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异化”的人性——从七哥、丁太、黄苏子看方方笔下的凡俗人生

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异化”的人性——从七哥、丁太、黄苏子看方方笔下的凡俗人生 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异化”的人性—— 从七哥、丁太、黄苏子看方方笔下的凡俗人 生 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异化”的人性 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99,66异化”的人性 —— 从七哥,丁太,黄苏子看方方笔下的凡俗人生 魏汉武 (濮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科学系,河南濮阳457000) 摘要:作为”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方方非常关注市民生活.她的《风景》,《落日》,《在我 的开始是 我的结束》等作品通过七哥,丁太,黄苏子等人物形象的塑造,揭示了逼仄空间挤压下人性的 扭曲与异 变.强调了生存环境对于人性塑造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方方;逼仄空间;人性;扭曲异化 方方认为:”生活环境和时代背景对人的影响 很大,主要对人的性格,思维方式,心态有影响.”In] 她的许多小说反映了生存环境对人的命运的塑造. 她笔下的这些人物生活在城市社会的最底层,逼仄 狭小的生活空间,人与人的尔虞我诈导致了他们人 性的扭曲和人格的残缺.本文试图以七哥(《风 景》),丁太(《落日》),黄苏子(《在我的开始是 我的结束》)为切入点,着重探讨方方笔下的城市 市民在生存环境挤压下的悲剧人生. 一 ,不择手段的奋斗者——七哥 《风景》的情节主线是父母和七哥的故事,其 中又串起其他八个孩子的经历.作品的叙述者被设 置成一名天折的婴儿,用死者的视角来讲述生存的 故事,这使得作品中的生存景观看来异常冷漠和残 酷.由死者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更让人觉得生存 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比艰辛:”我宁静地看着我的 哥哥姐姐们生活和成长.在困厄中挣扎和在彼此 间殴斗.……我对他们那个世界由衷感到不寒而 栗.”【7) 父母带着七男二女九个孩子,一家十一口人居 住在贫穷杂乱的”河南棚子”里,这是一间仅有十 三平方米的板壁棚子,生存空间狭窄得让人透不过 气来.饥饿和贫穷困扰着他们,他们的心灵也被生 存挤压得异常卑琐贫瘠.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空间 里,人变得野蛮,残酷而粗鄙,生存充满无价值的毁 灭.父亲是一个性情粗暴且为人凶悍的码头工人, 他目不识丁,粗暴凶横,工作之余,就是喝酒,打牌, 毒打老婆孩子;而母亲风骚粗俗,”喜欢在男人们 面前挑逗和卖弄那是她的天性”,或者”在一段时 间没挨打后还故意地挑起事端引得父亲暴跳如 雷”. 九个儿女也各自上演着一幕幕人生悲剧,大哥 与邻居老婆发生恋情;二哥渴望摆脱粗鄙的家庭生 活,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三哥对二哥有不正常的 心理依赖并因二哥的死而产生对女性的仇视;又聋 又哑的四哥拥有平淡自足的婚姻,妻子却是个盲 女;五哥六哥自小打架骂人偷盗玩女孩无恶不作, 双双倒插门以逃离家庭;大香小香两姐妹冷酷势 利,长大之后过着或普通或放浪的家庭生活.至于 七哥,自幼就没有得到过丝毫的家庭温暖,从小到 大他只能睡在阴暗潮湿的床底,被父亲和兄弟姐妹 们肆意地凌辱打骂,完全像条野狗似的活着.恶劣 艰苦的生存环境,道德亲情沦丧的家园,造就了七 哥人性的蜕变.从这种家庭里走出来的七哥压抑苟 且,逆来顺受,没有尊严.这种伤痕累累的记忆对七 哥的成长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为了更好地生活,七 哥昧着良心往上爬,甚至不择手段,违反道德.为了 能使自己走上仕途,进入省团委,他不惜牺牲婚姻 收稿日期:2009—3—16 作者简介:魏汉武(197O一),男,河南南乐人,文学硕士,濮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科学系讲师,主 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43 现当代文学研究语文知识2009年第2期 幸福,抛弃了相恋多年的女友,与身有残疾且比他 大八岁的高干女子成婚,以此作为自己的跳板.这 里的爱情婚姻都成为了一种手段.人为了某一种目 的而沉沦异化.当他出人头地后,对家人就只有报 复和示威.”七哥只要一进家门,就像一条发了疯 的狗毫无节制地乱叫乱嚷,仿佛是对他小时候从来 没有说话的权利而进行的残酷报复.”『21?可以说, 七哥一出生就面临生存的绝境,他得像狗一样拼命 适应生存环境,这种由被歧视被虐待而生出的逆反 心理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不择手段向上爬的”换 一 种活法”.七哥的生存理想生成于恶的根芽中, 他的生存哲学是:干那些能够改变命运的事情,不 要选择手段和方式.七哥认为”生命如同落叶,来 去匆匆.春H里的萌芽就是为了秋天里的飘落.殊 路却同归,又何必在乎是不是抢了别人的营养而让 自己肥绿肥绿的呢?” “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是环境造成人的性格 变态,环境扭曲人性,社会使人堕落,使人变得沉 重,而人在奋斗与抗争中常常处于一种尴尬的境 地.”I3J二哥是这个家庭中的另类,他温文尔雅, 漂亮多情,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少女杨朗一家,内心 滋生出寻求文明和美善的理想.然而,最终他热烈 的理想被无情地击碎,使他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 由.方方在谈到《风景》时说过:”生存环境的恶 劣,生活地位的低下,必然会使开过眼界的七哥们 不肯安于现状.改变自身的命运差不多是他这样家 庭出生的人一生奋斗的目标.……该谴责该痛恨的 是生长七哥们的土壤.”[41 二,逼仄空间的”多余人”——丁太 《落日》又一次揭示出恶劣的生存空间中的人 性撕咬和伦理丧失.丁太原本是富足商人家的千 金,聪明美丽.然而,很短时间内她连续遭遇母亲带 着全部家当与人私奔,父亲死亡的厄运.她只有放 弃自己的中学学业去挣钱还债,然后,尽快找婆家 嫁人.可她的第二个儿子尚未出世,丈夫便罹遭事 故.年轻的丁太24岁开始守寡,捡垃圾抚养孩子成 人.及至儿子成家生子,有了孙子与重孙,在四世同 堂的家庭中,丁太仍毫无怨言地承担起所有的家 务,并以此为乐.可是,当年迈的丁太逐渐由家庭的 支柱变为累赘后,孩子们开始忘记亲情而羞辱她. 丁太终于气不过,喝了”敌敌畏”自杀.孩子们对这 个结果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由衷地庆幸没有了丁太 大家就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这里方方展示的是亲 情中的困境,而这困境是由贫穷,狭隘和自私共同 造成的,而贫困和狭隘又放大了人性中的自私,吞 没了良知和素隋.小说让读者自己在逼仄的居住空 间和狭隘的tl,胸之间建立起联系.丁家一家四代拥 挤在十二平方米的狭窄生存空间内,因为丁太成天 只能与新婚的孙子孙媳同处一隅,那么,成成与汉 琴这对小夫妻的任何私密行为亲昵举动甚至夫妻 间的情欲实现,都被丁老太一览无余.丁太的存在, 客观上阻碍着孙子孙媳正常人性的舒张.而且,这 种”阻碍”,已经由物质生存层面也即狭小的生存 空间进人到了人的人欲本能精神层面和人格深处 的无限”伤害”.小说中人们的怨忿就是打由这拥 挤和混乱生发的.两代人或三代人的观念冲突在这 方寸之地显得分外尖锐.也正因为如此,老祖母的 离去竟然给小辈带来如释重负的感觉.随着理性伦 理文明的失范,家庭,亲人已蜕变为冰冷彻骨的地 狱荒原,世界已变得不可理喻. 在粗糙,简陋,贫贱的市民物质生存状态中,自 己身边的每一位家庭成员都构成了自己的生存障 碍,在狭小的家庭生存空间里,每一位”他者”的存 活,必须就是对自己的侵占与挤压.为了自己更好 地生活,利己主义就必将抬头,而这种利己主义的 本质正是人类在遵循个体化原则的前提下,满足自 己欲望的方式.物质上的极度匮乏,恶劣的生存境 遇的逼迫和奴役,导致了人的思想意识和行为举动 的异变和扭曲,人性的压抑变态. 三,”裂变”的另类叛逆者——黄苏子 恶劣的人文环境造就畸形的分裂性格,长期的 精神压抑,使人如同游荡于无边际的生存荒野,无 所依从,不堪重负,最终在精神层面上发生裂变, 《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的黄苏子就是这样一 个典型. 黄苏子于那个最令人惶恐不安的年月(1966 年)出生在一个已有两对儿女,对其出生全家人都 已无所谓的家庭.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父亲 对刚刚来到人世的黄苏子心里便无端地生出几分 厌倦”l5l?3).黄苏子是作为多余人存在于家人当中 的,”她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从不因她是小妹而 格外照顾她,父母也不因为她是家中小女儿而对她 多出一分冷爱.……有时被兄姐欺负了,迫于无奈 才去母亲面前告状.母亲常常不分好坏,偶尔会帮 她几句,更多时却反过来骂她喜欢惹事.这个结果 使得黄苏子在自己被人欺负后常常不知道应该怎 么办才好.而她告状的代价却是两个姐姐一致地认 为她是一个’阴险’的人.”嘲4)至于她的父亲, 逼仄空间挤压下”扭曲”,”异化”的人性 “她觉得她总是生活在父亲的影响下.就像一个赶 路的人,一心向前时,从不在意足下的石子,不管是 将它踢到路边的草丛中还是将它踢进阴沟,这都不 关赶路人的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目标,然石子却 因之而改变了命运.黄苏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石 子,被她的父亲的行动卷带着,落进阴沟.她只能日 复一日地生活在幽暗和阴冷之中,总也见不到太 阳.”151(P.317)在青春期,父亲对于孩子的严格导致 黄苏子内心的极度压抑.她始终生活在父权专制的 阴影里.报考大学时,父权的专制达到了极限,他再 一 次扼杀了黄苏子本身的爱好.在这一段描写中, 黄苏子听着父亲对于她报考文科的评价,只觉得 “扎得她感觉自己耳朵流出了鲜血.鲜血流到她的 肩膀,又顺着手臂一直滴到她的指尖.她的手指夹 着筷子,于是血又沿着筷子流进了碗里,以至饭都 被染红了……”151~P.318)这一段惊悚的描写,表现了父 亲对女儿极端的影响.在这样一个人格不健全,缺 少温情与爱家庭里的成长,形成了黄苏子的孤僻性 格,致使她意念中的情人给她起了”僵尸佳丽”的 绰号.在黄苏子心中最初萌动的人世间最美好的感 情第一次熄灭后,她对周围人只剩下激烈的仇恨. 她开始用最污秽肮脏的言辞在心中谩骂每一个与 她有过节的人,她甚至有意识地收集各种各样的下 流奇绝的脏话.黄苏子人格的残缺,和周围世界的 分裂,迫使她只能活在一个自我封闭的环境中,这 进一步加深了她的孤独感.参加工作以后,黄苏子 曾一度自如过,然而不幸的是,世俗的人们没有放 过她,”僵尸佳丽”的绰号象鬼影附体般阴魂不散, 她正进行着的恋爱又泡汤了,周围的同事也拿异样 的目光看她.她心中燃起的爱情之火又一次被浇灭 了,这个打击也阻断了她尝试着与这个世界和解的 通途.她开始用大学时积攒下来的脏话与这个令她 憋闷的环境对抗,当然她的对抗永远是在默默中 f心里)完成的. 从家庭到学校再到社会,黄苏子始终未能找到 一 方自如的生存空间,她一直处于人际关系的紧张 对抗状态,无法融人现实生活.曾经热烈追求过她 的许红兵的出现是黄苏子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最重 要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是她对人,尤其是对爱情怀 抱的最后一线希望.但是,生活又一次嘲弄了她,这 个”旧情人”表面上给她带来了如火山爆发般的爱 情,实际上却给她带来了如爆发火山般的毁灭.他 凯觑的是她的美色,怀有的是对中学时被侮辱的复 仇心理.许红兵的欺骗,击碎的不仅仅是她对爱情 的美好幻想,更重要的是彻底击碎了她对人尚存的 一 线希望.当她终于认清了人,尤其是男人的真正 面目以后,她将自己彻底分裂成了两个人:白天是 活动于上层社会的公司白领丽人黄苏子,夜晚是活 动于下等妓场——琵琶坊的妓女虞兮.她不是一般 的为生计出卖肉体的妓女,她不在乎钱的多少,只 在卖淫中寻求发泄压抑的快感.黄苏子带着病态的 非常的热情投入到分裂运动中,她冷静地实验着自 己能分裂到多少个角色,成功地发现她完全不再是 从前对一切都冷淡的”僵尸佳丽”.她根本忘记了 所谓的道德观念,她在陶醉中打碎了父亲对于她的 道德禁锢,卖淫的时候她表现得乐在其中.但是在 完成这个角色裂变的过程中,她付出了比其他人更 多的痛苦. 方方说:”我们知道这世上横竖是没有完人 的,人人都分裂着,有人分裂着身体,有人分裂着灵 魂,有人分裂着性格,有人分裂着精神……我写这 篇小说时,就知道黄苏子不过是我们中的一个,只 是她采取的分裂方式或许与我们许多的人不一 样”.m卿作家笔下的黄苏子如同一面镜子,在她 身上或多或少地折射出现实中芸芸众生的影子. 环境塑造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生存环境和社 会环境可能扼杀人的良心,制约人的天性,导致人 性的扭曲,变异,沉沦,从而影响人的性格,思维方 式和心态.方方的作品细致刻画了一群市民的生存 状态,揭露了人性的粗鄙与悖谬,强调了环境对于 人性塑造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深刻反映了逼 仄空间挤压下人性的扭曲与异变.她把对人性人伦 的洞察,对世道人事的颖悟,对凡俗人物命运的省 察,诉诸于鲜活饱满而富有弹性的想象空间,在众 声喧哗的多元话语时代,留下了自己清晰的印迹. 参考文献: 【l】丁永强.新写实作家,评论家谈新写实[J】-,J,说评论,1991, (3). 【2】方方.方方文集?风景【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 【3】王庆生.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4】方方.我眼中的风景【J]_/J,说选刊,1988,(5). 【5】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有爱无爱都铭心刻骨【M】. 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3. 【6】方方.一个人怎样生活无需要问为什么【M】.长春:时代文 艺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刘宏志)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