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史与词史_浅谈杜诗对陈维崧词的影响

杜甫研究学刊二� � 一年第一期 膝第 � 期 诗 史 与 词 史 —浅谈杜诗对陈维私词的影响 梁鉴江 杜甫生活在唐帝国由盛而衰的急剧变 化的时代。 他目睹纲纪的崩坏 、 权贵的骄 奢 、 官府的凶暴、 百姓的困苦。 他身历 “安史之乱 ” 的历史惨剧及随后的吐蕃 、 回绝之祸 , 而自己亦衣食难继 , 饱尝颠沛 流离 、 亲人离散之苦。 杜甫的诗歌 , 从广 阔的角度反映了社会的离乱 , 深刻地揭露 了社会的矛盾 , 抒写了诗人的恺郁与悲 愤。 《秦州杂诗》二十首反映了外族的人 侵、 时局的动乱 、 百姓的苦难和个人的困 窘。 “三吏 ” 、 “三别” 生动地描写了差吏 的蛮横 、 百姓的不幸和社会的纷乱 。 《自 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郭 写 自长安返奉先 探家沿途所历 、 所见 、 所感 , 由己及人 , 由家及国 ,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达了 “穷年忧黎元 , 叹息肠 内热” 的优患与悲愤 , 揭露了 “朱门酒肉 臭 , 路有冻死骨” 的社会不平。 !北征》 思考人生 , 反映社会 , 忧伤国事 , 叶梦得 把它比作司马迁的 ∀史记#。 !秋兴八首》 身世之感、 故园之思贯穿始终 , 寄托着诗 沐汉寸大唐王朝由盛而衰的深刻的悲慨。 《彭衙行》描绘出一幅战乱流亡图。 《述 怀# 揭露叛军 “杀戮到鸡狗” 的凶残 , 描 述百姓 “几人全性命 , 尽室岂相偶” 的悲 。 ∃ % 惨。 杜诗真实而全面地反映了唐代的 “安 史之乱” 前后的历史面貌 , 有 “诗史” 之 誉。 杜诗的现实主义精神深刻而广泛地影 响着唐以后历代的诗歌 , 同时对一些词人 的创作也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 诚然 , 由 于词以 “婉约 ” 为正宗 , 以儿女情长 、 伤 春伤别为传统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 历来被视为 “诗徐” 、 “艳科” , 就总体而言 , 词的现实主义精神 不能与诗歌相比 , 但在特定的历史时期 , 一些词人冲破了传统内容的局限 , 写出了 一些现实性较强 、 有鲜明的时代精神的作 品。 南宋辛弃疾及辛派词人陈亮、 刘过在 山河残破、 国柞危亡的时代 , 唱出了慷慨 悲壮的爱国之歌。 王沂孙则以传统的婉约 风格 , 宛曲地抒写了家国兴亡之感。 清初 云间派领袖陈子龙面对山河陵谷之变 , 在 他的一些作品当中 , 寄托了明亡之恨 & 他 的弟子夏完淳的后期创作 , 沉郁悲慨 , 表 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 上述词人的这 些作品 , 虽然很难看出杜诗明显的痕迹 , 但无疑受着包括杜诗在内的现实主义传统 影响。 在历代词人当中, 深受杜诗现实主义 精神影响 、 作品明显带有杜诗痕迹的 , 是 清初阳羡派领袖陈维裕。 陈维裕 , 字其年 , 号迎陵 , 宜兴 !今 属江苏# 人 。 出生于明末富有正义感的官 僚家庭。 祖于廷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 。 父 贞慧与方以智 、 侯方域、 冒襄并称明末 “四公子” 。 南明亡后 , 他庐居先父墓侧 , 十二年不入城 , 过着遗民的隐居生活。 陈 维裕自小受着家庭的熏陶 , 富于民族气节 和正义感。 十七岁补诸生 , 以后屡试不 选 。 二十岁左右明朝覆亡。 二十多岁离开 家乡 , 自此南北浪游 , 穷愁潦倒。 他在冒 襄的水绘园寄食十多年 , 到过苏州 、 扬 州 、 镇江、 南京、 杭州等地 , 四十四岁到 过北京 , 后来又北游河南、 河北 。 从二十 多岁到四十多岁 , 是他生活最困苦的时 期 , 也是他创作丰收的时期。 他深入社会 生活 , 饱尝人间辛酸 , 写了大量现实性很 强的作品。 “或驴背青霜 , 孤篷夜雨 & 或 河梁送别 , 千里怀人 & 或酒旗歌板 , 须髯 奋张 & , 或月榭风廊 , 肝肠掩抑 & 一切诙谐 狂啸、 细泣幽吟 , 无不寓之于词 。 ” !陈宗 石 《湖海楼词序## 康熙十八年 !∋� (# 以诸生应博学鸿词科 , 授翰林院检讨 , 三 年多后逝于北京 。 虽然他没有像陈子龙、 夏完淳那样直接参加过抗清斗争 , 但密切 关注南明复兴大业 , 对人民的抗清斗争无 限同情 。 陈维裕与杜甫有相同的人生经历 ) 同 样生活在海立山飞的大动乱时代 & 同样出 身名门而科场失意 & 同样颠沛流离 , 寄食 四方。 这使他能像杜甫一样深刻地认识社 会 , 准确地把握社会矛盾 , 以其作品全面 而真实地反映时代面貌 。 陈维裕在诗歌创作方面下过功夫 , 学 习杜甫的沉郁之调。 康熙十二年 !∋� ∗# 前后弃诗不作 , 专力为词 。 陈维裕词深受 杜诗影响 , 取得巨大成就。 杜诗的 “史” 的精神深刻地影响着陈 维裕的创作思想和创作实践 , 使他的词也 具有 “史” 的特质。 他在 《词选序》中 说 ) 客或见 , 今才士所作文 , 间类徐 庚俪体 , 辆曰 ) “此齐梁小儿语耳 。 ” 掷不视。 是说也 , 予大怪之 。 又见世 之作诗者 , 辄薄词 不为 , 曰 ) “ 为 , 机致损诗格 。 ” 或强之 , 头 目尽赤 。 是说也 , 则又大怪 。 夫客又何知 + 客 · 亦未知 。 开府 《哀扛南》一赋 、 仆射 在河北诸书 , 奴仆 《庄#、 !骚#, 出 入 《左》、 !国》, 即前此史迁 、 班稼 诸史书未能见礼先一饭 , 而东坡 、 稼 轩诸长调 , 又骚骚乎如杜甫之歌行与 西京之乐府也 。 盖天下之生 才不尽 , 文章之体格亦不尽 。 ⋯⋯鸿文拒轴 , 固与造化相关 & 下而诩语危言 , 亦以 精深自命 。 要之 , 穴幽 出险 以厉 其 思 , 海涵地负以博其气 , 穷神知化以 观其变 , 渴才渺虑以会其通 , 为经为 史 , 曰诗曰词 , 闭门造车, 谅无异辙 也 。 他认为 , “文章体格” 无论大小都不能轻 视 , 都可以产生影响巨大的作品。 这段话 的主要 目的是批判 “薄词不为” 者 , 为词 作辩护 。 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 ) 一是认为 诗 、 词同等 , 无分轩轻 , 不应厚此薄彼。 二是强调词的社会功能 , 认为词也可 以 “为经为史” , 只要 “厉其思 ” 、 “博其气 ” 、 “观其变” 、 “会其通” , 词也能发挥经 、 史 的社会教育作用 。 他在同一篇文章中又 说 ) 选词所以存词 , 其即所以存经存 史也夫 。 他把词与经 、 史等同 , 极大地提高词的地 位 , 实际上是主张词要发扬杜诗的 “史” 的精神 , 发挥杜诗 “史” 的作用 。 · , % 陈维裕以这种思想指导自己的创作实 践 。 他大胆地冲破传统词题材内容的一切 禁区 , 把词的题材内容拓展到生活的各个 方面。 陈维扁词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他那 个时代的社会矛盾 , 在反映社会生活的深 度和广度方面 , 历史上没有一个词人能与 之匹敌。 翻开一部 《湖海楼词》, 我们可 以看到作者对前朝的怀念 、 对明亡的悲 愤 & 可以看到词人怀才不遇的悲歌、 身世 飘零的哀叹 & 可以看到抗清的战事、 统治 者的荒淫横暴 、 农民的灾难、 纤夫的痛苦 %%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 一部 !湖海楼 词》, 就是一部明末清初的历史。 如 《贺 新郎# !水宿枫根够 # 揭露明末统治者的 荒淫无耻 ) · 水宿枫根搏 。 尽沽来 、 鹤黄老 酿 , 银 丝 鲜鲜 。 记得 筝堂 和伎馆 , 尽是仅同仆射 。 园都在、 水边林下。 不闭春城因夜宴 , 望满湖 、 灯火金吾 怕 。 十万盏 , 红球挂 。 重游彼泽 偏潇洒。 剩空潭、 半楼烟雨 , 玲珑如 画 。 人世繁华原 易 了, 快比风格阵 马。 消几度 、 城头钟打 。 帷有鸳鸯湖 畔月 , 是 曾经 、 照过倾城者 。 波织 草, 船堪藉 。 词人于明亡后乘船经鸳鸯湖烟雨楼感旧而 作此。 上片极写昔 日鸳鸯湖筝堂、 伎馆之 盛 , 无情地揭露明末官僚的醉生梦死。 《虞美人》!无聊笑拈花枝说# 反映清初人 民的抗清斗争 ) 无聊 笑拈花枝说 , 处处鹃啼血。 好花须映好楼台, 休傍秦关蜀栈 、 战 场开 。 倚楼极目添愁绪 , 更对东 风语 。 好风休簸战旗红 , 早送树鱼如 雪 、 过江东。 康熙十二年 !∋� ∗# 十一月 , 吴三桂起 兵 。 次年 , 云南、 贵州 、 广西 、 福建 、 湖 南、 四川克复。 抗清战事出现了转机。 因 % � · 陕西王辅臣起事 , 川陕便形成一条抗清战 线 , 严重地威胁着清廷的统治 。 清廷急忙 派兵镇压 。 康熙十五年王辅臣降 , 川陕抗 清战线瓦解。 词以清兵镇压川陕反抗力量 为背景 , 反映腥风血雨的历史年代 , 表现 作者对抗清将士的同情。 、《夏初临》!中酒 心情# 抒写明亡之恨 ) 中酒心情 , 拆纬时节, 普腾刚送 春归 。 一亩池塘 , 绿阴浓触帘衣 。 柳 花搅乱晴晖。 更画梁 、 玉剪交 飞 。 贩 茶船重 , 挑笋人忙 , 山市成围。 蓦然却想 , 三十年前 , 铜驼恨积 , 金 谷人稀。 划残竹粉 , 旧愁写向闲西 。 惆怅移时 , 镇无聊 、 掐损菩薇。 许谁 知 , 细柳新蒲, 都付鸡啼 。 本篇作于明亡三千年后崇祯帝殉国日。 明 亡时陈维裕才二十岁 , 此时已是五十岁的 老人了 。 往事萦怀 , 遗恨未消 , 笔笔沉 痛。 !南乡子》六首描写天灾人祸使江南 农民毁屋破家 、 无以为生的悲惨景象 。 作 者在第二首词末注云 ) “今秋水乡尽没 , 而山民复十室九病 , 故词及之。 ” 第一首 摄取农村水灾的一个镜头 , 写水漫田园 、 万户断炊的惨况 ) 天水沦涟 , 穿蔫一只撅头船。 万 灶炊烟都不起 。 芒展 , 落 日拼虾水田 里 。 天水茫茫 , 田园尽没 , 万户断炊 , 灾民只 得在水田捞虾充饥。 第五首写水灾已令农 民困苦不堪 , 官府又压低粮价 , 把他们赶 上绝路 。 他们恳求官府兴修水利 , 用公平 的价钱收购粮食 , 给他们一线生的希望 ) 万艘千船 。 今年米价减常年 。 乍 可 宣房填蚁穴。 愁绝 , 不愿官家言改 折 。 宣房 , 宫名。 汉元光中, 黄河决于瓤子 。 后二十徐年 , 汉武帝堵塞决 口 , 筑宫其 上 , 名宣房宫 !见 《史记 ·河渠书》#。 填 蚁穴 , 谓堵塞黄河决口。 《韩非子 ·喻老》) “千丈之堤 , 以蟠蚁之穴溃。 ” 这首词揭露 了百姓与统治者尖锐的矛盾 。 !贺新郎》 !战舰排江口 # 反映强征牵夫给人民带来 的苦难 ) 战舰排江 口 。 正天边 、 真王拜 印 , 坟蜻蟠扭 。 征岌掉船郎十万 , 列 郡风胎雨骤 。 叹间左 、 骚然鸡狗 。 里 正前团催后 保 , 尽累累、 锁系空仓 后 。 件头去 , 敢摇手 + 稻花恰趁霜天 秀。 有丁 男、 临吱诀绝 , 草间病妇 。 此去三扛牵百丈 , 雪浪排播夜吼 。 背 耐得 、 土牛鞭否+ 好倚后园枫树 下 , 向丛祠 、 玉倩巫浇酒 。 神枯我 , 归田亩 。 《清史稿 ·圣祖本纪》) “十八年己末春正月 ·⋯ ,’ 贝勒察尼督水师围岳州 , 贼将吴应麟 遁 , 复岳州 。 ” 词写康熙十七年 !∋� − # 秋贝勒察尼从长江下游抓丁男当纤夫运送 清兵西入湖南围剿吴应麟情景 , 揭露了统 治者的横暴 , 反映了百姓的痛苦 , 现实主 义精神之强 , 在古代词人作品中十分罕 见 。 将陈维裕比作词中的杜甫 , 一点也不 会过分。 杜诗还影响到陈维裕某些词的主题 、 场境、 表现手法乃至用语 , 如上文所举 !贺新郎# !战舰排江口 #, 主题、 场境都 跟杜甫 !石壕吏》十分相似。 “此去三江 牵百丈 ” , 亦由杜甫 !祠南夕望# “百丈牵 江色 , 孤舟泛 日斜” 化出。 又如 !贺新 郎》!吴苑春如绣# ) 吴芜春如绣 。 笑野老 、 花戴 酒 恼 , 百无不有 。 沦落半生知 己少 , 除 却吹萧屠狗 。 算此外 、 谁软吾友+ 忽 听一声 !河满子 #, 也柞关 、 雨湿青 衫透 。 是鸽血 , 凝罗袖 。 武昌万 叠戈船吼 。 记当 日、 征帆一 片 , 乱遮 类口 。 隐隐枪楼歌吹响 , 月下六军搔 首。 正乌鹊 、 南飞时候 。 今日华清风 景换 , 剩 凄凉 、 鹤发 开元史。 我亦 是 , 中年后 。 此篇副题 ) “赠苏昆生 。 ” 苏昆生是明末清 初著名歌手。 作者原注 ) “苏固始 !今属 河南 # 人 。 为当今南曲第一 。 曾与说书史 柳敬亭同客左宁南幕下 , 梅村为赋 《楚两 生行#。 ” 左宁南即左良玉 。 左良玉死 , 苏 昆生削发入九华山 , 后出山从汪然明 。 汪 然明死 , 他流落苏州 , 以卖歌为生 。 陈维 裕在苏州与他结交 。 词写作者与苏昆生的 友谊和他的身世 , 寄托明亡之恨。 苏昆生 的身世像唐代著名歌手李龟年。 词的人 物 、 主题、 情调都明显带有杜甫 !江南逢 李龟年》的痕迹。 类似的例子还可以再举 出一些 。 此外 , 杜诗还影响到陈维裕词的风 格。 陈廷悼以 “豪雄俊爽” 概括陈维裕词 的风格。 其实 , 这仅是陈维裕词风格的一 面 , 他的许多作品 , 尤其是长调 , 往往带 有一种深沉的悲郁 , 这固然跟他所处的时 代和个人遭遇有关 , 杜诗的影响也是一个 重要因素。 关于这点 , 只要读一读 《湖海 楼词》, 便不难体会。 !作者通讯处 ) 广东人民出版社 , ∋� ∋�. # 资任编辑 王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