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云翼选注《宋词选》感想

胡云翼选注《宋词选》 2009-11-25 09:15:45来自: 韩舍人(舍人得书) 什么是成长？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有一天能读完《古文观止》和《宋词选》，就算 是长大成人了。升学考试之后，父亲奖励我五块钱。紧紧攥着这人生中第一笔巨款，我来到了 马路湾新华书店。在古典文学柜台前，我庄严地向售货员阿姨宣布，我要买两部书：《古文观止》， 还有胡云翼选注的《宋词选》。这书家里原来都有，那是哥哥买的，已经被他翻烂了。我觉得自 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应该像个大人一样拥有这两部书，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书。 而后的很多年，我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把这两部书读完了。对我来说，胡云翼就是宋词的 代言人。他在这本书里为一个少年构筑了绚烂鲜明的宋词世界。他把数量众多的古代词人轻而 易举地排成了队列。苏东坡和辛弃疾思想进步，水平也出类拔萃，作为高瞻远瞩的词坛总司令， 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紧跟着立场坚定，水平却没有那么高的十大元帅，比如张元干， 张孝祥，刘克庄等人。当然，还有走在最后面的爱唱反调，精神萎靡，情趣不高的周邦彦和吴 文英。对他们这几个掉队者，要学会批判地对待。 如果以前有畅销书排行榜，《宋词选》一定是榜上的常客。据统计，此书前前后后印刷了上 百万部。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对这部书怀有特殊的感情。因此胡云翼这个名字背后的 一切，也就格外让我留心。 后来渐渐知道：胡云翼，来自湖南桂东县山区，为人和善，真挚。爱好围棋和跳舞。头发 永远梳得很光，皮鞋永远擦得很亮。胡云翼的著作其实非常多，差不多有六十多种。他少年成 名，当他带着已经出版的四部著作走出武昌高等师范学堂的校门时，年龄才只有21岁。这四部 书展现了他多方面的兴趣，其中包括词学书《宋词研究》，《李清照及其漱玉词》，诗学著作《唐 代的战争文学》，还有小说和剧本创作集《西泠桥畔》。这样一位早熟而高产的作家，在学术界 和普通读者的眼里，却始终是个不尴不尬，不红不黑的人物。说到二十世纪的词学研究，大家 关注的往往是夏承焘，唐圭章和龙榆生，极少提及他。说起文学创作，胡云翼更是个久已被遗 忘的名字。他早年发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的一些小说和剧本，都是实验性的习作，显得非常稚嫩。作为一个词学 研究者，他令人惊讶地没有词作传世。因为他反对在失去词学生存土壤的年代，用 “死文学”来 表达人生。这个勤奋的学者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太多认可，就连生平也极少有人关注。这到底是 为什么？ 我想，学术上缺乏创见，创作上又没有过人天赋，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从他早年密集出版 的那些著作可以窥见一斑：《中国文学概论》，《中国文学史大纲》，《中国词史大纲》。看书名就 知道，这些都该是总览古今，提纲挈领的大作。他年轻的肩膀要挑起如此沉重的担子，还要快 步赶起路来，其力不从心可以想见。赵景深说胡云翼写稿速度极快。大概坏就坏在这个快字上。 快当然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家庭观念极重的胡云翼来自贫困山区，大学一毕业，父亲就去世了。 母亲和五个年幼弟妹的生计，从此就完全压在了他的肩上。加之老母两次被土匪绑票，勒索赎 金，刚刚得到的一点微薄稿费转瞬之间便灰飞烟灭了。为了对抗生存压力，胡云翼日以继夜守 候在文字车间，生产着囫囵吞枣的急就章。那刚刚闪出一星半点的天才火光，转瞬间就如沙如 尘，被动荡时代的狂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身处困境中的他给商务印书馆总经理王云五写了一封五页的求助 信。他在信中说：“说起文字生涯，也是令人心灰意懒。近几年来，虽常常写文章，但都不是有 什么心得，而是为着生活。书坊里叫我写一部小说，便写一部小说。书坊里叫我写一部文学史， 便写一部文学史。好像开百货店一样，什么都出卖，其实什么都是贩之于人的，自己一无所有。 自问虽愚，根基虽浅，但年华尚轻，未始不可努力以求进步。可是做学问须有本钱，如我这样 恶劣的环境，恐怕学问之途是已经断送了。这些琐碎的话，向先生来陈述，原是不应该的。徒 以在此万感交集的时候，欲以求训诲于爱护我的长者，遂不能自已于言。望先生谅之。”才二十 八岁的年龄，胡云翼已经为自己的文字生涯做了准确的总结。他大概没有想到， “心灰意懒”的 乌云，将一直笼罩在他未来岁月的天空里。一有机会乌云就会化作雨水落下，使他深陷泥沼。 1954年的肃反运动，胡云翼被隔离审查一年多。原因是解放战争时期，他曾先后担任过国 民党政府的绍兴和嘉兴县长。其实他被推荐出任县长，是由于其在抗日战争中的突出表现。自 古文人，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多慷慨悲歌之士。等到敌军兵临城下，则往往悲歌变挽歌，落荒 而逃。而胡云翼一介书生，却真刀真枪地在火线上与日军搏斗过。抗日战争刚刚打响，他先是 报考战地政工队，继而亲自率领妇女营在嘉兴王店夜袭日军据点，并指挥了含山反扫荡战。他 传承了近百年来三湘子弟的报国热情，是自己理想的实践者。他本该成为象辛弃疾一样的英雄。 但是没有。英雄等来的不一定是属于自己的时代。天大地大，这个总是微笑的好汉却孤家寡人， 站在万人厉声质问的中心，被命运洗劫一空。 有一次和嘉兴的朋友谈起胡云翼在嘉兴活动的历史。那位朋友说胡云翼在嘉兴一共当了二 十个月的县长，政声很好。其间很多朋友来拜访过他，比如易君左，白蕉等等。文人相聚，山 川流转。白蕉劝他：莫道他年事，今宵有酒今宵醉吧。后来胡云翼真的要离开嘉兴了，在烟雨 楼宴别时，他不禁悲从中来，号啕大哭。我问朋友，他哭的是什么。朋友说：“他是哀叹自己昙 花一现的政治生命马上要结束了。 时局纷纭，世道难测，未来又是一片茫然。在每一个孤立 无援的时刻，谁能安慰他空空的两手？颠沛流离的家庭？苦涩的感情生活？胡云翼几乎没有留 下任何有关家庭生活的文字，听他亲口讲述自己的 故事 滥竽充数故事班主任管理故事5分钟二年级语文看图讲故事传统美德小故事50字120个国学经典故事ppt 已不可能。我们只能从亲友一鳞半爪的 回忆中，稍微拼凑一下故事的轮廓。 解放后，胡山源是胡云翼在上海师专的同事和棋友。他回忆说：“我在他家里认识了他的妻 子，这大约是他的第四个妻子吧，以前几个，死的死了，离的离了，这个妻子是他前一个妻子 病在医院里时认识的护士长。那个妻子死了，他便与他结了婚。 ”“过了几年，他因胃病，住在 第八医院，我去探望他，看见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那里。…他刚开过刀，在作葡萄糖静脉注射。 不知为了什么，他的儿子竟和他的妻子在他面前龃龉起来，我见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对他的儿子斥责了几句。过了几天，他终于去世了。医院里说，是他的家庭纠纷影响了他的精 神，以致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一个人就此在世界上永远安静下来。此后胡山源再也没听到什 么关于他身后的消息。 胡云翼亲友写的回忆文章里，很少谈到他前后这四位妻子。更多被提及的，反倒是著名作 家谢冰莹───他在长沙岳云中学读书时结识的湖南才女。谢冰莹和他同岁，来自富裕的乡绅之 家。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爱好和抱负。胡云翼一直难忘岳麓山的少年风光，难忘才华横溢的谢冰 莹。就连其长女，他也起名叫做“莹君”。一九四九年，在胡云翼自印的唯一一部诗集《废笔吟》 里，有一组无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诗，共十一首。其中一首他这样写道：“无端芳讯逝如尘，细数年华苦未真。怕 向麓山寻晚照，青枫犹忆峡中人。”人到中年，伤感少年时错过的爱人，是为了从现实生活中作 短暂的逃离。生命弥留之际，他最后一次重返了青春时光，他叹息道：“冰莹是我一生中唯一挚 友，我一直没有忘记她。此刻特别想念她，可不知她现在何处。”不过荒诞的命运到死也不忘记 再捉弄他一下。君向潇湘我向秦。他魂牵梦萦的那个 “峡中人”，早已移居海外，并得享九十四 岁高寿。但是在才女谢冰莹漫漫人生一长串丈夫，情人的名单里，却没有给 “胡云翼”这个名字 留下一个位置。那个善良好学的山区少年她过目即忘，如同一张平庸的爱情纸条。只剩下胡云 翼的妹妹，多年之后在一篇文章里一厢情愿地喃喃自语：“谢女士终身未嫁，古稀之年念经敲木 鱼，尝尽这辈子在婚姻感情上没能补救的苦果。”像是要用一个空洞的谎言安慰那早已黯然远行 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