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大浴女_怨羡情结勘探和人性拷问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9年 3月 Journal of Q iqiharUn iv ers ity ( Ph&i Soc Sc i) M arch 2009 [收稿日期 ] 2008- 110- 12 [作者简介 ]姜波 ( 1966- ), 男,齐齐哈尔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 [基金项目 ]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名称:现代思潮下中国当代争鸣作品与西方现代派文学的比较研 究。 (项目编号: 11532201) �大浴女 �怨羡情结勘探和人性拷问 姜 波 (齐齐哈尔大学 人文学院,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关键词 ]怨羡情结; �大浴女�;内心世界; 人性拷问 [摘 要 ] !怨羡情结∀属于精神分析学范畴, 是情结理论泛化的结果, 也可看作是对 !恋父情结 ∀, !恋母情结 ∀ 的仿词造用,它是一个极具生命力和挖掘潜力的文学话题。本文试图运用怨羡情结的理论,对铁凝小说�大浴 女�中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 深层次的人性内涵加以清晰、明澈地洞察与审视。 [中图分类号 ] I206. 7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8- 2638( 2009) 02- 0090- 04 Exploration of "Resentm ent and Envy Complex" and the Human Nature in The Bathing Woman JIANG Bo ( Schoo l o fH um an ities, Q iq iharUn ive rsity, Q iqihar 161006, Ch ina) K ey words: envy and resentment comp lex; The Bathing Woman; inner wor ld; interrogation on hum an nature Abstract: "Envy and resentm ent com plex" be longs to the scope o f psychoana lysis. It der ives from the theory o f comp lex. It can a l� so be regarded as the wo rd im ita tion o f "E lectra com plex" and "Oed ipus com plex". It is a litera ry topic wh ich is fu ll o f great v ita lity and deserves further d iscussion. By using the theory of " envy and resentm en t com plex", th is a rtic le attempts to g ive a clear and in - dep th study of the com plex inner wo rld and the hum an nature o f the characters in T ieN ing# s novelThe Bathing Wom an. 铁凝的作品 �大浴女�于 2000年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 版。它的出版发行再次掀起了当代文坛的热潮,也令广大读 者眼睛一亮, 顿有耳目一新之感。的确, �大浴女�题目很新 颖, 也很有一番寓意。正如雷达先生所评价的那样: !这部聚 焦在一群当代女性身上的小说 ,旨在象裸体一般无遮饰地展 现出她们身与心, 灵与肉的复杂矛盾和精神诉求。为什么非 要冠以 !浴∀字呢? 浴者, 是一种动态,就是把人物置于动荡 流转的大时代中, 使其充分地领受社会和人生的风雨的冲 洗。 !这是一部绝对的女性小说, 用女性的心灵,眼睛、感官 来触摸一切, 观察一切, 思索的是女性化特别富于性别意识 的问题, 表达的是女性的悲哀和欢欣。∀ �大浴女�的贯穿主线是写一个叫尹小跳的青年知识女 性的身心成长过程。小说在她与两个妹妹, 与父母, 与前后 几个情人, 以及与女友唐菲的关系中展开。小说通过作品中 几位女性的命运, 人性和灵魂的审视与拷问, 旨在告诉人们, 人就是善与恶的混合体, 人就是矛盾。在现实生活中,世间 的至美, 是必然要被毁灭的, 也是最容易被现实所摧残的。 人人都有欲望, 一个人只有不断产生新的欲求或欲望,人生 才能具有向前发展和推进的力量。一个根本无欲的人, 是必 然要失去生活目标, 但人的欲望又是难以满足的, 正所谓欲 壑难填,因而也同样给人类社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性后 果,这正是人类本身无法改变的悖论,也是人性自身的弱点。 一、�大浴女�怨羡情结勘探 (一 )怨羡情结的界定 !怨羡情结∀属于精神分析学范畴, 是情结理论泛化的 结果,也可看作是对 !恋父情结∀, !恋母情结∀的仿词造用。 它是一个极具生命力和挖掘潜力的文学话题, 虽然在文学界 尚未形成对 !怨羡情结∀的研究热潮, 但在一些作品中的人 物身上我们依稀可见 !怨羡情结∀的影子。如陈忠实�白鹿 原�中黑娃对白嘉轩的怨羡; 毕淑敏 �红处方�中庄羽对简方 宁的怨羡; �大浴女�中尹小跳、尹小帆姐妹对尹小荃、唐菲 的怨羡等等。 在近代西方, !情结 ∀一词的最早提出者无疑是精神分 析创始人弗洛伊德, 他 !用情欲压抑说 ∀解释情结问题。他 认为,被压抑的性欲 (力比多 )之潜力在无意识中不单不削 弱,而且得到加强, 和其他类似因素结合在一起, 形成情结。 荣格则视 !情结∀为人格结构的要素, 强调它是 !具有情 绪色彩的观念群。∀, 并且是 !被共同的情调联系起来的使人 心烦不安的观念群。∀他继承了弗洛伊德的无意识思想,并对 其发扬光大。荣格指出: !情结是个人无意识的核心 ,具有唤 醒情绪的作用, 像一个心理磁场吸引着个人的思想行为, 有 一种强烈的生命力。荣格视集体无意识为无意识的深层结 构, 是先天的,普遍的。由于它在所有人身上都是相同的, 因 而它组成了一种超个性的共同心理基础,而且普遍的存在于 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阿德勒虽未对 !情结∀下过明确的定义, 但其个性心理 学关于自卑, 追求优越等观点,亦与情结有关。阿氏认为, 人 生自幼就有自卑感和自尊感。如果这两种情感得不到正常 的发展, 就会形成 !自卑情结∀和 !自尊情结∀。 80年代以后,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 ,中西文化交流 的日益频繁, 中国文坛受到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等西方现代 派、后现代派文艺思潮影响愈来愈大。各种理论术语、方法 广泛流传, 深刻地改变着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和批评的面貌。 有研究者研究发现中国古代文论的 !郁结∀说与西方的 !情 结∀说有不谋而合之处。在中国 !我们趋向于将情结界定为 个体的情欲受到压抑或伤害后而形成的观念群。∀它的存在 使个体具有了 !朝向∀某一行为的心里定势。连个体本身也 难以意识到, 它确定具有无意识的特点。如现实中人们常 说: 寻根情结、生死情结, 唯美情结或世纪末情结、时尚情结, 都是可以成立的。 (二 )怨羡情结勘探 !怨羡是对于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人或物的一种内心艳 羡和仰慕态度, 它唤起认得联想、想象及仿效冲动;而怨恨则 是一种对于具体的人或物的内心抱怨和仇恨, 它激发嫉妒、 报复、或复仇冲动。现实中由于对欲望的渴求, 人人总是热 切羡慕着某种比自己优越或高尚的人或物,但由于客观条件 的限制, 愈是羡慕、渴望因达不到目的,反而愈增怨恨,而愈 是怨恨又愈增羡慕嫉妒之情, 从而导致一种羡慕和怨恨相互 循环和共生, 相互冲突又调和的复杂状态, 这就是怨羡情结。 怨羡情结是人们内心深处的一种怨恨和羡慕相交织在一起 的复杂深层体验状态。∀ [ 1] �大浴女�是一部长于心理分析的 小说, 具有较强的可读性。小说中最关键的人物尹小荃的生 死牵动着每一个人物 ,也改变着每个人物的命运。铁凝将人 的情感生活及命运 !从普通地位提高到诗意水平并使它获 得表现, 使读者充分意识到他通常回避忽略了的东西,从而 更清晰、更深刻地洞察人的内心。∀ 1.怨羡情结的体现者、 反思 小班合家欢主题反思小班合家欢主题审议反思小班合家欢反思恩怨历尽后的反思下载恩怨历尽后的反思下载 者、超越者 ∃ ∃ ∃ 尹小跳 在�大浴女�中, 尹小跳作为小说的主人公, 她既是怨羡 情结的体现者, 又是怨羡情结的反思和对话者, 更是怨羡情 结的超越者。与作品中其他人物的怨羡情结有所不同, 她既 受制于怨羡情结又勇于跨越它。尹小跳是怨羡情结的化身。 她先是怨恨母亲章妩因与唐医生相恋,既冷落她姐妹俩又背 叛父亲尹亦寻, 敏感的尹小跳对母亲和唐医生充满了怨恨, 她竭尽全力阻止章妩做菜, 故意藏起很多调料, 她不愿章妩 用它们给唐医生做菜吃, 她在医书中一个蜷缩胎儿的旁边用 铅笔写下一行小字, 这就是唐医生。她想用这刚成形的胎儿 来表达她对唐医生的轻蔑, 尹小帆发高烧那晚母亲章妩彻夜 未归,小跳对母亲的迁怒之情达到顶点, 她背着母亲偷偷给 父亲写信揭发母亲。 章妩和唐医生的无爱结晶尹小荃的出世, 使怨羡情结在 每一个人身上得到了拓展和延伸。对于妹妹尹小荃的到来, 她既羡慕妹妹的美丽容貌, 又因妹妹备受母亲的宠爱, 她更 增添了怨恨与复仇的怒火, 书中这样写道: !好看有什么了不 起,她快两岁了连话都不会说,没准她是个哑巴吧∀。于是她 从内心深处加倍疼爱尹小帆, 冷落疏远尹小荃, 她把尹小荃 的橘子汁和肉松都给尹小帆享用, 她愿意让尹小荃因坐不成 !沙发∀而泣不成声。她敢于向母亲挑衅, 以道德审判者的 角色来审视母亲的行为及对家庭的背叛。 不仅如此,尹小跳也非常艳羡宣称 !我就是电影∀的大 美人唐菲,但愈是艳羡愈是充满怨恨, 她羡慕活得真实而又 颓废的唐菲,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个女性让她激动不已。她既 恨唐菲,又无法中断和唐菲的交往, 因为在唐菲的脸上她看 见了尹小荃,她觉得唐菲就是第二个尹小荃, 甚至就是会说 话的尹小荃。虽然尹小荃的死, 并非由尹小跳一个人来承 担,尹小帆、章妩、陈在、唐菲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 尹 小荃的死这种沉重的负罪感却让尹小跳一个人肩抗着, 并完 成了走向心灵花园的自我救赎之路的任务。 尹小跳不仅是怨羡情结的体现者也是怨羡情结的超越 者。她能因尹小跳的死改变以后的人生之路。正是尹小荃 事件的悲剧性发生,促使尹小跳的内在人格的转变。多少年 已经过去了,但在她头脑中始终挥不去一个影子, 那就是尹 小荃,甚至是许多年前扬着两只小手掉进污水井的尹小荃。 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生活的尹小跳, 一直在痛苦、自责、忏悔 中严厉拷问着自我,尹小跳经常这样问自己: !是谁让你对生 活宽宏大量,对你的出版社尽职尽责, 对你的同事以及不友 好的人充满善意,对伤害你的人最终也能粲然一笑, 对尹小 帆的刻薄也能一忍再忍,对方兢的为所欲为拼命的原谅拼命 的原谅, 谁能有这样的力量? ∀她的心在告诉她,光靠爱和善 良是不能拯救一个人的,必须是一件在记忆中刻骨铭心的人 和事,触痛你的灵魂, 让你不能自已, 那就是尹小荃及尹小荃 的死。正是来源于赎罪的强烈愿望, 完成了尹小跳人格向善 向美的转变。由此可见, 怨羡情结既可以引导尹小跳犯罪, 也可以让她在灵魂深处不断的自我反思和对话, 而最终成为 !内心花园∀的发现者。 !从前她以为她的心只像一颗拳头 那么大,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她的心房幽深宽广无边无际。 她拉着她自己的手往心房深处走,一路上到处是花和花香, 她终于走进了她内心深处的花园, 她才知道她心中的花园是 这样。这儿青草碧绿泉眼丰沛,花枝摇曳溪水欢腾。白云轻 擦着池水飘扬,鸟儿在云间鸣叫。到处看得见她熟悉的人, 她亲近的人,她至亲的人, 她曾经的恋人% %他们在花园漫 步,脸上有舒畅的笑意。也还有那些逝去的少女,唐菲、抗日 女英雄和尹小荃,她们头顶波斯菊在草尖儿上行走, 带起阵 阵清凉的风。她拉着她自己的手走着, 惊奇自己能为人们提 供这样的一个花园,这样的清风和这样的暖意。她是在什么 时候拥有的这花园? 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的营造? 是与生 俱来的吧,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花园的, 你必须拉着你 的手往心灵深处走, 你必须去发现、开垦、拔草、浇灌% %当 有一天我们头顶波斯菊的时候回望心灵, 我们才会庆幸那儿 91 第 2期 �大浴女 �怨羡情结勘探和人性拷问 是全世界最宽阔的地方, 我不曾让我至亲至爱的人们栖息在 杂草之中。∀ [2]尹小跳恍惚看见了幼年的尹小荃。那就是两 岁的尹小荃吧, 仙草一样的生命。这是她心房的花园里第一 株嫩芽, 她作践这嫩芽,这嫩芽却成全了一座花园。 于是尹小跳经历了心灵的洗涤后, 从内心深处发生感 慨: 一种优秀人格的养成, 决不是源自于天生的 !善良厚 道∀,而来自剖析自我心底那见不得天日的东西的渴望,即来 自对卑琐欲望的自我反思和对话行动,他们的可贵不在于生 来就优秀, 而在于他们愿意付了终身的努力去撕毁去埋藏心 底曾经有过的阴影。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尹小跳并非是一个十全十 美的人物, 在她的灵魂深处也有着一种残忍的本性, 这个人 物深深提醒着每一个读者的意味是: !我就是罪恶! ∀。人就 是善与恶的混合体。 洪子诚先生在�百花时代�中曾这样说过: !这期间 (指 50年代中期 )所发生的一切,在理论上也许可以作出或深湛 或肤浅的解释, 总之,历史可以条分缕析 ,一目了然的。但实 际的情形, 特别是不同的人那里留下的情感上、心理上的那 一切, 却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对一代人和一个相当长的时 期的社会心理状况产生的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 ∀。铁凝在 其新作�大浴女�中, 深怀感慨地给我们展示的正是历史所 !留下的情感上、心理上的那一切∀。 2.怨羡情结的书写者, 伟大母爱的改写者 ∃ ∃ ∃ 章妩 章妩, 尹小跳的母亲,原外省 设计 领导形象设计圆作业设计ao工艺污水处理厂设计附属工程施工组织设计清扫机器人结构设计 院资料室的英文翻译。 她从来就是一个好逸恶劳,享乐主义者。文革中与丈夫尹亦 寻一同下放到苇河农场劳动。一方面农场的阶级斗争和艰 苦劳作, 使章妩更加羡慕和贪恋舒适的城市生活。另一方 面, 农场压抑人性的特殊规定 ∃ ∃ ∃ 夫妻分居, 在很大程度上 束缚禁锢了章妩的欲望, 她渴望着, 抱怨着。当下放到农场 劳动的知识分子带着一身臭汗、灰鼻子灰脸、结束一天地劳 动回到各自的宿舍时,夫妻是多么渴望人的一种感情,然而 只有在星期天开放的专供夫妻使用的 !山上的小屋 ∀显得供 不应求。只有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才能抢占制高点,小说中 对章妩 !扭动着腰跨大步向前∀急切欲望的显示, 既使对荒 唐年代里压抑人性的无情嘲讽 ,也是为章妩的眩晕症和她主 动从唐医生的身上得到性满足做了合理的铺垫。章妩作为 一位母亲, 爱自己的孩子, 作为一位妻子, 爱自己的丈夫, 但 与农场繁重的劳动和压抑人性的残酷现实相比,她选择了爱 自己, 选择了离开。而唐医生就是掌握章妩命运的一个人, 是她在苦海中拼命抓住的救命稻草。为了换取一些舒适的 生活, 一张留在城里的病假条, 她主动奉献自己的肉体, 和唐 医生私下做起了性交易, 作为母亲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不称职 的。回城后, 她不关心尹小跳姐妹, 尤其当尹小帆晚上发高 烧时, 她竟然彻夜不归, 她甚至一次也没问过这半年多的日 子她们每天吃什么。她每天忙于和唐医生约会及情欲的发 泄之中。她陶醉于眼前的舒适生活不能自拔,懒惰不仅使她 逃避了很多该她承担的, 还使她懒得去想她和一切人关系的 往来。当唐菲在深夜的妇科手术里痛苦地被纱布堵住嘴时, 她却能堂而皇之地走进产科生下一个不是和自己丈夫怀上 的孩子。尹小荃的出生彻底打破了这个宁静的世界。尹小 荃是她在婚姻的篱笆外亲手栽下的一束淡蓝色的花,年幼似 乎也不能阻挡她瘦弱的肩膀承担着母亲的不贞、父亲的愤怒 和姐妹的仇视。随着尹小荃的不幸夭折,章妩陷入了自怨、 自责和救赎之中 她似乎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她不仅要忍受丈夫与女儿的 审视,她自己也在痛苦地折磨自己。在这种变态生活的压迫 折磨之下,人近老年的章妩简直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怪 物:她热衷于整容手术, 不断的垫鼻子缝眼皮儿, 然后还要收 双下颏儿。章妩的不断整容是为了改变自己, 忘记过去, 讨 丈夫的欢心,她说: !我幻想把自己变个样子, 消灭从前的那 个我。消灭了从前那个我就好像也消灭了从前的记忆∀然而 章妩所作出的这一切努力却没有换来尹亦寻的宽恕和女儿 的原谅,反而更增加了对她的蔑视与厌恶。她试图通过改善 外部形象来重塑自我的做法, 无疑是担雪填井。这一点使我 们联想到莎士比亚的戏剧�麦克白�中麦克白夫人犯罪后不 断重复洗手的动作一样, 成为一种否定自我, 再造新我的企 望救赎的隐喻。 章妩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 更不是一个后人 值得称颂的伟大女性的楷模,她是在特定时代中孕育的一个 特殊产物。我们对章妩的所作所为可以站在道德的立场加 以品头论足和无情地批判, 但我们的内心深处似乎隐隐作 痛,试想如果不是那个特定非人的时代, 章妩还能作出与传 统道德相违背的不贞行为吗? 历史往往不能假设, 但无论如 何,对章妩的不幸还是应给予同情。 实际上,有论者认为 ,像章妩这样的所谓 !异类母亲∀的 浮出水面正凸现了作者的女性意识, 是对男权传统关于女性 !贤妻良母∀角色定位的反叛。如果说 !贤妻良母∀是传统观 念对于女性的强力塑造, 是丧失了自我的非我存在,那么 !异 类母亲∀则是基本人性的全面丧失, 也并非是女性自我的回 归。这曲母性的挽歌, 是铁凝对伟大母爱的深情呼唤、对人 间真情的执着追寻。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否定性的悲剧人生, 正说明她寻求的是一种健康的人生, 描绘变态的, 扭曲的母 性,正是为了张扬常态的 ,健全的母性。 3. 怨羡情结的叛逆者 ∃ ∃ ∃ 唐菲 唐菲,尹小跳的朋友 ,一个 !千疮百孔∀的美女。她是作 者着力塑造的几个女性形象之一。她仿佛是一颗试金石,社 会的变迁,道德的荣辱见证着她备受摧残的脸, 描画出她凄 凉短暂的一生。唐菲从小就成了孤儿, 文革中母亲遭受侮辱 惨死,她与舅舅相依为命, 而抚养她的亲人 ∃ ∃ ∃ 舅舅又因荒 唐的淫乱被示众而从烟囱坠下死亡。从此她变得无依无靠, 她兼具了自幼缺母或少父青年的多种性格特征, 大胆乖僻, 轻佻放荡,无拘无束, 在人们的眼中, 唐菲成了一个放荡不 羁、毫无廉耻的女人。然而她又活得那么真实,那么实在,绝 不装腔作势,外表和灵魂相一致。当尹小跳她们艳羡�苏联 妇女�上漂亮的时装时, 她忍不住要去模仿名为 !开罗之夜∀ 的黑色晚礼服;但尹小跳她们艳羡电影里的生活时, 她想的 是让别人吃她的醋; 她艳羡孟由由家的甜点美食与浓浓情 意,竟说出: !孟由由, 你们家真好哇, 我真想死在你们家。∀ 中学时代的唐菲,我行我素,无所畏惧, 她的言行举止更加惹 人羡慕、嫉妒。因其舅舅唐医生与章妩相恋而冷落自己, 对 唐医生和章妩更加满怀怨恨。她与尹小跳初次见面就打了 尹小跳一个耳光,对尹小跳说: !你妈是一个坏女人; 你可以 92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说我舅舅是个坏男人, 是个流氓, 你肯定恨我舅舅。∀但她也 羡慕尹小跳完整的家庭生活, 舅舅与章妩的暧昧关系以及尹 小荃的出生都坚定了她堕落的决心。她对章妩的怨声载道 迁怒到尹小荃和尹小跳身上, 从而设计使与她命运相同的尹 小荃落井而又嫁祸于尹小跳姐妹,自己则成功解脱。 缺乏父母的唐菲对父亲和男性产生了无限的怨羡。她 渴望得到父母之爱, 然而父母之爱又在哪里? !到底谁应该 对我负责, 不是我父亲又是谁?∀ !我哪有家属啊, 我实在需 要一个家属! ∀!我是自己的家长, 我做自己的主, 我是自己 的爸, 又是自己的妈。∀在得不到父母之爱的情况下唐菲渴望 得到另一种爱来填充补偿,那就是男人, 唐菲喜欢男人, 她喜 欢让男人喜欢。是呀, 凡是有姿色、漂亮出众的女人,又怎能 逃过男人的追逐呢? 中学时代和 !白鞋队长∀关系亲密, 后 来与舞蹈演员情投意合, 为逃避下乡领一张招工表, 和招工 的戚师傅发生关系, 为调换好的工作, 她利用着男人,为了好 朋友尹小跳从中学教师到出版社工作, 不惜出买自己的肉 体。唐菲犹如一颗孤独无助的小草, 在滚滚的物欲大潮中, 游来荡去, 想摆脱被操纵的危险境地, 需要他人的怜爱和关 照, 然而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中,她只能用唯一的资本去 换取所需要的物质, 达到自己的目的, 被那些所谓关爱的男 人, 去嬉耍、享用、糟践,成了父权社会中的性榨取的牺牲品。 她靠性取悦于男性, 最终成了性奴隶。她是男人们泄欲的工 具, 她的心灵与肉体被折磨的伤痕累累。但她并不屈服于命 运的摆布, 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那些玩弄她的男人采取了极 端报复行为, 如 !我就是病,我要把性病传给那些有身份、爱 脸面的臭男人, 再让他们传给他们的老婆,我愿意想象他们 寻难受的样儿, 狼狈的样儿, 难受着、狼狈着, 还道貌岸然着 的样儿% % ∀唐菲为什么和如此之多的男人有关系, 在精神 分析学的意义上, 可以说一直潜藏着一种寻找父亲的情结。 因为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缺少父爱,渴望得到父亲厚大的手掌 的关爱, 所以唐菲一生都在寻找父亲, 但至死也未能实现自 己的这个愿望。 !唐菲是一个孤独弱小而又不断抗争的被侮辱与被损 害者, 她是一个单纯而又复杂、坚守而又淫荡、正气而又邪 恶、内心痛苦孤独、外表享乐放纵、创造美又毁灭美的复合 体。她的一生都是在 !不学无术,醉生梦死∀中度过。∀ [ 3] 其实, �大浴女�中无论是幼小的美的化身尹小荃、还是 在没有任何外力保护、更没有丝毫自我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 轮奸的老护士长、及貌若天仙异常漂亮的美女唐菲她们的命 运都是可怜而可悲, 其结局全都是悲惨的失掉了性命,虽然 不一定是作家有意识设置的情节巧合,但必然是作家深思熟 虑思考的结果。那就是,世间的至美, 是必然要被毁灭的也 是最容易被现实所摧残的。在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小 说�百年孤独�中也出现类似的情节。书中有一个象征着美 的姑娘, 人们习惯称她拉 & 贝娅, 西班牙文便是美的意思。 作家把这个姑娘从外表到内心都描绘得十全十美。她时常 赤身露体,俨然夏娃再世 ,经常在房间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 而如果谁对她存心不良, 就要得到上帝的报应。然而这个拉 & 贝娅在一次晾晒被单时被一阵旋风连人带被单一起刮走, 从此便不知去向。作家以这一形象暗示我们, 在这个世界 上,美是不能长存下去的, 往往被一阵风就刮得不知去向。 这就是说,真正的美在一个残缺不全、灭绝人性的社会现实 中是无法长久的,除非全社会人人都懂得怎样呵护和捍卫自 己的美神。 其实, �大浴女�中描写的何止是上述这些人物呢, 小说 中尹小跳的妹妹尹小帆, 她也是怨羡情结的体现者, 一生都 是在抢夺中度过。几乎是时时处处都千方百计地与姐姐抢 夺着。从一件普通的风衣到日常生活用品, 从生活的优越感 到所爱的情人,她无不抢夺。抢夺的本性在尹小帆身上被表 现的淋漓尽致。这是铁凝小说为我们塑造的又一个极其出 色的典型。 尹小帆不惜将自己的欲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争强 好胜爱虚荣爱面子,极端的自私,以自我为中心, 个人欲望极 度膨胀,使她不断得到而又很难满足。如果说, �大浴女�中 尹小跳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而重新建造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的精神花园,那么尹小帆则依然处于精神煎熬与漂泊之中, 她并没有获得灵魂上的救赎, 甚至离得越来越远, 险入一个 恶性循环中,难以自拔。实际上,尹小帆陷入了一个无限的 !浴∀之中,可谓欲壑难填, 她永远也无法拯救自己。铁凝把 尹小帆的 !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表现出来, 以一种艺术化 的语言,把她 !浴∀归结为人内心的一种 !抢夺 ∀。如果广而 言之, !抢夺∀怎么会单单属于尹小帆一个人呢 ? 小说中发 生的凄凄惨惨甚至鲜血淋漓的事件与矛盾, 有哪一件不是由 于内心中的 !抢夺∀的潜意识所造成的呢? 它是人类共有的 本性。 !如果说在小说中的女性人物身上的 !浴 ∀主要表现为 !抢夺∀,那么在男性人物身上则差不多就是渴望 !占有 ∀。 越是欲望强烈的男人就越是无休止地想占有, 而且越是对世 界对社会怀有不满,认为社会亏欠了他的人越是无休止的想 占有。小说中男人方兢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4] 作为小说的一种理性内涵, 如果只是将人的 !浴∀地表 现停留在 !抢夺∀或 !占有∀的表层归纳上, 还不能说这样的 主题有多深刻。作家铁凝的深刻之处在于, 在人们通常可以 意识到的理性层面以外, 寻找到一个更高或更新的意义层 面。小说明确地揭示出来的,正是人们不太容易认识到的那 种意义。小说通过尹小跳的心理活动作出了表达, 那就是, 对现实对生活 !只要她摆出了抢夺的姿态, 她就必定失败。∀ 小说接着说: !尹小跳就抢夺过,任何一个年轻气盛的人都曾 有过不同式样的对生活的抢夺, 幼稚而不可笑。∀因为归根结 底,这就是人的本性。 [参考文献 ] [ 1]王一川. 探讨人的隐秘心灵 ∃ ∃ ∃ 读铁凝的长篇小说 �大浴女� [ J]. 文学评论, 2000( 6). [ 2]铁凝. 大浴女 [M ].沈阳: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00年. [ 3]谢玉娥. 大欲之后的大浴 ∃ ∃ ∃ 大浴女性别意向解读 [ J] .河南大学学报, 2001( 5). [ 4] 郝雨 .欲的突围与溃败 ∃ ∃ ∃ 评铁凝长篇小说�大浴 女� [ J].河北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报, 2000( 4). (责任编辑 李 维 ) 93 第 2期 �大浴女 �怨羡情结勘探和人性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