼皮。
长到二十岁,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她的第一个男友,浓眉大眼,头发倔强的向上翘,待她温柔细致,有求必应。她的第二个男友,为人鬼马,才华横溢,二十来岁仍在学校的年纪就已经做了签约导演,她的第三个男友,成熟稳重,是个小白领,捧了九十九朵玫瑰在她宿舍楼下守候,在飘着小雪的冬夜轻轻地握紧了她的手。
可她全不珍重。这些人并非是她的MR?RIGHT。她要的是陪她疯一辈子的人,她的长发从云南到成都在到法国,沾到的什么风都有。她不爱归宿,她爱漂泊。最好是独自一人,来去自无牵挂。她想。然而现在身边正在专心绘画的他,千里迢迢来寻觅自己的他,又如何呢,
后来她告诉我,在丽江的那些日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她说,我好像对他动心了。
不仅是她,我也曾深深的爱过他。在我们三人都还年轻的可怕的时候。每天都在祈祷者能在上学途中与他巧遇。每天都想要多和他说上几句话。他是柔软暖煦的男生,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小太阳。
08年地震过后,我和他曾经有过短暂的交集。我引学校停课辗转至一个小县城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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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赴昆明,而她则留在故乡小镇等待着姗姗来迟的开学。他每天与我短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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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热烈,称呼越来越亲昵。他开始学口琴,学埙,有时睡觉前会接到他的电话,给我吹一段曲子,唱一首《摇篮曲》,我自是无比欣慰,长久地等待终于换来了他的一句“我爱你”。给她打电话提及此事,她却似乎并不为我感到高兴,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天,我终于突然理解了她当时的全部心情。
她问我,如果她和他在一起,我有什么看法,
我说,我不赞成,我向来不喜欢从朋友发展成为恋人的关系,因为一旦分手,最终可能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她笑,说那我不理他了哦,
我忙说,别,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吧。只恨我从此就变成一只硕大无比的高度数电灯了。
她说,那还是算了。你比他重要。不想让你觉得尴尬。
„„
他拖着两个人的大包小包的行李,照顾着上吐下泻几近脱水的她,终于从云南小镇回到了故乡。修养几日后三人见面,彼此打趣。在KTV里,趁着他起身出门去买饮料,我趴在她耳边问:“和他可有进展,”她恨恨地说:“有个屁,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正式的提起过这事。他不提,我也就只好当不知道。”我说,他性格本就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要不你主动点,她只是傻笑,举起胖乎乎的胳膊给我看,说:“我在丽江又长肉了。”他恰好拎着袋子进门,用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怎么不长肉,每天吃那么多。”
不用去驾校的早晨,我顶着乱七八糟的短发上网收发消息。看到她昨晚凌晨的留言。她说,我们恋爱了。
心头有点堵。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也许她还在睡觉。中午十一点过的时候她的消息进来了,她问,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其实,你并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是吗,
也许,古龙说的很对。女子向来是专一的但不持久的。男子向来是花心的但却持久的。所以他喜欢过这么多女孩,包括我,对她的感情却从头至尾都没有改变过。而我对他,当时爱得热烈,爱得深沉,如今身边人却早已换过。古龙还说过,女子的爱虽然无法持久,恨和嫉妒却是可以持久的。是以我早已不爱他,却无法忍受别的女生去占有他的感情世界。哪怕那个
人是她。
所以,我是在嫉妒她吗,
我沉默了很久,鼻子酸酸的。
而下一秒,看到她的短信,泪水已然按捺不住,簌簌滑落。
她说,傻瓜,我最爱的人是你。我连男朋友都愿意分你一半。
故事的结尾却是谁也不曾料想。
刚满一个月,或者还不到一个月,他和她,放开了彼此的手。
她很难过,而他却走的坚决。这时候暑假已经结束,我回到北京读书,他在郫县她在龙泉,三个人天各一方,谁也不能借谁自己的肩膀。我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用虚拟的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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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安慰着她。我问她,你恨他么。她说,为什么要恨。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只是一时没有认清感情,没有爱何来的恨,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多年的坚持过后续上一个如此仓促草率不负责任的结尾,他说,你说得对。朋友发展成恋人过后一旦分手便再也回不去从前。只能彻头彻尾的陌路。你和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两个朋友,我不愿意用爱情来玷污了我们的兄弟情谊。
又是长久的沉默。良久良久,我说,明年,我们仨一起去丽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