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作品悲剧的现代品格

2008年第3期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V01．33No．3 第33卷(总第141期) JournalofHebei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 Yun．，2008 论张爱玲作品悲剧的现代品格 耿春红1李茜2 (1．衡水学院中文系，河北衡水05300012．河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摘要：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能说张爱玲是伟大的，却可以说张爱玲是深刻的；不能说张爱玲是最重要的小说家， 却可以说她是最具有西方现代精神特征的小说家．张爱玲选择苍凉这一审美基调来感悟人生、阐释生命，充分显示了她 对生命意义的深刻怀疑，在此意义上，张爱玲构建起了一种不同于传统的而是现代的属于人的生存意义上的悲剧观．因 此，苍凉所显示出的是悲剧的现代品格． 关键词：张爱玲 苍凉 现代悲剧 现代品格 作者简介：耿春红(1968-)，女，河北衡水市人，衡水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5-6378(2∞8)03—∞86—03收稿日期：2007-02—12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能说张爱玲是伟大的， 却可以说张爱玲是深刻的；不能说张爱玲是最重要的 小说家，却可以说她是最具有西方现代精神特征的小 说家。加缪曾经把现代与古典做出区分，认为它们的 区别在于“后者依赖道德问题为生，前者则依赖形而 上的问题”n】帆m。西方现代主义文学，至少是最有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性的现代文学精神恰恰不是与西方现代文明的进 程相一致的，反而是产生于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反省、 批判和仇视，对人的本性、人的生存困境以及人类命 运的思考，成为西方现代文学的主题。中国现代文学 却是发生于中国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向往和追求，现代 中国作家大多始终怀着对科学、民主、进步的信念， 以一种“感时忧国”的精神，致力于国富民强的改造 这些独特的中国问题的解决，他们的作品可以借用彼 得·福克纳在《现代主义》中的一句话来说：“正是 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怀有这类信念，他们的感受就 不是现代主义的感受。”圆㈣在这方面，张爱玲是个 ． 例外。她始终自居于大时代之外的边缘位置，自称“像 一切潮流一样，永远是在外面的”跚㈣7’，缺乏现代中 国作家感时忧国的普遍焦虑，更为重要的是，她经历 了香港战争，亲眼看到炸弹把文明炸成碎片，将人剥 得只省下本能，从而使她从精神上贴近了西方现代潮 流，进入有关人的形而上的思索层次。 虽然，表面上，张爱玲的作品采用的是传统小说 的体例——亦文亦白华丽典雅的章回体语言、说书人 的口吻、全能全知的叙述、有头有尾首尾呼应的结构、 曲折迂回情节性强的故事，等等，然而，阅读她的作 品，我们常常可以感觉到一个隐藏在故事背后的现代 人的身影，正如《传奇》的封面几乎形象地囊括了张 爱玲小说的美学寓意。以土黄色为基调的画面，端坐 ．86． 着一个身着晚清服装，独自在玩骨牌的妇人，旁边坐 着奶妈，抱着小孩。栏杆外的大窗上却倚着一个巨大 的人形，在窥视屋里的一切。人形由简单的线条勾勒 而成，一张空洞洞的脸没有五官。长长的披发显示她 是一个现代人。这鬼似的现代人给人一种惊骇，一种 不安感。这就是张爱玲小说的格调——幕幕古老的 传奇似的凡人故事，在现代人眼光的审视下上演着， 哪怕它们盛放在古典的外壳里，依然有一股浓烈的现 代味。这种典型的现代意识使她的小说渗透出现代人 丧失精神家园之后的孤独感、寂寞感。这种对生命意 义的探寻，使她的作品获得了更深层的悲剧性泛指内 涵。这深层的悲剧内涵浓缩成两个字，即是苍凉。 张爱玲的创作具有强烈的悲剧意识。但她写的不 是古典悲剧，而是现代悲剧。事实上，她已敏感到古 典悲剧向现代悲剧的演变，并且触摸到了现代悲剧的 底蕴和特征。她在《自己的文章》一文中说：“我是 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 缺乏人性。悲剧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角，是一种强烈的 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小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 更深长的回味，就是因为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 的对照。”“我喜欢参差的对照的写法。因为它是较近 事实的。”她又说：“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 种启示。”Ⅲ∽’她用“悲壮”来概括古典悲剧的意蕴， 用“苍凉”来概括现代悲剧的意蕴。 传统悲剧观认为，“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 毁灭给人看”嘲(p164)。这一悲剧观是从西方亚里士多 德时代的英雄悲剧到近代的悲剧理念的延续。这种悲 剧指。命运悲剧”“英雄悲剧”“好人犯过失的悲剧”。 它们用人物的行动、语言展示激烈的悲剧性冲突与矛 盾，是在善与恶、是与非、美与丑的强烈对比中产生 万方数据 文学研究 歇春经簿：论张爱玲俸品悲蘩懿现我菇辖 悲剧效果，使人看过之肠，产生恐惧和怜悯，它唤起 人的崇高感，但并不破坏人的心灵平衡，而是使人的 心灵褥到“净化”。 而现代悲剧观认为，悲剧所毁坏的对象都是无价 值(相对于传统悲剧中的。有价值”面言)的处于卑 徽麓涎楚境麴乎蔑天物，这种悲厨灏类傲喜蒯。喜禳 是把无价值的撕毁给人看，但里面只包含了对喜剧人 物的无情的嘲弄，毫无怜悯可言。丽现代悲剧包含着 对个体天斡关爱，甏捷是恶，毽充满怜悯。在西方现 代悲剧理论中，叔本华的悲剧观是肖代表性的。叔氏 曾将悲剧划分3个类型，其中他最摊崇第3类，即“仅 仅是由于裁中入彼魏的撼位不露，巍予毪餐翡关系造 成的”。他认为。道德上平平常常的人们”“在经常发 生的情况下”“处于互相对立的地位，他们为这种地位 掰遥”“互为对 方案 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pdf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doc见习基地管理方案.doc关于群访事件的化解方案建筑工地扬尘治理专项方案下载 糙灾祸，圈黠还不缝说荸是哪一方 面不对”。他还说：“我觉得最后这～类(悲剧)比前 面两类更为可取，因为这一类不是把不幸当作～个例 努撬绘我翻着，薅是当佟一种轻易褥发麓东纛，几乎 是淌作(人的)本质上要产生的东蹰，这就是不幸也 和我们接近到可怕的程度了。”Ⅲ9㈣堆国维称之为“通 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邋誊之景暹秀之露已”鞠㈣， 鲁迅先生称这种悲剧为“几乎无事的悲剧”。现代悲剧 在审美上，具有“真悲”的内蕴，它唤起的是人的心 灵的震撼，荠在震撼之余萼陡认酶理智的思考。 张爱玲以其独特的艺术禀赋敏感到悲威意蕴的演 变，并在其创作中演绎着现代悲剧的无穷意味。我们看 銎|张爱玲作品所表现的是疆警生活匏世俗世晃，这今世 界蹩由男人与女人的婚姻和恋爱等故事所构成，也大都 在家庭的背景之中展开，因此这些故事和人物，决非英 雄_荛义的，甚至不无琰碎、平庸、趣味主义的倾内。由 此，张爱玲所龟l造的文学世界，是—个主要来自城市市 民阶层的人生写真，表现f电f『]的愿望、现实、矛盾、痛 苦、敷衍、萄且等等。在作品中，张爱玲充分地撼示出 袍们酶心灵与海俸、感情与欲望、理性与本熊的巨大冲 突，揭示出人与人之间的无法沟通与理解。从而写出了 种种人生悲剧。那是本质性的、与生俱来的，它带着历 史麴胎记、现实的履痰，带着性格的缺陷、命运的作祟， 与人缠在—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旧，—齐落入无 底深渊。两读张爱玲的小说，无论人物命运多么坎坷， 多么凄绝，我僻读过，内心隐隐谗瘸，却欲慧薨泪。其 悲剧大有大音希声，大象无行的超拔境界，让人读来哀 婉奇绝之余，将情感压抑在内心，掩卷而思之质，从骨 髓深处生发出一股无限薛苍凉。觚两显示毒现代慧飘匿 具有的实质：在最终的结局面前，人类的一切努力既显 褥不可—世，有挑战的意味；又显得毫无意义，有荒诞 感，终归要沉寂。但又因为人类的努力介于这二者之间， 它又显示了温暖的本性，显示出了人类哪怕只有～种十 分卑徽魄努力，氇要受至l作家蕊溢暖灵先鲍营照，将其 提升为生存的一种合理追求。故张爱玲并不强调力、崇 高、紧张、英雄、疯狂等是构成悲剧的必然要素，相反， “软弱戆凡入，不及英雄有力”鞫的’，却歪代表着天生 的根本，没有悲壮，却向人们昭示着悲凉的无处不在。 考察张爱玲的作晶，可以说苍凉几乎笼罩着她笔 下酶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数事。她瞧奎说多数婚恋鸯题 材，可是向来被视为人生之盛宴的恋爱婚姻，到了她 的笔下，却甜蜜无几，浸透苦涩。《十八誊》里的沈 世锈和颞受棱这一对絮识分子，零是秀情裰悦，该有 美满的结周，不料阴错阳差终竟劳燕分飞。《倾城之 恋》的主人公范柳原和自流苏，最后倒是成就了“倾 城之恋鬈僵将来又麓怎样?夸说结尾写遵：“麓琴咿 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 说不尽的苍凉故事一不问也罢l”读罢掩卷，有几 分哀艳，A分绸帐，A分宿命，凡分悲凉袭上心头。 另外，小说反讽地翻转古代传奇中美女倾城倾国的故 事，演绎出城池的陷落成全了美女的现代传奇，作者 一句“传鸯里的谈国{黉城戆人大羝如此9，离“损城 倾国”的原始意义提出了质疑与否定。《留情》似乎 就是这苍凉故事的连环套中的～节。米先生娶了别 室，却挂记着初恋结会丽后不瞳、如今正处病中熬太 太，虽然过去的日子没什么值得纪念的快乐的日子； 迎娶敦风作别室，开始也并非为了爱情，而是吃了沙 龙女主人数溷醋，要找个献殷勤的对象让嫩看看，等 到娶了进来，氇没有尽如所塞一享一点滴福艳福， 抵补以往的不顺心。而敦风嫁给他完全是为了生活， 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倒是米先生那让她羞予弱行的相 貌与身材，不时勾趋她对旱逝前夫的追忆，虽然前夫 经常打骂她。作者感叹道：“生在这个世上，没有一 样感情不是手疮百孔鹪。”圈振保与娇蕊的偷情也没有 过来人炫耀、局外入艳羡的陶醉，“许多嚼舜喳喳的 肉的喜悦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种苍凉的安宁，几 乎没有感情的一种满足’’脚。这里面有两个偷情者的 生命体验本来就层次不高的原因，僵主要还是俸者震 滤色镜滤去了其玫瑰色而突出其青绿色的缘故。 张爱玲曾多次描写过结婚的场面，然而不论中国 瞬、外国的，老式翡、薪式的，都没有喜庆欢乐的气 氛，有的只是忙碌、喧嚣，而且常常是阴雨天气，鬼 气森森。鬼的意象出现在《年轻的时候》攘写俄国姑 娘雾玉秀亚举行婚耗辩的情景：在戗雾菲雾的毛毛细雨 中，俄式礼拜堂的尖头圆顶像玻璃缸里醋浸着的淡青 的蒜头，享L堂里充满了皮鞋臭，神甫和唱诗班领袖都 ．87． 万方数据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年第3期 有不敢让人恭维之处；圣坛后面悄然走出的香伙；黑 袍下漏出白竹布裤子，赤脚趿着鞋，已带有几分野鬼 之气，那麻而黑的脸，“一头乌油油的长发，人字式 批在两颊上像个鬼，不是《聊斋》上的鬼，是义冢里 的，白蚂蚁钻出钻进的鬼”蜘。叙事者是已看透了人 间万象，从最热烈的场面一婚礼中也能看出苍凉。 婚恋只是张爱玲书写这一苍凉人生况味的一个突 破口。在她眼里，岂止婚恋并非甜蜜，全部人生都是 一部苦戏。银娣(《怨女》)婚前就给鞋面绣出名为“错 到底”的花边，那花边仿佛是她后半生的象征。长安 在上学、婚恋这两件于她至关重要的事情上不得已顺 从了七巧的意志，“她觉得，她这牺牲是一个美丽、苍 凉的手势”嘲。这手势让人想到《圣经》里多次出现的 那一毁灭的巨指。时光流转，生生死死，一切都将成 为过去，张爱玲确乎有那么一点纵浪大化中的道家意 味。张爱玲以否定的形式关注着人生，切入纷纭世相。 她的文学世界所表现的毁灭，与其说是自然的淘汰、 神灵的惩罚，毋宁说是文化的没落。七巧打翻了玻璃 杯，酸梅汤淋淋漓漓溅了季泽一身，也沿着桌子一滴 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 二更⋯⋯一年、一百年”嘲。之所以在寂寂一刹那有 如此久长的感觉，是因为七巧期待得太久，中国历史 上一代一代女性期待得太久，期待的对象象酸梅汤一 样，想着解渴，看着流去，期待的主体在焦虑中由人 变鬼。让人倍感苍凉。 苍凉的人生感悟，使张爱玲对环境的荒凉分外敏 感。银娣下决心跳姚家火坑的那一夜，不知何时睡着’ 了，一会儿又被黎明的粪车吵醒，。木轮辚辚在石子 路上碾过，清冷的声音，听得出天亮时候的凉气，上 下一色都是潮湿新鲜的灰色”圆。从声音听得出凉气， 见得出颜色，这绝非一般的感觉与笔力所能及。正是 这满目荒凉，预示出银娣后半生的悲凉。聂传庆的家 是一座大宅，初从上海搬来，满院子的花木，“没两 三年的工夫，枯的枯，死的死，砍掉的砍掉，太阳光 晒着，满眼的荒凉“”。这一衰败的荒凉正是主人公 萎靡不振的人格的对象化。诸如此类，自然的荒凉与 文化的苍凉相依相生，互映互动，构成一个和谐、丰 满的艺术整体。 张爱玲选择苍凉这一审美基调来感悟人生、阐释 生命，充分显示了她对生命意义的深刻怀疑，在此意 义上，张爱玲构建起了一种不同于传统的而是现代的 属于人的生存意义上的悲剧观。因此，苍凉所显示出 的是悲剧的现代品格。 ‘ [参考文献] [1]袁可嘉．现代主义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 学出版社，1989． [2]彼得·福克纳．现代主义[M]．付礼军译．北京：昆仑 出版社，1993． [3]彰军，张爱玲作品精选[蛔．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 犁人民出版社，2000． [4]子通，亦清．张爱玲评说六十年[C]．北京：中国 华侨出版社，2001． [5]王得后，钱理群．鲁迅作品全编·杂文卷(上)[M]．杭 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8． [6]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石冲白译．北 京：商务印书馆，1997． [7]王国维．红楼梦评论[EB／OL]．http：／／新浪／／红楼 梦评论，2002． [8]张爱玲．张爱玲文集[髓／0L]．http：／／搜狐／／张爱 玲文集，2001． OntheModernCharacteristicsoftheTragediesinZhangAiling’SWorks GENGChun-hongILIQian2 (1．ChineseDepartment,HengshuiUniversity,Hengshui053000，China；2．CollegeoftheArts，Hebei AgriculturalUniversity,Baoding071000，China) Abstract：Inmodemhistoryofliterature，WecannotsayZhangAilingisgreat，butwecallnotdenythatsheis profound．NordoWesaysheisallimportantnovelist,butweacknowledgethatsheisthetopmostnovelistwith characteristicsofmodernwesternspirits．Zhangtakesdesolatenessastheaesthetickeynotetoappreciatelife，to interpretlifeandfullyrevealsherdeepdoubtsoflife．Inthissense，Zhangbuildsupakindoftragicviewwith modemsurvival，whichisdifferentfromtradition．Thus，herworkshaveshownthemodemcharacteristicsof tragedy． Keywords：ZhangAiling，desolateness，tragedy,modemcharacteristics [责任编辑王会】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