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综述
竺世蟹杖哟 日本文学
,
魏大海编译
日本《新潮 》、扮志 年元月号刊出 日
本著名文学评论家营野昭正 、 川本三郎和三
浦雅士的文学 “对谈 ” 。 题 目是 “ 平成文学本
质论 ” , 副标题是 “ 二十世纪 年代的文学与
社会 ” 。 三位论者就二十世纪最后十年间 日
本文学创作进行了反思 、 梳理和
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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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此
新旧世纪的交合之际 , 这种反思显然是十分
必要的 。
开场白中 , 三浦雅士提出了二十世纪 日
本文学的四个分期 —明治
、大正 、 昭和与平
成 。 这种文学史上的阶段划分 , 是与 日本天
皇的年号相对应的 , 由此可见 日本文学与日
本国体 、 政体的密切关联 。 评论家营野昭正
认为 , 不能单纯考察二十世纪的 “世纪末 ” 文
学 , 说远一点 , 可以联系一个世纪之前的明治
末期文学加以考察 —构成 日本近代文学滥筋的正是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 》和二叶亭四
迷的言文一致体小说 , 此外值得认真思考的
尚有二战之后的 日本“ 战后 ”文学 。 战争对于
战后至今的 日本文学 , 产生了十分巨大的影
响 。 换句话说 , 战争给 日本的二十世纪后半
叶文学留下了什么 战后 日本文学究竟发生
了哪些本质性变化 这些皆为值得深人思考
的核心问题 。
三位论者藉此“ 对谈 ”提出了一些问题 。
平成元年是 年 , 与所谓 “ 世纪末 ”文学基
本重合 。 营野昭正认为平成元年颇具象征
性 。 年是法国大革命二百周年 , 也是推
倒柏林墙 、 实现两德统一的年份 。 以此为象
征 , 世界的冷战结构崩溃了 。 紧接着 , 日本则
出现了泡沫经济现象 、 奥姆真理教事件和神
户大地震 。 这些统统对文学施予 了重大影
响 , 象征了一个 “毁坏 ” 时代的开始 。 营野昭
正说 , 这或许正是 “世纪末 ” 文化投下的阴
影 。 他引用了里尔克 《祈祷书 》中的一段诗
句 “ 我的生命 , 适逢那世纪的变迁 。 我的
感觉 , 掀开了巨作的页卷 。 ” 营野昭正提出的
问题是 世纪变迁的意识会给文学带来何等
新意
这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 每逢
“世纪末 ” , 总会产生一些思想 、 心理 、 文化上
的变异或震动 。 川本三郎提到柳美里的小说
《黄金分割 》 , 认为小说的最初场面具
有象征意义 。 小说中的主人公患有智障疾
病 , 丧失了语言能力 。 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
话 , 竟然是“ 妈妈 , 坏掉了 ”川本认为这是 “ 世
纪末 ” 的关键用语 。 失语症是当今年轻一代
的普遍性 问题 。 孩子最先接触的词语正是
“毁坏 ” 。 在二十世纪 年代的十年之间 , 文
学 、 社会 、 伦理等一切方面的形态 、 传统和历
史统统遭到了 “毁坏 ” 。 这种毁坏 , 在中年一
代眼中显现为异常的事态 , 而在年轻一代却
是理所当然的平常事象 。 而今 , 日本的语言
及生活的态度均已遭到了毁坏 , 典型的象征
正是美国“世贸中心 ”的崩塌 。二十世纪 年
代的十年间 , 人们极其真实地体会了 “崩坏 ”
的感觉 。 这种 “崩坏 ” 的另外一个痛切事件 ,
则是老作家江藤淳的自杀 。 人们震惊和不
解 , 那样一位个性明晰的作家竟也选择了自
杀 。
论及二十世纪 年代的 日本文学特质 ,
川本三郎提到犯罪题材纯文学作品的增加
营野昭正补充说 , 最近的犯罪特征发生 了变
化 , 犯罪动机变得暖昧起来 。 虽说现实事件
油卜
令弋
一 叫卜 ,
叫卜
雄
不能与文学作品直接划等号 , 但是现代社会
,
的犯罪特征却是无动机的犯罪 , 犯罪行为源
自业已“毁坏 ”的人类 。
川本三郎认为文学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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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中的“寓言性 ”是
年代 日本文学的又一特征 。 他认为 , 村上
春树 年代的小说即有显著的寓言小说性
质 。 他还提到几位典型的女性作家 , 诸如川
上弘美 、 多和 田叶子和村田喜代子等 。 三浦
雅士特别提到笙野赖子的小说《无所事事 》和
多和 田叶子的小说《失却脚后跟 》。 他说这些
作品一反女性的 日常琐碎性 , 表现了一种幻
想的社会 。 虽然其中的许多细节仍为女性作
家的所谓专利 , 但是那些小说表现的毕竟是
一种非现实性的特异景象 。 川本三郎详细论
说了女性作家摆脱女性定语的时代特征 。 他
说 , 读过这些女性作家的作品 , 就会发现作品
中的女性主人公已经不是男性的附庸 , 她们
可以轻松地过着独身生活 。 与其说她们是女
性 , 不如说是都市里的单身者 。 他说在传统
的 “私小说 ” 作家林芙美子的小说中 , 女性常
常和男性处于对应的关系之中 , 而多和田叶
子与笙野赖子等人的小说却没有这种与男性
的对应关系 。 在她们眼中 , 同样的一条街道 ,
却显现为截然不同的景象 , 因为她们是单身
者 。这种现象 , 源 自社会变化的影响 —女性的单身生活得以成立 。
川本三郎则认为 , 论及小说的“寓言化 ” ,
女性作家的源流是河野多惠子 。 虽然她所描
写的只是普通的女性 , 但是突然间仿佛阴履
密布 , 显现出异样的感觉世界 。 那种异样的
感觉世界与以往的现实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
三浦雅士指出 , 所谓女性单身者的视点早已
有之 , 例如金井美惠子可谓先驱者 , 她事实上
表现了一种社会的压抑 。 川本三郎则说 , 以
往的文学的确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 然
而如今的单身者时代与其说表现了人的关
系 , 毋宁说前景化了人与风景 、 物体 、 街道之
间的关系 。 年代文学给人的强烈印象是 ,
站立起来的不是人而是风景 。 三浦雅士也
说 , 年代的文学的确有一种有趣的氛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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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描写人的时候 , 随笔似的手法似乎比小说
更加适宜 。 在 年代的小说描写中 , 作者和
读者均无法明确区分随笔与小说的界限 。
三位评论家在 “ 对话 ” 中还论及 年代
日本文学与西洋文学的关系 。 日本文学与西
洋文学的关系 , 在 年代仍为一突出现象 。
但是这里发生 了一个变化 , 三浦雅士提到几
位作家如小川国夫和远藤周作等 , 他们主要
受法国文学或德国文学的影响 , 关注的对象
多为西洋或 日本的重大问题 。 此等状况是好
是坏又当别论 , 问题在于 , 这样的一种关系仍
旧体现了昭和文学的特征 。 比较而言 , 年
代的单身者文学所关注的并非昭和文学意义
上的重大问题 , 而是细节性的文学问题 。 川
本三郎认为 , 过去论及 日本与外国的关系 , 不
言而喻便是指称 日本与欧美的关系 。 然而 ,
时代发生了变化 , 近年以来的一大特征便是
亚洲国家成为这种关系的重要方面 。 竹内好
和武田泰淳涉及的是中国 , 但他们与中国的
关联是一种纵向的历史观 , 如今 日本文学时
兴的却是一种完全的横向关系 。
三位评论家接着提到 年代仍旧活跃
的中年作家中上健次 、村上春树和岛田雅彦 ,
以及丸谷才一和池泽夏树 。 营野昭正认为 ,
村上春树和池泽夏树是 日本文学的重大进
步 。 两位作家的共同特征在于 , 同外国文学
的关系密切 , 而且他们的创作指向了一般读
者所广泛喜爱的纯文学 。 丸谷才一则不同 。
丸谷才一明确表示厌弃 日本的传统 “ 私小
说 ” , 他的一贯性观点是重视故事的结构性 ,
且必须培养具有文学常识的一般性读者 。 在
论及重要作家村上龙的暴力倾向时 , 三位论
者强调了大江健三郎的影响力 。 川本三郎更
加具体地说到 , 两个村上同时受到大江健三
郎《万延元年的足球 》的影响 —其中村上龙受到行动激进派人物鹰四的影响 , 村上春树
则受到旁观者知识人蜜三郎的影响 。
川本认为 , 对于暴力极其敏感的前辈作
家正是大江健三郎 。 村上龙从这个意义上讲
乃是继承者 。 如果说大江健三郎的暴力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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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者的暴力 , 那么村上龙的暴力则包含了加
害的因素 。 小说《客栈
·
酱汤 》就描写了东京
新宿的连续杀人 。 川本三郎强调 , 现代文学
中的暴力与性是作品通俗性的两大佐料 。 村
上龙小说的一大特征 , 正是在于性的表现或
描写 。 川本三郎进一步强调 , 年代 日本文
学的显著特征之一是都市小说的流行 。 这里
的“都市 ”并非传统意义上与农村处于对立关
系之中的那种 “都市 ” , 而是 自主 自立的特异
“都市 ” 。 年代以后 , 这种 “ 都市 ”却遭到了
“ 破坏 ” 。 村上龙极其敏感地把握了这种变
化 。
在论及平成年间的新人作家时 , 三位论
者首先提到的是韩裔青年女作家柳美里 , 此
外还有川上弘美及一批男性作家如叮田康 、
保坂和志 、 松浦寿辉等 。 川本三郎说到的一
个现象十分有趣 —此时期的许多小说披上了 “私小说 ” 的伪装 , 或者称作与传统截然不
同的 、虚构化的“ 私小说 ” 传统“ 私小说 ”近乎
绝对地排斥虚构 。 此外尚有许多貌似“私小
说 ” 的新人作品 。 新一代作家自然不会照搬
传统的规约 , 而是仅仅在自我理解的基点上
复制传统 。三浦雅士还提到 年代后几年的
重 要 作家 和 作 品 —日野 启 三 的 《光 》、古井由吉的《白发之歌 》 、金井
美惠子的《踩在柔软的土地上 》 、 坂上
弘的《启太的选择 》 等等 。
在强调近年来小说 “ 寓言化 ” 的特征之
后 , 川本三郎又提到另外的一个特征 —小说的“ 民间传说化 ”现象 。 较具代表性的是多
和田叶子的《犬婿 》 。 作品表现了人的
异化 。 此 外 尚有 村 田喜代 子 的 《望 潮 》
、 又吉荣喜的 《猪的报应 》 等
等 。 三浦雅士表明 , “ 民间传说化 ” 的源头之
一还是大江健三郎的《万延元年的足球 》, 那
是一部先驱性的作品 。 三位论家对大江健三
郎的评价甚高 , 尊之为先驱性作家 。 年代
以来 , 大江仍旧硕果累累 , 从 年的《治疗
塔 》到 年的《空翻 》, 他完成了多部长篇
的创作 。 以 年的最新之作《换子 》, 则被誉
为“ 镇魂曲 ”一般的小说 。 川本强调了大江文
令
学的一大主题 —宗教问题
, 同时又刨根问
底 , 认定小说 “寓言化 ” 和 “ 民间传说化 ” 的源
头 , 皆为大江健三郎 。
最后 , 三位论者总结性地论及 “平成文
学 ”的特殊本质 。 营野昭正说 , 年代的日本
文学发生 了很大变化 , 产生了许多新的倾向 ,
但总的感觉 , 却是小说的世界发生 了收缩的
趋向 。 在这十年之间 , 植谷雄高 、中村真一郎
等战后派作家逐一退场 。 这是事实 。 但从许
多方面看 , 战后派文学所培育起来的文学精
神并没有一并死亡 。 争夺世界 , 眺望现实 , 以
及令开放的文学深人人心 , 这些都是战后文
学的精神所在 。 批评方面 , 营野昭正认为以
“政治文学 ”之批评性思考为基轴的一个时代
终结了 。 可是 , 即便失去了狭义的 “政治文
学 ” 批评座标 中野重治 、 平野谦一类的存
在 , 批评仍旧需要一种
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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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构架 。 回顾二
十世纪的 “世纪末 ” 与展望新的世纪之初 , 营
野认为这里包容着许多问题 , 很难一言以蔽
之 。 与之相关联 , 他又期望神圣 、 崇高 、 超越
等抽象的精神 , 继续浸润着 日本的文学 。 正
是在这种期待之中 , 平野启一 郎 《日蚀 》
的问世理应大受欢迎 。 营野昭正还提
到小 田实翻译的朗吉努斯的随笔 《论崇高 》
—认为崇高是个古老而现代的话题
, 当今
的 日本文学应当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
川本三郎则在最后的结语中简单地归纳
说 , 年代的日本是经济的时代 , 年代是
文化与消费的年代 , 而 年代则是包含着宗
教的心灵的时代 。 缺失 “心灵 ” 表现 , 便缺乏
动人的力量 。三浦雅士也强调 年代 日本文
学中的别样要素 , 他说到大江健三郎在 《空
翻 》中所提到的问题 , 认为这些问题涉及到了
宗教 、经济乃至国家的本质 , 而构成社会支柱
的正是这些不确切的 、 充满活力的因素 。 正
是这些要素 , 构成了青春期 ‘ 平成文学 ” 的潜
在基础 。
编译者单位 中国杜科院外文所
责任编样 苏 玲
闷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