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我的记忆里，做鞋是从抿袼褙开始的。洛阳老家，外婆空阔的后院，邻着别人家的高大青砖后墙。青砖的墙上，是贴袼褙的好地方。
袼褙所用的布，老家叫铺衬，是买来的。我奇怪，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那些半新不旧的布是从哪儿来的。铺衬买来后，洗净、晾干。红薯面的糨糊也打好了，一大盆，后院青石板的小桌擦洗得干干净净。
外婆先选几张大一些的，按照一定尺寸（大约是一尺半宽两尺长，依据大人孩子鞋面的大小决定）铺排好了。压着茬刷了糨糊一张一张抿过去。整张铺好了，刷一遍糨糊，接下来是稍稍碎一些的布，还是要压着茬一块块抿过去。这一层抿好了，再抿下一层。最上面一层和底层一样，要大一些铺衬。袼褙根据需要分为三层、五层、七层的，似乎孩子的三层，女人的五层，男人的鞋吃劲，要七层。
抿好的袼褙，揭起来贴在墙上晒干。上墙不再需要刷糨糊，只是借着刷在袼褙上的那些糨糊的黏劲。袼褙上墙的时候，大多选在太阳好的时候，满墙的袼褙，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温馨得很。大人们忙的时候，孩子们在一边转着，知道大人要做鞋了，要穿新鞋了。
袼褙干透了，要下墙了。揭袼褙的声音非常好听，小心地揭开一个角，哧啦撕开,哧啦、哧啦几下，声音有些像是撕布的声音，听那声音心里有几分痛快。《红楼梦》里晴雯撕扇子的声音大略和这相近，只是晴雯撕的不是纸扇子，是绢的，绢的扇子声音有些细，没有袼褙的声音显得爽朗有力。
袼褙下墙，做鞋面的新布也买好了，主要是黑布，几寸白布是用来沿鞋口的，有点钱的人家，或是宠爱，也会给女孩子买好看的红花布，如果是红条绒，甚至是花条绒，几乎是奢侈的。男人的脚比着旧鞋样就可以了，孩子的脚年年会长，母亲会叫孩子脱了鞋，光着脚在一张白纸上比画。巧手的母亲，会可着布剪裁，一点也不浪费。一块一块剪下来，用糨糊和袼褙粘在一起，晾干了，上下沿口用新白布条裹了边。黑布包上纤细匀整的黑边，格外惹眼。黑白两色的搭配，实在是天赐。
鞋底早纳好了。干活的男人鞋底是要小半寸厚的，七层九层都说不定。有毛底的，也就是最下边那一层袼褙不包白布。讲究一些的，最下面那一张袼褙，抿了糨糊，要整个包上一层新的白布。这几层袼褙剪成鞋底后，还要用糨糊粘在一起，用重物使劲压实了。
纳鞋底，大致有两种手法：一是用夹板夹住了纳的，在北方不大流行。北方的女人们有力气，宽膀大手，锥子大针就解决问题。纳起鞋底来，锥子一扎，引了麻绳，中指的顶针顶上，大针哧啦哧啦一气，小半只鞋底子过去了。南方女人，大约是不一样的。没有人做这样专门的研究，其实可能很有趣的。不同的女人，力道是不一样的。从里面也能看出女人的心思，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做的鞋，除了布的新旧，从针脚的密度、线的力道上，都可以看得出来。也有直接在手里拿着纳的。麻绳则早纺好了，用蹭了蜡的布反复捋光了。尖嘴钳子是后来的，省了女人们好些力气，锥子扎一个眼，大针引着麻绳戳过去，针尖露出来，尖嘴钳子捏住哧啦一下就拽了过去。
原先没有注意到针脚的密度，在
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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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到旧时候鞋店里，规矩是一寸地儿要纳上九九八十一针。过年的时候大人孩子都穿上了新鞋，可是透彻的女人，只要看一下鞋，就知道家里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后娘给孩子做的鞋是很容易给看出来的。⑥2
（摘自《散文》 人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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