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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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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刘文飞 内容提要别林斯基和果戈理的书信论战是19世纪中期俄国文坛的一个重要事件,但关于 它的评价却长期存在偏颇。本文通过解读果戈理的《与友人书信选》和别林斯基的<致果戈理 的信》来把握论争双方的逻辑和思想立场,并在斯拉夫派和西方派思想论争的大背景下看待这 场论争,试图对这场一个半世纪前的书信论战做出更贴切、更公允的理解。 关键词别林斯基果戈理俄国批评《与友人书信选》 <致果戈理的信》 19世纪中期,两位俄国文坛杰出人物 之间爆发了一场引人瞩目的论争,这便是果 戈理和别林...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刘文飞 内容提要别林斯基和果戈理的书信论战是19世纪中期俄国文坛的一个重要事件,但关于 它的评价却长期存在偏颇。本文通过解读果戈理的《与友人书信选》和别林斯基的<致果戈理 的信》来把握论争双方的逻辑和思想立场,并在斯拉夫派和西方派思想论争的大背景下看待这 场论争,试图对这场一个半世纪前的书信论战做出更贴切、更公允的理解。 关键词别林斯基果戈理俄国批评《与友人书信选》 <致果戈理的信》 19世纪中期,两位俄国文坛杰出人物 之间爆发了一场引人瞩目的论争,这便是果 戈理和别林斯基的书信论战。曾被别林斯基 视为俄国现实主义文学奠基人的果戈理,其 思想在40年代末趋向温和与保守,他于 1847年发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的《与友人书信选》比较集中 地体现出了他的这一思想转变。眼见己方阵 营中最杰出的作家脱离了街垒,别林斯基无 比愤怒,立即撰文予以抨击,先是在1847 年第2期的《现代人》杂志上发文讨伐果 戈理。数月之后,身在国外的别林斯基在接 到果戈理的一封解释加抱怨的信之后,又写 下著名的《致果戈理的信》,更为公开、激 烈地抨击了果戈理的“变节”行为。作为 回应,果戈理又发表了《作者自白》一文, 为自己的思想立场进行辩护。两人之间的这 .,2. 场论争构成了俄国文学史上的一个著名事 件,但是长期以来,对于这一事件的解读却 不无偏颇。 少年时代的果戈理,深受富有历史感的 家乡环境和充满宗教感的家庭氛围的影响, 在涅仁中学学习期间就曾自言他的主要追求 乃在于“服务国家”,④因此,中学毕业后 他便来到首都彼得堡,在衙门中任职。彼得 堡小公务员的枯燥生活和“服务国家”的 宏大理想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距,果戈理 很快就感到了厌倦,并尝试用文学创作来丰 富自己的日常生活。1830年,他发表了第 一篇小说,不久结识普希金、茹科夫斯基等 彼得堡文学名流,进入文学界。1831—1832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年,果戈理以他那洋溢着浪漫、神秘色彩的 小说集《狄康卡近乡夜话》轰动文坛。 1835年先后出版的两个集子《密尔哥罗德》 和《小品集》又进一步巩固了他的声望。 果戈理的小说对象也渐渐地由梦幻、甜蜜的 “斯拉夫的古罗马”②转向“庸俗人的庸 俗”,⑨转向所谓的“彼得堡故事”,㈤其中的 《外套》、《鼻子》、《涅瓦大街》等名篇, 更是受到了空前的好评。别林斯基依据果戈 理的这些作品宣布了俄国文学中一个新的潮 流,即“自然派”的诞生。1836年,果戈 理的《钦差大臣》一剧在彼得堡亚历山大 剧院首演,该剧剧本的单行本也同时出版。 《钦差大臣》所引起的巨大反响使其作者深 受震撼,竟然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于是便在 1836年6月出国散心,游历了德、法、意 等国,同时继续他1835年秋就开始的《死 魂灵》的创作。1841年底,果戈理带着 《死魂灵》第一部手稿返回俄国,并于次年 5月在俄出版该书。这部揭露俄国现实之黑 暗的作品,受到了批评界和读者的空前关 注,赫尔岑在《论俄国革命思想的发展》 一文中说道:“《死魂灵》使得整个俄国都 震动了。’,⑤ 完成了《死魂灵》后的果戈理,几乎 被公认为当时俄国首屈一指的作家,而别林 斯基作为当时俄国文坛首屈一指的批评家, 自然不会对果戈理的创作熟视无睹。早在自 己的批评处女作《文学的幻想》中,别林 斯基就谈到了果戈理的创作,在后来的几篇 年度文学概论中,别林斯基也多次提到果戈 理。更为重要的是,别林斯基先后写有数篇 专论果戈理创作的批评文章,其中的《论 俄国中篇小说和果戈理先生的几部中篇小 说》(1835)一文,为别林斯基对果戈理乃 至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评论定下了基调。别 林斯基将果戈理的小说创作视为俄国现实主 义文学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他写道:“果 戈理先生中篇小说的突出特征,就在于构思 的简洁、人民性、完全的生活真实、独创性 以及那总是被深刻的忧伤和苦闷所抑制的喜 剧精神。所有这些特色的来源只有一个:果 戈理先生是一位诗人,一位真实生活的诗 人。”@“这些希望是很大的,因为果戈理 先生具有非同寻常的、有力的和崇高的天 赋。至少是在当今,他是文学的首领,诗人 的首领;他站在普希金留下的位置上。”(z)果 戈理是“真实生活的诗人”,果戈理为“文 学的首领,诗人的首领”,@别林斯基的这些 说法从此不胫而走,成为定论。仅在1842 年一年之内,别林斯基就发表了5篇关于 《死魂灵》的评论文章,给果戈理的创作以 崇高的评价。 翻阅一下别林斯基的文集,我们不难发 现,果戈理是别林斯基关注最多的作家之 一,而能得到别林斯基如此重视和厚爱的作 家,除果戈理之外也就只有普希金了。就文 字的篇幅而言,别林斯基关于果戈理的评论 仅次于关于普希金的评论,但从评论的次数 和评论持续的时间上看,别林斯基对果戈理 的关注则又远胜过对普希金的关注。相比较 而言,别林斯基对普希金的关注焦点主要放 在“民族性”的问题上,而对果戈理的关 注焦点则主要放在“真实性”的问题上。 别林斯基对普希金尤其是普希金的后期创作 是评价不足的,而他对果戈理的创作则给予 了更为充分的分析,对果戈理创作之于俄国 文学的意义也给予了更高的评价。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对果戈理评价如此 之高的别林斯基,短短的数年之后,竟然会 对果戈理给予如此猛烈的痛斥。点燃别林斯 基之怒火的导火索,就是果戈理写作并发表 的《与友人书信选》一书。 从甜蜜、浪漫的乌克兰民间生活素描, .,3·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外国文学评论No.1,2006 到幽默、写实的“彼得堡故事”,再到嘲 讽、抨击现实的《钦差大臣》和《死魂 灵》,短短的10年间,果戈理已经从一个 怀有“服务国家”之志向的小公务员转变 成了一个针砭现实的文学大师,这巨大的角 色反差,似乎让天性温和、善良的果戈理感 到很不适应。果戈理在《作者自白》中写 到,他在《钦差大臣》中“决定把俄国所 有坏的东西都集中起来⋯⋯并加以嘲笑”。(2) 在接下来的《死魂灵》第一部中,他更为 充分地显示了其“含泪的笑”的本领,把 俄国黑暗而又可笑的现实淋漓尽致地展现在 人们的面前。但是,无论是《钦差大臣》 还是《死魂灵》的第一部,在果戈理自己 看来都是充满善意的,即通过“笑”来矫 正社会,为他心爱的俄罗斯提供某种帮助。 他曾强调《钦差大臣》的主角是“笑”,他 在《死魂灵》的封面上特意标出了“长诗” 的字样,(|!,都是在试图表明自己的这层用意。 然而,在《死魂灵》发表之后,以别林斯 基为代表的民主派批评不断地重申《死魂 灵》对现实的批判意义,不断地拔高《死 魂灵》及其作者对现存秩序所持的敌对立 场,这渐渐地让谨小慎微甚至有点瞻前顾 后、胆怯畏缩的果戈理感到有些不安了。本 来,果戈理的世界观就有着一定的两面性, 一方面,他对俄国专制制度下不平等的现象 和生活中的种种“庸俗”现象有着强烈的 不满,另一方面,自幼就有的宗教情怀、服 务国家的抱负和天生的内敛性格,使得果戈 理不愿意人们将他视为文坛乃至社会生活中 的一位斗士。因此,发表了《死魂灵》第 一部之后的果戈理,很为自己被“误读” 而痛苦,因此决定立即动手创作第二部,在 第二部中正面地描写俄罗斯和俄罗斯人,以 便与第一部形成一个比照,谋得一次矫正。 然而,正面的、肯定的文学作品竟如此难 写,伟大如果戈理这样的作家居然都难以胜 任。《死魂灵》第二部的写作进行得非常不 顺利,迟迟没有脱稿,其间,果戈理还多次 焚毁已经写就的篇章。果戈理在写作《死 魂灵》第二部的消息早已为人所知,面对 读者越来越不耐烦的等待,面对批评家们越 来越“上纲上线”的解读,果戈理别无他 法,只好把自己的一些书信拿出来,用这些 原生态的东西来向人们展示自己的真实心 境,同时解释自己写作上的危机,说明 《死魂灵》第二部迟迟不能面世的缘故。 大约在1846年的4月,果戈理开始了 (-9友人书信选》(后面简称为《书信选》) 的构思。他在4月21日给雅济科夫的信中 谈到过编辑此书的初衷——给那些需要精神 帮助的人以答复。@《书信选》的编选和写 作显然是在1846年的夏秋进行的,《书信 选》的素材来源有三个:一是作家自己保 留下来的致友人书信的抄件,二是果戈理从 友人处索要回来的自己书信的原件,三是果 戈理特为此书所写的一些新篇。编写《书 信选》时的果戈理,为了治病而身在国外, 在7月30日至lO月16日之间,他分几次 将《书信选》的手稿寄给远在彼得堡的好 友普列特尼约夫,凹由后者负责编辑出版。 1847年初,《书信选》在彼得堡出版,但让 果戈理感到痛心的是,书刊检查机关对该书 动了很大的手脚,有近五分之一的篇章被完 全删去,很多地方遭到了随心所欲的修改。 直到作家去世之后,在陆续出版的几种果戈 理文集和全集中,《书信选》才得以比较完 整地面世。 包括《前言》在内, 《书信选》共由 33个篇章构成。《书信选》中,果戈理这样 三个方面的思想最值得我们注意: 首先是果戈理的宗教意识。果戈理将天 主教划分为“西方的”和“东方的”两个 部分,并认为东方的正教远胜过西方的宗 教,其原因就在于,东方的正教富有深刻的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宽容精神和强烈的情感力量。他在《教育》 一节中写道:“西方的教会只会让人疏远基 督⋯⋯其结果,西方的教会便缩小了自己的 生活观和世界观,无法对生活和世界加以把 握。充分、全面的生活观,留在了教会的东 半部,看来,教会的东半部被留存下来,就 是为了人的最终的、最充分的形成。在教会 的东半部里,不仅有敞向人的心灵的广阔天 地,而且还为人的理性及各种崇高力量的发 展提供了发展的余地;教会的东半部蕴含着 一条出路,能把人身上的一切都熔铸成同一 首献给最高主宰的和谐颂歌。”凹如果说果戈 理对俄国教会的直接吹捧让人感到有些牵强 的话,那么,他在《书信选》中其他一些 地方“间接”体现出的某些宗教意识,则 是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比如:他主张人们相 互之间的宽容和友爱,“在对兄弟的爱中获 得对上帝的爱”(《应当热爱俄罗斯》);他 主张善待语言, “应该诚实地对待词语”, 因为“它是上帝给人的最崇高的礼物” (《论何为词》);他认为茹科夫斯基的《奥 德赛》译文之所以出色,是因为译者的内 心充满了爱、善、虔诚等美好的情感,“这 位神性的瞎眼老人看到、听到、预见到了一 切,因为他具有一般人所不具有的内在的势 力”(《论茹科夫斯基所译(奥德赛)》)。 这种与艺术创作紧密结合着的宗教意识,是 果戈理晚年思想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涵。 其次,是果戈理作为一位文学批评家的 美学思想。在俄国文学批评史上,果戈理仅 仅凭借他在1835年对普希金做出的预言家 式的评价(《关于普希金的几句话》)就赢 得了杰出批评家的地位。普希金发现了果戈 理的批评天赋,曾邀请果戈理主持《现代 人》杂志批评栏。果戈理写作的一些批评 文章,如《论小俄罗斯的歌谣》(1834)、《论 1834年和1835年的杂志文学运动》(1836)、 《新喜剧上演后的剧场门口》(1842)等,都在 俄国文坛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但是,相比较 而言,果戈理文艺思想还是在《书信选》 中体现得更为集中一些。在果戈理的《书 信选》中,有两个观点最值得我们关注。 一是对俄国诗歌(文学)民族性的继续强 调。在《俄国诗歌的实质和特色究竟何在》 一文中,果戈理指出,整整一部俄国诗歌 史,就是伟大诗人们在诗歌中表达、再现民 族精神的历史,而诗歌的实质,就是在一个 严重西化的社会中诗人和诗歌如何帮助本民 族的人民认识自我的问题。在果戈理看来, 他那个时代的语言和诗歌还没有完全从异族 文化的影响中解放出来,在这样的背景下, 一些具有俄国民族特色的诗人们的创作,就 越发地具有民族文化的意义了,因为具有民 族特色的文学,就标志着一个民族精神上的 觉醒。二是对艺术中的“崇高精神”的强 调。果戈理在《论我们的诗人们的抒情》 一文中写道:“在我们的诗人们的抒情风格 中,有着某种其他民族诗人所不具备的对 象,某种近乎圣经的风格,这是一种崇高的 抒情状态,它与那些激烈的情绪格格不入, 这是理性天地中的坚定腾飞,是精神清醒的 最高胜利。”他还给出了这样的结论:“精 神高尚已经几乎是我们所有作家的本性。” “某种近乎圣经的风格”、妙“圣经的回 声”、凹“精神高尚”,凹这些概念与其说是果 戈理对俄国诗人抒情风格的归纳,不如说是 他的艺术理想的一种具体表达。具有圣经般 的简洁和严谨、安宁和庄严,表达出心境的 虔诚和精神的崇高,这就是晚年果戈理心目 中最高的艺术境界。然而,如果说果戈理对 艺术中崇高的精神因素的关注是合理的、有 启迪意义的,他将上帝作为艺术精神之最高 源泉的观念也勉强能赢得人们的赞同,那 么,他将对俄罗斯的爱与对沙皇的爱并列, 将君主当作尘世的神权来看待,视为最高和 谐的统率,并将这种盲目的忠君思想解释为 ·|5.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外国文学评论No.1,2006 俄国文学的主要特征之一,这就颇让人生疑 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在自己的美学和社会 观念中,果戈理没有将作为精神理想的宗教 性和具体的教会体制区分开来,没有将俄罗 斯文化中的国家性传统与现实的统治者及其 行为区分开来。结果,果戈理高尚的美学和 社会理想便有了堕落为廉价保皇派言词的危 险。 最后,是果戈理对当时的斯拉夫派和西 方派@的思想之争所持的态度。从《书信 选》中的相关章节来看,置身于斯拉夫派 和西方派思想论争之中的果戈理,表面上保 持中立,他认为争论是年轻人的事情,聪明 人和老年人都不应该沾这个边。在《争论》 一文中,他认为争论的双方都各执一词,斯 拉夫派只看到整体而未见局部,西方派则相 反。“关于我们的欧洲因素和斯拉夫因素的 争论⋯⋯仅仅表明,我们已开始醒来,但尚 未完全苏醒。”争论的双方,“全都在谈论 同一对象的两个不同方面,他们无论如何也 未能猜透,他们根本没在彼此争论,抬杠。 一方离建筑物太近了,因此只能看到建筑物 的一个局部;另一方则离建筑物太远,因此 能看到整个立面,却看不清各个局部。当 然,在斯拉夫派和东方派一边有更多的真 理,因为他们毕竟看到了整个立面,因此, 他们始终在谈论主要的东西,而非局部”。 编写《书信选》时的果戈理,生活在国外, 可置身在“欧洲”的果戈理,却对身边的 一切颇为反感,而对“东方的”祖国充满 眷恋和赞美。在《致一位近视的友人》一 信中,他表达了强烈的反西欧情绪:“作为 一个聪明人,你应该感到羞愧,因为你至今 仍然没有步人自己那可以独自发展的智慧, 却让那些异族的粪土填满了你的大脑”; “让我们羞愧的是,直到如今,那些欧洲人 还在把他们的伟人指给我们看,可是有时, 我们的一些并不伟大的人也要比他们的那些 .,6. 伟人聪明。”在《俄罗斯的恐惧》中,他认 为较之于西欧,俄罗斯是充满着救赎希望 的:不要为俄国感到惊慌和恐惧,因为 “欧洲比俄国还要艰难”,“在欧洲,如今到 处都在酝酿这样的混乱,人类的任何一种手 段对之都无济于事,一旦这些混乱爆发出 来,那么,您如今在俄国所看到的这些惊 慌,与它相比就都不足挂齿了。在俄国还有 光明在闪耀,还存在着救赎的道路”。 从以上的引述不难看出,果戈理《书 信选》所体现出的宗教观、美学观和历史 观等实际上是相互联系的:只有具有深刻宗 教精神的文艺作品才是和谐的,所谓“圣 经般的和谐”应该是诗人们追求的一种理 想境界;基督教世界分裂之后,俄罗斯的东 方正教日益显现出了它较之于“西方一半” 的优越,俄国因其深刻的宗教精神而具有了 救赎的希望和拯救世界的使命;俄国文学以 “精神的高尚”为特征和理想,而它的出路 就在于追求民族性和摆脱西方的影响。也就 是说,在这三个方面的相互关系中,宗教精 神是决定性的,它决定了俄国独特的历史发 展道路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反过来,俄国的 历史和艺术也都是这一宗教精神的不同体 现。 果戈理写作和发表《书信选》,不是专 门针对别林斯基而来的,但那些让果戈理感 到委屈的批评却首先发端自别林斯基,因 此,果戈理无疑也将别林斯基视为了《书 信选》的潜在论敌之一。对于果戈理的公 开“忏悔”,别林斯基迅即写出长篇书评 《尼古拉·果戈理的(与友人书信选)》,刊 登在1847年第1卷第2期的《现代人》杂 志上。在这篇书评的一开始,别林斯基就不 留情面地写道:“这未必不是一本用俄语写 成的最为奇特、最有教谕意义的书!一个公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正的读者,一方面会在其中发现对人的自豪 的残酷打击,另一方面,也可以使他获得更 多奇特的心理事实,能对可怜的人的天性有 更为丰富的认识⋯⋯”凹接着,别林斯基对 《书信选》进行了全面的抨击,从全书的立 意到某个章节前的引文,从作者的写作态度 到作者给地主、官员所提的那些“可笑” 建议,从果戈理关于自己先前创作的忏悔到 他宣扬的宗教立场,别林斯基都一一加以驳 斥。别林斯基还大段大段地引用《书信选》 的原文,以彰显果戈理文字的荒谬可笑。别 林斯基的这篇书评表明,他对《书信选》 是彻底否定的,但由于顾忌到书刊检查机关 的审查,别林斯基还难以将自己的所有看法 一吐为快,比如,他还没有将果戈理的思想 立场说成是与俄国现实的妥协,是对农奴制 度、官方教会和现实统治阶层的赞美。 别林斯基的书评,自然是果戈理所难以 接受的。果戈理也同样迅速地在1847年6 月20日给别林斯基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 除了对自己的立场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之外, 还抱怨了别林斯基对《书信选》的指责, 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您是以一位气急败坏 者的目光来看待我这本书的。”别林斯基是 在国外接到果戈理的来信的。1847年夏天, 依靠朋友鲍特金筹集到的经费,身患肺结核 的别林斯基得以出国治病,他于5月离开彼 得堡前往柏林,然后又经德累斯顿、弗莱堡 等地来到西里西亚的一处疗养地萨尔茨勃鲁 因。凹在这里,别林斯基收到了果戈理的抗 议信,当时陪同别林斯基前往萨尔茨勃鲁因 的安年科夫,后来在回忆录中描写了别林斯 基接到果戈理的信后写作回信的情形:“在 我朗读果戈理的来信时,别林斯基漫不经心 地听着,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当他自己拿 着信又浏览了一遍之后,却发起火来,低声 说道:‘唉,他还是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生他 的气,应该给他解释清楚,我要写一封回 信。”’‘‘一连三天,从矿泉旁回来的别林斯 基,已经不再到我的房间所在的楼层来走动 了,而是直接返回他那间临时书房。在这段 时间里,他一直沉默寡言,思想很集中。每 天早晨,在书房里喝完那杯每天必喝的咖 啡,他便披上一件夏天穿的礼服,坐在一把 小沙发椅上,伏案工作。工作一直持续到我 们在一点钟开始的午饭,午饭后他不再写 作。这封给果戈理的信他一连写了三个上 午,这并不奇怪,再加上他还常常因为激动 而中断写作,倒在沙发的靠背上休息一会 儿。而且,写信的过程也相当复杂。别林斯 基先用铅笔写信,在好几张纸上打出草稿, 然后仔细认真地抄写清楚,最后又根据定稿 为自己抄录了一份留底。”田别林斯基的 《致果戈理的信》的末尾所标明的时间是 1847年7月15日,根据安年科夫的说法, 此信应该是在7月13—15日这三天之内写 成的。 别林斯基在信中写道:“当有人打着宗 教的幌子、借着皮鞭的掩护把谎言和不道德 当作真理和美德来宣扬时,是无法沉默 的”。@当俄国正苦恼地面对变革现实的迫切 问题的时候,“一位伟大的作家,他曾以其 惊人的、非常真实的艺术创作有力地促进了 俄国自我意识的觉醒,让俄国有可能像照镜 子一样审视了自我,可这位伟大的作家如今 却出了一本书,在书中他借着基督和教会的 名义教导野蛮的地主如何更多地榨取农民的 金钱,教导他们更多地辱骂农民⋯⋯这难道 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愤怒吗?⋯⋯即便您打算 谋杀我,我也不会像读了这些可耻文字之后 这样的仇视您⋯⋯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 您还想让人们相信您此书真诚的倾向!”果 戈理怎么会写出这样一本书来呢?别林斯基 自己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 “您要么是病 了,那您就应该赶紧去治病,要么⋯⋯我简 直不敢说出我的想法!⋯⋯”别林斯基的 ·,7·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外国文学评论No.1,2006 意思大约就是:果戈理发疯了。接下来,别 林斯基就一股脑儿地给果戈理扣上了那堆著 名的“帽子”:“皮鞭的宣扬者,无知的传 播者,蒙昧和黑暗的捍卫者,鞑靼习俗的颂 扬者,——瞧您在干什么!看一眼您的脚 下,您的脚下就是深渊⋯⋯”在承认果戈 理的书比某些人的文字多一些智慧甚至天赋 的同时,别林斯基又立即在括号中加了一 句: “虽说在您的书中这两者也都不是太 多。”在前面提到的那篇书评中,别林斯基 曾不无调侃地写道:“同样的话还部分地可 以用在《与友人书信选》、而绝对不是《与 友人书信精选》上。”在这里,别林斯基在 果戈理书名中的“Bbi6paHm,xe”一词上做了 文章,这个形动词是动词“B五16paTb”的变 化形式,与其意义相近的另一个动词为 “Ha6paTb”,这两个俄语动词都意为“选 择”、“挑选”,但前一个词又有“全部拿 出”的含义,而后一个词中则似乎含有更 为浓重的“精选”之义(俄国文人出“文 选”或“选集”,其中的“选”字通常就用 这个词)。果戈理的书名用的是 “BM6paHHMe”而“绝对不是”“aa6paaHbIe”, 别林斯基借此讽刺果戈理的书只是一个和盘 托出的“拼凑”,而非精雕细琢的“精选”。 别林斯基还从作家在当时的俄国社会应 该扮演的角色、应该承担的使命这个角度出 发,论证了果戈理《书信选》的“不合时 宜”:“公众在这一点上是正确的:他们把 俄国作家视为自己唯一的领袖和保护人,视 为带领他们摆脱正教、君主制和民族性的救 星,因此,他们从来都可以原谅一位作家写 出了一本不好的书,却永远不能原谅他写作 一本极为有害的书。这表明,我们的社会中 还大量存在着新鲜、健康的嗅觉,尽管它暂 时还处在萌芽之中,这同样表明,我们的社 会是大有希望的。如果您爱俄罗斯,您就和 我一起为您这本书的失败而高兴吧!”换句 ·,8· 话说,在俄国,你选择做一名作家,你就是 选择献身于一项庄严的事业,你同时也就失 去了眷念小我、放任自我的权利。正是就这 一意义而言,别林斯基绝对不能容忍果戈理 的退让,而“一本极为有害的书”就是别 林斯基对《书信选》的定性。别林斯基挖 苦说,尽管有传闻说政府将大量印制您的这 本书,并以最低的价格出售,我还是觉得您 的书不会有什么成就,它很快就会被人们淡 忘。在信的末尾,别林斯基的语气稍有缓 和,但立场却毫无松动,他写道:“这便是 我最后的结论:如果说您曾不幸怀着高傲的 恭顺与您那些真正伟大的作品划清了界限, 那么如今,您就应当怀着真诚的恭顺来与您 的这最后一本书划清界限,用一些足以与您 先前那些著作相媲美的新作品来赎罪,以弥 补您出版此书的深重罪孽。” 可以看出,别林斯基对果戈理《书信 选》的否定,主要基于以下几点:首先, 面对一个还存在人压迫人等不公平现象的社 会,果戈理所倡导的恭顺和宽容是没有意义 的,宗教精神和意识拯救不了俄国,更何 况,就连果戈理所倚重的俄国东正教会是否 具有真正的宗教性都还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 题,宗教不等于教会,沦为统治者帮凶的神 职人员就更无法和基督、基督之子、基督之 精神相提并论了;其次,面对俄国黑暗的现 实,对君主的效忠就意味着与民众的脱离, 俄国的现实需要的是改造而非妥协,果戈理 背叛自己先前具有积极社会意义的自然派创 作立场,其根源就在于他不了解俄国和俄国 的现实,俄国所面临的最为紧迫的历史课题 就是废除农奴制,背离了这一目标的俄国作 家,也就背离了俄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最 后,在一个文学作为社会良知之体现的国 度,作家没有退缩的权利,在这样的历史条 件下,像果戈理这样曾写出了《钦差大臣》 和《死魂灵》的“伟大作家”、社会“导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师”和文坛“首领”的变节,就必然成为 一个“可耻”、“卑鄙”的事件。 别林斯基的《致果戈理的信》写成之 后,就直接寄给了当时住在比利时奥斯坦德 的果戈理,但这封信的抄本很快被传阅开 来,据说当时的抄本曾有数百份之多。此信 在当时的俄国引起了巨大反响,信中对俄国 的现实、官方教会乃至沙皇本人的指责,对 “正教、君主制和民族性”的官方意识形态 的抨击,对废除农奴制的公开呼吁,在当时 的公开言论中都是最为大胆的。别林斯基在 写完此信后不久回到国内,几个月后就在彼 得堡病逝,这使他摆脱了因为此信可能遭受 的迫害。 别林斯基的信自然又会引起果戈理的反 驳。1847年5—7月间,果戈理写作了《作 者自白》。@此文的写作开始于别林斯基的 《致果戈理的信》之前,其完成时间与《致 果戈理的信》大致相当,因此,果戈理在 读到别林斯基的信后所产生的感触、所提出 的反驳,肯定会在其中有所体现。但是,在 1848年6月就告别了人世的别林斯基,大 约没有机会完整地看到果戈理的这篇文章。 四 别林斯基和果戈理的书信论战,让当时 的许多俄国知识人扼腕叹息,也让后人思索 不已。在这场书信论战之后,两位作家似乎 都没有太多的作品面世。19世纪40年代后 半期的果戈理,身体一直多病,长期在国外 疗养,他不止一次地感到过死神的迫近,因 而觉得有必要尽早留下一份“遗嘱”性质 的作品。他在《书信选》的《前言》中写 道:在出远门去圣地朝觐之前,将自己的信 件加以整理,挑出那些最能代表自己思想的 书信来,合为一集,万一自己在旅途中遭遇 不幸,这些书信便将是一份能完整代表其思 想的“精神遗嘱”。所谓的“精神遗嘱” (mJXOBHOe3aBemaHHe),固就是果戈理给自 己的《与友人书信选》所下的定义。果戈 理于1848年2—4月前往耶路撒冷朝觐,朝 觐之后平安地返回,但是他的《书信选》 却的确成了他的“精神遗嘱”,因为在这之 后,果戈理就再也没有发表任何大型作品, 他在临终前还焚毁了《死魂灵》第二部的 手稿,《书信选》于是就成了他的绝笔之 作。写出《致果戈理的信》之后不久,别 林斯基离开萨尔茨布鲁因回国,途中曾路过 巴黎,他在巴黎与赫尔岑见了面,并当面向 赫尔岑朗读了《致果戈理的信》,赫尔岑对 此信大加赞赏,并称之为别林斯基的“遗 嘱”(aaBemaHHe)。唧仅从发表的时间上看, 别林斯基在《致果戈理的信》后还有《答 (莫斯科公国人)》、留《1847年俄国文学一 瞥》等文发表,但这些文章的写作时间并 不一定全都在《致果戈理的信》之后。两 份“遗嘱”,两份“绝笔”,它们无疑是我 们步入两位俄国大作家内心世界的一条捷 径。如今,重温别林斯基和果戈理这两份已 经有一个半世纪历史的珍贵文献,我们仍然 会感触颇多。 首先,这场书信论战是性格的碰撞,是 不同生活经历导致的结果,是不同社会立场 引起的对峙,同时,这也是一场君子之争, 是一场思想者的交锋。两位俄国大作家在各 自的书信中所表现出的坦荡和真诚,足以让 后世的文人深感钦佩。写作《书信选》之 前的果戈理,已经因为《钦差大臣》和 《死魂灵》等杰作而称雄于俄国文坛,包括 别林斯基在内的当时的一些批评家,甚至认 为果戈理的创作意义是大于普希金的。然 而,已经通过自己的创作赢得文学首领地位 的果戈理,却不受自己的盛名之累,义无反 顾地告别昨日的自我,向世人袒露自己的世 界观转变,甚至不惜因此而得罪自己的好友 和恩人。写作和发表《书信选》前后的果 ·,9-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外国文学评论No.1,2006 戈理,内心里不是没有过犹豫和痛苦的,这 从《书信选》的字里行间不难感觉到,但 为了把真实的自我展示给世人,他似乎又别 无选择。他坚信:“在我的书信中⋯⋯可以 找到对人更为有用的东西。”圆而别林斯基, 作为果戈理文学天赋的发现者,甚至是果戈 理这个“文学神话”的制造者,在敏锐地 感觉到果戈理的思想变化之后,便毫不犹豫 地予以迎头痛击。在他那里,所谓的文坛交 情和人际关系,一旦涉及到原则性的文学立 场问题,似乎都会变得无关紧要。然而,在 痛斥果戈理的变节行为的同时,别林斯基却 丝毫也没有因此而贬低果戈理《书信选》 之前的创作,在《致果戈理的信》之后发 表的《答(莫斯科公国人)》一文中,别林 斯基仍在一如既往地捍卫果戈理的文学成就 和文学地位。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寻求并捍 卫自己心目中的真理,这比什么都更为重 要。别林斯基和果戈理以几乎相同的方式留 下了他们的“精神遗嘱”。也许,他们的书 信所涉及的内容,让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已经 感觉有些隔膜了,但他们以坦荡、真诚的君 子心态书写自己思想遗训的举动本身,却无 疑有着更为持久的启迪意义。无论是别林斯 基不屈不挠的斗士精神,还是果戈理直面内 心的忏悔意识,都同样能够感动我们。 其次,两位作家的书信争论,与当时俄 国社会中斯拉夫派和西方派两种思想倾向之 间的斗争又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传统的俄 国文学史和思想史总是竭力避免把果戈理说 成是斯拉夫派,把别林斯基说成是西方派, 似乎一旦给他们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就是在 贬低别林斯基和果戈理这样的大作家。这无 疑与苏维埃时代将斯拉夫派和西方派均视为 资产阶级自由派的意识形态定论不无关系。 说别林斯基或果戈理是超越某一派别的,自 然不错,因为所有的大作家、大批评家,总 是不会被某一团体的利益所左右,不会被某 ·20· 一派别的条条框框所束缚。然而,若是脱离 斯拉夫派和西方派之争论这个大的社会思想 背景来看待果戈理和别林斯基的书信之争, 就有可能导致对两人思想立场的片面理解, 就有可能总是纠缠于两人在这场争论中谁是 谁非的简单的价值判断。别林斯基曾和格拉 诺夫斯基一同被视为西方派的领袖。从 《致果戈理的信》中对俄国教会、俄国独特 使命论和俄国的“东方”属性的抨击,以 及对西方启蒙主义和理性精神的鼓吹,不难 看出别林斯基始终坚持的西方派立场。在稍 后的《答(莫斯科公国人)》一文中,别林 斯基更是对斯拉夫派进行了公开的、直截了 当的抨击。在回答对手关于自己观点多变的 指责时,别林斯基针锋相对地说道,他自己 的反斯拉夫派的立场就未曾改变过: “比 如,在如此之久的时间里,他(指别林斯 基自己。——引者按)关于斯拉夫派所说 的话就始终没有改变,他可以明确地担保, 他的这一态度永远不会改变。”@别林斯基还 明确地指出,他与斯拉夫派之间的争论不是 个人趣味问题,而是一场“思想斗争”。固 如此看来,说写作《致果戈理的信》时的 别林斯基在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争论中是站 在斯拉夫派的对立面上的,而且他的这一立 场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终,恐怕是没什么 错的。再来看一看果戈理。在《书信选》 中,果戈理虽然貌似公允地对斯拉夫派和西 方派各打了五十大板,但他的思想倾向无疑 是更接近斯拉夫派的,这从前文对《书信 选》的转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对古代 俄国村社制度的眷恋,对俄罗斯民族宗教性 以及因此而肩负的世界性使命的认同,对俄 国教会的寄予厚望,对英明君主的殷切希 冀,所有这些,都是最为典型的斯拉夫派观 念。在上面提到的别林斯基的《答(莫斯 科公国人)》一文中,别林斯基写道:“我 们知道,莫斯科的斯拉夫派先生们可以得意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洋洋地至少给我们指出文学中的两个著名人 物,这些人物即便不完全属于斯拉夫派,也 或多或少地对斯拉夫派抱有同情,他们特别 可以指出来的,就是《与友人书信选》出 版之后的果戈理。”固也就是说,在别林斯基 看来,发表了《书信选》之后的果戈理, 其思想立场已经倒向了斯拉夫派。 无论是一贯坚持西方派立场的别林斯 基,还是在晚年才开始“同情”斯拉夫派 的果戈理,其思想倾向都无疑带有那个时代 的烙印。他们在19世纪40年代末所进行的 这场书信论争,既是斯拉夫派和西方派思想 论争的一个具体体现,同时也为两个派别之 间的继续对峙提供了新的理由。说早期的别 林斯基是西方派的首领,说晚年的果戈理公 开站到斯拉夫派阵营中去了,这似乎并不构 成对两位大家的贬低和简化,反而是对那个 时代文学历史的真实描述。其实,那一时代 分别持有这一或那一派别之观点的思想家和 作家,其数量可能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多,那 场争论的“隐在”规模可能远比我们想像 的要大。其实,那个时代的每一位大作家几 乎都程度不等地卷入了那场涤荡整个俄国知 识界和思想界的大争论。在斯拉夫派和西方 派之争的历史背景下去看待果戈理和别林斯 基书信论战的个案,把两人的思想立场与两 种大的社会取向挂钩,这样也许能对论战的 双方做出更贴切、更公允的理解。 最后,与上述一点相关的,就是文学史 和思想史上关于别林斯基和果戈理之争的评 价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演变。 《致果戈理的 信》写成后,几十年里一直是官方最为忌 讳的禁书,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因为在一次 秘密集会上朗诵此信而获罪的。在俄国国 内,别林斯基的信直到1872年才公开发表。 相比较而言,《书信选》则得到了官方的首 肯。但半个世纪过后,在十月革命之后的苏 维埃时代,情况却出现了转变,别林斯基的 “革命”功绩受到追认,而果戈理的《书信 选》却在文学史教科书中被定性为“反动 著作”,从此被打人冷宫,甚至也一度遭 禁,直到1952年才完整面世。两部“禁 书”,一前一后,分别被禁了30年左右! 苏联解体之后,情况再次发生变化,果戈理 《书信选》中的宗教内涵得到了越来越多的 阐释和认同,而别林斯基的“斗士”姿态 却似乎遭到了越来越多的厌弃,甚至嘲讽。 作为争论双方的别林斯基和果戈理,在不同 的时代遭遇了不同的对待,而且还总是 “此起彼伏”的,这样的历史遭际应该让我 们有所思索。对某一位作家的评价常常是随 着时代背景的变迁而变迁的,在意识形态变 化频仍的俄国,情形更常如此。其实,对于 一位作家而言,言其“进步”或“反动”、 “革命”或“保守”,这本身就是一个简单 化的标签,这更像是一种政治评判,而非美 学评判。诸如此类的定论,对于任何一位作 家都是不公平的。在文学的历史中,似乎只 应该有好的作家和不好的作家之分,而不应 该有“进步的”作家和“不进步的”作家 之分;只应该有被遗忘的作家,而不应该有 什么“反动”作家。对一个文学家,不应 该有过多的是非功过评价,而应该更多一些 美学评价。对于俄国作家,则尤其应该淡化 意识形态化的分类。即使非得做出意识形态 方面的评价(对于某些思想性极强的作家 和批评家,对其进行意识形态和思想评价是 不可回避的),也应当尽可能地保持冷静的 态度和中立的立场。 1855年,赫尔岑将别林斯基的《致果 戈理的信》发表在他的《北极星》上,并 在编者按中写道:“别林斯基和果戈理都已 经不在了,但别林斯基和果戈理属于俄国的 历史,他俩之间的争论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 件。99田果戈理的《与友人书信选》和别林 斯基的《致果戈理的信》,不仅是具有重要 .2,.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外国文学评论No.1,2006 意义的历史文献,同样也是包含着恒久启迪 意义的文学文本。 ①转引自FIo/1perII.A.Hnxonaeaa:l'yccxuenucam积u.劢舐砌螂印撕诚c.noea/n,M,唧0a暇I脚撒,1990, T.1。c188. ②“斯拉夫的古罗马”(cHRB.qHcKajIAB30HHⅡ)是俄国批评 家纳杰日津在评论果戈理的《夜话>时所提出的概念, 意指果戈理的功绩就在于民族文化的寻根意义,见H. M·Ha且e累月【lIH:/I.nTeparypHanrplrrnxa·3crernra·JI·, 1972.c281. ③普希金曾对果戈理说,后者善于有力地描绘“庸俗人 的庸俗”(IIOiIMIOCTbnOlllnoroHenoBeKa),见H.B. rOrOHb:Co@anueconuNgnu露8Ceh,tllmoMax,M., 砌。撤ecTBeHHaⅡnHTepaa3,2aa,1978,T.6,c258. ④所谓“彼得堡故事”(nerep6yprcimeHOBeCTH),并 非果戈理自己使用的作品名称,而是批评界在果戈理 去世之后才流行起来的一个概念,用以合称包括 《肖像》、《狂人日记》、《涅瓦大街)、《外套>、《鼻 子》等作品在内的以彼得堡生活为描写对象的几个 中短篇小说。 ⑤《赫尔岑论文学),辛未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9年,第72页。 ⑥∞④⑤②◎④ B.r.BenHHOC曲:C06panuec口q“懈H“口 8mpexmn^‘麟,OFH3,Focy且apc'nsesHoeH3AaTeⅡbcTBo 叼,且。飒ecTB蹦Ho盘埘TepaTypH,M.,1948,T.1,c125; T.1,c146;T.3,G687;T.3,CC-895—896;T.3, c759;T.3,c716;T.3,c722;T.3,c896. ⑧“文学的首领,诗人的首领”,通常译为“文坛的盟 主,诗人的魁首”,原文为“rilaBa1mTepaTypla, r,IaBaH03TOB”o ⑨⑧⑩⑨⑧⑩④④见H.B.roronb:C06panueCOqUHeHU口 8ce.Mumo^tax,T.6。G428,c514,cc250—251, o216,C-224,c227,c184,c184. ⑩作为《死魂灵》副标题的“长诗”(H03Ma)一词, 一直让人感到有些难解,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其 实,这不仅是破解《死魂灵>强烈抒情特性的一把 钥匙,也可能是理解作者创作态度的一个切入点。有 人将之与普希金的作品比较,称“<叶夫盖尼·奥涅 金》是不用散文写出的长篇,《死魂灵》是不用诗体 .22· 写出的长诗”(见no皿pea.nA.HHKoHaeBa:Pyccxue nucame瓣Bu06u&uo,rpaqSu,fexruac.aosapb.T.1。 c196.)。 @彼·亚·普列特尼约夫(n.A.1'Laem§B。1792— 1866),1840—1861年间任彼得堡大学校长,同时也 是一位诗人、批评家和出版家,他关于<死魂灵) 的评论因为肯定了《死魂灵>中的“正面”色彩而 深得果戈理之心。 ⑩ 又译“西欧派”或“西化派”,原文为 “3aII狮I枘emo”,无论是从此词的字面意思还是从 该派的实际理论主张来看,译为“西方派”似更妥。 @在几本关于别林斯基的中文传记和工具书中。都把 “萨尔茨勃鲁因” (3ansu6pylIn)误译为奥地利的 “萨尔茨堡”(3a肺H6ypr),别林斯基写作<致果戈 理的信>的地点萨尔茨勃鲁因现在波兰境内。已更 名为夏夫诺兹德鲁伊。 ①别林斯基的《致果戈理的信)载Br.Benrmcmat: C06panuecoqunenu☆8mpexmole,tax,T.3,∞707— 715.以下弓l文均出白该处。 @《作者自白>一文原本无题, 《作者自白) (AaTOpcraⅡHallOBe,H.b)的题目是由初次发表此文的 舍维廖夫(cn.meeblpee)加上去的。 @这是当时陪伴别林斯基旅行的安年科夫 (n.&AHHeHKOB)所转述的话。见&r.Bemmcx曲: Co@anueconunenu自iBmpexmoMax,T-3。。718. @这是别林斯基J晓年的一篇重要文章,集中体现了他对 于斯拉夫派的态度,遭到别林斯基抨击的这份斯拉夫 派杂志大多被译为<莫斯科人>。这里的 “Mocnrrrnmm”一词并不专指莫斯科一城的人。而 是指莫斯科公国时期的俄罗斯人,所以该杂志似应译 成《莫斯科公国人>。 [作者简介] 刘文飞,中国社会科学院外 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河南大学特聘教授, 近期作品有专著《文学魔方叫0世纪俄 罗斯文学》、译著《俄罗斯侨民文学史》、 文集《苏联文学反思》(主编)等。 责任编辑:萧莎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别林斯基与果戈理的书信论战 作者: 刘文飞, Liu Wenfei 作者单位: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 刊名: 外国文学评论 英文刊名: FOREIGN LITERATURE REVIEW 年,卷(期): 2006(1) 被引用次数: 1次 参考文献(16条) 1.Подред.П.А Николаева:Русскuеnuсамелu 2.Н.В.Гоголь Собранuесочuненuǔвсемu момаx 3.文学的首领,诗人的首领,通常译为文坛的盟主,诗人的魁首,原文为 главалитературы,главапоэтов 4.В.Г.Беллнский Собранuесочuненuǔв mрех mомаx,ОГИЗ,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издательствоxудожественн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1948 5.辛未艾 赫尔岑论文学 1989 6.所谓彼得堡故事(петербургскиеповести),并非果戈理自己使用的作品名称,而是批评界在 果戈理去世之后才流行起来的一个概念,用以合称包括《肖像》、《狂人日记》、《涅瓦大街》、《外套》、《鼻 子》等作品在内的以彼得堡生活为描写对象的几个中短篇小说 7.Н.В.Гоголь Собранuесочuненuǔвсемu момаx 1978 8.Н.И.Надеждин Литературнаякритика 1972 9.这是别林斯基晚年的一篇重要文章,集中体现了他对于斯拉夫派的态度,遭到别林斯基抨击的这份斯拉夫派杂志大 多被译为《莫斯科人》,这里的Москвитянин一词并不专指莫斯科一城的人,而是指莫斯科公国时期的俄 罗斯人,所以该杂志似应译成《莫斯科公国人》 10.В.Г.Белинский Собранuесочuненuǔв mреxmомаx 11.《作者自白》一文原本无题,《作者自白》(Авторскаяисповедь)的题目是由初次发表此文的 舍维廖夫(С.П.Шевырев)加上去的 12.别林斯基 致果戈理的信 13.在几本关于别林斯基的中文传记和工具书中,都把萨尔茨勃鲁因(Зальцбрунн)误译为奥地利的萨尔茨 堡(Зальцбург),别林斯基写作《致果戈理的信》的地点萨尔茨勃鲁因现在波兰境内,已更名为夏夫诺兹德 鲁伊 14.又译西欧派或西化派,原文为Западничество,无论是从此词的字面意思还是从该派的实际理论主 张来看,译为西方派似更妥 15.彼·亚·普列特尼约夫(П.А.Плетнёв,1792-1866),1840-1861年间任彼得堡大学校长,同时也是一位诗 人、批评家和出版家,他关于《死魂灵》的评论因为肯定了《死魂灵》中的正面色彩而深得果戈理之心 16.Подред.П.А Николаеsа:Русслuе nuсамелu.Бuобuбдuорафuческuu сдоварь 1990 引证文献(1条) 1.杜荣 19世纪俄罗斯文坛的斗士——"文如其人"的别林斯基[期刊论文]-开封教育学院学报 2007(3)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wgwxpl200601002.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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