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_无题_诗探微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o d e r n c h i n e s e M 31XI A N D A I Y U W E N 2010.06 李商隐诗集里以“无题”标目的诗，各家注本间有出 入，合而计之，总共二十篇。另有相当数量的诗用篇首二字 标题，如《锦瑟》《碧城》等，实际也属于《无题》一类。 这些诗篇大多以男女爱情相思为题材，意境优美，情思婉 转，语言精丽，声调和美，吸引着各个时代的人们去反复诵 读和玩味。 仔细推究，李商隐以“无题”给自己的诗作命名，是有 承受渊源的。《诗经》三百、古诗十九首其实都是无题诗。 不过它们之所以无题，纯然因产生年代早，人们一般还不习 惯于有意识地作诗，也不会想到给自己的作品起专名。自魏 晋以来文人作诗风气盛行后，诗歌立题成了常规，但也有故 意不立的。阮籍《咏怀》八十二首，就是用一个笼统的总题 目来包括他不同时间创作的许多不同内容的作品，实际上也 等于不立题。后来又像庾信的《拟咏怀》二十七首、陈子昂 的《感遇》三十八首、李白的《古风》五十九首，以至于用 什么《古意》《偶题》《绝句》《有感》等标目的诗歌，统 统属于这类无题诗。 为什么在立题成惯例的情况下，偏偏要回避题目？原因 可能不止一个。拿阮籍来说，他的特点是“志在刺讥，而文 多隐避”，为了使自己诗里那些干犯时政的话语不显得那么 触眼，才故意掩去题目的。梁陈宫体诗人喜欢在《古意》的 烟幕下大写色情，尽管着眼点不同，避讳手法则同。当然不 立题也有其它因素。王国维所谓“非无题也，诗词中之意， 不能以题尽之也”，应该说也是个重要的原因。仍以阮籍 《咏怀》而言，诗中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的思想感情矛盾而又复杂，“多哀 乐同时而发”，要用一个题目概括出来，不仅不容易，还会 失之肤浅，转不如不立意，任人揣摩，更为有韵味。 以上所说的这两种情况——避讳和题不尽意，在李商隐 的无题诗里都是存在的。这些作品有的可能是写作者的一段 不愿公开的爱情史；有的可能是向人陈情干谒而不便直说； 有的可能是自诉怨愤而担心触犯时忌；有的可能为朋友抱屈 而难以斥言⋯⋯避讳种种，索性归之于“无题”。另外，诗 里所包含的各种情绪、心理活动，其内容的复杂、表达的细 微、寄托的幽深，决不亚于阮籍的《咏怀》。所谓“迷离惝 恍，读之使人哀乐循环无端”，“包蕴密致，味无穷而炙愈 出”。（葛常之《韵语阳秋》引杨亿语）这些评语正好为 “无题”的命名下一注脚。 李商隐《无题》诗的内容是以难解著称的。诗人写这些 诗歌的背景材料已经湮没无闻，加上他艺术思维的特殊性—— 好用典故、多用比兴、词句篇章刻意求精等，使得其中不少 作品显得隐晦曲折旨意难明，有的甚至成了千古揭不开的诗 谜。“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几百年前元好 问发的这段感慨，到今天还是人们心上的一块疙瘩。 《无题》诗在写情中是否别有寄托，这是千百年来争论 的焦点，关于这类诗李商隐本人曾解释说：“为芳草以怨王 孙，借美人以喻君子”（《谢河东公和诗启》）。又说： “楚雨含情俱有托”（《梓州罢吟寄同舍》）。笔者认 为，在他的无题诗里，有一部分是实写男女之情而别无寄 托的。如： 照梁初有情，出水旧知名。 裙钗芙蓉小，钗茸翡翠轻。 锦长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郑重，眉细恨分明。 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 这是他二十六岁时赴京应博学宏词考试落选后寄给新婚 妻子王氏的诗，大概王氏先有信来代为抱屈和慰问，诗人就 以此赠答。 也有一部分确有寄托的，不过寄托的内容又有种种不 同。如： 其一 待得郎来月已低，寒暄不道醉如泥。 五更又欲向何处？骑马出门乌夜啼。 其二 李 商 隐 《 无 题 》 诗 探 微 ○姬秀梅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o d e r n c h i n e s e M32XI A N D A I Y U W E N 2010.06 户外重阴黯不开，含羞迎夜复临台。 潇湘浪上有烟景，安得好风吹汝来。 这两首在后流行的注本中题作《留赠畏之》，较早一些 均作《无题》（古本《才调集》和《万首唐人绝句》），在 《才调集》题下并有诗人的自注：“遇韩朝回”。韩就是李 商隐的连襟韩瞻，字退之。前首诗记韩夜深归来而又要匆匆 上朝去，后首诗写自己傍晚再去探候。男女相思之情，不过 是寄托朋友之情的一种形式。 也有一部分寄托自己的身世感慨，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 时社会的政治问题。我们不妨通过他的诗来体会一下诗中深 沉的兴寄：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 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 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诗中婚嫁失时的“东家老女”，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说：“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指女儿）。”可见东 家老女之所以嫁不售，不是由于容貌丑陋，而是由于家境的 贫寒。丽日当天，春光将暮，不用任何说明，读者自能想见 容华绝世而婚嫁失时的东家老女那难以掩饰的迟暮自伤之 情。冯浩说第四句是“神来奇句”自是感受到了它的这种奇 妙的比兴作用。结尾写东家老女归来以后的情景。暮春三 月、芳华将逝的景色，丝管竞逐、赏心乐事的场面，贵家女 子得意美满的生活，益发触动她身世孤孑之感，增添内心的 苦闷与哀怨。在寂寥的长夜中，该有多少痛苦的回忆、焦急 的思虑和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感慨。而这一切只有“梁间燕 子”听闻，“老女”痛苦的心情和无人理解与同情的境遇难 道不正是诗人自己的写照。 以美女的无媒难嫁，朱颜的见薄于时，寓才士不遇的感 慨，是最明显不过的了。我们不妨再看一下诗人的《戏题枢 言草阁三十二韵》中的一段寓意显明的描写： 榆荚乱不整，杨花飞相随。 上有白日照，下有东风吹。 青楼有美人，颜色如玫瑰。 歌声入青云，所痛无良媒。 少年苦不久，顾慕良难哉！ 这段文字，脱胎于曹植的《美女篇》，显系托寓政治上 的不遇。“无良媒”的“美人”和这首诗中“嫁不售”的 “东家老女”，不正是同一境遇的人物的真实写照吗？清薛 雪说：“此是一副不遇血泪，双手掬出，何尝是艳作” （《一瓢诗话》），可谓知言。 还有一些寄托在有无之间，最难辨析。若说有，却无从 指实；若说无，又觉意蕴深厚，包藏细密，有含蓄不尽的东 西。如：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的《无题》诗最典型是运用和发展深化了比兴寄 托的艺术手法和意境。在我国古典诗歌里，比兴作为一种艺 术手法在《诗经》中已被广泛采用着，如《关睢》中的“关 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成双成对的 关睢鸟儿起兴，引出君子对“淑女”的思慕之情。再看《蒹 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 中以“蒹葭”起兴，描绘了一种凄凉萧飒的气氛，衬托了诗 人彷徨忧伤的心情，达到了情与景的高度融合。 借男女相思来寄寓政治怀抱的表现方法，发端于《楚 辞》。《离骚》用灵修背约比喻怀王见疏，用上天求女象征 对理想的追求。到汉魏之间，则由原诗歌中的片段发展为全 篇。张衡《四愁诗》、曹植《美女篇》与《七哀》都是这方 面的代表作品。以后历代也不乏其人。但写得那么集中，而 在艺术上达到更为成熟的境界的，不能不推李商隐的《无 题》诗。 纵观李商隐的无题诗，并非一时一地之作，也没有统一 的构思贯穿，而是诗人一生中随时触发的各种感受与兴会的 点滴体会的结晶。反复摩玩诗人无题之作，更觉诗人一生经 历，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 眇，往复低回，感染人者至深。它所表现的爱情生活和心 理，大多显得情深语挚，真切动人。像“扇裁月魄羞难掩， 车走雷声语未通”的邂逅，“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 点通”的默契，“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的怅 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执着，“春心 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沉痛，“直到相思了无 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的痴情等等，都包含生活气息，激荡 着感情的暗流，读来叫人回肠荡气。权且不管是与他本人某 些爱情生活有关，还是诗人身世、怀抱的一种象征，这都是 诗人情感的一种渲泻。由于诗人匡救国家的心愿不能实现， 诗歌便成了寄怀、泄怨的工具，而留给后人的便是一首首如 泣如诉、悱恻缠绵的怨歌。 参考文献： [1][明]顾震亨.唐音癸签[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李商隐.李义山诗集[M].吉林出版社，2005. [3]萧涤非，刘学锴，袁行霈等.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辞书出 版社，1983. [4]葛兆光.唐诗选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姬秀梅 甘肃省渭源一中 748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