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舞于死亡之海
撰文
摄影/刘铭庭
/李小冬,孟晓程
,库尔班江,李霄红
在被人类视为生命禁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红柳是我们能够见到的最艳丽的生命.它告诉我
们,大自然中一切最微小的呼吸,
都是我们这个星球得以保持平衡的必须.
生命,抗衡于流沙之间
1959年.中国科学院组织塔克拉玛干科学考察队.
一
位名叫刘铭庭的年轻人参加了科考队.他的任务是寻
找优良的固沙植物品种.
经过艰难的跋涉.科考队员们惊讶地发现.号称死
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流动沙丘上.竟然有活着的
红柳.这是中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惟一一种在流动沙丘上
生长的红柳.20年后,学术界正式把它定名为塔克拉玛
干柽柳.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塔克拉玛干柽柳学会了在最
严酷的环境里.以最少的消耗维持最快速的生长.这是
沙漠中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当狂风袭来时.塔克拉玛干
柽柳以柔顺保全生命.由于柔顺.狂风刮不断它:它只
是个绿色的光杆.叶子是包在茎上的,这样沙子就打不
掉叶子.光合作用就可以进行.
塔克拉玛干柽柳把一生最美的开花结果安排在8
月.因为这时风季即将过去.热季也已过了大半.即
使这样,沙漠白天的地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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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仍可达摄氏70度.一般
红柳的种子非常细小.并且背着可以飞行的羽毛.一
旦遇到水.绒毛会沾在水上.水再把它带到适合生长
的地方.但塔克拉玛干柽柳的种子不需要飞行.大小
是其他红柳种子的10—15倍.它的种子是锥形的.只
需顺着沙子的坡度滚落到沙丘之间的平缓地带.然后
站稳脚跟.沙子很快把它掩埋了.这反而有利于保持
它身边一点点的潮湿.如果不是埋得很深.它会在两
天时间里发芽.
两天后,小苗从沙子下伸出头来.一场风袭来.它
会再被沙子埋住.那些把握住机会的红柳.如果根已经
可以支持它长高.便可在风沙中生存下去.和其他红柳
一
样,塔克拉玛干柽柳有大量种子.但只有极幸运的才
能够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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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人们肆意地挥霍着身边的森林.
他们没有想到,悲剧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
死亡,徘徊于流沙之外
馕坑.在维吾尔族传统生活中和房子一样重要.因
气候干燥.这种烤得很干的面饼可存放很长时间,只要
有馕和水.人们便可在荒漠中生活.打馕的奥妙在于.
要使土质的馕坑达到一定温度,必须使用一种最好的燃
料,那就是红柳,它吸收了土壤中的苦咸水.其中含有
硫磺.水分蒸发后,硫磺却留在了体内.它燃烧时发出
的声音.就像是火柴燃烧.
红柳根部经常寄生一种名贵药材,维吾尔语称为
“兔子吃的黄萝,汉语俗称大芸.最近几十年来.这
里的人们发现大芸有药用价值.可带来很高收入,每到
春秋.挖大芸就成了人们的职业.这是红柳送给人类的
又一份礼物,而红柳也因此给自己带来了灾难.挖大芸
破坏了红柳的根.也毁坏了红柳生存的土地.
沙漠边缘的策勒县.房子都用红柳盖成.从这种世
代相传的生活习惯来看.红柳一定曾经是这片土地上取
之不尽的资源.祖先创造的生活
方式一直延续到今天.但这种方
式很可能要改变,因为人们身边
已经看不见红柳.
红柳的种子必须在潮湿地带
才可萌芽,奇怪的是.很多红柳
却长在高高的沙丘上.人们把它
称为红柳包.
每年风季,红柳包周围要落
一
层沙子.当年秋季,叶子又落
下来.叶子里面有盐,胶结以后,
就是一层.有的红柳包被破坏后
风一吹.沙子吹掉了.而那一层
枯枝落叶不容易吹掉,这样就可
以进行推算.一个1O米高的红柳
包,测其年轮是一年一公分,这
样的话.这个红柳包估计有1000
年.1000年的红柳包仍然可以活着,如果它的根不被破
坏.它仍然可以把上万方的沙子固定在自己脚下.
红柳如何用细弱的枯枝落叶支撑上万方流沙呢7科
研人员发现.红#Pa-I-子中含有盐的结晶,这种结晶把落
叶和沙子胶结在一起.千年的红柳包被破坏后.这巨大
的城堡会在很短时间变成流沙.而固定红柳包变成流沙
后.沙漠便不可阻挡.
悲剧,上演于混沌之时
每个县城甚至乡镇都有这样的市场,当地人称为柴
禾巴扎.来自荒漠的柴禾几乎是这里惟一的生活能源.
在2O世纪8O年代,塔里木盆地每年消耗的红柳林排成
一
立方米,可从乌鲁木齐排到西安.4O年里,天然红柳
林消失了4O%.
策勒县绿洲边缘有个托帕”村,托帕的意思是土
可是今天.人们盖房子的土要到集市上买.这里都是沙
子,好一点的土只能到有好土的地
方去取.
1986年5月18日.一场特大黑
风暴袭击了整个和田绿洲.这是有
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沙尘暴.
2O世纪5O年代,塔里木盆地的
红柳仍有8000万亩,到8O年代只剩
下5000万亩.由于红柳林迅速减少,
策勒县的风沙灾害一年比一年严
重,可耕种的土地只占全县总面积
的0.7%.
策勒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一
个小县城.距乌鲁木齐1500公里
汉朝时已是当时西域36国之一.因
周围沙漠不断入侵,历史上的策勒
城曾三次被迫搬迁.
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有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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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从被沙漠掩埋的古城计算.2000年里.
塔克拉玛干沙漠平均向南扩张了80—100公里.如
今,新疆境内30个贫困县有20个分布在这一地区.
由于大面积地失去植被,科学家认为,塔克拉
玛干沙漠的沙子已经飘到了日本.甚至经过高空长
途跋涉到了美国.J
和谐,来自于天人之际
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与中国科学院合作
在沙尘暴危害最重的策勒开始了研究.
在策勒21公里长的风沙线上,科研人员发动
群众营造防护林,这是阻挡沙漠最直接的办法.农民第
一
次见到居然有人把他们司空见惯的柴禾一样的枝条种
到沙漠上.他们根本不相信柴禾可以变成树林.
经过20年治理.策勒县绿洲面积增加了四分之一.
沙漠平均后退了两公里,更重要的是.人们开始认识沙
漠和沙漠上的植物.
离策勒县500公里的伽师县,地处昆仑山脚下一个
小盆地底部.水太多却排不出去.经过长年的强烈蒸
发,导致了地表严重的盐碱化.这里盐碱地含盐量超过
30%.而地下水的矿化度超过1%时就已被认为是重盐
碱地.
伽师人不停地挖渠引水,用河里盐碱度稍低些的水
冲灌盐碱地.但这种自古使用的方法并不很有效.因
为,排碱渠的水又会使下游变成新的盐碱地.
为治理盐碱地,伽师人开始大规模种植沙枣,它只
需要很少的水.一直被认为是最容易成活的树种.然
而.每年栽下的沙枣树都会一批批死去.在灌溉沙枣树
的地方,长出了大片红柳.最初.沙枣林中的红柳被当
成杂草锄掉,但后来人们终于意识到.红柳完全可以
-作为造林树种来治理盐碱地.所有的红柳都有一个
重要特性.它会吸收土壤中的盐碱.并随自身的循
环把盐碱排出体外.这一现象叫做泌盐.这是红柳
2000万年以来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生息繁衍的最重要的生
存本领.
在伽师县一个农民家里.有一株保护得非常完好
的红柳.作为同种的红柳.世界上最高的记录是6
.
米,而这株红柳达到了10米,形状已完全变成
了乔木.
十几年里.伽师县恢复和种植了1O0万亩红柳.
许多曾经到处挖柴烧的农民如今全部成了护林员.
大面积的红柳需要消耗地下水.现在.伽师县盐碱地
的地下水平均下降了1米半.原来无法耕种的地方又成
了肥沃的土地.在短短10年问.伽师县粮食产量提高
了11.2倍.
在研究红:~p40年里.刘铭庭还有个更重要的发现
——
寄生在红柳根部的名贵中药大芸可以人工栽培.
他在沙漠上开始了规模化种植大芸的探索.他相信.这
一
沙漠产业将改变沙漠和人类对立的关系.为了让更
多人认识红柳,他从没有间断科普活动.每到巴扎天.
他都会去赶集.已有近40万人听过他关于红柳和大芸
的演讲.
五年后.红柳的绿荫下第一次长出了大芸.
红柳只是荒漠植物的一种.荒漠上还有很多顽强的
生命有待于我们关注和认识.红柳告诉我们,大自然中任
何生息繁衍.一切最微小的呼吸.都是我们这个星球得
以保持平衡的必须,包括充满生和死的搏斗的沙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