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卷第 5期
( 2010)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NEIJIANG NORMAL U NIVERSIT Y
No. 5 Vol. 25
( 2010)
从�三国演义�看古典小说的英雄主义
王 逸 之*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西安 710062)
摘 要: 古典小说中,英雄主义价值观无处不在, 而在�三国演义�中显现得尤为突出。正确认识英雄主义
对正确认识中国古典小说具有积极而深远的意义。
关键词: 英雄主义;�三国演义� ; 英雄史观;古典小说
中图分类号: I207� 4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 1671- 1785( 2010) 05- 0010- 04
辉煌璀璨的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一些
学者认为中国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 英雄文
化∀。远古时期,原始社会就萌发了图腾崇拜, 它是
最早的一种宗教形态。图腾是原始人群体的亲属、
祖先、保护神的标志和象征。随着生产力的发展, 原
始神话应运而生。神话中, 有众多英雄, 如女娲、夸
父、后羿等;还有许多英雄的传说, 如鲧禹治水、黄帝
擒蚩尤、虞舜巡苍梧等,于英雄的身上抹上了一道神
圣的绚丽光环。步入阶级社会后,已由图腾崇拜变
为英雄崇拜,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也在逐渐过渡,表明
人类已不满足虚无缥缈的图腾形象,而要从现实世
界中寻觅,因而从图腾崇拜发展到英雄崇拜。如�左
传��战国策�中涌现了许多!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的
智谋之士、!攻必克, 战必胜∀的善战之将。历史的事
实使历史学家、文学家也自然把这些叱咤风云的英
雄作为自己笔下的主角, 司马迁的�史记�就是最好
的诠释。�史记�共 130篇,人物传记高达 112篇, 以
英雄人物为主体,奸佞、酷吏等只占少数, 充分体现
了对英雄的顶礼膜拜。唐宋传奇中很多人物, 或勇
武健为,或慷慨仗义, 或睿知达明# #栩栩如生, 呼
之欲出。宋代话本中,虽然多以市井细民、才子佳人
为主,但仍不乏侠义之人,仗剑除暴之士。尤其是元
杂剧中,出现了许多武能定国、文能经邦的豪杰人物
以及除邪灭恶、为民伸冤的侠士形象,为古典小说的
英雄形象的塑造提供了直接素材。
在文艺作品中, 英雄主义的精神价值观是通过
塑造英雄形象来实现的。在文学史上, 从先秦神话
的夸父追日到荷马史诗的阿伽门农,从�三国演义�
中的关云长到歌德笔下的浮士德##这些形象既反
映了特定时代对英雄的崇敬和膜拜, 也寄托了人们
的期待和希望。英雄主义在文学创作中是一把双刃
剑, 它以人物形象塑造为基本手段,通过对人物性格
和命运的描写,潜移默化地表达作者的英雄主义情
结和理想。这种手法运用得好就会使人物形象变得
更加生动,更具有时代意义。如果处理不好,反而会
损害人物形象。
一、英雄主义在�三国演义�里的突出体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
头空,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 都付
笑谈中。∀�三国演义�开篇词表现了豪迈冲天的英雄
主义气概。东汉末年, 风云际会,英雄辈出,逐鹿中
原。从何进、董卓、李傕、郭汜血染长安,到曹操、袁
绍、吕布、孙坚、刘备等拥兵自雄, 诚可谓各领风骚。
!一时多少豪杰∀, 走马灯似的在三国历史舞台上登
台亮相, 最后曹魏集团以司马父子之力饮马长江,灭
蜀吞吴, 三分归一。这种历史时代是变革和转型的
时代,也是产生英雄人物的时代。所谓!英雄史观∀,
即英雄是历史的创造者和推动者, 将英雄视为人类
生活的中心, 而把人民群众排斥在政治舞台边缘,忽
* 收稿日期: 2010�11�10
作者简介:王逸之( 1985 ∃ ) , 男,河南周口人,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
总第 128期 王逸之:从�三国演义�看古典小说的英雄主义
视他们对历史的创造和推动作用。�三国演义�叙述
了东汉末至西晋初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风云变
幻, !汉失其鹿, 天下共逐之∀。各封建军阀集团之间
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可谓!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得英雄者得天下,失英雄者失天下∀,其英雄主义的
思想贯穿全篇终始。
�三国演义�把刘备描写为一个圣贤先哲式的理
想化统治者,其封建军阀统治阶级的本质,被大量虚
声美词掩盖着, 甚至不惜故意否定、贬低黄巾起义的
历史作用,标榜吹捧那些镇压起义军的刽子手为历
史的缔造者。在陶谦把徐州让给刘备而刘备固辞不
受时,作者安排了这样的情节: !次日,徐州百姓拥挤
府前哭拜曰: %刘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
矣! & ∀刘备军队于博望坡大破曹兵, !班师回新野∀
时,作者又安排了这样的情节: !新野百姓望尘遮道
而拜,曰: %吾属生全,皆使君得贤人之力也! & ∀(第三
十九回)在这种颠倒历史的描写中,封建统治者刘备
成了救世主。为了表现刘备如何受到人民拥护, 竟
写了猎人刘安杀妻献肉的情节。刘备兵败徐州时,
人民!皆争进饮食∀,猎户刘安!欲寻野味供食, 一时
不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第十九回)如此种种,
不一而足。�三国演义�作者认为曹操虽是!乱臣贼
子∀, 但又是人类历史和人民群众命运的主宰者。征
张绣时,命令军士不准践踏麦田, !百姓闻谕, 无不欢
喜称颂,望尘遮道而拜。∀ (第十七回)在曹操跟刘备
一起消灭吕布以后, !百姓焚香遮道,请留刘使君为
牧。操曰:%刘使君功大, 且待面君封爵,回来未迟。&
百姓叩谢(第二十回)∀ [ 1]。总之, 在枭雄刘备面前,
抑或在奸雄曹操面前,人民群众都只有哀求、叩拜的
份儿,而封建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 ∃ ∃ ∃ 无论是! 汉
贼∀还是!皇叔∀,都被吹捧成了掌握人民命运、支配
历史进程的!英雄∀。尽管作者对刘备和曹操的褒贬
非常明显,却共同反映出作者的英雄主义史观。除
刘备、曹操外, �三国演义�所塑造的其他人物也都突
出表现了英雄主义的思想倾向,诸葛亮!未出茅庐而
晓天下三分∀, !火烧博望坡∀, !舌战群儒∀, !大摆空
城计∀;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过五关, 斩六将∀, !水
淹七军∀ # #此外, �三国演义�中大量的神异现象也
从侧面烘托了!英雄主义∀,关羽假寐被黑猪咬足, 则
预示败走麦城、被害身亡的结局。而曹操!忽一夜梦
三马同槽而食∀,其实正是四十五年后司马氏篡魏的
真实历史景象[ 2] 。因此, 英雄主义之于�三国演义�
是不言而喻的。
在此种英雄至上和英雄中心论指导下,�三国演
义�不可避免地显现出对人民群众的疏远和轻视。
曹操的名言!宁教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在
道出了他极端利己主义的!奸雄∀本质的同时, 也显
露了天下黎民在所谓英雄眼中草芥不如的地位。无
独有偶, 作品第六回叙董卓与袁绍、曹操等十八镇诸
侯交兵不利, 为避其锋,决定迁都长安,群臣苦谏,若
草率迁弃,百姓骚动不安, 董卓大怒道: ! 我为天下
计, 岂惜小民哉?∀无论是曹操, 还是董卓,人民群众
都是任人摆布、宰割的羔羊,他们哪里把!天下∀、!小
民∀的利益放在眼里。在疏远、轻视人民群众的同
时, 作为位居社会政治生活中心的英雄,理所当然地
充当了!天下人∀的救世主。天下不是!天下人∀之天
下, 而是少数英雄人物的天下。英雄成了!天下人∀
的救世主, !天下人∀则是英雄的附庸。所谓!天下事
在我! ∀[ 3] 在曹操、董卓等奸雄眼里, 人民成为草芥,
在刘备这样的仁慈明君眼里, 人民群众也不能显示
其自身的力量和价值。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种赐
予和接受的关系, 人民群众仍是一种消极的存在。
在�三国演义�中英雄与人民是主与从, 创造与被创
造的关系,人民群众唯有俯首帖耳、唯马首是瞻的份
儿。所谓的!天下∀、!小民∀只不过是他们的棋盘与
棋子。�三国演义�中所表现的强烈的英雄主义色
彩, 不仅对当时而且对后来的古典小说都产生了深
远影响。
二、英雄主义在�水浒传��隋唐演义�等小说中
的表现
�水浒传�也鲜明地表现了英雄主义。�水浒传�
描写大批英雄人物,尽管历来被统治者列为禁书,污
蔑为!诲盗∀、!诲淫∀之作,但仍屡禁不绝。不仅是小
说界之翘楚, 也成为戏剧、舞台、绘画、雕塑艺术中取
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何以如此? 正是全书所表
现出来的英雄观, 特别是对英雄的崇拜,迎合了千百
年来人民的要求和愿望,因而赢得了人们内心的共
鸣, 使其长盛不衰,美誉悠远。那唱红大江南北洋溢
着豪迈侠义气息的�好汉歌�, 把我们又带回了当年
波澜壮阔农民起义的!英雄时代∀。! 路见不平一声
吼, 该出手时就出手# #∀,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令人
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拳打镇关西、大闹五台山、倒
拔垂杨柳、风雪山神庙、七星聚义智取生辰纲、景阳
岗打虎、醉打蒋门神、血溅鸳鸯楼、群雄聚义闹江州
##一幕幕!英雄传奇∀,沁人肺腑,撼人心魄。在小
说中,它们被习惯称为鲁林十回、武十回、宋十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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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第 25卷第 5期
十回##梁山的主要英雄人物,都是在这五六十回
书里闪亮登场的。他们或因抱打不平(鲁智深) , 或
为奸臣迫害(林冲) ,或为了取贪官不义之财(晁盖、
吴用、阮氏三雄等) ,或因坎坷遭遇而吃了官司(杨
志、宋江) ,或因急兄仇、重然诺(武松) , 或因与宋江
有旧、慕宋江名声、又不满官府(花荣、戴宗、李逵、张
顺等)。总之, �水浒传�广泛展现了英雄好汉是怎样
一步步被逼上梁山的。他们的嫉恶如仇、勇于反抗、
豪侠仗义##都在小说中有着细致入微的表现, 结
晶升华为中国人民热爱自由、不甘屈服的英雄主义
价值取向,并深深地鼓舞和激励着我们。
此外,�水浒�英雄主义观不仅表现在对英雄人
物道德行为的界定上, 还表现在英雄人物来源的广
泛性上。一百单八人加上早死的晁盖, 来于社会各
个阶级、阶层, 从事于各种行业、职业, 可谓天南地
北、三教九流。也正因为如此, �水浒�自产生以来,
一直得到广大人民的喜爱, 并在流传过程中不断加
进自己的东西, 使英雄的形象更为突出,英雄主义精
神更加光彩照人。由此可见,作为与�三国演义�同
时期的�水浒传�所蕴含的!英雄主义∀, 与其可谓交
相辉映,各领风骚,并对此后的中国古典小说产生了
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如在�隋唐演义��说唐��说岳
全传��七侠五义�等作品中都可以深切地感触到其
影响。
�隋唐演义�是一部兼有英雄传奇和历史演义双
重性质的小说, 主要描述了秦琼、单雄信、程咬金等
!乱世英雄∀反隋的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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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隋英雄中, 秦琼一生
的经历最具典型性。秦琼曾充任过地方上的!捕盗
都头∀,对造反的!勾当∀几度迟疑。当!盗贼∀程咬
金、王伯当等人以拜寺为名在家聚义时,他出于江湖
义气,毅然冒着生命危险放走了众人。参加起义队
伍后,他利用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为壮大农民起义
队伍做出了有益的贡献。在瓦岗寨上, 他成了翟让
军事集团的中坚力量之一。在秦琼英雄传奇经历上
我们不难发现, 其身上闪烁着�三国演义�中关羽的
影子。这又诚如�说岳全传�中的牛皋身上深深打上
张飞、李逵的烙印一样,以及�说唐��七侠五义�中的
隋唐十八条好汉、南北双侠、陷空岛五鼠等等, 都足
以
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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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对英雄主义的继承与发展。
三、英雄主义在古典小说中的地位与不足
英雄一词, 最先出现于东汉班彪所作的�王命
论�。曰: !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
成帝业也。∀在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 刘劭释!英雄∀
为!夫草之精秀者为英, 兽之特群者为雄,故人之文
武茂异, 取名于此∀。这就是说, 人与人之间是有区
别的,那些智慧超群、才能卓异、武艺高强的人被尊
为英雄。若将�三国演义�中的英雄史观当做一种历
史观,那么思想上的偏颇,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关键在于: 艺术作品并不是历史, �三国演义�中的
!英雄史观∀, 不等同于历史观。艺术作为认识世界、
掌握世界的方式, 是对一定现实生活的审美反映,而
不是某一单纯的思想观念和直接的真实再现。�三
国演义�中的!英雄史观∀虽与历史观有关, 但也不可
否认其相对独立而又更为广阔的思想意蕴,寄寓着
作者对一定社会历史、现状的独特理解。�三国演
义�所表现的英雄史观,主要是由作品的对象形态的
特点决定。文学是对现实世界的艺术再现,它必然
与它所反映的时代的社会特征密切相关。
罗贯中并不是在写严肃的历史著作,只是要艺
术地反映这段历史。可以设想, 他所面临的主要问
题是如何用艺术方式描绘出他所理解的这一段历史
发展过程的内在规律。用人的行为来反映历史演变
的必然性是一种必然的选择,人物的活动成为关键。
一方面, 罗贯中的这种选择既是受到创作素材的制
约, 同时也是实现创作目的所需要的。在素材上罗
贯中依据的是唐、宋、元以来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以
及话本小说, 史实则是取自�三国志�, 这些素材已经
形成了一个基本的格局。用人物的行动再现历史,
这本来就是说唱文学的创作特点与表演要求。同时
还有普通百姓对重要历史人物的情感取向、道德评
价。�三国演义�在此基础上成书,不能不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固然可以用一般人民的形象来表现时代
的风云变迁, 但同以英雄群像表现相比,在反映的层
次、范围、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角度等重要方面均有极大的差别,因
为英雄本来就处在一个时代的高端, 以其为视角可
以反映时代的全貌。而且, 罗贯中的思想本身就是
正统的封建意识, 从他自己所处的历史时代及以!三
国∀为创作对象看来,他内心期待的就是他笔下的一
代群雄, 只有这样的英雄才能挽狂澜于既倒,实现他
心中的梦想[ 4] 。因此,罗贯中是借英雄的道路展示
了历史的轨迹,其形象地展示了历史与艺术的辩证
关系,面对既定的历史结局,仍然为自己开辟了无比
广阔的艺术空间, 表现了巨大的艺术创造力。�三国
演义�作为中国长篇小说之!开山之作∀,对以后古典
小说的影响极其深远, 尤其是在英雄主义史观方面。
�水浒传��隋唐演义��说唐��七侠五义�等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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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 128期 王逸之:从�三国演义�看古典小说的英雄主义
秉承了其英雄主义思想观念。我们应秉承马克思唯
物主义群英史观 ∃ ∃ ∃ !群众是英雄的群众,英雄是群
众的英雄∀。关羽、秦琼、岳飞、武松等哪个不是出自
民间闾里的群众英雄呢!
综上所述, 科学评价古典小说中的英雄史观, 不
能把它和哲学上的历史观混为一谈。即使作为一种
历史观来看,英雄史观也有自身的科学合理性及学
术价值,不能以此来作为贬责作品思想性的理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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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三国演义�的英雄史观 [ J] . 汉中师范学院学报,
1997, ( 1) .
Heroism in the Classical Nove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WANG Yi�zhi
( Schoo l of H isto ry and Culture, Shaanxin Normal Univ ersity , X i& an, Shaanxi, China, 710062)
Abstract: In classical novels, the values of heroism are fully show n, especially in R omance of the Thr ee K ingdoms . It is
of positive and far� reaching significance fo r us to have cor rect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classical novels.
Key words: hero ism; Romance o f the Thr ee K ingdoms ; view s of histor y as determined by her oes; classical novels
(责任编辑: 王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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