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资料）巴尔扎克作品欣赏

（精品资料）巴尔扎克作品欣赏 巴尔扎克作品欣赏 刽子手 献给玛蒂奈?德?拉罗萨 门达小镇的钟楼刚敲过午夜1 2 点。 这当儿， 在门达宫堡花园四周的一长溜平台上， 有一个 年轻的法国军官斜倚着胸墙， 仿佛堕入沉思冥想之中; 军旅生活的无忧无虑一般是与这种 深思不相容的。 但话得说回来， 再没比眼下的时间、 位置和夜晚更有利于凝思默想的了。 西班 牙美丽的夜空在他头顶张开湛蓝的穹顶。 闪烁的星光和柔和的月色照亮了幽雅地伸展在他脚 下的迷人山谷。 这个营长靠着一棵繁花满枝的桔子树， 可以看到百尺底下的门达镇; 宫堡建 筑在巉岩上， 而城镇坐落在巉岩脚下， 似乎是为了躲避北风。 扭过头， 他望见大海， 闪烁的 海水泛出一大片银光， 装点着这景色。 宫堡灯火通明。 舞会欢乐的喧闹声， 乐队的音乐声， 军官们与他们的舞伴的嬉笑声， 夹杂着远方的波涛声， 一直传到他耳朵里。 夜晚的凉爽给他 被白天的溽热弄乏了的身子注入一股活力。 再说， 花园里种满了芬芳扑鼻的树木和清香阵阵 的花朵， 年轻人仿佛觉得自己沐浴在香汤之中。 门达宫堡属于一个西班牙最煊赫的贵族， 这时他同全家一起住在里面。 整个晚上， 他的大女 儿神情忧郁而又十分关切地凝望着这个军官， 西班牙女子流露出来的同情不免引起那个法 国人的沉思。 克拉拉长得俏丽动人， 虽然她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妹妹， 但莱加奈斯侯爵的财产 十分可观， 维克多?马尔尚有理由相信， 这个姑娘将来会有一笔丰厚的嫁妆。 可是， 又怎么 敢相信， 这个最看重自己爵位的西班牙老人， 会把女儿下嫁给巴黎杂货商的儿子呢～ 再说， 人人都恨法国人。 管辖全省的戈蒂埃将军怀疑侯爵策动一次拥戴斐迪南七世的叛乱， 由维克 多?马尔尚指挥的一个营便驻扎在门达小镇， 以控制附近一带听命于莱加奈斯侯爵的村落。 奈伊元帅最近的一次急报令人担心英国人不久要在海岸登陆， 急报还指出侯爵这个人同英 国政府暗中有勾结， 因此， 这个西班牙人虽然热烈欢迎维克多?马尔尚和他的部下， 年轻 军官还是时刻保持戒备。 他走到这个平台上， 观察归他镇守的这个市镇和附近乡村的形势， 心里纳闷， 侯爵不断对他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示友谊该怎么解释， 当地的平静与将军的不安又怎能协调一致。 但一刹那间， 年轻营长产生了一种谨慎情绪和合情合理的好奇心， 上述的思绪便烟消云散 了。 他看到市镇里灯光星星点点。 尽管今天是圣雅克节， 他一早就发布命令， 灯火一律在他 规定的时间内熄灭， 只有宫堡不在此例。 他在固定的岗哨处， 这儿那儿看到他的士兵的刺刀 闪闪发亮; 但寂静显得庄严肃穆，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西班牙人沉浸在节日的狂欢中。 他捉摸 了一会儿居民为什么要违犯他的命令， 觉得这明知故犯中有个秘密， 尤其是他已留下一批 军官值夜和巡逻， 这秘密就越加不可思议。 他带着青年人的好冲动劲儿， 正要越过一个缺口， 飞快地从巉岩跑下去， 希望比走正道更快地到达通往宫堡的镇口那个小岗哨， 这时有个轻 微的响声止住了他往前走。 他仿佛听到一个女人轻盈的脚步落在小径上的沙沙声。 他扭过头 去， 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是他的目光被大海上异乎寻常的闪光吸引住了。 猛然地他瞥见一幅 令人沮丧的景象， 他惊得目瞪口呆， 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皎洁的月光使他依稀看到远方有 几点帆影。 他战栗起来， 竭力要自己相信， 他所看到的只是月光波影给视觉造成的幻象。 这 当儿， 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喊着这军官的名字， 他向缺口望去， 看到那个陪伴自己到宫堡来 的士兵慢慢探出头来。 “是您吗， 营长, ” “是的。 怎么样, ” 年轻军官低声说， 有种预感警告他一举一动要隐蔽。 “这些坏蛋像虫子一样蠢蠢欲动。 我赶紧跑来， 如果您允许的话， 就把我看到的一点零碎情 况 报告 软件系统测试报告下载sgs报告如何下载关于路面塌陷情况报告535n,sgs报告怎么下载竣工报告下载 给您。 ” “说吧。 ” 维克多?马尔尚回答。 “我刚才在跟踪宫堡里的一个人， 他手提灯笼朝这边走来。 这盏灯笼教人大起疑心～ 我不信 这个教徒在这个时候需要点什么蜡烛 。 我心里嘀咕着: „他们想吃掉我们～ ? 于是我就紧 追着他。 营长， 结果我发现，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在一块岩石上， 有一大堆柴禾。 ” 骤然间一声可怕的呐喊在市镇发出震响， 打断了士兵的话。 一道闪光突然照亮了营长。 可怜 的士兵头上中了子弹， 倒在地上。 一堆麦秸和干木柴燃起的篝火在离年轻军官不远的地方， 像发生一场火灾似的照亮了夜空。 舞厅里的乐器声和欢笑声也听不到了。 死一般的寂静顿时 代替了节日的喧嚣和音乐， 但不时传来呻吟的声音。 在白茫茫的海面上响起一下炮声 。 年轻 军官的脑门上沁出了冷汗。 他没带佩剑。 他明白他的士兵都阵亡了， 英国人就要登陆。 他眼看 自己活着就是耻辱， 要传到军事法庭受审; 于是他目测了一下峡谷的深度， 正要纵身跳下， 这时克拉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快逃吧～ ” 她说， “我的几个兄弟跟在我后面， 要来杀您呢。 那边， 在岩石脚下， 您可以 找到胡安尼托那匹安达露西亚马。 快点～ ” 她推他走， 年轻人一时呆住了， 怔怔地望着她; 一会儿， 他服从了连最强有力的人也具有 的保存自己的本能， 顺着花园里她指出的方向奔去， 越过重重叠叠的岩石， 至今只有山羊 攀登过这些地方。 他听到克拉拉喊着她的兄弟们去追赶他; 他听到要赶来杀他的人的脚步声; 他听到好几发子弹在耳畔呼啸而过; 他赶到谷底， 找到了马， 骑了上去， 像闪电般迅速， 霎时间变得无影无踪。 几小时以后， 年轻军官来到戈蒂埃将军的司令部， 将军正在同他的参谋们共进晚餐。 “我把自己的头给您送来了～ ” 营长嚷着说， 脸色刷白， 神情懊丧。 他坐了下来， 叙述了这次骇人的经历， 他叙述时周围是一片恐怖的静默。 “我看， 你的不幸超过你的罪过， ” 可怕的将军终于回答说。 “西班牙人犯下的罪行不该由 你来负责; 除非元帅另作裁决， 我赦你无罪。 ” 这番话只给倒霉的军官非常微弱的安慰。 “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呢～ ” 他嚷着说。 “他会把你枪决的， ” 将军说， “不过以后再说吧。 ” 他严厉地接着说: “总之， 我们先不 谈这件事， 不如谈谈怎样报仇， 来一次恐怖行动， 对这个用野蛮人方式打仗的地方那是不 无裨益的。 ” 一小时以后， 一整团步兵、 一队骑兵和一队炮兵上了路。 将军和维克多走在队列的前面。 士兵 们知道他们的兄弟被屠杀以后， 怀着满腔的愤怒。 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走完了从司令部到门达 镇的距离。 一路上， 将军看到有些村子已经全部戒备森严。 这些可怜的村庄个个都受到包围， 村民很多被杀死了。 由于某种不可解释的厄运， 英国船队在中途停止不前; 后来才知道， 这些船只是载运炮队 的， 因为行驶太快， 超出了其他的运输舰。 这样一来， 门达镇失去了翘首盼望的救兵; 而英 国船队的出现似乎带来了希望。 门达镇被法国军队几乎一枪不发就包围起来。 居民们慌了手 脚， 情愿无条件投降。 那些杀死法国人的凶手， 鉴于将军出名的残忍， 预见到门达镇兴许会 被付之一炬， 全体居民将惨遭杀戮， 于是出自一种在这个半岛上并不算罕见的献身精神， 向将军提出投案自首。 将军接受了这个提议， 同时提出条件: 宫堡里的人， 从最末等的仆人 到侯爵， 都要交给他处置。 这个投降条件得到同意以后， 将军答应赦免其余的居民， 并且不 许士兵抢劫市镇或纵火焚烧。 但还征收了巨额罚金， 要在24 小时内付清， 又把最有钱的居 民扣押起来， 以保证能付清款项。 将军采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 保证他部队的安全， 处处设防， 不让部下住进民房。 安营扎寨 以后， 将军登上宫堡， 军队随之占领。 莱加奈斯的全家和仆人都上了绑， 关在举行舞会的那 个大厅里， 被严密看守起来。 从大厅的窗口望出去， 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高踞在市镇之上的 平台。 参谋部设在附近的一个拱廊里， 将军首先在那里召开会议， 采取措施防止英国人登陆。 将军和他的参谋部派遣一个副官向奈伊元帅报告， 并下令在海岸设立炮台， 然后， 才着手 处理俘虏。 居民们献出的 200 名西班牙人， 立即在平台上枪决了。 执行过这一军法之后， 将 军下令， 宫堡大厅里有多少人， 就在平台上竖起多少个绞刑架， 并命令把镇上的刽子手叫 来。 维克多?马尔尚利用饭前的片刻去看看俘虏。 他旋即回到将军那里。 “我特地跑来， ” 他用激动的嗓门对将军说， “向您求情。 ” “你来求情～ ” 将军用刻薄的讽刺语调说。 “唉～ ” 维克多回答， “我求的情也是凄惨的。 侯爵看到竖起了绞刑架， 希望您能换一种酷 刑来处死他全家， 他恳求您下令对贵族们施以斩首之刑。 ” “好吧。 ” 将军说。 “他们还请求给他们做圣事， 并且给他们松绑; 他们答应不会设法逃走。 ” “我都同意， ” 将军说， “不过你得向我负责。 ” “老人还愿意把他的全部家产都给您， 要是您肯赦免他的小儿子的话。 ” “当真～ ” 将军回答， “他的财产已经属于约瑟夫国王。 ” 他停顿了一下， 一种轻蔑的想法使他蹙紧额角， 他添上说: “我要额外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 捉摸出他最后一个请求的重要性。 好吧， 就让他买下他的姓氏， 传宗接代， 但要让西班牙永 远记得他的叛变和他所受的酷刑～ 他的儿子中， 有谁肯代替刽子手的职务， 我就把侯爵的 财产留给他， 赦他不死。 就这样， 别再对我提这件事了。 ” 晚饭开上来了。 入席的军官因为劳累， 胃口大开， 虎咽狼吞。 他们中间只有维克多?马尔尚 一个人缺席就餐。 他犹豫再三， 才走进大厅; 高傲的莱加奈斯全家在那里呻吟叹息。 他对大 厅里这幅景象投去忧郁的目光， 前两天， 他还看见那两个姑娘和三个年轻人随着华尔兹舞 曲移步回旋。 他想到过不多久他们的头就要被刽子手的刀砍下来在地上翻滚， 便战栗起来。 父亲、 母亲、 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被绑在金漆的扶手椅上， 完全不能动弹。 8 个仆人站着， 双手反翦在背后。 这1 5 个人庄重地相对而视， 他们的眼睛几乎不流露出内心汹涌起伏的感 情。 只有在几个人的眉宇间看得出深深的忍辱受命和对起事失败的惋惜。 几个纹丝不动的士 兵看守着他们， 郑重地注视着饧父霾锌岬牡腥说目嗤础?待到维克多出现， 大家脸上才出现 好奇的表情。 他命令士兵松绑， 自己也过去解开把克拉拉像犯人一样缚在椅子上的绳索。 她 惨然一笑。 军官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姑娘的双臂， 一面赞赏她黑乌乌的长发和柔软的腰身。 这 是一个地道的西班牙少女: 她有西班牙人的肤色， 西班牙人的眼睛， 长长的弯弯的眼睫毛 和比乌鸦翅膀还要黑的眸子。 “您成功了吗, ” 她一面说， 一面对他露出凄惨的微笑， 笑容里依然有少女的妩媚。 维克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轮流看着克拉拉和她的三个兄弟。 最年长的一个 有30 岁， 身材 矮小难看， 神情高傲， 目空一切， 举止不乏某种高贵风度， 从前使西班牙人的风流倜傥遐 迩闻名的细腻感情与他似乎并非格格不入。 他名叫胡安尼托。 她的第二个兄弟菲利普约莫20 岁。 他长得像克拉拉。 小兄弟只有8 岁， 叫玛努埃尔。 一个画家会在他的面容上找到一点罗马 人的坚韧性格， 达维德在他的具有共和思想的画幅中就这样去表现小孩。 老侯爵满头白发， 仿佛是从穆里略 的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看到这幅情景， 年轻军官摇了摇头， 不相信这 4 个 人会有哪一个肯接受将军的交换条件; 他只敢把这件事告诉克拉拉。 西班牙姑娘先是哆嗦了 一下， 但马上恢复了镇定， 走过去跪在父亲面前， 开口说: “噢～ 您要让胡安尼托起誓， 忠实地服从您给他的命令， 我们的 要求 对教师党员的评价套管和固井爆破片与爆破装置仓库管理基本要求三甲医院都需要复审吗 就会得到满足。 ” 侯爵夫人先是感到有希望， 激动得颤抖不已; 待她俯身向着丈夫， 听到克拉拉可怕的传话 时， 这个母亲便昏厥过去。 胡安尼托什炊济靼琢耍?也像笼中的狮子那样蹦跳起来。 维克多 从侯爵那里得到完全服从的诺言以后， 自己做主， 把士兵们打发走了。 仆人们被带了出去， 交给刽子手绞死了。 待到只有维克多看守这一家人的时候， 年迈的父亲站起身来。 “胡安尼托～ ” 他喊了一声。 胡安尼托只将头低下作为回答， 这就等于拒绝; 他跌坐在椅子里， 用严厉而可怕的目光注 视着他的双亲。 克拉拉走过去坐在他的膝上， 手臂搂住他的脖颈， 吻着他的眼皮， 神情快乐 地说: “我亲爱的胡安尼托， 你要知道， 由你来赐我一死， 我会觉得多么甜蜜呀～ 我就用不着忍 受刽子手可恶的手接触我。 你可以使我免去等待着我的痛苦， ……我的好胡安尼托， 你不愿 看到我落入别人手里， 是不, ” 她那双柔和的眼睛对维克多投以火一样的一瞥， 仿佛要在胡安尼托的心里唤起他对法国人 的憎恨。 “鼓起勇气来， ” 他的弟弟菲利普对他说， “否则我们这个几乎像王族一样的世家就要绝 代了。 ” 克拉拉蓦地站了起来， 围在胡安尼托四周的几个人散开了， 这个完全有理由反抗的儿子看 到他的老父亲站在他面前， 用庄严的声调喊道: “胡安尼托， 我命令你服从。 ” 年轻的伯爵纹丝不动， 他的父亲跪了下来。 克拉拉、 玛努埃尔和菲利普也不由自主地模仿父 亲。 他们一起向那个该挽救这个家庭灭绝的人伸出手去， 仿佛在重复由父亲说出的话: “我 的儿子， 难道你缺乏西班牙人的毅力和真正的同情心吗, 您愿意让我长时间跪着, 你不是 应该看重你的生命和你的痛苦吗, ” 老人对侯爵夫人转过身去， 添上一句: “这是我的儿 子吗， 夫人, ” “他同意了～ ” 母亲看到胡安尼托的眉毛一动， 只有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绝望地喊道。 二女儿玛丽吉塔跪了下来， 用软弱无力的手臂搂住她的母亲; 由于她哭得泪如泉涌， 她的 小兄弟玛努埃尔走过来责备她。 这当儿， 宫堡里的神甫进来了， 全家马上包围住他， 把他拉 到胡安尼托面前。 维克多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场面， 对克拉拉做了个手势， 便急忙赶到将军那 里去作最后一次努力; 他看到将军在欢宴中心境愉快， 同他手下的军官一起饮酒， 军官们 也笑语朗朗。 一小时以后， 遵照将军的命令， 门达镇 1 00 个最有声望的人士来到平台， 观看莱加奈斯全 家的处决。 一队士兵占好位置， 镇住这些西班牙人， 他们站立在吊着侯爵仆人的绞刑架下。 这些市民的头几乎碰到那些死难者的脚。 离他们30 步远的地方， 竖起子一座断头台， 铡刀 在闪闪发光。 刽子手已在那里， 以防胡安尼托万一拒绝。 不一会儿， 在万籁俱寂中， 这些西 班牙人听到好些人的脚步声， 一队士兵行进时有节奏的步伐声和他们的枪支发出的轻微响 声。 这几种不同的声音同军官们欢宴的喧笑声混杂在一起， 如同不久前舞会的乐曲掩护了血 腥叛变的准备工作一样。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宫堡， 只见这高贵的一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镇定， 往前走来， 他们的容貌平静安详。 只有一个人脸色苍白憔悴， 倚在教士身上; 教士用尽宗教 言词安慰这个人， 他是唯一要活下去的人。 同大家一样， 刽子手明白， 胡安 尼托今天接受了 他的职务。 老侯爵和他的妻子、 克拉拉、 玛丽吉塔， 她们的两个兄弟， 走到离行刑台几步远的 地方跪下。 胡安尼托由教士领着走。 当他走到断头台时， 刽子手拉住他的衣袖， 拖到一旁， 可能是给他一些指点。 忏悔神甫把受难者所待的地方安排好， 不让他们看到死刑的执行。 但 这是些真正的西班牙人， 他们笔直地站着， 毫无懦弱的表现。 克拉拉第一个冲到她哥哥面前， 对他说: “胡安尼托， 可怜我勇气不多， 从我开始吧～ ” 这时， 响起了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维克多来到了这行刑的地方。 克拉拉已经跪下， 她白皙 的脖颈在向铡刀召唤。 那军官脸色刷白， 不过他还是尽力赶到了。 “将军答应饶你的命， 如果您愿嫁我的话。 ” 他低声对她说。 西班牙姑娘对军官投去轻蔑而高傲的一眼。 “动手吧， 胡安尼托。 ” 她用深沉的嗓音说。 她的头滚落在维克多的脚边。 莱加奈斯侯爵夫人听到响声， 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是她痛苦 的唯一表示。 “我这样行不行， 我的好胡安尼托, ” 小玛努埃尔这样问他的哥哥。 “啊， 你在哭， 玛丽吉塔～ ” 胡安尼托对他的妹妹说。 “噢～ 是的， ” 姑娘回答， “我想到了你， 我可怜的胡安尼托， 没有我们， 你会多么不幸 呵。 ” 不久， 侯爵庄严的脸孔出现了。 他看了看孩子们的血， 转身对着默不作声、 一动不动的观众， 向胡安尼托伸出双手， 坚定有力地说: “西班牙人， 我给我的儿子以父亲的祝福～ 现在， 侯爵， 不要害怕， 往下铡吧， 你不会受 到谴责。 ” 但是， 等到胡安尼托看见他的母亲由忏悔神甫搀扶着， 向前走来时， 他喊着说: “她是奶 大我的呀～ ” 他的声音引起观看的人恐怖的呼喊。 听到这可怕的喊声， 欢宴的嘈杂声和军官们的欢笑声都 平静下来。 侯爵夫人明白， 胡安尼托的勇气已经用尽了。 她纵身一跳， 越过栏杆， 头颅撞裂 在岩石上。 一阵赞叹声腾空而起。 胡安尼托一下昏倒在地上。 “将军， ” 一个喝得半醉的军官说， “马尔尚刚刚把这次行刑的一些情况告诉我， 我敢打 赌， 您并没命令这样做……” “先生们， ” 戈蒂埃将军嚷着说， “你们难道忘了， 再过一个月， 有 500 个法国人的家庭 要痛哭流涕吗, 你们难道忘了， 我们是在西班牙吗, 你们难道要把自己的尸骨留在这儿吗, ” 这几句话说完， 没有一个人， 甚至没有一个少尉敢于再举杯一饮而尽。 尽管莱加奈斯侯爵受到周围人们的尊敬， 尽管西班牙国王赐给了他 El Verdugo(刽子手) 的贵族称号， 他还是抑郁终日， 生活孤单， 深居简出。 在他那众口皆碑的滔天大罪的重压下， 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第二个儿子的诞生， 使他有权去同那些时刻伴随着他的亡灵相会。 1 829 年1 0 月于巴黎 戈布塞克 献给巴尔舒?德?庞赫恩男爵先生 在旺多姆中学的所有同学中， 我想， 唯有我们俩在文坛上重逢。 我们在本应只培育De viris 的年龄， 就已经从事哲学研究了～ 我们久别重逢时， 你正在潜心写作关于德国哲学的出色 著作， 当时我就在创作这部作品。 因此， 我们彼此都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毫无疑问， 在这篇 小说之前看到你的名字， 你将会感到同笔者题赠给你一样的快乐。 你的中学老同学 德?巴尔扎克 1 840 年 1 829 年和 1 830 年相交的那个冬天， 有一晚， 深夜1 点钟， 在德?格朗利厄子爵夫人的客厅 里， 还滞留着两个客人。 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听到挂钟敲响， 便起身告辞。 当马车声在院子里 响起时， 子爵夫人看到她哥哥和她家的一个好友已结束皮克牌牌戏， 便走向她的女儿。 她女 儿站在客厅的壁炉前， 似乎在端平一只无釉瓷的透明花纹灯罩， 其实在倾听有篷双轮轻便 马车的辚辚声， 那模样使她母亲证实了自己的担心。 “卡米耶， 如果你仍然像今晚这样， 跟年轻的德?雷斯托伯爵继续眉来眼去， 你就逼得我 不再接待他了。 听着， 我的孩子， 如果你相信我疼爱你的话， 就让我指引你的生活道路吧 。 1 7 岁的年轻人还不会判断未来、 过去和某些人情世故。 我只要向你指出下面 一点。 德?雷斯托 先生有一个几百万也能挥霍光的母亲， 这个女人出身微贱， 娘家姓高里奥， 早就声名狼藉。 她 对 父 亲 坏 透 了 ， 真 不 配 有 一 个 这么好的儿子。 年轻的伯爵很爱她， 接济她， 那份孝心值得大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特书; 他对弟弟妹妹尤其照 顾得无微不至。 不管他的行为多么令人赞赏， ” 子爵夫人带着精明的神态补充说， “只要他 的母亲在世， 任何家庭都不会放心把一个年轻姑娘的前途和命运， 托付给这个小雷斯托的。 ” “我听到了几句话， 不由得想干预您和德?格朗利厄小姐的私事， ” 子爵夫人家的好友大 声地说: “我赢了， 伯爵先生， ” 他跟对手说， “少陪了， 我要去给您的外甥女救急呢。 ” “诉讼代理人的耳朵真是名不虚传， ” 子爵夫人高声地说， “亲爱的德维尔， 我同卡米耶 悄声说话， 您怎么能听得见呢, ” “从你们的眼神我看明白的。 ” 德维尔回答， 一面坐在壁炉角落的安乐椅上。 舅父走过来坐在外甥女旁边， 德?格朗利厄夫人在女儿和德维尔之间的炉边矮椅上落座。 “子爵夫人， 现在该由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这故事会使您改变对埃内斯特?德?雷斯托伯爵 的财产的看法。 ” “讲故事～ ” 卡米耶嚷道， “快讲吧， 先生。 ” 德维尔向德?格朗利厄夫人递了个眼色， 让她明白这个故事会使她兴味盎然的。 就财产和门 第古老而言， 德?格朗利厄子爵夫人是圣日耳曼区最不同凡响的贵妇之一; 一个巴黎的诉 讼代理人能这样随便地跟她讲话， 在她家里所作所为这样放肆， 这种现象即使看来不合乎 情理， 但却很容易解释。 德?格朗利厄夫人同王室一起返回法国， 在巴黎安顿下来， 起先单 靠路易十八从国家元首年俸基金中拨出的补助生活， 境况非常拮据。 诉讼代理人凑巧在共和 国当年拍卖格朗利厄公馆的手续上， 发现了一些问题， 认为公馆应该归还子爵夫人。 他把这 个案件承包下来办理， 终于胜诉了。 这次成功使他气足胆壮， 他巧妙地寻找说不清是哪一个 收容所的碴儿， 最终把利斯内森林退还给子爵夫人。 随后， 他又出力收回奥尔良运河的股票， 还有一些相当可观的不动产， 是皇帝 赠给公共机关使用的。 依仗年轻的诉讼代理人的能干， 德?格朗利厄夫人的财产失而复得， 赔偿法颁布时， 又还给她巨额款项， 她的年收入达到 了 6 万法郎左右。 这个诉讼代理人清廉正直， 博学多才， 谦逊谨慎， 又有教养， 于是成为子 爵夫人家的好友。 即使他给德?格朗利厄夫人帮了大忙， 博得圣日耳曼区的豪门大户的敬重， 成 为 他 的 主 顾 ， 但 他 并 不 利 用 这 种 青 眼 ， 就 像 有 野 心 的 人 会 加 以 利 用 那 样。 子爵夫人想叫他出盘地的职位， 让他投身司法界， 依靠她的保护， 他会得样。 子爵夫人 想叫他出盘他的职位， 让他投身司法界， 依靠她的保护， 他会得到最快的擢升; 他顶住了 子爵夫人的建议。 除了有时到格朗利厄公馆参加晚会以外， 他到社交场所仅仅为了保持联络。 他的才华通过对德?格朗利厄夫人的忠心耿耿， 得到了显露， 他觉得真是幸事， 因为他本 来危机四伏， 他的事务所日见萎缩。 德维尔并没有诉讼代理人那种心计。 自从埃内斯特?德? 雷斯托伯爵成为子爵夫人家的座上客， 德维尔发现卡米耶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以来， 诉讼 代理人经常到德?格朗利厄夫人家走动， 如同刚被接纳进入贵族区社交场的、 昂丹大道的花 花公子那样行动。 几天前的一次舞会上， 他待在卡米耶的身旁， 指着年轻的伯爵对她说: “ 可惜这个小伙子没有两三百万的财产， 是吗, ” “这是不幸吗, 我可不这样想， ” 她回答， “德?雷斯托先生才华卓著， 得到深造， 很受他的上司——大臣的器重。 我不怀疑他会出类 拔萃。 这个小伙子一旦执掌大权， 他要有多少财产就有多少。 ” “是的， 不过， 如果他已经 很有钱呢, ” “如果他很有钱。 ” 卡米耶涨红着脸回答， “这里的姑娘们都要争夺他了， ” 她指着跳四对舞的人群， 又说。 “那么， ” 诉讼代理人回答， “德?格朗利厄小姐就不再是 他垂青的唯一姑娘了。 因此您才脸红吧, 您很中意他， 是吗, 喂， 说呀。 ” 卡米耶霍地站了 起来。 “她爱上他了， ” 德维尔心想。 从这天起， 卡米耶发觉诉讼代理人赞成她钟情于年轻 的埃内斯特?德?雷斯托伯爵， 便对他异乎寻常地关切。 至今， 虽然她不是不知 道她的家庭 多次受惠于德维尔， 但她对他尊敬多于真正的友情， 彬彬有礼多于真情; 她的举止和语气 总是使他感到， 礼仪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段距离。 感激是一笔债， 但儿女们总是不肯照单接 受。 “这次遭遇， ” 德维尔停了一会儿说， “使我想起我平生仅有的一段传奇般的经历。 听到一 个诉讼代理人对你们讲述他的生平艳史， 你们就笑了～ ” 他又说， “但我像大家一样， 有 过我的 25 岁， 在这个年纪， 我已经见过稀奇古怪的事。 我首先应该对你们提到一个人， 你 们不可能认识他。 这是一个高利贷者。 你们想象得出一张苍白的、 灰不溜秋的脸吗, 我希望法 兰西学院允许我把它称为没有血色的圆脸， 活像失去镀金层的银器。 这个高利贷者的头发仔 细地梳得整齐平贴， 呈灰白色。 他的脸容像塔莱朗一样冷漠无情， 似乎用青铜铸成。 他的小 眼睛活脱脱像石貂的眼睛那样黄澄澄的， 几乎没有眉毛， 害怕光亮; 但一顶旧鸭舌帽的帽 檐挡住了亮光。 他的尖鼻子顶端都是麻子， 简直可以比作一只钻孔器。 他有着炼金术士和伦 勃朗、 或梅絮笔下的小老头的薄嘴唇。 这个人悄声说话， 音调柔和， 从来不发火。 他的年纪倒 是个问题: 不知道俏蠢舷人ツ兀?还是爱惜身体， 青春常驻。 他房间里的一切， 从办公桌 的绿绒到床前的地毯， 都磨损旧了， 但很干净; 这个房间酷似老姑娘冰冷而神圣的闺房。 那 些老姑娘整天擦拭家具。 冬天， 他的炉子里的柴火总是埋在一堆倾斜的灰里， 只冒烟， 没有 火焰。 从起床开始， 直至晚上咳嗽发作， 他的行动像时钟一样服从规律。 可以说， 这是一个 模型人， 靠睡眠上发条。 一只鼠妇在纸上爬行， 您拨它一下， 它便停下来装死; 同样， 在讲 话时听到有马车经过， 这个人便停下来不则声， 免得提高嗓门。 他模仿封特内尔， 节省精力， 把人类情感都压抑在心里。 因此， 他的生命有如沙漏中的沙子一样， 无声无息地流逝。 有时， 他的受害者大喊大叫， 怒气冲天， 不久便寂静无声， 仿佛在厨房里， 刚宰掉一只鸭子那样。 将近傍晚， 这个钞票人又变成普通人， 他的金币银币化作人心。 倘若他对自己 一天的工作感 到满意， 他就搓搓手， 从满脸皱纹中漾出一丝笑容。 因为他的肌肉无声的颤动， 流露出活像 皮袜子 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无法用别的词儿来形容。 此外， 在他兴高采烈时， 他在谈 话中仍然用单音节的词， 而且他的举止总是排斥别人的。 这就是我在粗陶街凑巧住在一起的 邻居， 那时我还只是二等书记， 刚念完第三年的法律。 那幢房子没有院子， 潮湿阴暗。 套房 只有从朝街一面取光。 修道院的布局将这幢楼划分成一个个大小相等的房间， 都通向一条长 走廊， 走廊由格子窗照亮; 这种布局表明这幢房子昔日属于一座修道院。 看到这阴沉沉的外 貌， 一个富贵人家子弟在踏进我邻居的屋里之前， 他的快乐便烟消云散了: 我的邻居和这 幢房子十分相像， 简直可以说如同牡蛎和它依附的岩石那样相似。 就社交方面来说， 他与之 交往的人只有我， 他来向我借个火， 借书报， 晚上允许我进入他的小房间， 他心绪愉快时， 我们便闲聊。 这些信赖的表示， 是4 年邻居和我循规蹈矩的结果; 由于没有钱， 我的行为跟 他的酷似 。 他有亲朋好友吗, 他富有还是贫穷呢, 谁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 他的财产一定是 存在银行的地窖里。 他迈着像鹿一样的瘦腿， 在巴黎东跑西颠， 亲自去兑现期票。 他的谨慎 反倒使他破财。 有一天， 他偶尔身上带着金币; 不知怎的， 一个拿破仑双金币从裤腰上的小 钱袋滑落下来; 一个跟着他上楼的房客捡起金币， 递还给他。 “„这不是我的， ? 他回答， 做了一个吃惊的手势。 „怎么会是我的金币～ 如果我有钱， 我 还会像眼下这样过日子吗, 每天早上， 他亲自在一只铁皮炉子上煮咖啡， 炉子一直放在壁 炉旁的黝暗角落里; 一家烤肉店给他送来晚饭。 我们的看门老女人在固定时间上楼给他扫扫 房间。 另外， 出于斯特恩称为命中注定的奇怪原因， 这个人名叫戈布塞克。 后来我承办他的 事务， 才知道我们结识时他大约76 岁。 1 740 年左右， 他生于安特卫普郊外， 母亲是犹太人， 父亲是荷兰人， 他叫做让一埃斯泰尔?范?戈布塞克。 你们知道巴黎人多么关注一个叫荷兰 美女 的女人的谋杀事件吗, 当我偶尔对我以前的邻居谈起这件事的时候， 他 既不流露丝毫 兴趣， 也不表示一丁点儿惊讶， 对我说: „她是我外甥的女儿。 ? 他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他 姐姐的孙女之死， 只招来这么一句话。 我问他， 怎么这样古怪 ， 他外甥的女儿用他的姓， 他微笑着回答我: „在我们的家族里， 从来还没有一个女的肯嫁进来。 ? 在他的家族的四代 女性中， 这个怪人从来一个也不愿见面。 他厌恶他的继承人， 不能设想他的财产会归别人而 不是他所有， 即使是在他去世以后。 1 0 岁上他母亲便把他送到船上当见习水手， 开往荷属 东印度群岛， 他在那里漂泊了 20 年。 所以他黄蜡蜡的脑门的皱纹隐藏着许多秘密: 有可怕 的事件， 有突如其来的恐惧， 有意料不到的巧合， 有传奇般的挫折， 有无穷的欢乐。 他挨过 饿， 情场失意， 财产受过威胁， 失而复得， 生命多次岌岌可危， 也许由于当机立断， 急中 生智， 才免于一死， 而手段的残忍也情有可原。 他认识西默兹海军司令、 德?拉利先生、 德? 凯加鲁埃先生、 德?埃斯坦先生、 德?絮弗朗大法官、 德?波唐杜埃尔先生、 康瓦利斯爵士、 哈 斯丁爵士、 蒂波—萨依布本人和他的父亲。 有个萨瓦人， 为德里国王马德哈季?辛迪亚效过 力， 在建立玛哈塔王朝中立过汗马功劳， 同他做过买卖。 他跟维托?于格和好几个著名的海 盗有过交往， 因为他在圣托马斯岛住过很长时间。 他千方百计想发财致富。 曾经试图在布宜 诺斯艾利斯附近名闻遐迩的野人部落发现金矿。 另外， 美国独立战争中的大小事件， 都同他 有瓜葛。 他从不跟任何人谈及印度或美洲， 也难得跟我谈起。 似乎这是出言不慎。 倘若人道精 神和爱交际是一种宗教的话， 他就可以算作一个无神论者。 尽管我曾打算观察他， 我不得不 羞愧地承认， 直到临终， 他的心仍然捉摸不透。 有时我思索， 他究竟属于什么性别。 如果高 利贷者都像这一位的话， 我想他们都属于中性人。 他是否始终信奉他母亲笃信的宗教呢, 他 是否把基督徒看作猎取对象呢, 他信奉天主教、 伊斯兰教、 婆罗门教还是路德教呢, 我对他 的宗教见解始终一无所知。 我觉得他对宗教冷漠， 而并非不信教。 这个人已经成为金钱的化 身， 他的受害者， 也就是他称为主顾的， 不知是说反话呢还是出于嘲弄， 都管他叫戈布塞 克爸爸。 一天晚上， 我走进他的屋子。 我看到他坐在扶手椅里， 纹丝不动， 俨然一尊塑像， 他的眼睛盯住壁炉台， 仿佛在查看贴现清单。 一盏冒烟的灯， 灯座以前是绿色的， 投射出黯 淡的光， 非但没有给这张脸增添光彩， 反而更显出它的苍白。 他默默地望着我， 给我指了指 那张正等着我的椅子。 „这个人在想什么心事呢, ? 我心里想， „他知道有上帝、 情感、 女人 和幸福吗, ? 我可怜他， 就像可怜一个病人那样。 但我一清二楚， 如果他在银行里存了几百 万， 他可能在脑子里想占有他察看过、 探寻过、 掂量过、 估计过、 开采过的土地。 „您好， 戈布 塞克爸爸。 ? 我对他说。 他朝我转过头来， 又粗又黑的眉毛轻轻地蹙了一下; 在他身上， 这 种富有特点的变化相当于南方人心花怒放的微笑。 „您愁眉苦脸， 就像那天有人来通知您， 有个书商破产一样; 您早先非常赞赏这个书商手段高明， 尽管您曾栽在他手里。 „栽在他手 里, ? 他吃惊地说。 „为了签订他作为破产者与债权人之间的清偿协议， 他不是用一家破产 商号签署的期票来抵偿您的债券吗, 等到他缓过来以后， 他不是硬要您按协议规定的折扣 退还这些期票吗, ? „他很精明， ? 他回答， „但我后来还是把他逮住了。 ? „您有要拒绝 支付的期票吗, 我想， 今天是30 日了。 ? 我是头一次对他谈起金钱。 他嘲弄地抬头望着我; 然后， 就像一个不会吹笛子的学生吹出的笛音那样， 他用这种柔和的声调对我说: „我在 自得其乐。 ? „您有时也自得其乐吗, ? „您以为只有出版诗集的人才是诗人吗, ? 他问我， 耸耸肩膀， 向我投过来怜悯的目光。 „这个脑袋里居然有诗兴～ ? 我心想， 因为我对他的生 平还一无所知。 „有哪个人的经历像我那样辉煌呢, ? 他继续说， 他的目光兴奋起来， „ 您很年轻， 您还保持着您的家族那套想法， 您在您的炉火里看到女人面孔， 我呢， 我在我 的炉火里只看见木炭。 您相信一切， 而我什么也不信。 要是可能， 您就保留您的幻想。 我要给 您分析一下人生。 要么在外奔波， 要么待在壁炉和妻子旁边， 这样的年纪总会 到来: 那时， 我们只习惯在自己喜爱的环境中生活。 我们的才能用在实际中就是幸福。 除了这两条箴言， 一切都是虚假的。 我的原则像大家的一样， 变来变去， 每到一个地方， 我就不得不改变原则。 欧洲人赞赏的， 亚洲人却加以惩罚。 在巴黎是一种恶习， 而过了亚速尔群岛， 则是一种需要。 人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只有因地而异的习俗。 凡是被迫投入各种社会模式的人， 信 念和道德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字眼。 我们身上只剩下自然赋予的真实情感: 自我保存的本能。 在你们的欧洲社会里， 这种本能称为个人利益。 如果您的经历同我一样丰富的话， 您就会明 白， 只有一种物质具有实在的价值， 值得我们操心。 这种物质……就是金钱。 金钱代表人间 的一切力量。 我去过不少地方， 到处看到平原或高山: 平原使人厌倦， 高山使人疲乏; 地点 是毫无意义的。 至于风俗， 到处人都是一个样: 到处都有贫富斗争， 到处这种斗争都不可避 免; 剥削者毕竟胜过被剥削者; 到处都碰得见干活的身强力壮的人和焦虑不安的迟钝的人; 到处都是人欲横流， 因为到处官能都精疲力竭， 只剩下唯一的情感: 虚荣心～ 虚荣心始终 是只顾自我。 只有大量金钱才能满足虚荣心。 实现我们的怪念头需要时间、 物质手段或关心。 金钱孕育着一切， 并且变为现实。 每天晚上洗牌要算算能不能挣几个苏， 只有疯子或病人才 能从中找到快乐。 只有傻瓜才会花时间去思索发生的事， 某位夫人是单独躺在长沙发上呢， 还是有人陪伴, 她是血液过多呢， 还是淋巴液过多, 是性欲旺盛呢， 还是清心寡欲, 唯有 冤大头才会致力于制订一些政治原则， 以便控制变幻莫测的时局， 自以为有益于同类。 只有 笨蛋才会喜欢谈论演员， 重复他们的台词， 而且天天散步， 活动的空间只不过比一头野兽 在笼子里转悠的地方大些; 他们为了别人穿衣， 为了别人吃饭; 仅仅因为比邻居早三天拥 有一匹马或一辆车而自鸣得意。 你们巴黎人的生活用几句话表达出来， 不就是这样吗, 看待 生活要比他们站得更高些。 幸福要么是强烈的激动， 这要损耗生命， 要么是按部就班地忙于 事务， 这会把人生变成一部按时运转的英国机器。 在这些幸福之上， 存在一种据称是高尚的 好奇心， 就是想了解自然的奥秘， 或者想获得某种模仿自然的效果。 用两个词来表达， 不就 是艺术或科学， 激动或平静吗, 我生活在平静之中， 可是， 你们的社会利益在起作用， 扩 大了形形色色的人类激情， 它们在我面前炫耀一番。 然后是你们的科学好奇心， 这是一种斗 争， 人类在其中总是处于下风; 我用洞悉推动人类前进的一切动力来代替这种好奇心。 总之， 我毫不费力就控制了社会， 而社会却丝毫不能左右我。 听我说， ? 他又说， „等我讲完今天 早上发生的事， 您就能猜度出我的乐趣了。 ? 他站起来， 走去推上门闩， 拉上用旧壁毯改成 的窗帘， 铜环在横杆上发出磨擦的声音。 他走回来坐下。 „今天早上， ? 他对我说， „我只 有两张期票要兑现， 其余的已在昨天当作现金付给了我的主顾。 这一来赚了～ 因为在贴现时， 我扣除了 40 个苏， 作为雇一部廉价的带篷双轮轻便马车的车费。 我是什么都不服从的， 只 缴纳 7 法郎的税; 一个主顾要我为了 6 法郎的贴现穿过巴黎， 岂不是很可笑吗, 第一张期 票价值1 000 法郎， 由一个身穿闪光片背心， 戴着夹鼻眼睛， 乘坐英国马驾辕的双轮轻便马 车的公子哥儿拿来， 开票的是巴黎最俏丽的女人之一， 她嫁给一个富有的业主、 伯爵。 这位 伯爵夫人为什么开出这张期票呢, 这张期票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但实际上却非常可靠， 因 为这些可怜的女人担心拒绝付款会在夫妇之间酿成风波， 宁愿拿自己作为抵押品也不敢不 付款。 我想知道这张期票私下里的价值。 是干蠢事、 不谨慎、 出于爱情还是发善心呢, 第二张 期票同样数目， 署名法妮?马尔沃， 是一个眼看破产的布商拿来给我的。 任何人只要在银行 借到款子， 就不上我的铺子， 从我的店门到我的办公室迈出的第一步， 就显露出一种绝望， 面临破产， 尤其是在各家银行贷款都遭到拒绝以后。 因此， 我看到的都是被债主围猎的、 走 投无路的鹿。 伯爵夫人住在赫尔德街， 而法妮住在蒙马特尔街。 今天早上我出门时， 作过多 少推测啊～ 如果这两个女人无法付款的话， 她们招待我就会比招待亲生父亲还 要尊敬。 为了 这1 000 法郎， 伯爵夫人什么滑稽动作做不出来呢, 她会摆出一副亲切的模样， 对我讲话时 口吻嗲声嗲气， 是专门用来对付期票背书人那一种， 又会对我说尽好话， 也许会恳求我， 而我呢……? 说到这里， 老头瞥了我直勾勾的一眼。 „而我呢， 毫不容情～ ? 他接着说， „ 我在那里就像一个复仇的人， 我显得很后悔。 假设就撇在一边吧。 我到了她家。 ? „伯爵夫人 还睡着呢， ? 一个贴身女仆对我说。 ” “她什么时候会客呢, ” “中午。 ” “伯爵夫人生病 了吗, ” “没有， 先生， 她凌晨3 点才从舞会上回来。 ” “我叫戈布塞克， 请把我的名字告 诉她， 我中午再来。 ” 于是我告辞了， 脚印留在覆盖石阶的地毯上。 我喜欢把泥沾上有钱人 的地毯， 不是出于偏狭， 而是想让他们感到“需要” 的利爪。 我来到蒙马特尔街一幢外表寒 碜的房子， 推开一扇旧大门， 看见那种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院子。 门房的屋子黑魆魆的， 窗 子活像穿得太久的教士长棉外套的袖管， 油腻、 褐色、 露出裂缝。 “法妮?马尔沃小姐在家吗, ” “她出去了， 不过， 如果您是为期票而来， 钱就放在那里。 ” “我回头再来。 ” 我说。 既然 钱留在门房那里， 我倒想认识这个姑娘; 我想象她很标致。 整个上午我都在观看摆在大街上 的版画; 中午一到， 我就走进伯爵夫人卧室前面的客厅。 “夫人刚才拉铃叫我， ” 贴身女仆 对我说， “我想她不能会客。 ” “我等下去， ” 我回答， 坐在一张扶手椅里。 百叶窗打开了， 贴身女仆跑来对我说: “请进， 先生。 ” 听到她柔声细气， 我猜度出她的女主人大概付不出 钱。 我看见的这个女人多么俏丽啊～ 她匆匆地将一条开司米大围巾盖住赤裸的双肩， 裹得非 常紧， 肩膀的形状可以捉摸得出。 她身穿一件晨衣， 褶裥饰边雪白， 表明她每年在洗优质柔 软衣物的作坊要花费2000 法郎左右。 她的黑发大卷地洒落下来， 像克里奥尔人那样， 用一 条漂亮的马德拉斯布头巾漫不经心地扎住。 她的床凌乱不堪， 不用说是由于睡眠激动不安而 造成的。 画家要能在这个场面中待一会儿， 出钱也情愿。 床幔怡情适性地挂起， 一只枕头埋 在蓝缎鸭绒压脚被下， 被子的花边装饰在蓝色底子衬托下更显突出， 上面留着隐隐约约的 印痕， 令人想入非非。 雕成狮足的桃花心木床脚边， 铺着一大张熊皮; 女主人在舞会上跳得 力乏神,?不经意地把一双白缎鞋仍在上面， 亮闪闪的。 椅子上搁着一件弄皱的长裙， 袖子 拖到地上。 微风就能吹走的袜子， 绕在一张扶手椅的脚上。 白色吊袜带在一张椭圆形双人沙 发旁边飘荡。 一把珍贵的扇子打开一半， 在壁炉上闪闪发光。 五斗橱的抽屉打开着。 鲜花、 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