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五縣迁海事略

廣州五縣迁海事略 麥應榮 序 康熙迁界之祸，流毒五省，而史氏语焉不详。间览各省志乘，略见端倪，稍引其绪，自可踵迹寻源，以补史家之缺。近中央大学教授谢君国桢，著《清初东南沿海迁界考》，征引赅博。而同里麦君衮甫，着《广州五县迁海事略》，尤注意于乡邦故实。两君南北相望，而研索所诣，旨趣略同。谢君所巧，迁界成祸，厥有三因：一，由于清廷之畏郑；二，由于郑氏军法过严，将吏多降入清；三，由于明季遗民之通海。而迁界之议，则倡于闽人黄梧，成于兵部尚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苏纳海。于是迁界鲁浙吴闽粤五省，皆被祸，而闽尤烈。要其归，则迁界结果，贻累东南沿海一带之民实深，而无害于台郑之独立。此其大较也。麦君所考，迁界缘于闽郑，迁徙起于闽边，而尤以虎门以西，崖门以东诸县受害为酷。盖所考证，以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彰复界之李总督率泰，王巡抚来任为要旨。故二氏遗疏，悉付甄录。其尤精采者，则谓今日五属沙田之乡，即昔年曾被迁徙之地，其关于国计民生者甚大。至所采摭，自广东通志邑乘外，以其家藏先代《遥识篇》一书难得。此其大较也。 夫两君所考，虽有广狭之不同，要皆各具独见。以余所闻，则吾粤展界，以李王尸谏，终获诏可，厥功固伟。而总督周有德，都统完颜，副都统吴申，侍郎雷虎之能奉行迅速，视民如伤，其功尤不可掩也。尝读云间王沄所著《粤游纪赂》，有云： 予以戊申二月，自历下辞周公有德南归，遂订岭南之游。五月，公南来。七月，抵豫章。道闻朝议，有遣使开界之命。公色喜曰：“八年民命，其少苏乎! ”八月，度庾岭，抵端州受命，则闻朝使已先期至羊城矣，公驰赴之。朝使都统完颜，特进副都统吴申，巴图鲁并侍郎雷虎三人，皆善人，而虎尤清介。公与议曰：“朝廷恤民疾苦，德意甚盛。粤东滨海七郡，地方辽阔，万姓喁喁，望恩如望岁。若必周行七郡，而后上疏，使迁民复业，则来年春耕误矣。今我侪马迹所至，当宣布朝廷德意。即今迁民出界，及时开垦，给以牛种，蠲其租赋，早一日则民受一日之惠也。”使者曰：“善。”于是从惠州始，从界外行至潮州，东抵分水关闽界而还。所至民皆挟老携幼，张乐焚香，欢声动地。其还也，亦如之，则有负耒而拜者矣。以予所观，界外所弃，若县，若卫所，城郭故址，断垣遗础，髑髅枯骨，隐现草间。粤俗乡村曰墟，惟存瓦砾；盐场曰漏，化为沮洳。水绝桥梁，深厉浅揭，行者病之。其山皆丛莽黑菁，豺虎伏焉。田多膏腴，沟塍久废，一望污莱，良可惜也。向所谓界者，掘地为沟，广不盈丈，插竹引绳以表之，或遇山则绕山址为沟，曰：“此界外山也。”亦有去城不里许为界者。民间畏同陷井，侧足不前，而愚懵无知，往往误入其中。是时所司尚有以出界坐辟，爰书请者，皆贫嫠村竖，往拾蚌蛤之属为吏所掩获者。命出之，所司持之曰：“此未开界前犯也”。公曰：“今界已开矣。”立命出之，因叹八年之间，冤狱殆不可胜数矣。己酉春，再赴羊城，东自东莞，西自香山，广界毕开。九月，使者返命，盖首尾一载，而开界之事始竣。是役也，四省同时奉命，而粤民独先一岁复业者，则公之力也。观此，则展界之议自王李，而起死人肉白骨者，实周完诸公也。吾粤崇德报功，尸祝不及，毋亦千秋阙典欤！ 原书又载迁海原起云： 呜呼！倡为迁海之说者谁与？辛丑，余从蔡襄敏公在淮南。执政者遣尚书苏纳海等，分诣江浙粤闽迁濒海之民于内地。蔡公曰：“此北平酒家子方星焕所献策也。其兄星华，官至漳南太守。星焕从之官，海上兵至。漳城陷，兄弟皆被掠入海，旋纵之归。其主因问海外情形，星焕乘间进曰：‘海舶所用钉铁麻油神器，所用焰硝，以及粟帛之属，岛上所少，皆我濒海之民，阑出贸易，交通接济。今若尽迁其民入内地，斥为空壤，画地为界，仍厉其禁，犯者坐死，彼岛上穷寇，内援既断，来无所掠，如婴儿绝乳，立可饿毙矣。’其主深然之，执政遂布新令。其说得行也。”盖蔡公之言如此。当是时，诸臣奉命迁海者江浙稍宽，闽为严，粤尤甚。大较以去海远近为度。初立界犹以为近也，再远之，又再远之，凡三迁而界始定。堕县卫城郭以数十计，居民限日迁入，踰期者以军法从事，尽燔庐舍，民间积聚器物，重不能致者，悉纵火焚之。乃着为令，凡出界者，罪至死。地方官知情者，罪如之。其失于觉察者，坐罪有差。功令既严，奉行恐后，于是四省濒海之民，老弱转死于沟壑，少壮流离于四方者，不知几亿万人矣。鸣呼，不仁哉!执政者方忻然以为得计，骤迁星焕官至山左监司。一夕呕血死。 按此一说不见于诸家记载，而奉命迁海者，江浙稍宽，闽为严，粤尤甚之说，与谢君所言稍异。然作者及身亲见，实足征信。 夫祸患之起，其源甚微，而卒之涂毒四海，遗恶万世，观于迁界之事，不亦尤可哀欤，余意满酋入关，初未必肆毒至此，徒以汉奸殃国，不惜举百万同胞，投之豺虎，而丑类益煽其凶焰。即如顺治奏销及乾隆庄史两案，皆发自汉臣。彼坐而窃笑者满酋也。夫长君之恶，而贻祸赤子，其肉真不足食哉！余与麦君遭世澒洞，各怀忠愤，而手乏斧柯，视天仍梦，故每有过从，辄扼腕太息痛恨于国事之无可为。方今大难未已，四邻之环而伺者，岂仅如清初迁徙之祸而已?诗云“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蒿目斯世，安得李王周诸公复起，登斯民于袵席?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矣。”吾人生当二百年后，谈虎色变，犹有余痛。回思先民流离荡析之际，虽有郑侠，难图惨状。爰草斯序，附以各家篇什，质之麦君，不知许我附于读书论世之末否。履庵李洸序 廣州五縣遷海事略 满人入关，混一区宇，施行政令，至多惨酷。在东南则以沿海迁徙一事为甚。扬州十日，广州三日，民庶颠连苦痛，稗史有专记备载。惟迁界问题，诸书总未得有统系之记述；或散见于省志邑乘，及私人记著者，一鳞一爪耳。以故迁界之名，举而询之故老，每骇为未闻。自余青年学子，更懵然不解所谓。闻之清高宗每阅实录，对于清初暴政，常令史臣削去，以为不可以示天下后世。或者迁界一事，即被削去中之一种。究之此等稗政，施行至酷，历时又久，先民创痛，既巨且深，应亦清初一重要史料也。爰稽往籍，证以故闻，就考索所得，略以参究原委，诠叙如次。 一 概要 满清平定海内，西南独后。时郑成功尚据台湾，满兵进剿，以不习水战，时遭损失。而郑氏复招引沿海居民，四出扰掠，出没无常，殊难应付。于是定沿海之界，令居民徒入内地五十里。先画一界以绳直之，出界者死，即所谓迁界之令也。初只行于闽边，渐次及广东之潮惠。康熙元年，广东总督王国光，巡抚董应魁会奏，始并命虎门以西，崖门以东，沿海居民迁徒。于是番禺、顺德、新会、东莞、香山，五县沿海之民皆迁。其间多有一宅而半弃者，有一室而中断者。浚以深沟，别为内外，稍踰跬步，死即随之。贫无依者，不能遽如令，竟夷其地。杀戮之惨，迈于往古。人民委居捐产，流离失所，盗贼蠭起，无有宁时。广东巡抚王来任，具疏请展界不许。递康熙七年还京，旋病且卒，遗疏极言其状。同时御史杨雍建，亦条奏利害，诏可之。至八年二月，诏复迁海居民旧业。但仍延至二十三年，诸乡始得尽复业，是时台湾亦经内附矣。 二 迁界缘于闽郑迁徒起于闽边 《南疆绎史》郑成功传云： 初，闽人当成功之世，内输官赋，内又竭应郑氏之饷，岁以为常。奸民因而盗窃，日出事滋。于是有迁界之议，定沿海之界而迁之城内，出界者死。被迁之民，流离荡析，又尽失海上鱼蜃之利，而闽益贫。已而耿郑之乱交作，杀掠所至，不知谁兵。闽中驻一王、一贝子、一公、一伯。将军都统以下，各开幕府，所将皆禁旅。无所得居，皿以民屋居之。无所得器械，则以屋中之器械供之。无所得役，则以屋中之民役之。朋淫其妻女，系其老幼，喑哑叱咤，稍不如意，箠楚横至，日有死者。加以饥馑，民之存焉者寡矣。及郑氏弃入海澄，耿精忠奉诏入京，界始复开，而民困少苏。 按右所载，知迁界之议，缘于闽郑。海界迁徙，先在闽边。定沿海之界而迁城之内，出界者死，迁界之定则也。被迁之民，流离荡析，其惨一也。尽失海上鱼蜃之利，其惨二也。杀掠所至，不知谁兵，其惨三也。至以王公贝子，并驻一隅，因民所有而有之，奸威并作，民日有死，加以饥馑，存焉者寡，居民之苦况可想矣。 三 閩邊遷界所以并及虎门以西厓門以东諸縣之故 《香山縣志》纪事云： 崇祯七年夏，闽寇刘香掠广东。六月十五日，从虎跳门掠入新会江门。二十日出崖门黄梁都。 按刘香与郑芝龙同为闽海盗寇。事虽远在崇祯之世，但其进掠之路，与迁徒之地理，极有关系焉。 《香山县志》輿地山川云： 虎跳门山在县西南九十里，山西接崖斗舵尾尖山，对峙如门，中通海道。水中巨石，名虎矢石，嵬嵬攒立。山巅有东炮台，与新会西炮台交错。又西八里，则厓门之炮台相望焉。南为大小虎海遥见独厓赤鼻二山，如萍浮雨点。 据右地理所述之险要，与交通，可由闽贼进掠之路。而知迁界所以延及虎门以西，厓门之东之故，并香山迁徒所以先在西南黄梁都等乡也。 明季稗史《赐姓始末记》云： 郑芝龙召募无赖为盗于海中，久之，所得不赀。崇祯中，受巡抚沈犹龙招抚。时南安有荀憨，惠安有刘香，皆称富强。憨先亡，香恃强不受抚。朝命芝龙讨之，战于五虎门外之定海所。芝龙力不敌香。其弟芝虎勇甚，望见香乘大舰，指挥兵士，直前跃舰而上。香手格芝虎兵器，堕之，遂徒手而搏，相持人海，俱死。芝龙既并其众，威震全国。 按刘香之众，后盖并入于芝龙也。郑成功传又云： 郑芝龙得贝勒书，言两粤未平、铸闽粤总督印以待，大悦，即劫其众奏表出降。诸将力谏，第侄及成功，皆痛哭劝止。不听，竟降福州大军。后永明王立，成功归自南澳。己丑，王遣使诣岛封为广平公。庚寅，并雄踞厦门金门两岛，兵势日强。海寇之在东南者，尽归心焉。成功扰乱海疆，迄于僭立，凡十七载。康熙元年壬寅卒，年三十有九。长子经，自厦门入台嗣位。二十年辛酉，经卒，子克塽嗣。 香山小榄乡何姓《复建祠记》又云： 闽郑锦航海而来，徒劫村乡，官吏疲于堵御。康熙元年，总督王国光，巡抚董应魁，会奏令虎门以西，厓门以东，沿海居民，避徙内地五十里。 按此称郑锦即郑经也。刘香图扰广州，其进掠之路，从虎跳门入掠新会江门，出厓门，掠黄梁都，即虎门以西，厓门以东之范围也。郑氏既并有其众，其进掠之路，亦不外此。盖清初群雄以郑氏所据之地为最险，亦以郑氏之兵为最锐。及其统一宇内也，尤以郑氏之底定为最迟。官吏既疲于堵御，故悉意经营，不遗余力。此迁界所以并及广州，且在虎门以西，厓门以东諸乡之故也。 四 迁界歷史之鸟瞰 迁界起于闽边，次及于广东之潮惠，更进至于虎门以西，厓门以东诸地。就虎门以西厓门以东诸地而言，则香山之西南诸乡先被迁徒，即黄粱都、沙尾、北山，奇独澳。黄旗角、潭洲等是。续迁番禺、顺德、新会、东莞、香山，五县沿海之民。于是香山西北诸乡，如龙眼都，小榄，海洲、古镇，黄圃，等亦迁是迁界之祸。香山范围至广，而创痛亦至深。 《香山县志》纪事云： 康熙元年，郑锦猖獗，命内大人科尔坤、介山巡视海滨。居尾令徙内地五十里，赈贫民之不能迁者。于是黄梁都、沙尾、北山、奇独澳，黄旗角，潭洲，诸乡皆迁，官折界期三日，贫无依者不能遽如令，五日夷其地。 按：奇独澳，即今淇澳，在东山城东九十八里。黄旗角，在潭洲东横档北，北界番禺，东北界东莞。前后海道二：一由虎门入绕村前。经乌洲山而入番禺沙湾；一由独子岗，经蕉门口，抵黄角，又经三角山、历潭洲、小黄圃，入板沙海，而至番禺排头。内外之间最要也。 康熙三年甲辰，续迁番禺、顺德，新会、东莞、香山，五县沿海之民。于是龙眼都、小榄、古镇、黄圃，诸乡皆徙。督迁兵士恣俘掠，知县姚启圣力争之，乃稍戢。初，黄梁都民奉迁时，民多恋土。都地山深谷邃，藏匿者众。平藩左翼总兵班际盛计绣之，曰：“点阅报大府，即许复业。”愚民信其然，际盛乃勒兵长连埔，按名令民自碣曰“木龙冢”。木龙者，甲辰隐语也。 按：龙眼都，即龙都也。 康熙四年，巡海使者至广东，设沿海墩台。自元年以来，大臣岁来巡界，以台湾未平故也。是年前总督李率泰，遗疏请宽两广边界。康熙七年，迁民结党为乱。巡抚王来任遗疏请展界。先是迁者委居捐产，流离失所，而周李余党，乘机剽掠。巡抚王来任，安插赈济，存活甚众，旋病且卒，遗疏极言其状。及史杨雍建条奏，诏可之。遣都统特某，副都统鲁某，户部侍郎雷某等，会同平藩尚可喜，总督周有德，巡勘，议撤排栅，改设各汛墩台。 按：周李者，蛋贼魁周玉、李荣是也。特某者，特锦也。鲁某、雷某，名字末详。 康熙八年己酉，春二月，诏复迁海居民旧业。惟黄旗角，潭洲、黄梁都，沙尾、奇独澳，未复。时潭洲、黄旗角两乡人赴督抚辕哀控。知县曹文烩坚执前议，黄粱都亦格于寨议，俱不果。 按：迁民复业，经康熙七年核准（《遥识篇》记奉准时为五月十五日，见后。)至是时始正式下诏也。 康熙二十三年，西南诸乡迁民尽复业。初，诸乡久迁未复，田尽荒废。自十五年尚之信从吴三桂叛，遂开垦荒，今民耕莳。十七年催收王庄税谷。十八年县寨官兵督迁，焚寨刈稼。十九年县征前十八年虚税，追呼不堪命。至是民归改土，地方官令民插标清丈，民始安业。 据右引述，则诸乡迁徙，始于康熙元年，至康熙二十三年，始尽复业。殆历二十二周年矣。其间迁民之颠连，除上述黄梁都之木龙冢外，钮绣《粤觚》云： 康熙甲辰春日，续迁番禺、顺德，东莞、香山、新会、五县沿海之民。先画一界，以其绳直之。其间多有一宅而半弃者，有一室而中断者，浚以深沟，别为内外，稍踰跨步，死即随之。迁者委居捐产，流离失所。 《香山县志》宦绩云： 姚启圣，字熙止，会稽人，康熙三年任香山知县事，性沈毅，有文武才。时值再迁西北诸乡，乡民挈妻孥号于路，督迁之营弁犹恣掠。启圣挟白刃前曰：“是皆吾赤子也。颠连至此，尚忍然耶?”弁感之，悉还所掠。 又同上列传有云： 郭隆，有胆略，好义勇为。康熙间，徒迁海民。上官委隆督迁小榄。瓜期促逼，贫者难于舟楫，男女哭声载道，隆恳请展限十日，复多方济之。不致流离琐尾者，隆之力也。 《遥识篇》者。不佞先代闇然公讳举程之行年录也。其中叙述迁界当时亲历亲见亲闻之事有云： 康熙三年，五月十三日，督院卢崇进会各镇由海洲入新会勘界。二十四日，出示移徙各村。廿五日，余由广州回。翌日，携眷过横江。时乡民走乱，村盗贼截夺，来往甚难。及至横江村，寄寓吴家。女子夜在地卧，男在街宿．不能久居。六月十五日，挈眷出省，至西门外长桥居住。十月廿三日，知县城守亲到徙村。是时知县姚，带乡民至邑城安插，并招抚各处土匪，以靖地方。然复村时，本村住户，仍多被盘据者，亦由于此。 康熙四年，三月二十三日，太白经天。三月至五月大疫。迁徙之人，在邑城省城寄居，感疫而死者甚众。 康熙七年正月十三日，王巡抚病危，遗疏请复村。北京自春徂夏大旱。五月初六日，至初八日，太白昼见。但星微体暗，求雨亦在此时。命各衙门大放囚狱。十五日，命准复村。以上各事，俱有邸报登载。八月，总督藩提同往惠潮展界。 按此所记五月十五日，令准复村，即《香山县志》纪事所载，康熙七年王巡抚遣疏，及御史杨雍建条奏诏可之之事也。又云：“同往惠潮展界”。知惠潮诸乡，亦经先迁徙也。 香山小榄何氏宗祠因迁被毁，《复建记》又云： 闽台郑锦，航海而来，焚劫村乡，官吏疲于堵御，康熙元年，总督王国光，巡抚董应魁，会奏令虎门以西，厓门以东沿海居民，迁徙内地五十里，癸卯二月，命内大人会制抚提军，按临定界，在古镇潭洲各处。后蕃下总兵张某悬示，始将海洲小揽一并迁徙。合乡士庶，联呈苦诉不恤，翌年十一月十九日，遂罹惨祸。人民离散，庐合坵墟，祖祠亦为官兵所毁。七年戊申，抚军王来任，御吏杨雍建，条陈利害，请复边界。己酉二月始得还乡。 香山何大佐《榄屑》所载东海老人一条有云： 崇祯末年，乡中群盗，聚散不常。鼎革后，横行尤甚。未几，遂有迁徙之事。当大军将至时，一蛋人自海上来，探知军临日期，密报于吾族老、遂挈族而行，得免于祸。闻先世有祖姑适新会小桥乡，得闻军临期，又以海贼梗途。惟渔人得便来往，故即命此人飞报。问其姓名不答。自称“东海老人。”曰：“不忍乡人玉石俱焚也。”后不知所之。当老人来报时，乡人信疑参半。但迟行者，即难免于厄。今乡中有所谓大军山者数处，乃各姓遇祸者遗骨封瘗之总坟也。与秦之封殽尸，楚之筑京观，事相类。 按右引述，似偏于香山一隅之搜讨。但此事为当时忌讳，他书记载简缺。而番、顺、新、东，诸邑志，一时又难备借参考，究之，此事香山负痛最深，则记载亦当比他邑特详，似亦足代表一般矣。 又按广东所称五属沙田，曰：香山，东莞、番禺、新会、顺德，都在虎门西，厓门东域内。年湮代远，未得确查当年被迁者乡界别。然《香山县志》，载康熙三年有续迁番、顺、东、新、香，五邑沿海居民之语。而在香山，一则曰迁西南诸乡，再并迁西北诸乡，悉属今日沙田蔓衍之地。由此而推知当年五县被迁各乡，即今日悉有沙田之地无疑。换言之，今日五属沙田之乡，即当年曾被迁徒者也。大抵当年各乡所滨海坦，沙淤渐积，久而弥广。曾不几时，前之汪洋浩荡者，浸假一桥可通矣，甚且田连阡陌矣。故乾嘉以来，海寇之患，逐渐减少，一变患在沙匪焉，同光以还，户口益增，人烟浓密，沙匪之势，渐形衰息，只知所谓土匪矣。上下三百年间，世运之转移，地势之迁变，有不胜今昔殊异之观，长民者其知所变通焉。 五 既迁准復之前因後果與遷民之尸祝 海边迁徙，实请初军事上一种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然台湾未平，民先准复业者，则以有大吏赓续代为呼吁也。康熙四年，闽浙总督李率泰在任病卒，遗疏首请宽两广边界。《广东通志》宦绩云： 李率泰，字寿筹，满洲人。顺治十年，以兵部侍郎总督两广。（中略)旋奉年擢兵部尚书，迁闽浙总督，后卒于闽。 按：顺治十三年，王国光总督两广，李督即以是年迁督闽浙，至康熙四年，去粤已十矣。 《榄屑》录其遗疏云： 为沥血冒陈事：臣李率泰，蒙恩简拔，授以两广总督之职，继又出总闽浙。臣前在粤，粤民尚有资生。近因奉旨徙移百姓。弃膏腴而为荒土，捐楼阁而就茅簷，赤子苍头。啼饥在道，玉容粉面。丐食沿街，以至渐渐死亡，十不存八九。为今之计，虽不复其家室，万乞边界稍宽，俾各处村民，耕者自耕，渔者自渔，可以缓须臾之死，臣虽死亦瞑目矣。臣因积劳成病。旧年两本，乞赐骸骨，未蒙俞允。臣死在旦夕，不得不预诉愚衷。独臣生子太晚，于顺治戊戌年，始生一子，年甫八岁，获邀圣旨，抚育成人，亦可报高厚于万一也。具此飞章，不胜激切之至。 奉谕李率泰前任两广，目击民艰，尸谏之谊，敷陈之事，仰该督抚具奏。 是年广东巡抚王来任，亦曾具奏，《榄屑》又录其疏云： 为谨陈粤境残黎困苦，仰乞睿鉴敕复事：臣自受命抚粤以来，目击时艰。忧心如毁。盖粤东之困苦，无如海边，迁民尤甚，前岁逆兵入寇，沿海迁民．惨被荼毒，或被戮而尸骸遍野，或被掳而骨肉星分，或被横征而典鬻妻儿。颠连万状，罄竹难书。踪有一二遗黎，亦是鹄面鸠形，枵腹待尽。抚莅兹土，目击情形，渐无补救之术，徒有如伤之怀耳。臣窃以为折回田地之令一行，则妨农病民，其弊立见于目下矣。盖军饷实出于输将，输将实出于田亩，未有土地辟，而课饷不殷给者也。臣计折边田亩数十顷，岁纳粮米数十万石。自开复以来，兹蒙圣恩，轸念民瘼，蠲免十年，至今未尽征输。且以汤火方离，惊魂未定，若果加抚恤之仁，各抒安常之业，庶俾失所残黎，下以乐育妻儿，上以供糈王国。今若迁其人民，弃其疆土，则海无渔盐之赋，田无输纳之资，是欲益国，反损国也。此迁民之未便者一。 方令寇船成(舟宗)，游移海外，未敢辄犯海内者，赖有此边海之民，遇警则驰报汛哨，抵敌则孰戈待御，民藉兵以自卫，兵亦藉民以相助，是边民如藩篱之一助也。今若弃彼民居，鞠为墟莽，贼得乖虚窥伺。潜聚窃发，掠境犯城，无所不至，是欲防盗，反开盗路矣。此迁民之未便者，又其一。 粤东自寇变之后，连年弁兵，未尽扑灭，梗横未尽倾心，特窥捕哨徂师西粤，纠党劫掠乡村，边境骇惶，难民载道，哭哀哀而告诉，见者惨目伤心。缉弭无策，伎穷莫奈。念彼小民无知，恒心因乎恒产，若一旦毁其室庐，失其常业，聊生无术，望救孔般，将老弱相转沟壑，壮者流毒他方，酿祸非浅。此迁民之未便者，又其一。 臣熟察粤境情弊，深悉小民机宜，幸际圣明普照，及逃亡之民，雨泽回枯槁之春，千载一时，不得不披沥臂渎也。如臣言可采，仰祈敕部速行，庶哀鸿有哺，毋致遗疑。臣不胜屏营待命之至。 又录其康熙七年遗疏云： 广东巡抚王来任，奏为微臣受恩深重，捐躯莫报，临危披沥，一得之愚，仰冀容鉴，臣死瞑目事：臣自康熙四年八月十三日，受事两年以来，名刑钱谷，鞅掌无停，经催带征各年盐课等项，俱幸完全。地方民生利病，虽不能尽除，然臣曾陈六大害，请旨永革，有不便于民者，竭力剔之，民若犹有未苏者，臣限于力耳。臣在粤东两载，其中情形，臣颇深悉。且皇上孜孜求活，臣有知见，至死不言，不几仍负罪于地下乎，谨披一得之愚，为我皇上陈之。 一、粤东之兵多，宜速裁也。（下略) 一、粤东之边界宜急展也。粤东负山面海，疆土原不甚广。今概于海滨之地，一迁再迁，流离数十万之民，每年抛弃地丁粮三十万两。地迁民移，而又设重兵以守其界。立界之所，筑墩台，树椿栅，每年每月，又用夫工土木修整，动用不费公家，丝粟皆出民力。未迁之民，日苦科派，流离之民，各无栖止。死丧频仍，欲民生不困苦，其可得乎?臣请于原迁之民，复业耕种，与煎晒盐斤，将港内河撤去其椿，听民采捕，将腹内之兵尽撤，驻防沿海州县，以防外患，于国用不无小补。而祖宗之地，又不可轻弃，更于民生大有裨益，如谓所迁移之地丁虽小，而御海之患甚大。臣思设兵原以捍卫封疆，而资战守。今被海寇侵掠，累百姓而赍盗粮，不思安攘上策，乃缩地迁民，弃其门户，而守其堂奥，臣来之前闻也。臣抚粤二年有余，亦未闻海寇大逆侵掠之事，所有者仍是内地被迁逃海之民，相聚为盗。今若展其边界，此盗亦卖刀买犊矣。舍此不讲，徒聚议以求民瘼，皆泛言也。 一、香山之横石矶子口宜撤也。（下略) 以上三事，皆功令之所甚严，诸臣所忌讲。臣属纩之际，毫无所私，总以身在地方，目击情形如此。此仰体皇上子惠元元至意，以尽公忠一念之诚，不得不沥血遦言，臣虽生不能报国，死犹可以无憾也。伏乞敕部议覆施行，臣未敢擅便，谨题。康熙七年正月日疏。二月十五日奉旨准复原职。 此疏上，复界之机动矣。《广东通志》宦绩载总督周有德事略有云： 周有德，汉军镶红旗人，宏文院学士。康熙六年，擢两广总督。七年，圣祖轸念民生，遣都统特锦等会勘广东海界兵防，俾民复业。是时迁界人民，颇苦失业。闻沿边设守，许迁户仍归旧地，靡不踊跃欢呼。有德因言海边辽阔，若俟勘界既周，始行安插，尚需时日，穷民迫不能待。请即于勘度设兵之时，檄牧令桉迁户版籍，给还故业，俾得裕其生计。得旨允行。（下略)粤民德之。 由是各乡迁民，开始得复，其感戴代吁诸公也。《香山县志》有云： 展界后，沿海各乡，或祀王中丞于乡学、或附祀于各庙，或并祀总督李率泰。 《榄屑》又云： 王中丞遗疏展界，人所共知。李制台一疏，人鲜知者。乾隆己卯，重修凤山寺，寺侧为王李二公书院，并祀二公，盖报得者无地不可尸祝也。录李公遗疏悬于壁间。 《廣東通志》宦绩又云： 王来任、字宏宇，正黄旗汉军。康熙四年巡抚广东，疏陈广东夫役、民船、采买、私抽、诬盗、擅杀，六大害。敕院议次第施行，粤民大悦。(中略)七年，以絓误还京，病卒。遗疏谕粤东边界居民，奉檄内迁，流离失所，至数百万，宜令复还故地。诏许之。濒海之民，复归田里，为立庙祀焉。初宏宇之罢也，里排潘世祥百余人谐阙请留，既至闻其卒，痛哭而还。 统上所述，虎门以西，厓门以东，诸乡之迁徙，界连五邑。康熙元年始迁，至康熙八年始复，时历七载。香山西南诸乡，更至康熙二十三年始尽复，则且历时二十二周年。其间苦痛，则有如《香山志》所记黄粱都之木龙冢，《榄屑》所记大军山之团葬，以及《广东通志》“王中丞事略”所载人民流离失所，竟至数百万。呜呼，亦云惨矣。爰录其概，以备当世留心国史者采择焉。 附 录 癸卯被迁出乡落魄寄食甲辰夏偶到羊城得尚公 洁镇台访取先文介待漏图护存完奸赋复一首 李果奇仲常 出疆回首已无家。计拙依刘祇自嗟。儿女飘零分海角。弟兄流落各天涯。 书藏万轴同归烬。画蓄千函总搏沙。簪履感君恩罔极。九重生面护官衙。 归乡诗并序 何巩道越巢 癸卯之秋，甫开海禁，出走彼都，负薪行歌，五更寒燠。戊申嘉平，奉命放归，趋者若狂，仆犹淹滞。兹幸辛亥秋冬之交，始得徐理一掉，重展先山。半里饥烟，万家衰草。怅桑麻之非旧，泣草木之如新。乌乌情深，皐鱼泪落。若夫乡虚祭酒，野乏招魂。洛邑之民，二三厥德。若敖之鬼，亿万其身。乐土为墟，胜游如梦。遂成永感，輙复孤吟。虽不如宋玉悲秋之词，聊以发王粲思归之叹云尔。 踏到危桥马自停。水边茅屋似晨星。泊多渔艇添新市。塌尽僧门出古铭。 日落可怜村路黑。雨多方见草痕青。伤心华表归来晚。谁信千年鹤姓丁。 横卧麒麟倒挂藤，万家荒冢绿层层。人间久已传金盌。地下何须点漆灯。 十月祭田喧晚获。一冬山径没寒冰。沉吟忽见长松树。闻说狐狸夜夜升。 西园文酒久飘摇。塞绕黄花认板桥。楼上彩云连夜散。门前烟水几时消。 路逢兽迹争传虎。地少人踪忽听枭。独有古槐依旧绿。不随秋草共萧萧。 学得青歌未白头。也携尊酒上扁舟。杯边枫叶从今落。梦里江声自古流。 虹饮远溪明夕照。蝉吟衰柳怨重楼。红桡曳月归前浦。独捻横箫对暮秋。 新生豁树尽成围。行过朱门事已非。草满不知何处立。路速犹似未曾归。 井鱼见日穿萍没。谷乌惊蛇出穴飞。惟有当年垂钓叟。白头犹恋旧渔矶。 路远荒坵水接天。寂无风雨亦萧然。泪红原不因今日。头白何曾是暮年。 百尺藤萝缠古庙。几家烟火隔平田。分明鬼向孤儿哭。犹待清明送纸钱。 莫笑孤帆岁暮归。病人长忆故园屝。梅知渐暖何曾落。芹忍余寒未敢肥。 最恨隔船难买酒。祇怜临水易沾衣。此时霜月白如画。老鹘呼风横海飞。 读王大中丞展界疏 刘翰长墨庄 此是当年血泪痕。揣灯一读一销魂。几重得达迁移苦。八郡齐邀浩荡恩。 岂有可捐天子土。从无不白老臣寃。陈情制府难湮没。遗草于今可并论。 百万生灵尽倒悬。不堪故老说当年。孤臣奏议千行泪。昭代文章第一篇。 生为民流当抢地。死仍尸谏始回天。江乡今日争尸祝。五月苹蘩盛俎边。 题李制府展界疏 何 梅俊人 谁上筹边策。同僚口尽箝。屡迁民命贱。新界海疆严。 野鬼号深堑。饥鸟啄败檐。耕渔还旧业。九死不须嫌。 沥血飞章日。哀鸿满道途。远人原未靖。滨海本何辜。 圣主容尸谏。流民入画图。王公继一疏。八郡庆来苏。 谒王大中丞祠 海禁当年急，哀鸿实可伤。三宜陈血泪。八郡挽流亡。 报国捐残命。苏民尽热肠。江乡遍旧德。爼豆永苞桑。 过王大中丞祠 麦作梅梦良 一封朝奏竟回天。夕死真能慰九泉。井里只今安堵甚。报恩顶祝自年年。 谒大中丞王公祠 邓炽林厚堂 生当安乐忆流离。食德人来拜古祠。疏动九重天子听。民移八郡老臣悲。 鸿寻旧垄几无地。燕觅空梁尚有思。接踵制军尸谏后。千秋血泪染遗碑。 谒王大中丞祠 李庚镛觉庵 海疆禁急粤民枯，八郡流亡满道途。目击疮痍生竟舍。鳞批殿陛主能孚。 千年桑梓沾霖雨。五月衣冠荐豢刍。沥血同心惟制府。颂歌应共徧方隅。 读麦衮甫劫灰录纪康熙三年迁界有感 汤龙骧展云 虎门西望到厓门。潮落潮生旧劫痕。复国无功成盗贼。破家底事祸黎元。 柳条边界移沿海。梅雨分龙隔故园。五载播迁憔悴尽。放归犹有未归魂。 题木龙岁冢 我至黄粱都。未识木龙冢。今读劫灰录。令我毛发竦。 康熙岁甲辰。闽粤克不巩。郑经海道来。八旗丧骁勇。 水战胜负悬。将军节虚拥。虎门薄厓门。边守肩弥重。 畏怀鲜威德。强臣将贺(罒之)。弃地爰主谋。介山实作俑。 界绳直如矢。内徒迫云涌。胥吏恣敲扑。上官半阘冗。 未沾覆帱恩。已饱迁界恐。贼篦尚能忍。兵薙奚胜悚。 黄梁邃林谷。居人未命奉。逃匿避勒迁。深藏散邱陇。 叱咤班头伯。杀人逾蠛蠓。招来假人慈。加刄不旋踵。 血泻六脉渠。孩提靡遗种。积年尸孰收。野木亦已拱。 冤魂付浩勃。茅蒐自茏茸。冢立骨久枯。碣成心暗捧。 欲向大吏言。强侠缩如蛹。民贼任逍遥。堂皇金毕琫。 天道那可知。哀哉此林总。 跋 满虏入关，虔刘僇毒之凄，罄竹难书。嘉定扬州之屠杀，至今犹有余痛。康熙迁界一案吾粤濒海诸县，受祸最烈，较之江南所遭者，抑有过之。惜当时文网綦严，面史氏又复讳言其事。余所见清初野乘，述此案者，词多隐晦。顺德胡日乾酉仲，当有佚记一篇，余昔年曾抄存行箧，遭乱且散佚，无可考。吾乡何巩道皇图，躬遇其役，归乡诸作，固已尽道情事。顷读其集，又有人自故乡来，凄然相对有作诗云：“偶闻语便成悲。穷梅田园异昔时。栗里寂寥陶令菊。东山零落谢公棋。野塘水浅空添獭。寒树条衰尚笑鸱。话到此情杯酒冷。对君惟有咏新诗。”。其流离荡析之情，当可于言外得之也。数年前，麦君衮甫，撰五县迁徙事略，余既序而付梓，时值广州事变，此书未有面世。嗟乎！吾国遭遇外侮，满虏固已甚于金元，而今日倭寇侵略，尤甚于金元满虏。世有节烈忠义之士，奋起抵抗，复我邦族，盖亦知所感发兴起者乎！又文先生，适有《广东文物》专集之辑，网罗文教，发扬民族精神，不遗余力。从史附入，以广其博，并以表彰先烈，至于不朽云尔。履庵李恍谨跋。 录自广东文化协进会编《广东文物》中册，香港194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