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罗诺夫的_社会史_及其引起的争论

米罗诺夫的《社会史》及其引起的争论 张 广 翔 一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米罗诺夫的力作《18 —20 世纪初帝俄时期社会史 :个性、民主家 庭、市民社会和法治国家的起源》于 1999 年问世 (以下简称《社会史》) 。该书引用了 3500 多 种文献 (其中包括 700 种以上国外文献) 、8 家档案馆的档案。这部著作在俄罗斯和西方引 起了强烈的反响 ,被俄国同行誉为可与布罗代尔的法国社会史齐名的著作①。1999 年 11 月 17 日和 12 月 15 日 ,彼得堡大学经济系和彼得堡学者之家分别就该书进行了讨论。《祖国 史》杂志 2000 年第 6 期报道了关于该书的讨论摘要。 米罗诺夫撰写这部使他声誉鹊起的著作用了 8 年的时间 ,实际上是以其全部职业生涯 为基础的。 1942 年 9 月 21 日 ,米罗诺夫生于萨拉托夫州马克思城。1959 年考入列宁格勒大学经 济系 ,因其学年 论文 政研论文下载论文大学下载论文大学下载关于长拳的论文浙大论文封面下载 中的观点不能为系行政当局接纳 ,几乎被开除出校 ,后转入历史系。在 校期间 ,米罗诺夫广泛涉猎有关社会学、心理学、哲学和旧俄的史学著作。 经过一番挫折 ,米罗诺夫于 1966 年回到苏联科学院历史所列宁格勒分所攻读副博士学 位 ,从此他一直在这里求学和工作。米罗诺夫的最初两部手稿《18 世纪俄国价格革命》和 《19 - 20 世纪俄国粮价》都运用了计量方法 ,但未获苏联科学院编辑出版委员会审查通过。 1972 —1992 年间 ,米罗诺夫在列宁格勒大学历史系兼职 ,讲授“历史研究中的数字方法”和 “历史研究中的社会学方法”等课程。前者于 1975 年出版 ,后者于 1984 年出版。1985 年 , 米罗诺夫的《200 年间俄国粮价》出版 ;1981 年出版《18 世纪下半期 —19 世纪上半期俄国国 内市场》一书 ;1990 年出版《18 世纪 40 年代 —19 世纪 60 年代俄国城市》一书 ;1991 年出版 《数字中的历史》。1991 年 ,在美国学者本·艾克洛夫 (Ben Eklof)的建议下 ,米罗诺夫着手准 备撰写俄国社会史 ,经过 8 年的努力才完成这部著作。 二 诚如前述 ,米氏的《社会史》问世后 ,在俄罗斯和西方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据不完全统 ① 参见 M. B. 拉勃热叶娃 :《Б. Н. 米罗诺夫教授访谈》( М. В. Рабжаева, ИнтервьюспрофессоромБ. Н. Мироновым/ / Журналсоциологииисоциальнойантропологии. 2000. ТомⅢN°2) ,第 180 页。 计 ,围绕米氏这部书米氏在俄罗斯和西方与国内外同行先后 6 次对话 ,针对米氏这部书发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的俄文、英文和德文书评 16 篇。在俄罗斯 ,史学界不同流派的代表畅所欲言 ,气氛异常活 跃。米氏针对《祖国史》2001 年第 6 期圆桌会议栏国内外同行提出的各种观点 ,择要作答 , ① 笔者将米氏的基本观点归纳如下。 关于研究工作的基本原则 米氏坚持研究的系统性和完整性 ,分析主要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和结构 (环境、人和种族 ;等级和阶级 ; 家庭 ;村社 ;社会和国家 ;城市和农村 ;农奴制 ;成文法和习惯法) 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 ;解 释的总体性 ,即通过分析主要制度和结构所得出的各个结论应该能够互相证明和补充 ;历史 主义 :从发展的角度来研究制度、结构和进程 ;研究的整体性 ,这主要指内容和时间跨度 ,在 内容上 ,把客体 (家庭、村社、社会、国家等)当成其各个组成要素之和进行研究 ,但对整体的 研究不只局限于各个部分 ,因为整体要大于其各个组成要素之和 ,从时间上 ,研究包括整个 帝国时期 ,这是俄国历史上独特而完整的时期 ;跨学科性 :使用社会学、政治经济学、地理学、 人类学、心理学、人口学、统计学和政治学中的概念和方法 ;在研究具体材料时使用中间层次 理论 :例如 ,在研究殖民问题时 ,从经济目的和经济效益角度入手 ,采用劳动生产率递减理 论 ,在研究社会结构时 ,从社会流动的角度入手 ,在研究村社时 ,从同一性向社会性转化的角 度入手 ,在研究国家政权时从正统主义、统治类型入手 ;采用人类学的观点 ,即从人的角度来 研究结构和进程 ,通过人民的精神变化来研究人口发展 ,通过人民对政权的态度来研究国家 体制 ;立论要由可信的史料作支撑 ,尽可能用大量的统计数据支持所有重要结论 ;尽可能全 面参考国内外文献。根据圆桌会议的发言推断 ,米氏基本上实现了上述原则。但是 ,并非所 有发言者都赞成这些原则 ,甚至有些人主张 ,米氏在某些情况下应该放弃这些原则。 关于书中的不足之处 米氏认为“社会史”反映的不仅仅是作者的成就和不足 ,而且是历史学的整体状况。任 何一个历史学家 ,即使是最有天分的历史学家 ,也不能取代整个历史学界。书中引起的争议 最多的问题是史学研究中比较薄弱的问题。如地理环境对历史进程的影响问题长期受到冷 落 ;殖民和移动边疆问题不久前才解禁 ;苏维埃时期对民族问题的研究十分片面 ,或者是单 纯研究非俄罗斯人受压迫的情况 ,或者是单纯研究俄罗斯人对非俄罗斯人所作的无数善行 ; 对精神世界的研究处于初始阶段 ;专制政权在俄罗斯历史上的作用被歪曲 ;历史比较语言学 处于起步阶段 ;对社会边缘团体 ———乞丐、妓女的研究尚为空白 ,等等。正是由于上述微观 研究的欠缺 ,米氏对俄国历史中很多原则性问题的研究力度不够。 米氏简要归纳了与会者的意见和看法。莫斯科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А. П. 舍维列夫、俄 科学院历史所史学博士 В. П. 布尔达科夫等人提出要警惕欧洲中心主义和新目的主义 ,美 国锡拉库萨大学丹尼尔·菲尔德提出要警惕新的倾向性 ,美国史学家格雷戈里·L . 弗里斯 , 俄科学院历史所史学副博士 А. И. 库普里亚诺夫和 В. П. 布尔达科夫号召加强对各省档案 资料的研究工作 ,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微观研究 ,俄科学院历史所史学博士 Ю. А. 季霍诺夫、 421 米罗诺夫的《社会史》及其引起的争论 ① Б. Н. 米罗诺夫 :《多条道路通向真理》, 载《祖国史》( Б. Н. Миронов, Кистиневедетмногопутей) / / Отечественнаяистория, 2001 年第 2 期 ,第 106 - 116 页。 А. В. 奥斯特罗夫斯基和彼得堡大学历史系教授 Т. М. 基塔尼娜主张多注意经济问题 ,菲尔 德坚持多注意社会边缘团体问题 ,特维尔大学教授 Н. В. 库克萨诺娃倡导多注意普通人的 日常生活问题 ,菲尔德和俄科学院历史所教授 А. Н. 梅杜舍夫斯基强调应注意专制领袖性 格的双重性 ,菲尔德和沃罗涅什大学教授 М. Д. 卡尔帕切夫提出不应将政权的活动理想化 , 弗里斯警告要防止把西方成就理想化 ,反对忽视传统社会中社会生活的舒适性。米氏认为 , 上述看法和观点都是正确的 ,具有重大现实意义。米氏特别强调 , Н. Н. 鲍尔霍维季诺夫院 士认为移民是“保险阀”的观点完全正确 ,Т. М. 基塔尼娜认为“帝国边疆地区不断增加的经 济潜力对边疆地区政治觉醒和民族意识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的观点 ,梅杜舍夫斯基认为俄 国所有改革都导致反现代化力量团结起来的观点富有建设性。米氏非常欢迎俄科学院历史 所 С. В. 久久金博士关于工人阶级的观点 ,特维尔大学 Т. Г. 列昂季叶夫副教授和伏尔加格 勒师范大学 А. В. 卡姆金关于神职人员的观点 ,俄科学院历史所 Н. А. 伊万诺夫关于等级和 阶级结构的观点 ,莫斯科国立师范大学 В. В. 兹维列夫教授关于加强从人类学方面研究的观 点。由此可见 ,米氏能够平心静气地对待同行的各种意见。 关于分歧问题 如果说 ,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 ,偶然发生的 ,那么寻找事物的规律性和逻辑性就是徒劳 的、天真的 ,数字是虚假的 ,历史进程没有规律性 ,感性 - 直观的、艺术的研究方法似乎比历 史比较和结构主义的研究方法更有成效。反之 ,如果事件是自然发生的 ,那么科学的、实证 主义的历史研究方法 ,寻找历史事件规律性和逻辑性就是适当的。米氏认为 ,对自己的书持 批评态度的与会者支持 ,至少是比较欣赏第一种方法 ,而较满意的与会者则赞同第二种方 法。无论是抽象的 ,还是艺术的、具体形象的方法都有自己的优势和不足 ,都有各自适用和 不适用的范围。持这两种方法的人应该互相理解 ,而不是互相斥责。在研究社会发展过程 时 ,比较适用抽象的实证主义方法 ,而在研究某个重大历史事件和人物时 ,比较适用具体的 历史方法。 产生分歧的主要原因在于认知立场不同。这就如同思维的无意识性一样。米氏的具体 解释是“如果舍维列夫潜意识里认为 ,改革前法院的不公正性是有目共睹的 ,而我却不这样 认为 ,那么无论我得出什么结论 ,他都认为是错误的。例如 ,我认为 ,1861 - 1864 年在监督 法院工作方面非常成功 ,因为在从一种司法体制向另一种司法体制的过渡阶段 ,法院肆意妄 为的机会远远多于平常时期。但舍维列夫认为 ,这一时期是司法改革前最不利于行贿受贿 时期。如果 Л. В. 达尼洛娃先入为主地认为 ,在等级制度中没有任何促进市民社会形成的 因素 ,那么她就不可能同意等级制度是迈向市民社会和法制国家的过渡阶段的观点 ,而反对 尊重法律规定的等级权利、等级荣誉、等级自治和等级代表制度是市民社会和法制国家发展 的前提的观点。如果季霍诺夫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前帝国时期的封建社会中既没有等级 , 也没有阶级的思想 ,那么他就不能接受俄国在 18 世纪前没有等级制度的结论 ,不相信通过 精确分析大量事实所得出的结论”。 米氏认为 ,因立场不同引起的分歧可以消除 ,当研究者明白自己的立场已经阻碍自己成 为一个客观的人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 ,他就会放弃落后的、陈旧的思维模式 ,改变自己的立 场。而由于没有彻底通读原作或者是故意使问题尖锐化引起的争议就比较容易解决 ,米氏 521史 学 理 论 研 究 举了一些例子加以说明。米氏承认 ,由于自己的著作篇幅很大 ,评论家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完 全领会书中的内容 ,容易产生各种误解。 关于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 一些与会者指出米氏认为宏观研究优于微观研究 ,但米氏指出书中并未谈及此事。米 氏强调 ,对于历史研究而言 ,前者与后者同样必要。宏观研究建立在微观研究基础上 ,宏观 研究的发展离不开微观研究。米氏本人非常热衷于微观研究并渴望了解微观研究的结果。 米氏指出现在很多人对意识形态理论失望和不满意文明的或现代化的体系。目前在俄国历 史研究中恰恰宏观研究是明显的薄弱环节 ,只有宏观研究才能创造新的体系 ,为具体研究指 明方向。促使自己从事俄国社会史一书写作的主要动机之一就是给自己指明方向 ,给自己 绘制一幅可以用来在俄罗斯帝国历史空间舒适畅游的地图。 关于是否取直问题 在争鸣中很多人异常关注《社会史》一书中的“取直”现象 ,认为作者没考虑到历史发展 中的某些重要细节和波动情况。采用取直的方法经常会引来指责 ,通常认为使用这种方法 曲解了历史发展的特点 ,或者是用一种模式生搬硬套事实 ,或者是人为发现实际并不存在的 规律。米氏通过 1883 - 1914 年波多里斯克省秋播黑麦年收成变化的曲线图① 来解释自己 采用取直方法的原因。米氏认为 ,从这条反映年收成变化的曲线中很难一眼发现其变化有 什么规律。但如果使用曲线“取直”的专门方法就可以发现其变化趋势。原来 ,收成沿抛物 线轨迹增长 ,也就是说 ,收成增长速度周期性降低。谁也不会否认反映收成变化规律的抛物 线的意义。曲线和抛物线二者之间不矛盾 ,它们代表的是不同的 ,但却同样有益的东西。由 此类推 ,米氏致力于寻求所研究现象的抛物线 ,而其他人在寻找具体的历史曲线。应该说这 两种方法都是合理的和有益的 ,并无高下之分。 在现实坐标中 ,俄国社会发展的曲线类似于年收成变化的曲线 :前进 - 后退。表面看 来 ,这是在原地跳跃 ,但实际上这是一条带向量的轨迹 ,从 17 世纪末至 20 世纪初 ,俄国社会 沿着逐渐形成个性意识、小型民主家庭、私有制、市民社会和法制国家的轨迹发展。在历史 学家中存在这样一种观点 ,使用假设甚至是某种概念就等于先验论和用模式套用事实 ,其实 很少人的工作中不存在假设 ,只是尽量掩饰。舍维列夫提出“作者在进行材料分析和推理之 前已经预先存在某种模式”。米氏认为 ,在自己研究中不存在先验的模式 ,只存在并没有被 证实的假设 (1991 年米氏向出版社提交的《社会史》一书的提纲中包含了俄国社会沿着悲观 的轨迹发展的假设 ,而后来自己推翻了这种假设 ,最终得出俄国是一个正常的欧洲国家 ,沿 着欧洲国家的发展轨迹前进的结论) 。假设只是帮助自己组织材料 ,而不是预先决定结论。 一些人认为 ,《社会史》一书是用俄国材料生搬硬套现代化理论。这些人产生这种想法 可能是因为书中经常使用现代化术语 ,书中很多结论与现代化理论中的观点相近。米氏认 为自己书的体系与现代化理论相去甚远 ,自己的书是历史学著作 ,而不是社会学 ,也不是历 史社会学著作。很多历史学家反对理论的变异性 ,认为这会导致研究失去客观性 ,导致先验 论。这纯属于误解。如果俄罗斯国家体制没朝着法制国家的方向发展 ,社会没具备市民社 621 米罗诺夫的《社会史》及其引起的争论 ① Б. Н. 米罗诺夫 :《多条道路通向真理》,第 112 页。 会的特征 ,家庭没成为小型民主家庭 ,那么使用现代化理论或其他任何理论都不可能发现这 些进程。如果自己不提出这些问题 ,如国家体制是否变为法制国家 ,社会是否变为市民社 会 ,家庭是否变为小型的民主家庭 ,那么也不会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使用任何 理论都不会预先决定结论 ,而只是帮助提出有趣的问题和组织材料。 关于俄罗斯是否正常问题 俄国历史发展进程正常 ,符合西欧国家社会发展规律的观点引起一些俄国学者的震惊 , 如布尔达科夫批评“作者试图从固定的 ,庸俗进化论的角度来看俄国 250 年的历史 , ⋯⋯这 种方法是非常值得怀疑的 ,因为它主要是指向俄国发展的稳定性和可预知性”。但外国学者 则完全平静地接受这个观点。米氏认为 ,对于那些认为发展呈跳跃式 ,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 的人而言 ,俄国的进化式发展是反常的。在判断俄国是否正常方面出现分歧的主要原因之 一是方法论定位不同 ,而不是具体历史分析的错误。大概 ,这样的争论徒劳无益。但是 ,有 关“俄罗斯无法用正常思维来理解 ,无法用通用的尺度来衡量”的论断会使人精神沮丧。 舍维列夫、达尼洛娃不接受俄国是正常国家的观点是因为俄国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发展 的不平衡性 ,俄国社会发展进程的可逆性 ,经常出现间断、倒退的情况。但是否可以据此将 俄国列入不正常的欧洲国家之列 ? 据现代化理论家的观点 ,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同时发生变 化 ,同时系统地改进的情况很少。经常出现社会各个领域发展不平衡 ,一个领域的变化引起 其他落后领域变化的情况。所谓的赶超型现代化国家的发展进程普遍是一种不间断的 ,片 面变化的进程 ,东欧和东南欧国家都属于这类国家。 关于调皮的数字 历史学家抱怨数字的抽象性和调皮 (лукавство) 是一种常见的、可以理解的和可以宽恕 的现象。米氏在大学讲授过多年“历史研究中的 数学 数学高考答题卡模板高考数学答题卡模板三年级数学混合运算测试卷数学作业设计案例新人教版八年级上数学教学计划 方法”课程 ,在问及同学们中学数学学 得怎样时 ,99 %的学生回答困难。因此一些与会者认为书中的数字费解是十分自然的。 事实上 ,语言比数字抽象 ,而非数字比语言抽象 ;收集和引用数字资料需要比语言资料 作更多的准备工作 ;作者引用具体数字承担的责任更大 ,其引用的数字比其所讲的话更容易 被审查。米氏强调 ,自己书中得出的所有重要结论都建立在统计数据基础上 ,但并非是刻意 挑选的数据 ,而是目前能得到的所有数据 ,也不是如新西伯利亚大学 М. В. 希洛夫斯基教授 所说的三四个省的数据 ,而在多数情况下是全欧俄的数据。米氏在评价所引用的数据的精 确性时 ,通常作必要的补充说明 ,并时刻注意历史统计的概约性 ,用文字资料验证在统计数 据基础上得到的结论。例如 ,有关改革前法院公正性程度相当高的结论不仅用 1861 - 1864 年法院判决的数据证明 ,而且用有关控告、上诉数量的资料和回忆录的资料来证明。 地理因素问题 一部分与会者强烈支持地理决定论。米氏不想就此同莫斯科大学史学副博士 Н. В. 比 奥图赫争论 ,因为该理论早已为社会学和地理学所熟知。同地理决定论者争论类似于争论 地球是由三个台柱 ,抑或由三头象支撑着一样。但地理环境对居民生活水平、农业、收成、住 宅、精神、风俗和传统影响的程度和机制则是另一码事。这方面需要作的工作仍然很多。比 奥图赫断定 ,“没有任何有力证据可推翻农民饮食贫乏、收入不足的结论”。但米氏在书中已 列举了这类证据 ,众所周知 ,饮食是影响人身高的重要因素。在 18 世纪初 ,大部分欧洲军队 721史 学 理 论 研 究 士兵身高为 164 - 165 厘米 ,俄国士兵身高与之相仿 ,而且在气候比较适宜的南方国家 (法 国、意大利、西班牙)比气候恶劣的北方国家的男子身材高。由此米氏得出两个结论 :俄国农 民饮食条件处于欧洲平均水平 ;气候寒冷不是饮食差的决定性因素。 俄国是不是落后的国家 一些人认为 ,俄国沿着欧洲的轨迹运动 ,只是速度较慢 ,因此逐渐变成一个落后的国家。 米氏不赞成这一观点。 心理学家中有“被社会耽误的孩子”这样的概念。孩子在出生时完全正常 ,但却出生在 所谓的困难家庭 ,父母酗酒和贫穷致使孩子得不到正常照顾 ,发育迟缓。这类孩子在学校不 能适应正常的教学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于是被送到实行特殊教学计划和教学方法的专门学校。生于正常 家庭的同龄人及时经历了智力发展所有阶段 ,而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 ,于是他成为被社会耽 误的孩子。在有利的环境下 ,他可能会赶上同龄人。米氏认为 ,将俄国列入“落后国家”如同 将其视为被社会耽误的孩子。理由与上面类似。俄国落后论的拥护者认为 ,在历史始初阶 段的基辅时期 ,罗斯人是正常的欧洲人 ,但在 13 世纪中叶 ,陷入鞑靼 - 蒙古的残酷统治下 250 年 ———不幸的童年 ,刚从蒙古统治下解放出来 ,又被套上农奴制的枷锁 250 年 ———不幸 的少年。鞑靼 - 蒙古桎梏和农奴制束缚使俄国成为落伍者 ,或者如现代化理论学家所说的 不发达国家 ,直至现在俄国仍然不能与西欧同龄国家比肩。但米氏认为 ,虽然俄国比西欧国 家晚步入社会发展中的所有进程和阶段 ,但这不是因为俄罗斯人智力低下或者是被社会耽 误的孩子 ,而是因为俄国作为国家和文明比西欧国家诞生晚。基辅罗斯并不是真正欧洲意 义上的封建社会 ;封建特征出现晚了几百年 ———在 13 - 16 世纪才出现 , 俄罗斯人至少在近 千年内 ,在国家产生后迅速奔跑 ,速度至少与西方邻国不相上下。总之 ,俄国不是一个落后 的 ,被耽误的国家 ,而是一个年青的 ,迅速成长的国家。 米氏的《社会史》在西方反响也非常强烈 ,由曾任《美国史学评论》编辑 ,目前任印第安纳 大学历史学教授、俄国与东欧研究所所长的大卫·L . 兰瑟尔发起 ,《斯拉夫评论》2001 年秋 季号用 41 页的篇幅 ,刊载了美国史学家与米氏面对面围绕社会史一书展开的对话。 兰瑟尔认为 ,“尽管米氏的新社会史以治疗学的或道义的事务为特色 ,这一点就许多西 方史著而言并不常见 ,但是米氏经常征引西方专家的著作 ,而且他的许多重要见解部分基于 证据 ,部分基于西方专家著作中首次得到阐明的观念。或许有人会认为 ,米氏的书是我们双 方学术界快速趋同的标志。然而 ,事实正相反。米氏的书在俄国以及在《斯拉夫评论》讨论 专栏的被接受并不表明趋同”。 兰瑟尔回顾了苏联时期俄国和西方史学界的史学研究思想的变迁。西方的俄国史学家 遵循着西方历史研究焦点更迭的轨迹 ,即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集中于政治、外交和思想史 ,而 到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转向采用与年鉴学派的话题和研究方法相关的社会史方面。在这些 研究方法中 ,计量数据和统计分析的使用起着主要作用 ,这包括人口史和村社复原的初步研 究。苏联学者比西方人享有较少自由 ,但即便如此 ,在苏联解体前的四分之一世纪里苏联学 者仍然出版了有分量的著作。尽管这一时期苏联与西方史学家之间的交往受到苏联警察的 监视、外国人被限制进入该国及其势力范围以及很少有机会联合出版和会议交流等多方面 局限 ,但是双方的研究兴趣和研究方法有许多共同点。 821 米罗诺夫的《社会史》及其引起的争论 兰瑟尔认为 ,“20 世纪 80 年代晚期党的控制的减弱以及随后共产党体制的瓦解 ,与西 方转向文化史兴趣巧合 ,后现代主义分析的形式通常被称为‘话语转向’。这两种变革加宽 了我们双方学术界的裂隙。毫不奇怪 ,苏联的解体促使俄国历史学家去研究以前被禁止的 题目。过去六十年间历史著作的沉默和曲解提供了现成的选题 ,任何有责任感的俄国学者 都被驱使着去从事这一事业。对研究苏联时期的专家而言 ,这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发现 的过程 ,他们与西方同行们共享这一过程。在帝俄史领域 ,由于大多数资料早已披露 ,很难 有所发现 ,更多的是需要再审视和再解释。” “俄国学者正在寻找有用的过去 ,并且急于发现历史真理的坚实基础。这一冲动在新旧 话题上产生了丰富而新颖的历史研究。丰富的收获为我们的俄国同行提供了机会来探讨以 前不被允许的样式 ,例如 ,个人传记、集体传记以及日常生活研究 ,即使他们对过去到现在的 指向上仍未能达成一致 ,这就像他们对米氏的社会史的反应所表明的那样。”“相比之下 ,在 西方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新社会史正被‘新文化史’取而代之”。“文化史包涵着大量的研 究方法和话题 ,难以准确界定。但是 ,其从事者明显地依靠符号体系的人类学研究、著作分 析、艺术批评及其他解释学领域的研究方法”。 “西方批评者抱怨米氏未能跟上西方的方法和概念化的脚步 ,他的历史代表了一种结 合 ,即帝国晚期的俄罗斯法学派和 20 世纪中叶现代化的社会学模式的结合。这种现代化模 式的实证基础在当今西方思想生活中颇不受欢迎”。“最后 ,我想强调米氏著作的一个重要 品格 ,即其道义的或治疗学的目的。他的批评者们很少注意到这一方面。米氏指责苏联历 史编纂学遗产及其在政治激进分子著作中的优先地位。他摒弃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守旧 的范畴、过分重视经济因素、直觉主义及其他弊端 ,而且是因为他们把革命前的俄国涂上了 这样的黑色即落后、贪婪的压榨和非法性 ,以至于任何人都没有理由以这样的国家而自豪或 去保卫它”。“相反 ,米氏致力于向他的同胞们逐步灌输这样的信念 ,即他们的历史赋予他们 一种维系基于法治的开放社会的能力 ,而且经过帝俄时期的演进俄国已经走向了现代西方 式的市民社会和法制国家。他相信 ,如果俄罗斯人以新的眼光来理解他们的历史 ,俄罗斯就 能够实现这一目标”。“米氏的著作显然是在致力于从革命前的历史中发现有用的过去 ,以 鼓舞其同胞坚信他们缔造民主社会的能力。其次 ,他的研究 (尽管过多地使用西方的方法) 培育了新的爱国主义”。 威廉·G. 瓦格纳 (William G. Wagner)意见如下 :“米氏的论点的中心是现代化的概念和 俄国从根本上是欧洲社会的观点。这一分析方法和文化视野具有许多益处”。但是 ,“有时 把现代化的概念放在首位 ,甚至在一些情况下作为唯一的原因解释 ,这样论点就具有目的论 或决定论性质”。“米氏广泛地运用计量方法 ,这常常收到好的效果 ,但是有时却从中得出了 令人怀疑的结论”。“米氏从未明确地界定他的‘法治’的含义”。“现代化的概念同样局限了 米氏对法律文化的理解”。 米氏针对瓦格纳的批评作了回答 :“在我看来 ,理论的运用并非就预先决定了结论 ,而只 是有助于界定令人感兴趣的问题和组织材料。”“我认为 ,现代化理论是分析俄国社会史的有 用的手段 ,而且我的研究的结论与该理论的经典结论相一致 ,因为俄国是一个欧洲国家 ,沿 着其他欧洲国家遵循的相似的路线发展。”“在俄国 ,我们有时会发现民主制与农奴制相容 921史 学 理 论 研 究 共存的情况。” 威拉德·桑德兰 ( Willard Sunderland) 认为 ,“当米氏论述沙俄不是一个‘真正的殖民国 家’时 ,他引入了另一个有问题的范畴。问题并不在于俄国究竟是或不是一个‘真正的殖民 国家’,而首先在于什么是‘真正的殖民国家’。”“其他帝国 ———西方的近代海外帝国 ———米 氏似乎称之为真正的殖民国家。毕竟 ,欧洲的海外帝国是极其多样的 (我们能说葡萄牙的巴 西、不列颠的印度和比利时的刚果都是一样的吗 ?) ,而且它们显然都在随着时间而改变。就 此而言 ,俄帝国政策本身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 (正如米氏本人所指出的) 。在某些时间和 地点 ,它实际是与米氏所称的‘真正的殖民国家’的殖民主义相同。” 桑德兰还批评米氏“没有注意到帝国统治的范畴和术语 ,很少提及帝国的身份 ———很奇 怪 ———对帝国的社会也没有多少阐述。这一帝国社会被界定为居于其上的不同的民族之间 存在的相互交往和了解。米氏的研究主要是写俄罗斯国家的帝国空间里的俄罗斯社会”。 米氏回答了桑德兰的批评 :“威拉德·桑德兰提出了一个令人感兴趣的问题 :撰写一部 18 至 20 世纪早期的俄罗斯帝国社会史 ,即把该帝国作为一个特定社会的历史 ,是否可能 ? 在我的书里 ,我写的是俄国社会史而不是俄罗斯帝国社会史”。“毕竟 ,俄罗斯帝国从来不是 一个单一民族国家 ,而且当今的俄国仍然不是这样的国家”。“俄罗斯帝国是由许多民族群 体组成的 ,每一个民族群体的社会生活都有其特定的习惯和法律。当然 ,在更大程度上 ,民 族群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是在精英层面 ,而不是在普通民众层面。但是 ,我的观点是 ,他们没 有共同的生活 ,没有共同的思想和情感 ,不存在一个统一的社会”。 斯提芬·霍克 (Steven Hoch)对米氏的计量研究提出了批评。霍克认为 :“我的学术研究 大多属于计量方面的 ,我以极大的怀疑精神研究每个数字。我担心数字使用及目的上的政 治和文化构建”。“米氏对基本的人口统计理论缺乏理解”,霍克“完全不同意米氏对统计信 息以及对人口统计资料的解释”。 米氏则认为 ,霍克曲解了他的意思。 除了《斯拉夫评论》外 ,E. K. 沃茨查伏特在《批评家 :俄国与欧亚史研究》2001 年冬季 号 ,R. E. 泽尔尼克在《美国史学评论》2001 年 12 月号 ,海夫纳、鲁茨和奥肯夫斯 ,M. J . ,分 别在《东欧历史年鉴》2001 年第 1 期上对米氏一书发表了书评。米氏的《社会史》在国内外 引起的强烈反响本身 ,恰恰是其学术价值得到国际学术界承认的表现。С. С. 谢基林斯基对 该书价值的概括最为精当 :“《社会史》一书为整体研究提供了一个广泛的、容量很大的框架 , 对该框架的基本内容进行补充、修正和拓宽是社会学领域未来研究的任务”。米氏表示 ,将 充分考虑国内外同行对《社会史》一书的批评和意见 ,计划若干年后将以崭新的面目推出新 版《社会史》。目前 ,米氏潜心收集 18 - 20 世纪间的人类学资料准备撰写俄国居民的福利一 书。笔者衷心祝愿米氏在俄国史研究领域取得更大的突破。 (作者张广翔 ,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教授) (责任编辑 :于 　沛) (责任校对 :闫 　白) 031 米罗诺夫的《社会史》及其引起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