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原型理论与箱庭疗法

儿童原型理论与箱庭疗法陈顺森1，张日昇2(1.漳州师范学院教育科学与技术系，福建漳州363000；2.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北京100875)摘　要:儿童原型具有多种表现侧面，其朝向积极或消极方向发展的关键在于与母亲或母亲原型的关系。箱庭疗法所强调的“母子一体性”治疗关系，治疗者对箱庭作品的理解方式，以及箱庭作品中的儿童原型表达，均为儿童原型理论在箱庭疗法中得以展示的重要方面。关键词:儿童原型；箱庭疗法；母子一体性中图分类号:B8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0964(2005)0620023204一、引言每个人的人格结构中都固有孩子心的天然成分。不论哪一个年龄阶段，个体都渴望拥有一份自由自在、天真快乐、冲动好奇和对生活感到好玩、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心。人格中这种孩子之心的天性，在一定程度上调节并平衡了成人在社会中因为需要承担责任和应尽义务所带来的严肃性和困惑。荣格分析心理学将人格中的这种天然成分称做儿童原型(ChildArchetype)。儿童原型的积极表现能够促进我们心理能量处于流动状态，其快乐表现可能感染周围其他人，同时感染人格内部其他“人物”，如内在的父亲原型、母亲原型、上帝原型等。同样，儿童原型也可能因各种限制、压抑、伤害，致使孩子之心不能得以充分展现，使个体在人际交往、职业、家庭、爱情等领域出现这样那样的困难。或者因其过度顽皮、撒野、忽视他人、逃避责任等表现而遭受来自社会规范的批评、斥责。儿童原型的这些负面体验也同样能感染周围其他人，影响到人格内在的其他“人”。荣格曾指出，原型是人类生存的心理动力，它能够促进人类进步、成长，但如果被忽视的话，则可能导致神经症甚至精神失常[1](p151～160)。因此，个体的儿童原型能否得到积极表现，其儿童原型不同矢向、类型均可能是儿童或者成人出现这样那样的心理问题的原因。二、儿童原型瑞士心理学家荣格(CarlG.Jung)在心理治疗领域最先讨论儿童原型。1940年，他出版了《儿童原型心理学》(ThePsychologyoftheChildArche2type)。该书中，他用“内心小孩”(childwithin)来指称儿童原型。在荣格看来，儿童原型是集体无意识原型的一种，并不是指来自某一个人。我们能够在神话、童话、文学作品、精神病者的幻想以及梦中发觉儿童原型的踪迹[1](p151-160)。儿童原型的神化主题也在神话、传说中得以广泛表现，如中国古代神话小说《封神演义》中的哪吒、《西游记》中的红孩儿、《宝莲灯》中的沉香等，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的哈克、塞格林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尔顿等，以及各种传说中的侏儒、小精灵等，在中外文学人物长廊中不难发现众多儿童形象，他们的种种性格表现都从不同视角诠释了儿童原型的可能含义。在心理治疗中，儿童原型主题最重要的表现，是其在患者人格成熟过程中的各种展现和流露。（看不懂）这是一种人类集体心灵中对童年的前意识表征，个人的生活经验并不能完全决定其儿童原型的全貌，因此在对成人、儿童进行的心理治疗中应关注、留意儿童原型的象征特征及个体特定的童年烙印经验。荣格认为儿童原型来自于无意识世界、人类本性深处，意识对他一无所知，他代表的是所有存在中最强大的冲动，其试图自我了解的天性力量之强大是无可比拟的。在荣格的儿童原型理论中，儿童原型具有多种表现侧面。圣婴(DivineChild)象征着未来的希望、幼小的心灵、生命的潜力以及自我的新生，它使个体变得更自由、更富有开创性、更有活力。受伤的小孩(WoundedChild)表现的是童年忍受过的虐待、忽视以及其他创伤记忆，许多人具有这种小孩原型。具有孤儿(OrphanChild)原型的人通常感到自己不是家庭的一员，包括在家庭、家族精神领域。神奇、天真无邪的小孩(Magical/InnocentChild)原型看待一切事物都感觉其极其美好，在面对困境时仍然保持着智慧和勇气，坚信“人性本善”。泛灵儿(NatureChild)与自然力之间维系着深刻、亲密的关系，通常具有一种与动物之间建立友谊的特殊亲和力。长不大的小孩(EternalChild)引领个体拒绝成长，希望保持永远年轻的躯体、心理、精神，不希望年龄的增长中断快乐的生活。依赖性小孩(DependentChild)从来没有产生过满足感，尽管他们对自己究竟失去的是什么都不曾明白，却总想找回可替代童年失去的东西，往往只关注自己的需要，而不能关注他人的需要[1](p167～181)。人类社会化过程中，个体及集体的感受和体验各不相同，儿童原型也表现出不同侧面，不同刺激源可能引发不同侧面的单独或联合表现。概言之，儿童总是新生命的象征，代表着无限发展的可能性，具有前进或前行、变化的总体趋向，具有快乐、自由、活力等积极的一面，也有表现出轻浮妄动、独当一面的顽皮，以及永远不以成长成熟为目标。也就是说，儿童原型具有不同矢向的表现，当个体回归内在的赤子之心，可以变得更自由、开创、乐观、有活力，也可能变得撒野、忽视他人、逃避责任。儿童原型往积极或消极方向发展、变化，关键在于母亲原型，正如现实生活中母亲与儿童之间的关系一样，若能处理好儿童原型与母亲之间的依赖与独立问题，就能发展儿童原型的正向灵性经验。如果过度认同儿童原型而同时忽略与母亲原型的关系，可能导致个人拒绝长大、逃避成人世界的现实与责任，而落入所谓的小飞侠情结。三、箱庭疗法的治疗关系:母子一体性严父慈母是人类千万年来对父母角色的历史界定，母亲通常是慈爱、关怀、温暖、包容的代名词。以荣格分析心理学为理论渊源之一的箱庭疗法，非常重视治疗者与患者(或称来访者)之间的治疗关系。卡尔夫(D.Kalff)曾将箱庭疗法治疗关系归纳为“母子一体性”(mother-childunity)，并对此特殊关系的达成予以强调[2]。1.箱庭疗法中母亲与母亲原型的角色荣格原型理论认为，心理治疗者人格中必须维持一定的母性。母性意味着真诚无私的爱，不计个人得失恩怨，希望孩子尽快成熟，是无条件的爱。母亲对待孩子的态度总是以慈爱、包容为主的。在母亲的眼里，孩子的错误、缺点都是可以接纳、包容的，其投射出的永远是充满慈爱、温和的目光。母亲原型有爱的一面，通常与关怀、热心、智慧、同情心、生产、多产性、包容等联系在一起；同时也有可怕的一面，与神秘、黑暗、诱惑、控制性等相联系[3](p81～84)。箱庭疗法所强调的“母子一体性”中的母亲指的应是正面表现，即爱和关怀。箱庭疗法要求在取得基本信任感的基础上，治疗者以母亲的态度对待来访者，给予温暖、关爱、包容、接纳、自由、安全感，就像母亲和孩子一样，这就是“母子一体性”。箱庭疗法过程，治疗者总是像母亲一样慈祥地关注着来访者的箱庭制作过程和场面构成及其解释，以欣赏、鼓励的眼神对待来访者心灵深处孜孜不倦追求自我整合的“自性”(Self)力量的发挥，帮助但又不包办、不控制。治疗者如同母亲相信孩子终究会长大一样，相信来访者有无限的追求自我实现、整合、适应的潜能。只要治疗者这个“母亲”或帮助来访者内在的母亲为其成长、发展提供安宁、保护的空间，给予爱、支持和温暖，来访者这个“儿童”或其内心小孩就能够朝向前行、成长、新生、创造、快乐、自由等良性方向发展。箱庭疗法中“母亲”的感觉可能使来访者对治疗者产生一种依赖感，认为治疗者是全能全智的、一切善的和爱的化身。对此，治疗者不必恐慌。就像母亲消除孩子对其全能全智的想像的那样，只是等待孩子自己成熟了，自然会找到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箱庭疗法过程中，来访者感受到治疗者像母亲一样站在自己的角度尽可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审判官，因而没有阻抗地让自己的无意识内容在这片温和、自由、包容、安全的空间舒展并逐渐地走向整合。当不需要视治疗者为万能的母亲或者独立地适应生活时，“母亲”自然就渐次淡化出来访者的生活。箱庭疗法治疗者不仅要帮助来访者发展其内在的有能力抚慰、保护的母亲，而且自身也应力图成为来访者外在的理性的母亲。2.箱庭疗法治疗关系中的儿童原型表达与母亲对孩子的情怀一样，孩子不论有什么苦恼，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总会想到母亲的庇护，维系着母子间情感联结。在遭遇不幸、心有牵挂时，个体总期望有个能接纳自己的、像母亲那样宽容的人倾听自己的倾诉，获得母亲般的呵护、宽容、鼓励。因此来访者常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期望，视治疗者为能满足他一切要求的“母亲”。卡尔夫认为，当一个孩子被抱在母亲的怀里时，他就从心理上感受到了一种被保护感，这是他最安心的时候。这种感觉如同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母亲的子宫隔绝了外界的刺激和危险，保护着胎儿。个体受到外界刺激而导致心理异常时，通过箱庭治疗者的援助，可获得母亲般的爱护，情绪得以安定。3.创造安全、受保护的空间箱庭疗法假设，人具有为了完整性和治愈康复的基本内驱力，且有能力超越当前所处的环境。在自由、安全的环境中，个体被忽视、否定、压抑的情绪、灵性能够得到自由的表达，自性的自我治愈力得到激活，从而引导个体心灵走向整体性[4]。因此，营造自由、安全、保护的空间就成为箱庭治疗者角色内涵的一个重要方面。箱庭治疗者通过箱庭室物理空间、沙箱以及治疗者的心理空间三重保护，为来访者提供了一个非常安全、自由、保护的空间，让来访者自由、安宁地在沙箱内使用各种玩具，重新创造孩提时代曾有过的感受、体验，医治内在受伤的儿童，克服情绪问题。游戏是儿童的专业活动，箱庭表现过程也是内心孩子表现的过程。箱庭疗法之所以成为个体发展、成长的催化剂，为克服心理困境提供帮助，也就在于箱庭治疗者和沙箱的母性完全接纳了个体孩子气的表现，并见证、陪伴个体以视觉化的方式观照着儿童原型的种种表现，共感箱庭中儿童原型的体验、感受，让内在儿童感受到母亲般的呵护、保护、关爱，共感个体像小孩般需要保护、抚慰、关爱的感受，帮助其寻找能够保护、抚慰其儿童原型的父母原型。4.箱庭的隐喻、象征:母亲对孩子的理解途径当语言发展尚未足以充分表现孩子的意图、观念时，他们通常利用肢体语言、隐喻、象征形式来达成。母亲也通过对孩子的仔细观察、看顾，逐渐理解这些形式所负载的内涵，这是母亲的本性。儿童原型的表现也通常是隐喻、象征的形式。要理解表现于箱庭中的儿童原型，就需要学会内在小孩常用的隐喻、象征的语言，尤其是造成心理问题、阻碍的事件表现形式，以便帮助来访者顺利地以柔化的形式接触自己的伤痛。面谈咨询、治疗常困惑于如何避免对患者心理创伤的二度伤害问题。在治疗者的陪伴下，来访者运用玩具、模型在沙箱内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以象征、隐喻的形式再现自己的创伤经历，这种非言语的方式柔化了借助言语开展咨询、治疗时带来的困难。箱庭是一种游戏，箱庭的表现仅是一种虚拟，故避免了二度伤害。在多次重复经验之后，来访者将增强面对这些伤害的勇气。箱庭的语言元素是玩具、模型、沙子等视觉化的客观物质，虽然含蓄、曲折，但通过系统的学习、理解，治疗者能够借助箱庭中的特殊语言系统，达到对来访者内心世界、意愿的理解、共感，这是母亲对孩子的理解途径在箱庭疗法中的运用。四、儿童原型在箱庭作品中的表现箱庭作品总是以物化、可视的形式表现个体的内部世界，儿童原型也时常在箱庭作品中以不同的形式得以表达。1.儿童形象儿童原型在箱庭中最经常的表达是儿童形象。无论年龄，个体的箱庭均可用不同的儿童形象表达儿童原型，如淘气的小和尚等。箱庭表现出来的儿童形象通常也能区分为圣婴，如具有神圣力量的哪吒、受伤的小孩、孤儿等。有时成年来访者将箱庭中的儿童指称为自己的孩子形象，也可以将其理解为其自身儿童原型的表达。图1是一位初三毕业班学生的第四次箱庭作品，栅栏围困的是一个与外界脱离了联系、处于被隔离状态下的小孩，这是一个受伤的儿童。图1　作者:C.YM　男　主题:困芳草萋萋、繁花似锦的春天，同龄人都在游乐，欢天笑语，而自己却被重重限制着，只能在父母的看顾下单调地生活。栅栏挡住了外来的威胁，但也失去了自由。2.动物的幼雏、幼崽儿童原型有时以动物的形象表达，如逗乐的小鸡、紧紧依偎于母体的小袋鼠，或者各种动物的幼雏、幼崽。与儿童形象一样，动物幼雏、幼崽通常也表达了儿童原型具有无限发展可能性、新生命等含义。图2中一群小鸡在公鸡和母鸡的保护下，自由地觅食、玩乐，这是天真无邪的儿童的表现。图2　作者:W.XX　女　主题:安宁小桥、流水、人家营造了一个和谐自然的环境，小鸡在其父母庇护下自由快乐地玩乐、觅食，由衷地感到了安宁，丛林也为动物们提供了保护的空间，父母、丛林都是安宁的根源。3.植物的幼苗有时，作品中没有出现人物、动物，而是表现植物世界，如花园等。此时，植物幼苗可能负载着儿童原型含义，如等待浇水的小树、渴望阳光的小花，或者是从未得到重视的小草等。丛林中，小树并不能负担更为突出的责任，但当出现如图3所示的“飞机失事”场面时，小树苗则是场面中惟一生的希望和信息。图3　作者:H.Y　女性　主题:飞机失事杂乱的石头表现出环境的险恶，得不到补给而失事的飞机生动地再现了当前心理状态。所幸，一株弱小的小树为这片感伤带来了希望、可能性，是场面中惟一生的希望和信息。4.其他表现箱庭作品中除了人物、动物、植物可以表现儿童原型之外，还可以是其他形式的表现，如涓涓细流、小石子等非生物。是否是来访者儿童原型的表现，需要通过“倾听”来访者的箱庭作品，方能得以识别。大凡儿童原型的表现不论人物、动物、植物或其他形象，其共同的特点就是“幼小”，并兼有活泼、自由、快乐等积极一面；或者撒野、无助等消极的一面。在谈及箱庭疗法的时候，一般认为荣格分析心理学中关于原型、象征、投射、转换、治愈等理论对箱庭疗法的影响最大。其中，原型理论是箱庭疗法三大重要理论基础之一，通过对儿童原型理论的理解和分析，对照箱庭疗法实践，为我们理解来访者箱庭作品提供了新的视角，也为我们理解箱庭疗法中的治疗关系进一步提供了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