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瓶梅》中的猫意象与潘金莲的双重性格
[摘 要] 《金瓶梅》中的猫意象具有丰富的内涵，它指涉人物的现实存在，彰显出潘金莲潜在的内心世界，为我们发现金莲的双重性格提供了重要的途径。
[关键词] 《金瓶梅》; 猫意象;潘金莲
中图分类号:1207. 4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 - 8610( 2010) 01 - 0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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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纷现迭出的意象，具有丰富的意义指涉。杨义在谈到意象的意义指涉时认为，“意象的意义指涉，具有比单纯的语言的意义指涉更多的浑融性和多层性。意象的意义指涉包括几个意义生成的层面，至少应该考虑到语言媒介的意义，客观物象的意义，历史沉积的意义，以及作者主观附加的意义……相同意象的反复出现可以使意义在推移中获得丰富……任何意象在组织意义的时候，都力图形成一个意义的张力场”。《金瓶梅》的研究者在研究文本中的意象时，大多忽略了对人物与意象彼此关联的研究，他们没能意识到《金瓶梅》中的一些多次重复出现的意象实际都是为了更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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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人物而充分体现其功用的。那些意象“具有凝聚意义，凝聚精神的功能”，“可以作为意义的聚光点、意义的蓄水池，对作品的意义渗透进行有散有聚的调节，形成意义的聚散分合的体制”。《金瓶梅》中的一些重要意象，如猫意象、药意象、死亡意象等等都和西门庆的妻妾关联紧密。在西门庆的六个妻妾中，金莲是作者重点表现的人物，是妻妾群像中的典型人物，小说中的一些重要意象始终围绕着她们来展现丰繁的蕴涵。笔者择取《金瓶梅》之妻妾群像中的典型人物来说明文本中重复出现而又重要的意象的内蕴，进而探究其中的潜在文本，而对其中潜在文本的揭示，又是为了从意象这一角度来解读《金瓶梅》妻妾群像中的典型的意义所在，从而透过妻妾群像的典型人物来观照其特质。
《金瓶梅》中的猫意象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关键的场合。官哥的死就和猫意象有重大的关联，第五十二回官哥大哭就因为一只黑猫对他的惊吓;第五十九回，白狮子猫对官哥的扑咬惊吓直接导致官哥的死亡。猫意象让我们淡化了官哥的死亡，它把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它那飘忽与诡异的特质上。第五十一回，当金莲与西门庆在激烈地交媾，一只白狮子猫破坏了二人性爱的连贯性。在对猫意象地观照中，我们会发现它往往离不开金莲的影子。可以说，《金瓶梅》中的猫意象，实际上表征着金莲其人。《金瓶梅》的吊诡之处在于它选用了两只颜色的猫交替地穿插于文本，它们一黑一白、一隐一现、数次迭现，在拷问着我们的思绪以及对小说潜在文本的解读。
在我看来，《金瓶梅》中的猫意象实际就是金莲的代称，它以近乎旁白的方式为我们讲解着金莲这个人物风韵的内涵及其性格，而金莲与猫意象的并置完整地完成了《金瓶梅》作者的叙事想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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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意象是如何表征金莲这个人物的多义性与丰富性之前，我们有必要先说明猫意象是如何等同金莲这个人物的。
荷兰学者高罗佩在探究男女与五行阴阳的关系时，曾列出一张清晰的表格:高罗佩对于他列出的青龙与少阳对应、白虎与少阴对应的解释是:“据太极阴阳图，每个男人都有或隐或显的女性成分，而每个女人身上也都具有或隐或显的男性成分，而且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心理学的原理，中国人在选择最能正确表现男女性别的形象时，便选中了比较复杂而又不确定的形象，如天地和日月等等。所以他们宁用代表‘少阳’的青龙和代表‘少阴’的白虎，而不用代表‘阳’的朱雀和代表‘阴’的玄武”
金莲名字中有一“金”，正与白虎相对，而虎与猫又具有类属的特性，这正可解释为何《金瓶梅》中数次出现诡异而飘忽的猫。《金瓶梅》作者实质上做了一个巧妙地转换，即猫一“雪狮子”一白虎一金一金莲。在这种转换的背后，《金瓶梅》的作者双置了金莲的身份与
性格。如果我们先采用上述推出的结论，即猫虎类属，虎与金相对，以金喻人的话，那么文本中交替登场的黑猫与白猫，它们在颜色上的差异除了产生魅幻的叙事效果，还极大地促使我们对其潜在蕴涵进行探究。其实作者的叙事想象的狡黠之处正在于此，他希望用这种文字的细微来表现其笔致的摇曳;他期冀这种对应的色彩去唤起读者的警觉;他肯定这种设置的机关将凸显文本的深意，所以，一黑一白的两只猫，仿似递接转换无休止的太极阴阳图，金莲形象的特点就在一递一转中渲染盘旋而现。白猫与黑猫都是金莲形象的重置，但也是金莲的缩影与倒影，还可以说是金莲真实的内心情状的物化。
如果说白猫是藏锋之笔，那么黑猫则是笔无藏锋。黑猫是金莲阴暗内心的直接缩影，它在相应于金莲的情感世界，第五十二回，官哥正是因为黑猫的出现而受到惊吓，大哭不止。而金莲自从瓶儿生官哥之后，一直耿耿于怀，闷闷不乐。第三十回，她揶揄官哥的出生:
“他(瓶儿)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后婚老婆，汉子不知见过多少，也一两个月才坐胎，就认作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道神——还差着一帽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
第三十二回，金莲趁无人，抱起官哥，把他举得高高的，以致官哥当晚在“睡梦中惊哭，半夜发寒热潮起来。奶子喂他奶，也不吃，只是哭”。
第四十一回，金莲因为目睹瓶儿与乔大户结为亲家，又恶语讥讽，惹得西门庆大怒。
第四十三回，金莲因西门家丢金再次对官哥的存在出语相讥。
因此，黑猫直接惊吓到官哥，实际是金莲嫉妒瓶儿有子进而厌恶官哥的心理的外现，也是对金莲对官?哥尚未发作的行为的预演。白猫总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第五十一回，它对金莲与西门庆交媾的干扰，一次是第五十九回，它对官哥的扑咬。就前者来说，它悖逆于金莲的内心，因为金莲一向在与西门庆的性爱关系上疯狂无比;从后者来看，它顺从金莲的内心，金莲一直满心憎恨官哥的存在，白猫对官哥的攻击恰恰是对其憎恨之情的回应。白猫的这两种正负的举动，足以理解为它是金莲双重人格彼此博弈的显现，白猫担负了金莲的内在复杂的心理状态的显露的功能，虽然就其顺从金莲的层面而论，其行为本应由作为金莲内心真实缩影的黑猫去承担，但白猫集两种顺逆于一体，使得文本呈现出十足的叙事张力。它杂糅了金莲的内与外、真与假、灵与肉的诸种相对因子，这说明在一黑一白的两只猫中，在文本中起主导作用的，仍是那只“雪狮子”——白猫，而白猫与白虎又分明相应，这样，我们发现《金瓶梅》中存在一种圆环结论:
金?白虎?白猫?金莲;
金莲?黑猫,白猫?白猫?白虎?金?金莲。
因是果，果又是因，于此方见《金瓶梅》文本的多义性与丰富性以及作者的高妙笔法与过人才气。
【参考文献】
[1]杨义(中国叙事学[M].人民出版社，1997.
[2](荷兰)高罗佩(中国古代房内考——中国古代的性与社会[M].李零，译(商务印书馆，2007.
[3]金瓶梅[M].中华书局，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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