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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民族 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年 第 期 总第 期
西藏政教合一制形成原因再探
王 献军
西藏政教合一
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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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藏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 。遗憾的是 , 迄今为止 , 我们对这一
课题的研究总体上还相当不够 , 对这一课题中诸多问题的探讨也多欠深入 。西藏政教合一
制度的形成原因就是这样的问题之一 。关于西藏政教合一制形成的原因 , 虽然 已有学者进
行了探讨 , ①但深度尚嫌不足 , 其结论也有商榷的余地 。
东嘎 · 洛桑赤列先生的《论西藏政教合一制度 》是国 内第一部 、 也是唯一一部 系统论
述西藏政教合一制度的专著 , 该书探讨 了西藏政教合一制形成的原因 , 指出 “ 他们 指僧
侣 如果没有私人占有的土地 、牧场和牲畜 , 没有私人占有生产
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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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经济基础 , 就不会有
为着保护这种经济基础而争取掌握政权的动机 , 而没有这种动机在西藏就不会出现 由各
派上层分子掌握政权的政教合一制度 。 ” ②这一观点主要强调的是来 自宗教方面的经济因
素 , 似乎僧侣只要有了私人占有的生产资料 , 只要有了为保护 自已的私有生产资料而去争
取掌握政权的动机 , 那么政教合一制就会出现 。 对于这一观点 , 如果我们仅仅局限于从藏
族史的角度去考虑 , 也即将西藏前弘期和后弘期的佛教状况作一简单 比较 , 也会觉得不无
道理 而一旦我们把视野放宽一些 , 就会感到它未免失之偏颇 。
我们先来看看中国内地的南北朝时期 。这一时期 , 是中国历史上佛教极为兴盛的历史
时期 , 佛教 庙宇林立 、 僧 侣众 多 、 寺院经 济规模庞大 。 例如 刘宋有佛寺 所 , 僧 尼
人 南齐有寺 所 , 僧 尼 人 梁有寺 所 , 僧 尼 人 陈有寺
所 , 僧 尼 人 。 ③东魏北齐时 , 僧 尼二百万 、 寺庙三万余所 及至北齐未年 , 僧尼差不多
有三百万人 。 北周寺庙 , 也超过万数 。 ①僧尼人数一度占到北朝总人 口 的十六分之一 , 最
高时竟达十分之一 。 ⑤寺院还经商作买卖 , 占有大量肥沃的土地 , 享有免除租
、 调和摇役的
特权 , 并拥有众多的“ 白徒 ” 、 “ 养女 ” 、 “ 僧抵户 ”和“ 佛图户 ” ⑥。 寺院经济规模巨大 , 盛极一
时 , 在当时的整个封建社会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 。 若依上述观点 , 南北朝时的僧侣有了 自
己的私有生产资料 , 更有了为保卫 自己的私有生产资料而去掌握政权的动机 , 政教合一制
也应该出现了 。 然而 , 由于佛教势力和寺院经济的迅猛发展严重危害了世俗封建统治阶级
的利益 , 遭到了他们强有力的回击 。 正是在南北朝时期 , 爆发了中国历 史上著名的北魏和
北周两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 , 沉重打击了不可一世的寺院集团
。
我们再来看一下欧洲中世纪的封建社会 。欧洲的中世纪 , 是基督教的全盛时期 。 当时 ,
欧洲各封建王国的统治者为了在互相争夺中更好地利用教会的力量 , 把大量的土地 赠给
收稿 日期 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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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教会 。 教会本身又采用各种手段不断取得新的土地 。 教会的领地越来越大 , 后来竟发展
到占有欧洲三分之一的土地 , 形成了任何封建君主和领主都无法与之匹敌的经济力量
。 ⑦
随着教会经济力量的发展 , 教会的内部制度也从组织上严密地形成了 。教会在各国范围内
划分教区 , 每一教区有主教 , 下设牧区 , 由神甫主管 。 在主教之上有大主教 , 由教皇统一管
理 。修道院还培养了大批修士 , 这使教会又成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 。 如果按照上述观点 ,
教皇有了 自己的经济利益以及为保护这种经济利益而夺权的动机 , 政教合一制也该在中
世纪的欧洲全面实行了 。 然而 , 事实并非如此 。 的确 , 教皇不仅有自己的经济利益和为保
护这种经济利益而去夺权的动机 , 而且有 自己的政治利益并为保护这种政治利益而去夺
权的动机 , 教皇也确实为了夺取政治上的权利而与欧洲的世俗君主展开了长达数百年之
久的斗争 。但斗争的最终结果却是以教皇的失败和世俗封建君主的胜利而告终 , 除了小小
的教皇国之外 , 政教合一制并没有在整个欧洲普遍实行 。
因此 , 我们可以说 , 探讨政教合一制形成的原因时 仅仅只强调来自宗教方面的经济
因素的观点是难以成立的 。 因为它忽视了世俗封建君主一方的态度 , 如果寺院僧侣们要求
取得政权的愿望得不到他们的支持 , 或受到他们强有力的回击 , 那么政教合一制是不可能
出现的 。 这一观点的不足之处是把一个复杂的间题过于简单化了 , 以致于难以 自圆其说 。
笔者认为 , 西藏之所以会出现政教合一制度 , 绝不是一种因素造成的 , 而是多种因素联合
作用的结果 。
众所周知 , 政教合一制虽然是元朝时期在中央政权的支持下正式实行于全藏的 , 但它
的萌芽期或者说雏形阶段 , 却是在西藏分裂割据时期就 已经出现了 。 因此 , 要分析西藏政
教合一制的成因 , 就必须从分析分裂割据时期的西藏社会入手 。 那么 , 究竟是哪些因素导
致了这一时期的西藏社会产生出政教合一制度呢
《宗教学通论 》一书指出 , “ 政教合一 ”的出现一般说来至少需要下列四种社会环境之
一 、该宗教诞生于或适合于该国的文化传统 、接受该宗教的民族处于较低的文化发展
阶段 、 在宗教上或意识形态上 , 该宗教遇到的对手不够强大 、该宗教得到强大的政治
或军事力量支持 。 ⑧笔者认为 , 这一理论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 它同样可以作为我们分析西
藏形成政教合一制原因的出发点 在西藏分裂割据时期 , 能够导致政教合一出现的这四种
社会环境因素都是存在的 。
佛教是在松赞干布时传入吐蕃的 。 松赞干布继位初期的吐蕃社会 , 刚刚从原始公社进
入奴隶制社会 “ 尚无文字 ” 、 “ 其俗刻木结绳 ” 。 ⑨松赞干布继位后 , 为了治理朝政的需要 ,
命屯弥桑布扎等人往天竺
、迎湿弥罗学声明文字学 , 回吐蕃后才创制了藏文 。可以说 , 此时
的藏民族 尚处于较低的文化发展阶段 , 而且这一状况一直到西藏分裂割据时期都没有太
大的变化 。这是它后来之所以会全盘接受外来佛教文化的前提 , 因为较低的文化水平使得
它没有一种 自己的文化能与发展到相当程度的 、 比较成熟的佛教文化相抗衡 。
藏民族固有的宗教是本教 。本教是生根于原始公社时期的一种宗教 , 当佛教还没有传
播到吐蕃以前 , 本教就 已经在古代藏族社会中有了极为广泛的传播 , 影响巨大 。 据藏族 史
料记载 , 在吐蕃上古时期 , 有二十六代赞普都是用本教来协助管理行政事务的 。 ⑩从本教
的内容看 , 它是一种原始宗教 , 或者说是一种万物有灵的信仰 , 它所崇拜的对象包括天
、
地 、 日 、 月 、 星 、 辰 、雷电 、冰雹 、 山川 , 甚至土石 、草木 、 禽兽等 。 祭祀是本教最主要的活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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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 。在祭祀时 , 人们要向所祭的神灵奉献丰盛的物品 , 以求得战争的胜利 、普降喜雨或人畜
繁衍等 。 本教重巫术 、尊巫师 。 几乎在它的一切宗教活动中都伴有巫术 , 巫术则是通过巫
师来进行的 。 在松赞干布以前 , 由于没有文字 , 所以本教也就不可能产生经典和系统化的
理论 。 它的存在以及延续 , 主要靠经常广泛的宗教活动 、群众的传统习惯和具有相对稳定
性的社会心理来维系 , 因而本教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 , 是全民的信仰 。 在当时吐蕃社会别
无世俗文化的情况下 , 本教可以说是吐蕃社会最早的信仰观念 、 思维方式 、 社会心理和社
会文化活动的综合体 , 足以代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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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民族最初的传统文化 。
佛教传入吐蕃社会以后 , 应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与该国的传统文化 —本教文化是不适应的 。 这种不适应大体上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表现 出来 首先 , 佛教破坏了人们
已经 习惯的本教那种对一个或多个具体神的依赖关 系 , 企图使人们从对各种神秘客体的
依赖转变为对主体精神的依赖 。 佛教要克服人们的压迫感 , 并不需要神的直接启示 , 只要
通过一定的修持 , 扩充 自己的主观精神 , 达到 “ 梵我如一 ” , 就进入了一个 自由的 、 完美的 、
永恒的境界 。 这是本教文化熏陶出来的人难以接受的理论 。 其次 , 在价值观上 , 本教信仰
以最现实的功利为目的 , 反映了人们改造 自然的强烈愿望 , 不主张人们去忍受苦难 。 而佛
教对物质世界的价值判断是否定的 , 它既反现实又反功利 , 教导人们去忍受 , 以苦行去换
取人们的灵魂在虚无飘渺的彼岸乐土的幸福 。 这两种价值观大相径庭 , 互不相容 。 第三 ,
佛教是异国文 明的产物 , 有着许多印度文化的显 明特点 , 特别是一些恐怖的修持方法 , 例
如使用人头骨 、 人皮以及处女腿骨做成法器等等 , 对于那些 习惯于原始宗教活动的本教徒
们 , 只能引起心理上的反感 。 这正如反佛的赤松德赞赞普的正妃才邦氏 一 一
’ 所言 “ 所谓嘎 巴拉 , 就是人的头盖骨 所谓 巴苏大 就是掏 出来的
人 的内脏 所谓冈凌 一 就是用人胫骨做的号 所谓兴且央希 一 。 一
一 , 就是供物上洒人的鲜血 ⋯⋯这不是什么教法 , 这是从印度传入西藏的罪
恶 。 ”
佛教文化与吐蕃传统的本教文化的不相适应性 , 不可避免地要带来两种文化的冲撞 ,
这种冲撞又与信奉佛教的赞普王室 ⑩和信仰本教的众多贵族大臣之间的政治斗争掺和在
一起 , 使得吐蕃社会的佛本斗争表现得异常激烈 , 从佛教传入吐蕃开始 , 直到吐蕃政权崩
溃的二百多年里 , 佛教与本教之间的斗争几乎没有间断 , 尤其是公元 年朗达玛继赞普
位后 , 更是掀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灭佛运动 。 佛寺遭破坏 、 经卷被焚毁 , 僧侣受到镇压 , 打
击面之广 、程度之深都是前所未有的 , 以致出现 了约百年左右的“ 卫藏无法 ”的局面 。
公元 年 , 朗达玛被刺身亡 。 不久 , 吐蕃王朝崩溃 。 此后一直到十三世纪中叶萨迎
政权建立 , 整个西藏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存在 , 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各霸一方 , 使西
藏政局长期处于分散混乱之中 。我们一般把这一时期称作西藏历史上的“ 分裂割据时期 ” 。
也就在这一时期 西藏完成了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 。
从十世纪后半叶起 , 经过一百多年的蚕伏 , 佛教经过“ 下路弘传 ”与“ 上路弘传 ” , 又重
新开始在卫藏复兴 , 史称佛教在西藏发展的“ 后弘期 ” 。 在后弘期 , 佛教势力一经恢复 , 便得
以迅猛发展 , 并且规模愈来愈大
。 到了十一世纪中叶以后 , 藏传佛教的各个教派逐渐形成 ,
佛教势力更是显得越来越兴盛 。与之相反 , 作为藏民族的传统文化 —本教
, 却一跃不振 ,
变得默默无闻了 , 它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佛教终于战胜了本教
, 佛教文化成了西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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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的主体文化 。 是什么原因导致佛教战胜了自己的对手本教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呢 笔者
认为 , 除了封建生产关系的建立为佛教的广泛传播提供了良好的土壤以及佛教本身在教
义 、理论 、 思辩诸方面都要优于本教之外 , 主要还是因为后弘期佛教与吐蕃时期的佛教 即
前弘期佛教 相 比有很大的不同 , 它 已经不完全是原来意义上的佛教 , 它是经过对本教文
化的吸收与融合后形成的具有西藏风味的藏传佛教 , 已基本上适应了西藏的传统文化 , 变
得容易为广大藏族民众接受了 。
在吐蕃时期 , 佛教与本教经过多次生死搏斗 , 由于本教的强烈排斥
, 迫使佛教不得不
在内容与形式上作出一定程度的修改 , 以佛教原有理论为核心 , 大量吸收本教文化中可以
被利用的因素 , 使佛教更适合西藏社会和民族心理的特点 。 在佛教典籍中 , 曾多次讲到莲
花生以及别的印度僧人在进藏途中降伏妖魔收为佛教护法神的事例 , 正是佛教在与本教
斗争中不断地吸收本教文化改造 自己的真实写照 。 佛教把本教的各路神抵都包容在自己
庞大的体系之 中 , 佛教寺庙里所供奉的年神 、 地神 、 山神 、龙神 、 耀神等都是本教信奉的重
要神抵 , 也是藏民族生活中须臾不能离开的保护神 。 本教的许多神山 、 神水也被改造为佛
教的“ 圣山 ” 、“ 圣湖 ” 、“ 圣地 ”等等 。 乃至本教的宗教习俗也被佛教吸收过来 。 在藏传佛教
的宗教活动中 , 处处可以看到诸如占 卜、 推算 、 祈福 、攘灾等本教仪式的痕迹 。众所周知 , 密
宗的存在与盛行 , 乃是藏传佛教的一大特点 。密宗之所以在汉地不能流行而在西藏有广大
的市场 , 就是因为密宗许多神秘的 、恐怖的 、 放荡的密法 , 本来就与本教的习俗相距咫尺 。
密宗修行者用于沟通神灵的“ 曼陀罗 ” , 和本教的祭坛有相似之处 密宗的所谓忿怒 、怖畏
金刚借助神力降伏恶魔和本教巫师施行的巫术毫无二致 。 正因为密宗以自己独特的修行
方式把佛教文化与西藏文化融为一体 , 符合西藏社会风俗习惯 , 它才能在西藏广泛流行 、
经久不衰 。 所有这一切 , 实际上都是西藏传统文化对佛教的改造 , 结果使外来的佛教深深
地打上了西藏传统文化模式的烙印 , 从而能够为各阶层的藏族民众普遍接受 。 所以 , 我们
可以看到 , 后弘期的佛教不再象吐蕃时期那样主要局限于社会上层活动 , 而是较多地转向
民间 , 在群众中广收门徒 , 出现了一大批平民出身的大译师 、 名僧 , 使得佛教广泛地扎根于
民间 , 有了包括藏民族各阶层在内的广泛的社会基础 。
佛教在击败了本教之后 , 成为藏族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宗教 社会上再也找不到其他
能够和佛教相抗衡的宗教或其他意识形态了 , 佛教占据了压倒的优势地位 。 从此以后 , 在
西藏再也听不到反佛 、 排佛的言论了 一这就为西藏政教合一制的出现提供了必要的思
想文化条件 但仅有此条件也是不可能导致政教合一制出现的
, 能否形成政教合一制还需
取决于世俗封建领主对佛教的支持与否以及他们用什么方法去支持
、
利用佛教 。
佛教文化符合西藏封建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 , 因而受到了各地领主的坚决支持和积
极参与 。 佛教之所以符合封建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 , 是因为佛教同一切成熟的宗教一样 ,
都是让人们通过一种 自我压抑 、 自我克制 、 自我欺骗和忍耐服从的方法来消除肉体的苦
难 、心中的不平 , 借以解决社会各种矛盾 。 因此 , 封建领主信奉和控制 已为人民慢慢地接受
了的佛教 , 可以用它来缓和与广大农民 、农奴之间的矛盾 , 用它来有效地为不合理的等级
制度作论证 , 从而达到维护封建统治秩序的目的 。 佛教的这个社会作用 , 决定了西藏各地
的世俗封建领主们必然一致地大力扶植佛教的发展 。我们知道 , 这一时期佛教复兴势力之
所以能从多康和阿里两地顺利进入卫藏 , 都是世俗封建领主们一手操纵的结果 。 ⑩分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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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时期所形成的一些大的教派 , 如宁玛派 、 萨迎派 、 噶当派和噶举派 , 无一不是在地方封建
领主的全力支持下发展壮大的 , 更何况有些领主本身就是某一教派的领袖人物 。
然而 , 世俗封建统治者要支持 、 利用佛教为 自己服务 , 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 并不
一定非要采用政教合一 。 中国内地的历代皇帝利用佛教为其服务者不乏其人 , 但无一政教
合一局面的出现 , 就是一个例证 。这样一来 , 我们就要问 , 西藏的世俗领主是采取了什么样
的方式去支持
、
利用佛教后导致了政教合一制的出现呢
笔者认为 , 分裂割据时期的西藏世俗封建领主采取 了一种特殊的方式去利用佛教 。其
特殊性就在于 , 这些封建领主不是一般地利用 、 扶植佛教各派 , 而往往是遣家族子弟为僧 ,
以控制寺院和教派 , 从而直接给 自己穿上了一件僧侣的外衣 , 使世俗封建势力和佛教教派
势力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 以致形成僧 侣一体 、政教不分的局面 。 ⑩分裂割据时期出现的大
多数政教合一地方势力 , 都是这样形成的 。但是 , 根据一般的发展规律 , 宗教势力与世俗封
建势力二者之间有互相依赖之处 , 也有互相排斥之处 , 尤其是宗教势力发展得过于庞大 以
至于危害到世俗封建统治阶级利益的时候 , 往往会受到世俗封建统治阶级的限制甚至打
击 。 中国佛教史上著名的“ 三武一宗 ”灭佛事件 , 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 而西藏的世俗
封建领主却巧妙地解决了这一矛盾 。 他们派遣 自己的子弟入寺为住持 , 以 自己强大的经济
实力和武装 力量为后盾 , 进而控制寺院和教派 , 从而把世俗利益与宗教利益二者融为一
体 , 使二者的发展并行不悖 。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西藏世俗封建领主非直接给 自己披上
一件僧侣的外衣不可呢了 笔者认为 , 这是因为藏传佛教的僧 侣 , 与一般的佛教僧侣还不尽
相同 , 他们不仅懂得佛学知识 , 还懂得 医药学知识 , 能为人看病 他们懂得天文历算 , 能为
农业生产服务 懂得历史 、 文学 、 语言文字 , 垄断了西藏的文化教育 , “ 舍寺院外无学校 、 舍
喇嘛外无教师 ” 在 日常生活中 , 他们还能为人占 卜、 择吉 、 念咒 、 祈福 、 攘灾 、超荐亡灵 、 祈
雨防雹等 , 从而使得僧 侣们成为当时西藏社会普遍受人尊敬的 、 文化程度最高的显贵阶
层 。 因而僧侣们拥有相当高的权威 , 尤其是其中的某些高僧大德 , 更因其各自的学识和声
望 , 受到广大民众的衷心信奉和普遍拥戴 , 以致于成为各个地 区的头面人物 。 ⑩特别值得
一提的是 , 在这个时候 , 一些教派的主要寺院还 占有土地 、牲畜和农牧民 , 成为可与世俗封
建领主相匹敌的寺院领主 一一这更增加 了高僧大德的威望 。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 由于
长时间的分裂割据 , 使得几乎所有的世俗封建领主都在互相混战中 日益衰微 , 数百年间 ,
没有产生出一个能凌驾于各个高僧之上的世俗首领 。 ⑩与当时高僧大德们威风而显赫的
地位相 比 , 世俗领主们未免感到黯然失色 , 他们没有能 力驾驭这些高僧大德或与之相抗
衡 , 便不得不追随其后 。 树在这种情况下 , 世俗领主要重新树立起 自己的权威 , 最好的办
法当然是给 自己也披上一件僧侣的外衣成为高僧大德以获取 民众的拥戴 , 同时又不放弃
对行政权力的控制 。这正如杜齐先生所言 “ 宗教掌握人心到如此程度 , 贵族们不得不披上
僧侣的外衣来追求自己新的威望 , 由此奠定 了寺院住持王朝的基础 。这些僧侣要求掌握世
俗和宗教双重权力 , 既把寺院精舍变成堡垒和王宫 , 又集政权和教权于一身 。 ” ⑩一一 政教
合一制于是形成了 。
综上所述 , 笔者认为
, 西藏政教合一制之所以会形成 , 是由于到了分裂割据时期 , 佛教
经过与本教几百年的斗争和对本教的吸收 、 融合 , 从最初对西藏传统文化的不适应变得基
本适应了 , 并最终战胜了本教 , 成为西藏占统治地位的宗教 , 成为西藏社会中唯一一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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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形态 , 从而为政教合一制的出现提供了必要的思想文化条件 。 又 由于世俗封建领主势力
在长期的互相混战中变得软弱无力和佛教势力的日益强大以及高僧大德们在社会中所享
有的崇高威望 , 迫使世俗封建领主们不得不给 自己披上一件僧侣的外衣以寻求新的权威 ,
从而导致了政教合一制的最终形成
。
最后 , 笔者需要指出的是 , 政教合一制之所以会在十三世纪中叶完全确立于西藏 , 还
与当时蒙元中央政权的大力支持这一外部因素分不开 。正是在蒙古统治者的大力支持下 ,
萨迎政教合一体才从一个偏居后藏一隅的地方势力一跃而成为全藏范围的政教合一地方
政权 , 从而使得政教合一制从分裂割据时期的雏形阶段发展到在西藏的完全确立 。
审稿人 申新泰
注
①手 见 东嘎 · 洛桑赤列芳《论西 藏政教合 一 制度 》 年藏文版 , 民族 出版 社 出版 格德富 、 水水 多杰《截传佛教
与汉传佛教的比较研究 》, 载《世界宗教研 充 》 年 第 期 。
②东嘎 · 洛桑赤 列著《论西 藏政教合 一 制度 》 年截文 版 , 第 页 。
③⑤⑥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 》第三卷 第 页 、 第 页 、 第 一 页 , 中国社 会科学出版社 年版 。
④韩 国磐《魏晋南北朝史纲 》第 页 人民出版 社 年版 。
⑦朱森呼 、 陈麟书《世界七 大 宗教 》第 页 , 重 庆 出版社 年版
⑧吕大吉主编《宗教学通论 》第 页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 社 年版 。
⑨《册府元 龟 》卷 , 外 臣部 、 土 风 三 。
⑩土砚 · 罗桑钾季尼玛著《土 观 宗派源流 》, 甘肃民族 出版社 年藏文版 , 第 页 。
见《贝玛噶掩 》第七 十 九品 转 引 自王森芳《西藏佛教发展史略 》第 页 , 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 社 年版 。
在吐落时期 , 信奉和扶植佛教的主要是赞普王 室 , 大 多数贵族权 臣和普通 民众是 不 信佛甚至反佛的 。 赞普王 宜何
以妥扳依与本 国传统文化并不 相适应的佛教呢 关于这一点 史杆上没 有明确的记载 。 据笔者分析 可 能 有两方面 的原
因 , 一是与吐姜对唐的和战有关 。 众所周知 佛教大规模进入西 藏是在吐落中晚期 而此时随若吐善对外战争的节节胜
利 出现 了一些 势凌赞普的权 臣牵族 他们 仍怨饭借对磨战争扩张 自己的实 力 , 增加 自己 的权势 , 故遇事多主战 赞普王
室 , 则谧 于权 臣势力的称帐对 自身构成的成胁 , 认 为战争对他们利 少害多 , 故遇事多主 和 。 而 昨战汗争 , 是佛家的根本教
义之一 , 自然有助于王 室主 和 的观点而 受列 王室的晴睐 。 吐蕃赞普与权 臣噶尔家族的矛质及任用借人为大 臣促成磨落长
庆会盟可 以说明这一点 二是与赞普王 室同奴泉主贵族的 矛质有关 。 据说赤松德赞赞普指责本教僧人们说 我怀疑你们
是在试图把我的人 民夺走 。 这句话是有针对性的 , 是指贵族势力而 言的 , 因为本教的背后是贵族势力在支持它 , 也 只有青
族 势力才能和王 室争夺民众 。 尽 管如此 , 佛教 由 于 与吐落文化的不相 容性而 不 为绝大多数藏族民众所信奉 , 因而缺乏 拜
众基拙是显而 易见的 参见王森著《西 截佛教发展史略 》第 一 页 王绷仁著《西藏佛教史略 》第 页 。
⑩这一 时期佛教势力之 所 以 能从 多康和阿里进入 卫 藏 , 分别是由 于 山南地 区 的封建领主意希坚赞和阿里 古格王
朝的首领们努力的结果 参见《西 藏佛史略 》第 。一 页 。
⑩参见《 西藏佛教发展史略 》和《西截佛教史略 》两 书 中有 关宁玛派 、 萨逆派 、 嘴当派和 噶举派的章节 。
⑩控制 萨迩派的 昆氏 家族 、 控制帕竹噶举派的 朝氏家族 、 控制止贡噶举派的居 热 氏 家族 , 都是这样的封建领主
⑩如达珑噶举派的创 始人达垅塘 巴札希贝就是这样的人 。 达珑塘 巴 札希贝在当时被认 为是一个最 有德行 的高僧 ,
成望极 高 , 他曾被达 尔城人 和 绒 巴人请去调解他们 的争端 , 后 来这两个地方的民众便 归附 于 他 。 达垅猪 巴札希贝于足
成了这两个地方的统治者 参见《两藏佛教发展史略 》第 页 。
⑩参见恰 白 · 次旦平措 等著《西 藏通史 》, 陈庆英等译 , 西藏古 籍 出版 社 年 出版 , 第 一 页 。
⑩如在西藏分裂刻据时期
, 后 藏地区 除 了萨迩政教合一 体地方势力外 , 还有拉堆绛 和江获地 区两支较 大一点的世
俗地方势力 但这两支世俗地方 势力错终是追随和依附 萨逆派的 高僧大撼的 参见《西截佛教发展史略 》第 页 。
⑩杜齐 《西藏画卷 》 年英文版 , 第一卷 第 页 。
作者单位 西藏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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