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斌：+六十年的回忆

熊 斌： 六十年的回忆 熊 斌： 六十年的回忆 前言     戊子（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冬，大陸形勢日惡，奉母避地臺灣，忽忽數年。辛卯（民國四十年，一九五一）夏，慈親見背，哀痛無極；秋間，徙居碧潭，木屋數椽，聊蔽風雨。癸巳（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秋，同學摯友瑞安姚琮味辛兄以余將周花甲，囑自寫生平經歷，俾據以為誌永資紀念，情至可感，爰就記憶所及，信筆直書，但求大致不差不計工拙也。 童年隨祖父母赴廣西任所     余於清光緒甲午（清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春二月生於北京，時先王父文卿公以己丑進士服官戶部，生甫彌月，先王父丁艱，襁褓中遵海而南，經滬還鄉，居黃安縣北熊家畈（後劃歸禮山）六載。庚子（光緒二十六年，一九○○）夏初隨文卿公曁先王母涂太夫人赴廣西永康州知州任，當時京官外放可賄得優缺，先王父不屑為，遂簡邊遠貧瘠之區，由家乘輿至漢，雇帆船過洞庭經長沙至衡陽，易乘小舟駛全州登陸，輿行四日抵桂林小住，復買舟沿灕江南下，經陽朔、平樂、梧洲、桂 平、南寧而至陽美捨舟陸行，朝發夕至，沿途情景髣髴有所記憶，州城僻處山中，屬境地瘠民貧，土匪遍地，三年間匪兩次攻城。聞警時，先王父謂先王母曰：余守土有責，倘不幸城破，將以身殉。爾攜孫速避。先王母遂挈余避院角大樹後，先王父則出外指揮團隊禦匪，士氣振奮，城因以固。緊張情形猶歷歷在目。因匪勢猖獗，朝野震驚，提督蘇元春奉令剿辦，到處剷村（放火焚燒），先王父不忍玉石俱焚，商請用兵包圍有匪村落，召示村中紳耆自將慣匪擒獻，脅從罔治，除暴安良，全活不少。錢糧地丁收入甚微，無力聘用刑名書啟，事無鉅細皆親理。抽暇為余課讀。壬寅（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冬，余病，幾不起，賴先王母晝夜護持，並遣使赴邕請醫，湘人王老先生薌溪來診，月餘始轉危為安。    越年，隨侍返桂，旋轉興安縣任，先王父門人文兆熊長余數歲，常過從教習日文、數學。甲辰（光緒三十年，一九○四）夏，先父寶生公曁先母祝太夫人自鄂攜弟妹等來，遂從父讀。丙午（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秋，復隨侍入省授課吏館附設之英算學校肄業，英文教師長沙于凱愛余聰穎好學，常於課外教讀，每試必百分，惜為時未一載，又隨先王父赴富川縣任，輟學仍承庭訓，讀經作文，國學初基建立於此。已酉（宣統元年，一九○九）春，請准先王父赴桂林求學，投考廣西農業中學，以外籍第一名入校。 投筆習武考入廣西幹部學校     暑假寄居旅舍，邂逅黃陂蔡圭甫，告以國勢積弱非建軍不足圖強，勸棄文習武。適廣西陸軍幹部學校招生，黃岡程履唐守箴先生主其事，虛報三歲（規定十八歲合格）得與試，參與考試者兩千餘人，僅取百廿名，幸列前茅入學。是年冬，履師調南寧講武堂監督，挈余同往，朝夕授以兵學。庚戌（宣統二年，一九一○）春，履師復奉調赴瀋陽，余亦隨行，由邕而穗，航海到滬，經香港時乘舢板登岸遊覽，市區背山面海，層樓高聳，髣髴可記。過滬稍留，復溯江西上，經鄂乘京漢火車赴京，時車不直達，駐馬店、彰德府各宿一夕，在京留數日，復附京奉鐵路車東行，過山海關一宿，抵瀋陽時已初夏，草木猶未萌芽。履師介謁陸軍第廿鎮統制陳二庵（宧）、正參謀劉杏村（一清），以余年尚幼，宜深造，予差遣委員名義送東三省講武堂肄業。學制分兩班：一為新軍軍官，編第一科；一為巡防營軍官，編第二科。余先附第二科旁聽，同學有年逾四旬之巡防營統領管帶，彼輩多出身行伍，不能執筆，每晚自習時，余幾為全班之義務書記，代作函件，同學皆以小老弟呼之。半年後，第一科召集新生轉正額，課多複習，成績特優。 辛亥革命入京為部曹     辛亥（宣統三年，一九一一）夏，修業期滿，以年輕故降列第三名畢業。回鎮司令部報到後請假省親，仍由京奉、京漢南下，抵里竟不識家門，蓋童年離鄉，距歸時十餘載矣；辮髮已剪去，鄉人咸奇視之。適先曾祖母劉太夫人病亟，聞余歸甚喜，床前省問，執余手曰：我甚念汝，汝回得一見甚好，我一本戲團圓了。翌晨仙逝。中秋後聞武昌起義，以無髮辮，有革命黨嫌，慮清兵陸續南下（余家屬鄂豫通衢），避居縣南龍潭寺及聖人湖姑祖母家。旋知武漢三鎮俱光復，黎元洪任都督，組軍北伐，遂往北伐第一軍投效，任參謀，駐三義埠。未幾清室退位，民國成立，黎都督兼領參謀總長，隨次長陳二庵入京，任參謀本部第二局上尉參謀。秋間，孫中山、黃克強先生入都，奉部派赴津歡迎招待，同行者十人，以黃顧問慕松少將率領，孫、黃駐京期間在行館服務，離京時恭送至津，各贈銀質紀念章乙枚，大陸淪陷，此至可寶貴之紀念品不知遺落何所。癸丑（民國二年，一九一三）夏，贛二次革命軍興，奉命隨本部雷局長壽榮赴武昌辦公（時黎兼總長仍駐鄂）。秋間返京，暇則補習代數、幾何，作深造準備。甲寅（民國三年，一九一四）春，由部送入陸軍大學第四期肄業。乙卯（民國四年，一九一五）春，晉升少校，每年春秋雨季參加野外演習及參謀旅行，遍歷京郊及京東一帶，京榆大道附近山川險要，瞭如指掌，於以後服役軍中，策定作戰計畫，裨益良多。乙卯袁項城帝制自為，南方同學多輟學南行，參加反抗。校中人心不安，余仍潛心攻讀。蓋信國事非短期所能安定，而修學時間則稍縱即逝。未幾，蔡鍔在雲南舉義，各方紛紛響應，項城氣憤暴卒，僭赴耸眨?遺臭無窮，殊為袁氏惜。丙辰（民國五年，一九一六）冬，修業期滿回部，供職頗清閒，經友人介紹入道德學社聽講。該社以締造大同為目的，倡三教同源、萬教歸儒，闡揚孔孟學說，提倡躬行實踐。旋入社為社員，社長為參謀總長王士珍，社師為段正元師等，同事參加者數十人，以余長記錄、任書記。民十一年以前師等講義大部分皆余手編，因於身心性命之學略窺門徑，做人做事之道得其指歸，以後辦教育、參戎幕、治軍從政俯仰無愧者，實受益於斯。丁巳（民國六年，一九一七）春，督軍團在京會議，奉部派任會議秘書，倪嗣沖等跋扈神情在純潔青年軍官眼中，殊覺可惡。時局從此不安，送眷回鄉，隻身留京，寄居道德學社。值張勳復辟之 役，人咸懼大禍之將臨，獨段師等預言，不過曇花一現。未幾，段祺瑞親至馬廠誓師戡亂，在津組織討逆軍總司令部，指揮部隊包圍京城，逆軍稍事抵抗，僅聞槍砲聲數小時即歸平靜。張以事敗逃匿德國使館，所部悉繳械，秩序遂復。庚申（民國九年，一九二○）秋，兼任講武堂戰術教官。     壬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春，隨侍段師尊應鄂督蕭耀南禮聘到武昌講道，旋經南京道德分社小住，轉杭創立杭州道德學社分社，忽得家電云：祖父病危，當經滬還鄉，抵距家十數里外即聞祖考已無疾終七日矣，悲痛曷極。喪事畢，仍回京供職。夏初，得同學劉驥（時任汴督署參謀長）自汴來電，謂馮督軍玉祥約余與同學崔正春往開封辦教育，到則受軍官戰術研究會主任教官之聘，備承禮遇，所有該部營附以上軍官每週上課三次，馮亦以會長隨同聽講。秋間，忽患傷寒，月餘不愈，群醫束手，主治者囑備後事，其嚴重可想。幸張之江、龔柏齡兩君商諸馮，電鄂督蕭耀南請舊識之周祺君淑先生（時周任鄂督署顧問）來診。比至余已不省人事，周命撬開口，視舌黑多刺，斷係傷寒，謂已達險境，如服藥能清醒則可治，否則無望。當開巨劑涼藥，龔君親以沙鍋守煎，一藥而醒，調養月餘始癒。初下床，習步如嬰兒，週身脫皮、髮亦落，可謂再生之人矣。冬間，馮調任陸軍檢閱使，乃因人設，隨移駐南苑，任使署顧問。翌年春，設高級軍官教導團，選營附以上優秀軍官數十人受訓， 授以統帥學及參謀業務，調余為教育長兼戰術教官，學員俱富作戰經驗，研究深感興趣，一般成績均佳。嗣後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軍長以上高級幹部，多出門下。 初入馮玉祥幕主辦教育     十三年（一九二四）秋，直奉戰啟，吳佩孚任討逆軍總司令，馮為第三軍司令官，直隸督軍王承斌為第二軍司令官，第一軍則由吳自兼。第三軍任務為經古北口、熱河向開魯前進，襲瀋陽之背，第一、二軍則沿京奉鐵路東進。吳，馮原有芥蒂，吳有意難之且防反側。一夕夜深，馮忽召余密告所受之任務，囑擬作戰計劃，並囑嚴守秘密，期以一日呈核。連夜籌維指定所經道路交通困難，目標遠在數千里外，後方接濟不易，孤軍深入，萬一鐵路正面（山海關方面）失利，平津不保，則根本推翻，進退失據，不能不作萬全之計。故擬作戰初期以有力之先遣部隊出熱河，主力則暫滯留於古北口內外，以待戰局發展，如正面得手，則繼續推進，否則迅速轉用於開平、唐山之線，與敵決戰，庶足確保北平之安全。本此要旨，草呈作戰綱領，馮極同意，云：當密呈曹總統。曹嘉納但囑不必告吳，遂出師，以第七混成旅旅長張之江為先遣縱隊指揮官，率領所部附騎兵一團即日出發，餘陸續移動，任余為軍司令部作戰科長，次古北口復兼第十一師參謀長（馮自兼十一師師長），逐次推進至灤平小駐。忽胡景翼、孫岳等代表鄧寶珊偕張樹聲至，馮即召集旅長以上開緊急會議，會中馮宣佈直軍在山海關附近九門口失利，師長彭壽莘陣亡，決主和，免人民塗炭，回師北京，命余擬發命令，限各部隊翌晚開始行動。越日，京市市民晨起，見佩有「真愛民不擾民」臂章之國民軍遍佈要隘，廛市不驚。午後，余亦隨總部返駐北苑，當開會決定國民軍組織。胡之代表鄧寶珊、孫之代表徐永昌參加，決推馮為國民軍總司令兼第一軍軍長，余任第一軍參謀長，胡景翼任第二軍軍長，孫岳任第三軍軍長，通電主張建立廉潔政府，電稿亦余撰擬。黃郛以教育兼交通總長，兼代國務總理，請段祺瑞出任執政。吳佩孚由塘沽遵海南遁。奉軍入關，鎮威上將軍張作霖駐津，聘余為顧問，執政府成立，任余為參議，蓋皆欲與國民軍切取聯絡也。 率團赴俄考察所見所聞     十四年（一九二五）春初，孫中山先生經日來京，馮玉祥令余代表迎於天津，時先生雖在病中，猶於臥榻旁垂問北方情況，余報告國民軍歡迎之誠，至為嘉悅。數日後，由津入京，又代表迎於永定門車站。不幸到京後病益加劇，醫藥罔效，遽爾長逝，停靈中央公園社稷壇正殿，各界祭弔十分踴躍，哀痛之情猶歷歷在目。倘天假之年，北洋當局受其感召，共謀國是，國事或不至日非而遭遇現今之困境也。旋李鳴鐘任綏遠都統，懇約余為參謀長，得馮同意，令既下，正準備西行，馮忽變計，擬於南苑設大規模軍官教導團，調訓全軍中下級軍官，留余任團長，兼全軍訓練副監，分別組訓練監部及教導團。既開學矣，忽於五月中旬電召赴張家口（時西北邊防督辦署所在），至即以調任西北邊防督辦署參謀長相商，固辭不獲，允暫以三個月為期。就職後努力調整人事、整理業務，粗具端倪。一日，馮忽謂余日：蘇聯顧問請參加參謀處辦公，余堅決反對，以軍令機構不容外籍人員干預。馮曰：我已答應，將如何？余曰：准我辭職則解決矣。馮曰：捨此有無他途？余籌思至再，對以：倘不准我辭，則於新村（新建房屋多所）另闢一辦公室，由參謀處派參謀二人與之聯合辦公，以教育訓練為範圍，馮曰：可。嗣後發覺當時顧問多農工出身，學識不足，常鄙視之。八月中，馮忽謂余曰：君反對蘇聯顧問及其行動，余擬請君率代表團赴俄考察如何？余欣然應允。帶同高級參謀邵保，秘書虞和欽、何其鞏，學兵營營長魯崇義，譯員廖世瑜等，經蒙古赴俄，自平地泉北行。四月，抵庫倫，於滂江、烏德、叨林各一宿，皆居蒙古包。過滂江後，經沙漠，無人倒斃之駱駝牛馬也。各宿站除滂江有電報局及土屋數間外，烏德、叨林僅有蒙古包數個，以牛馬糞為燃料，食牛羊肉，飲濁水，席地而臥，純游牧生活。迨抵庫倫近郊，則有山有水，風景殊佳，無怪其塞外唯一都市，時外蒙雖獨立，而其首領哲布尊丹巴具民族思想，與國民軍素有聯絡，舉行盛大歡迎會，頗融洽。逗留數日，得馮電，囑向蘇政府交涉軍械。此乃困難任務，倘早告我，則此行猶有考慮，今則祇有努力以赴。北行抵恰克圖入蘇境時，當局以儀仗樂隊郊迎，招待食宿，改乘小輪赴上烏金斯克 轉附西伯利亞國際列車往莫斯科，一週始達。雖際仲秋，已冰雪載途矣！抵莫斯科車站時，蘇政府派有儀仗隊、軍樂隊歡迎，並有軍事及外交委員會副委員長暨高級軍官多人迎候，由參謀本部熟諳華語之上校參謀郭羅夫及外交部科長某伴送至國際飯店下榻，訪問參觀讌會日程悉由彼等排訂，每日率汽車三輛在旅舍招待，時我國駐蘇公使為李家鰲，常約至使館餐敘，惟於此時蘇招待員不同往，其他行動無不有彼等陪伴，即與我僑民接談亦不自由。駐留期間，首參觀紅軍陸軍大學、軍官學校及普通中小學、保育院、橡膠工廠、郵電交通機關、戰車部隊、哥薩克騎兵演習及砲兵實彈演習。中秋日，乘汽球看莫斯科夜景，昇空時重裘猶冷。每欲至鄉村看人民生活狀況，招待員總婉詞拖延，但於參觀演習時，經過之處所見，一般平民衣履不整、愁眉不展，決非過著優裕生活者；市內乞丐甚多，鬧市亦有扒手，道旁常見醉臥漢，配給食物處排班守候如長蛇陣，足見人民生活之苦。其政府高級人員則享受極優，且多有外室，階級顯然，與之交涉公事則多喜推諉拖延，毫無誠信，令人厭惡。但軍事、外交兩委員會首長則招待慇懃，曾分別舉行大規模宴會，自晚八時起至深夜始散。先立食小吃飲酒，然後入席，席終致詞，備極親切誠懇──口是心非乃是共產黨之傳統方法。 參與進攻天津之役     原擬赴聖彼得堡參觀，因江浙戰啟，一日得馮三電促歸，不得不提前返國。仍取道庫倫晝夜兼程，旬日抵張家口，張之江已督師楊村與直隸督軍李景林戰多日無進展，且失砲兵一連，謁馮覆命時，馮謂：之江率軍攻天津不得手，請速往勷助，蘇聯考察結果祇作簡單報告可耳！余對以考察時間太短末觀其詳，但就觀察所及判斷，彼邦政治表面上雖似有成就，實際對人民控制極嚴，毫無自由可言，生活甚苦；對外不講誠信，斷難永久立國於世界。當晚赴前方晤之江於楊村總指揮部，詢知敵我態勢，覺兵力不足，電請增援，幸荷採納，急調綏遠都統李鳴鐘、熱河都統宋哲元率隊馳援，向兩翼增加，並令余副署作戰命令。一週後，各部均到達，遂於總指揮部召集團長以上會議。余提供情況判斷，主即進攻，眾謀僉同，候令行動。會甫散，北京衛戍司令兼師長鹿鍾麟去復還，密謂余曰：頃所決定關係極大，君與之江能否負責？余答：事已至此，不必多所顧慮。適於此時，馮派察哈爾警察廳長宋式顏來，以撤退計畫授余，余以為前方既經決定，後方某省態度不明，似亦可慮，若遽爾撤退，難免有腹背受敵之虞。當於電話陳述意見，幸邀採納准照。前方決定行動攻擊，令下，之江關於翌晚進攻能否一致積極行動尚不放心，請余親赴兩翼指揮部宋、李兩都統處鼓勵之。上午往左翼晤宋，下午轉右冀晤李，途中遇解俘虜數百向楊村來，鄉人誤報有敵抄襲，蓋奉軍軍帽不同，鄉人見整隊而來，不辨為俘虜也。迨晚八時許，余返抵楊村鐵道附近，適上述俘虜在村外屋簷下席地休息，汽車燈光照見，槍聲忽自當面鐵道堤上大作，彈如雨下，余座車中數彈，當下車伏臥。判斷當係誤會，而槍聲不停，無法前進，遂徒步折返，不里許遇遞騎哨二人，詢楊村有無敵情，據云無所聞，因證誤會之判斷不差，乃繞鐵道堤上東行，忽有哨兵開槍制止，黑夜無法分辨，祇好退至遞騎哨所休 息。未幾，汽車鳴笛令出，詢謂奉張總指揮命來找參謀長，頃聞槍聲乃警戒部隊，因燈光照見奉軍服裝之俘虜，疑即鄉民所報抄襲楊村之敵，故爾射擊，未見還槍，始知誤會云云。以普通汽車在百餘米內受排槍射擊未為所傷，堪稱萬幸。是晚一時，全線開始總攻，突入敵一團部，時正配發子彈。據俘虜供稱原擬拂曉反攻，我佔先制之利，故一舉成功。追擊部隊午後入津市，敵向津浦路方向南竄。余偕之江晚到津，令派接收人員分別接收各機關並布告安民。余奉令兼長蘆鹽運使，時值軍書旁午何暇兼顧，固辭不獲，令葉昆北以秘書名義代行，葉本道義之友，操守可靠，所有陋規一律廢除，雖在任僅四月，而鹽商竈戶莫不德之。迨國民軍西退，李景林 軍以佔領狀態回津，鹽署存有應發竈戶之款數萬元，留葉秘書會同鹽務稽核所外籍職員，按戶發放清楚，以免窮民因政局變化無辜受損，於心稍安。在作戰期間，拜陸軍部次長之命任陸軍中將官，戰事結束始就職。十五年（一九二六）五月，國民軍退出北京，留余以西北邊防督辦署總參議名義駐東交民巷使館界內，主持該軍未了事件及對外聯絡。旋與毅軍米振標及吳佩孚部高桂滋（原屬國民二軍）等部取得聯繫，約期接應南口之國民軍反攻，以通行欠確實兼因國民軍久戰兵疲，未能如期行動，致奉軍猛攻被迫西撤，余遂於陰曆八月十五日由日使館武官板垣征四郎、鈴木貞一等，利用日使館衛隊換防機會保護出京，居天津日租界數月，聞北伐軍下武昌，與黃郛約同南下，經滬寧時猶賴日人掩護，年終抵漢，復與馮取得聯絡，馮電委國民聯軍總司令部參贊，囑暫駐漢辦事。旋令經老河口陸路赴陝，行抵沙洋，值襄陽鎮守使張聯陞叛，通電擁吳佩孚，不能通過，折回漢口。 任國民聯軍總參議     十六年（一九二七）夏，國民聯軍與國民革命軍會師鄭州，平漢鐵路通車，余即北上抵鄭州任國民聯軍總司令部總參議。六月，蔣總司令電請派全權代表赴寧商會師徐州北伐。余奉命往，專車抵徐州車站時，總指揮王天培在站迎候，似甚緊張，同立天橋略詢戰況，王即大發牢騷，怨總司令不令嫡系部隊北進，獨以黔軍當正面供犧牲，我子弟兵傷亡過重，現滕縣已失，決即放棄徐州。余謂：國民聯軍主力已集中歸德、開封、鄭州一帶待命，不知徐州緊急至此，務請支持一晝夜，當電請馮總司令星夜馳援。彼勉強應允，相約余回車中草擬電稿，彼在站長室相候，電由彼以密碼代發，迨廿分鐘後，往站長室覓之，不見，詢室中人，云：王總指揮已入城。時車站秩序紊亂異常，車輛附掛余車者數十節加長蛇，勉強開離徐站南下，鐵路兩旁潰兵鳴槍謾罵，車行甚慢，十一時許始抵蚌埠。蔣總部交通處長陸福廷來迎，謂得總部電話詢余是否已通過徐州，並著妥為招待。下車用膳畢，復南行。翌晨甫到浦口總部胡副官處長承祜迎候，告以蔣總司令在站候余，至一時即將北上，當引至浦口站候車室謁見，並報告本軍集中歸德、蘭封待命，過徐時與王天培晤面各節及徐州混亂情形。承囑招待渡江小憩，彼親赴前方一視歸來再談，由胡處長陪同入南京舊督署西花園下榻，國府要人胡漢民、李烈鈞等在總部設宴歡迎，余報告國民聯軍實力及馮總司令擁護政府共同北伐之決心，全場屢報以掌聲。越五日，清晨，朱參謀長紹良來台：總司令昨夜由前方歸，當即赴滬，今後軍事由軍委會主持。余遂代表馮總司令（馮兼軍事委員）出席軍委會會議。不數日，前線退回江南岸，敵在浦口設機關槍陣地，見下關江岸汽車行動即射擊。南京頓入戰場，余居十廟口本軍辦事處，殊泰然。旋敵由龍潭渡江，賴何應欽、李宗仁指揮堵擊，白崇禧自滬率軍西來夾攻，敵死傷過多，糧彈不繼，殘部潰退。江北京滬車通，余赴滬公幹。見鐵道兩側水田中遺屍無數，時值盛夏，臭氣薰人。未幾，寧漢合作，蔣總司令復職，繼續主持北伐，任余為總部上將高級參謀。 赴日觀操以至誠說服日人     十七年（一九二八）春，軍事委員會成立，任余為委員。秋間，奉派同張群、王右瑜、胡祖玉赴日參觀秋季大演習。到日後，張群從事國民外交活動，未出場，由余率領參觀，時東北猶未易幟，張學良所派于學忠、劉翼飛等深明大義，雖日人分別招待，而彼輩皆隨余等之後，差強人意。留日期間，青年會總幹事馬伯援介紹與日朝野人士晤談，皆以中日同種同文、唇齒相依，應以至誠互助求共存榮，庶能交受其益為詞，陸軍大臣大將宇垣一成深表贊同，侵華之役未聞其擔任重要職務，可謂守信之士。公餘由齊世英陪遊箱根、日光、京都、奈良諸名勝，風景殊佳，人力加工之處亦所在見日人之努力。演習終在演習地，參見日皇於帳幕中乃禮節耳，表面視之甚平庸也。計在日勾留月餘，到處所見國民勤樸有禮，無遊手好閒者，婦人子女尤能操作，非我國城市婦女所能及。工業發達，日用品價廉，惜質粗多不耐用，旅舍整潔，下女招待慇懃，頗有賓至如歸之感。回國後適軍政部成立，任余為航空署署長，由總司令部航空處擴編，原任處長張靜愚為副署長，組織時多用舊人，空軍人員出身不一，有留學歐美者、有北京航校卒業者，不免派系之見，余本用人惟才之旨，一秉大公，故雖以陸軍之官主持空軍能融洽無間。關於人才之培育、工廠之擴充、新機之洽購分 別籌畫，漸具端倪，以限於經費未能放手去做，而所屬上海航空廠（廠長沈德燮）所裝製之教練機成功號竟於短期內完成，實為本國製造了第一架飛機，惜在職不久，值部長馮玉祥與中央發生齟齬，一、二兩集團軍幾至兵戎相見，余覺無以自處，毅然掛冠赴滬，但未便先提辭呈，僅於離署前召集署務會議，報告工作成績及領到之款數十萬存在中央銀行，促各單位加緊進行工作，意在表示余末擅動公款。迨余去後，中央負責人首先派員查航署公款是否為余攜走，始知固分文未動也。風潮過後，蔣公召鹿鍾麟（時任軍政部次長）與余回京，任鹿署軍政部長，余以非航空出身，堅辭不復職，囑暫任與第二集團軍聯絡事（原係編遣委員），因該軍編遣問題迄未能解決。秋初，蔣公囑赴西安，約宋哲元或劉郁芬來京一行。余意時馮住山西晉祠，假不得其同意，宋、劉必不敢應召，遂先往謁馮，說明所負責任，並建議 軍中缺冬服及糧秣，僵持不利，宜囑宋、劉以一人赴京面洽，期得解決。彼當答：可，叫劉去，你即代表我對各將領說明一切。於是，由晉轉陝晤宋、劉，時正徬徨無計，將蔣、馮兩公之意告知後皆極歡喜，允即日召集旅長以上餐敘，表示歡迎，以便即席說明一切。勾留三日，偕劉入京，抵京之前夕，適張發奎在宜昌發出反中央通電，故劉來更受歡迎。翌日，同謁蔣公，余當面請假赴滬料理私事。不數日，鹿鍾麟、劉郁芬忽秘密到滬，告以馮態度突變，不易謀和，相約經日返津。抵津後，鹿、劉赴陝，予獨留。冬暮，國府參軍舊友唐豸來訪，傳達中央意旨，命設法斡旋西北僵局。余當派員秘密齎函謁鹿，得覆託余為全權代表與中央洽商，余即遵海赴滬，中央派賀耀組來洽，往返電商，大致就緒。忽得鹿電，謂馮已退陝，彼不復能負責，前功盡棄。蓋馮之居停得悉西北軍將與中央妥協，恐於彼不利，故縱其歸，相約共同對付中央。余見事既不諧，開誠語賀，辭別返津，杜門謝客，不問國事。 戰後重返中央任職     十九年（一九三○）春間，汪精衛、閻錫山等在北京組織政府，反抗中央，有老友勸余曰：君居津原無作用，而說者則謂銜有中央使命，是出賣團體，殊不值得，不如赴洛一行，免蒙不義之冤。於是赴洛謁馮，任總部總參議。旋鹿鍾麟向馮謂求派到前方襄助，時鹿任前敵總司令，請閻任余為前敵總參謀長。隴海路與中央相持數月，余固無日不在事勢壓迫良心中度過。九月十八日，張學良通電主和，鹿鍾麟召集高級將領開緊急會議，余主乘機休戰，經馮同意，派余赴瀋陽洽商具體辦法。抵瀋晤張洽談後，張甚願從中斡旋，正磋商中，梁冠英、吉鴻昌兩師投降，閻、馮陣線解體，余即告辭。瀕行，張學良執余手曰：久仰長才，因煥公在位，未便相邀，今渠既下野，擬請來東北相助。余允以後再講。回津晤鹿鍾麟後轉平休息。未幾得京友函云，蔣公召余入京，行止未決，張學良到津，命河北省主席王樹常約晤，請將聘余為軍事參議官。余當答以蔣公曾有令入京一行，擬俟新年過後謁蔣公，回時再聽驅使，同時託友赴晉之便，向馮報告，問其何時放洋，倘行期不遠，當在津送其登輪後再作道理。新年過後尚無行期，遂南下逕至滬晤張岳軍，陪同入京謁蔣公，囑留京任職。當對張漢卿曾有約，蔣公謂：當告王維宙（張駐京代表）傳語漢卿，說我留你，如願回鄂更好；否則暫在國府給一名義，候機另有借重。越日，發表任國民政府參事，奉令不必到公，有事隨時召見。旋奉命赴北平公幹，（廿年）五月，參軍上官雲相出任師長，遂調補該缺，每於華北有事時，輒令前往。 簽訂塘沽停戰協定     廿一年（一九三二）春，蔣公兼參謀總長，任余為總務廳廳長，面授以整理參謀人事、建立參謀系統、改良參謀教育諸任務。經年努力，粗具規模，經費收支必須核實，節省公帑按時報銷。至十年後，參謀總長何應欽在重慶報告工作、檢討各軍事機關收支狀況，以軍令部積餘多而報銷速，皆此時樹立之基。廿二年（一九三 三），復奉令兼第二廳廳長，當時編制，參謀本部共設三廳兩組（城塞、邊務），余領其二，駐外武官之派遣、情報網之建立逐漸實施。春末，日軍西侵，長城戰起，奉命赴北平助北平軍事委員會分會何代委員長應欽，與華北各軍切取聯絡，並策畫一切，除第廿九軍喜峰口一役差強人意外，全線逐次抵抗被迫後退。五月廿三 日午後，何代委員長約與至居仁堂，告以前線部隊紛紛潰退，一部已過通州，擬將總部移保定，先至良鄉，子夜一時，在西便門開車，速準備同行。晚十時許，到居住堂，何與張群、黃紹雄、俞調飛鵬同在，告以八時許，黃郛為日使館海軍武官約去，不知談何事。候至十一時半，何欲起行，慮天明萬一盧溝橋鐵橋被敵機炸斷，將為俘虜。余曰：西郊有公路通長辛店，可無慮，仍以候看膺白接洽結果為宜。直至十二時許，膺白始歸，狀極疲憊，懷中出一紙授何，並說：這是經數小時談判結果，你乃軍事負責人，如認為可行，我即電告該武官，轉日軍部制止明晨攻擊，否則走路。何閱後交在座諸人傳閱，並謂委員長曾有電示，如與日方談判，不得涉及領土問題。當飭副官取公文皮包來，匆匆未及尋出。余曰：既有指示，不必去找。諸人閱後面面相覷，皆不發言，余不能忍，首述意見，言：故都不宜輕於放棄，無妨派員往密雲日軍司令部看其條件如何，倘難接受，再走不遲。岳軍表贊同，何遂決心請膺白打電話與日海軍武官，中止離平。翌晨，派參謀本部第二廳處長徐祖詒以北平軍分會上校參謀名義赴密雲日本軍司令部，提出和平意見。蓋履行黃與日方所約之第三條。至一、二兩條，一為國軍須退某某之線，一為日飛機在空中偵察時不得予以妨害，皆已不成問題。緣知我軍已退至該線以西，我既無空軍，故無高射砲，事實上無從予以妨害也。迨徐祖詒攜回條件，依然三項，一、二兩項與原提者同，第三項易以互派全權代表至唐山開停戰會議。廿六日午後三時，何電約余往黃膺自處，至則張群、黃紹雄、錢大鈞皆在座。何云：日軍代表名單已提出，我方名單至遲今晚必須送去，擬請慕尹、哲明兩兄以一人任會議代表。余曰：我乃參謀本部廳長，未得總長命令（時蔣公兼任總長），不便負此重任。慕尹則曰：我乃保定行營辦公廳主任，無委員長命令，亦不便去。正相持間，送來委員長覆電開：以哲明兄為宜。蓋調彼等曾講示於我二人中決定其一也，同時擬以錢宗澤、徐祖詒、張某（于學忠之參謀處長）、殷汝耕、李擇一，雷壽榮等為隨員，並與日方商定地點改在塘沽。余以責任重大，請軍分會以訓令指示範圍，旋奉訓令不得涉及政治及東北領土問題。廿九日由日使館武官永津佐比重陪同，專車赴塘沽。過津時，便至日駐屯軍司令部為日使館衛兵被人砍傷事道歉。日駐屯軍司令官為梅津美治郎，接待尚客氣。旋赴塘沽，駐專車中，日方則有運輸部支部在碼頭旁日艦數艘停泊。午後，舉行第一次會議，日全權代表為關東軍參謀副長岡村寧次，首換閱全權代表證書，並商定翌晨十時舉行第二次會議。散會後，回車中獨自籌思，不知明日彼方將提出什麼條件，萬一涉及政治領土豈不變成僵局，遂寫一簡單備忘錄，交永津武官轉致日方代表，大意謂：中日兄弟之邦，發生戰事殊堪遺撼，今幸與貴方代表相聚於此，倘能開誠相見，俾得重歸於好，兩國之幸；但今次停戰會議，顧名思義，當然以軍事為限，希望貴方注意，勿涉其他，以免阻礙協商。翌晨開第二次會，日方提出印刷條文數項，純屬軍事性質，主要為雙方撤退線及撤退日期。審閱調後，余提議增加一項，即雙方後退所遺之中間地區如有維持治安必要時，中國軍隊得隨時進入。岡村認為可考慮，喜多誠一（關東軍作戰科長）起而反對，聲色俱厲，余亦理直氣壯，與之辯論。岡村提議休息十分鐘，雙方代表各回休息室。復會後，岡村提出折衷辦法，即對我主張增加之項不列入協定書，另以備忘錄作附件。我方認為事實上無軒輊，表同意，決於午後二時開第三次會，簽字畢，專車回平，日方代表附車至津，於車中酒會招待之，晚八時抵平，軍分會派車接至居仁堂。何應欽、黃郛、張群及中央在平之諸高級官員暨各軍級將領俱在座，聽取報告，咸滿意。戰事結束後，中央命黃郛組織冀察政務委員會（編者按：應為行政院駐平政務整理委員會。），所謂日本通如殷汝耕、殷同、陳覺生輩活動甚力，黃受包圍，余已無可為力，遂電蔣公請准回部，奉覆仍請暫留平協助敬之，不得已留平，觀察旬餘，覺實無必要，商諸何電請派我赴贛，報告此役經過，奉准遂由平漢鐵路南下，經漢轉南昌謁蔣公，詳細報告，備蒙嘉許調，問是否仍赴北平，答以北方目前無事，本部兼綰兩廳，離職已久，殊不放心，擬回部。奉諭：回京亦可。稍後請於本部或軍政部擔任一次長，似意在酬庸。余答：我有職務，不必為我籌計。臨行，優給旅費，囑赴杭小憩再回部服務。歸途遇王軍長以哲初次南來，約同遊西湖，勾留旬日返京，回部供職。廿三年（一九三四）春，本部次長黃慕松出差西藏，奉命兼代；秋間，以一身兼三職，兼顧難周，辭兼第二廳廳長，舉徐祖詒以自代。廿四年（一九三五）春，慕松調長蒙藏委員會，余遂真除，復辭總務廳廳長，專理部務，關於國防建設、工事構築、邊務整頓、情報網建立、戰史編纂，分途促進，限於經費，進度未能如意。蔣公解除兼職後，程潛繼任，不多問事，凡余處理者，彼無異議，余亦不作越權之事，故相處尚洽。     廿六年（一九三七）七月七日，日軍於盧溝橋發動軍事侵略，蔣公自牯嶺電話令余赴平，視察究竟，當攜楊處長宣誠北上，行抵保定，因火車不通，暫駐，旋由宋哲元派李炘處長來迎，由長辛店換乘汽車繞門頭溝入平則門時，城門半開，沙包堆積，純屬戰時景象。與宋哲元晤 面，傳語中央抗日衛國決心，到忍無可忍時，全面抗戰犧牲在所不惜，萬不可作喪權辱國之妥協。宋固深明大義者，表示決遵中央決策，但望中央予以支持，余遂回京報告。余離平後，日軍開始陸空猛攻，佔領南苑，守軍副軍長佟麟閣、師長趙登禹陣亡，宋被迫放棄平津，蔣公復令余赴保定，勉宋努力。八月十三日，上海日軍又開始向我攻擊，第三戰區成立，馮玉祥任司令長官，請任余為參謀長，蔣公謂彼將另有任務，可先代理司令部，以參謀本部第一廳處長尹呈輔為參謀處長，軍委會參議路邦道為副官處長，由軍委會、參謀本部調用人員，勉強組成戰區長官部，十六日，隨馮出發，在宜興午餐，敵機多架掠過，時天陰雲層正厚，惟聞機聲甚重，旋得報南京飛機場被炸，晚宿蘇州靈岩寺。翌晨，同赴南翔張治中總指揮部，中途遇敵機六架襲擊，伏縮稻田中隱蔽，末為所乘，衣履俱濕，在張處飯後返蘇州，正假花園飯店沐浴更衣，敵機忽又來襲，老幼婦孺避伏樹下，為狀甚慘，幸祇於我營房投彈而去，市民尚無死傷。晚間同馮至嘉興張發奎總指揮部視察，拂曉前返蘇轉無錫，寓榮家湖濱別墅。奉委員長蔣電，任顧祝同為副長官兼前敵總指揮，於電話中與之切取聯絡。數日後，鹿鍾麟奉命來任第三戰區參謀長，召余回京。當令赴山東青島等處視察，指導佈防。韓復榘（時任山東省政府主席）態度猶豫，曉以大義，令其準備作戰。青島市長兼海軍司令沈鴻烈則具有決心，正構築工事，準備固守，至不得已時破壞後撤退。任務完畢返京後，奉命兼任大本營總辦公廳主任。十一月杪，淞滬方面戰況不利，準備西遷，遂同管理部副部長姚琮先生至武漢，轉往衡山，佈置大本營辦公地點。十二月中旬，委員長到武昌，大本營重心移武漢。 任軍令部次長     廿七年（一九三八）春，大本營改組，恢復軍委會，參謀本部與第一部合併為軍令部，余任軍令部次長。十月，移衡山，駐南嶽，十一月，移桂林。童時舊遊之地別三十年，已面目全非，相識竟無處覓，獨怡隆號英家後輩找來，言其父輔臣臨終有遺囑，欠熊家之款務要歸還。兄弟析居時，留有市屋一所備償。此債願立字據，以了其先人之願。假非戰亂，余家決不會有人到桂，收此舊債。亦緣先王父辛勤積蓄，得來匪易，故不落空也。年底，經柳州、貴陽而至重慶，新闢之公路人煙稀少，旅行殊苦。廿八年秋，先後得家書，謂先考念我甚切；十月杪，請假飛桂省視。抵家之日，先考健康如常，笑謂余曰：我望爾歸，爾婦甚好。翌日同遊陽朔附近名勝，異常快愉，午後外出剃頭，晚飯後沐浴上床，時余猶陪先妣在房中閒談，十時許，催余睡，迨余洗腳未竣，忽聞先妣喚人之聲甚急，即往視，見先考時似失知覺，當延醫來診斷為腦溢血，延至翌晚逝世，幸余先日歸來，送終辦理後事，未感困難。二七過後，渴葬陽朔公路車站附近天馬山之陽，背山面水，形勢甚佳。喪事畢，回渝銷假，奉命兼代軍委會辦公廳主任。 赴陝西主持軍政     廿九年（一九四○）五月， 軍事委員會令天水行營撤銷，成立軍事委員會西安辦公廳，聯繫江北各戰區，指導、監督軍政、軍訓、後勤諸部駐西安辦事處，余奉調為該廳主任。臨行請訓，委員長囑注意陝西政治。卅年（一九四一）六月十五日，忽奉委員長手啟電示，將與陝省主席蔣鼎文對調工作，望各準備。當以不諳政治懇辭，請准來渝聆訓後再作決定。旋奉覆電，謂已決定，明令即將發表，發表後務望先行就職。人事如有意見，可電商，不必來渝。比以為事求人，但戰時宜少更動，免致誤事，遇缺多用本省知名之士，擬定省政府委員、廳長名單，電請核示，均邀准，於七月一日接任。時值大旱，田地龜裂，二四六等日迭降甘霖，收成賴以有望。余本軍人，不諳政治，驟膺重寄，惶悚萬分，況當雙重敵人之衝（共黨盤踞陝北，日軍隔黃河對峙），祇好一面使用民力，一面培養民力，於安定中求進步，並以真西山律己以廉、撫民以仁、存心以公、蒞事以勤四語為座右銘。縣長為親民之官，乃地方行政最重要之幹部，人選特須慎重。首訂縣長檢定辦法，組檢定委員會，以全體省政府委員兼檢定委員，凡具備內政部規定縣長資格者，可提證明文件參加檢定，以各別談話方式彙集成績，經開會決定合格者，交民政廳存記，遇缺再擇人地相宜者任用，無論何人介紹，願為縣長者均須經過檢定，故對中央院部會長及當地軍事當局介紹之人，悉據此辦法應付，明知不合時宜，但為國負責、為事求人，不得不爾。因之新任縣長決無倖進，至原任者則注重考核，分別獎懲。故卅二年中央黨政考核委員會考核結果，西北數省以陝西縣長資格、能力最佳。廳縣以下各級幹部則依中央規定，設省行政幹部訓練團，分期輪流調訓（原屬戰幹第四團代訓），因此開罪軍事當局在所不顧。當時又有陝西省動員指揮部之設，省主席兼任總指揮官，軍事長官兼副總指揮官，實際指揮部組織及業務皆由軍方主持，總指揮僅負一名義耳，其下設兩動員指揮部，一駐大荔，一駐同官，以第四幹部訓練團畢業學生派充副鄉鎮保長，直屬區動員指揮部，往往不透過縣政府逕行處理地方事務，病民之事層見迭出，民怨沸騰，乘覲見之便，陳明有割裂行政系統之嫌。元首英明，諭令取消，明知軍方不滿，不敢敷衍誤事。財政因地方貧瘠，戰時供應浩繁，注意剔除中飽、節約開支，攤派務期公平，收支必須公佈。教育力求普及，提倡固有文化，注重職業教育。全 省原祇有中等學校百十九校，三年間增加中等及職業學校五十餘校，惟師資及圖書、儀器俱感缺乏，未能滿意。水利建設雖在戰時，仍積極推行，漢惠、灃惠、褒惠、渭惠各渠先後竣工，增灌六十七萬畝，開墾黃龍山、汧山荒地，置一設治局，各縣鄉鎮限設苗圃，倡導植樹造林，改良稻麥棉種，勸勵紡織、養豬、養雞，增加生產，頗著成績。卅一年（一九四二）春，委員長蔣電令改變關中地形，當覆黃河天險，倘不能阻敵渡河，而欲賴平原改變地形，妨礙敵人行動，效力殊微，況麥苗正茂，毀棄可惜，顧恤民艱，可否緩辦？幸准於收穫後再辦，並示以能利用作灌溉水渠為好，河流方向及預想敵人進犯之路何能洽合，因遂擱置。夏間，河南大旱， 餓殍載途，雖陝無餘糧，本救災恤鄰之義，不顧軍方及地方士紳反對，准雜糧百餘萬石出關救濟，全活不少。戰時要政：征兵、征糧、征工、征料以及運輸皆賴民力，實施時弊端百出，擾民殊甚，從嚴監督，逐漸改善，民困稍蘇而供應無誤，確已盡最大之努力。民族掃墓節，奉中央令代表赴中部致祭黃帝陵，便道巡視三原。 耀縣、同官、宜君等縣，地瘠民貧，鄰接共區，勉勵各級幹部努力組訓防奸。視察同官礦區，商隴海鐵路局移設車站，便利運輸。沿途檢閱保安團隊，發現缺點甚多，歸後手令保安處切實整訓，期成勁旅，協助軍隊抗敵防共，並就便視察陝西企業公司、同官陶磁廠，揭示改良增產，俾供西北各省之需，因工人技術欠佳，專電 江西曹主席浩森代聘景德鎮磁窯優良技工，改進製造技術，惜以交通梗阻，未能前來。夏初，出巡咸陽、興平、武功、扶風、岐山、鳳翔、汧陽、石泉、漢陰、安康等縣，費時三週，對於地方情形及各縣長政績大致瞭解，隨時隨地予以指正，收穫甚豐。途經興平之馬嵬坡、岐山之周公廟、武功之后稷廟、姜嫄祠墓、蘇武墓、鳳 翔之東湖蘇子祠諸古蹟，令人興感。冬初，視察郿縣水利，首到湯峪口，乃登太白山之入口，又名五鳳泉湯，有泉五，溫度高者達百三十度。低者八十餘度，兩山之間，清流暢貫，風景絕佳，連日視察梅惠、渭惠兩渠工程及蔡家坡工廠，戰時有此建設差強人意。十月初赴渝，出席十中全會，未待會終，奉命陪同英國議會訪華團 艾爾文芳森泰弗亞衛德波等飛返長安，陪同參觀潼關戰場，與敵隔黃河相望，火車到站時，引致敵砲射擊，幸無損傷，旋至赤水閱兵、臨潼休沐。越日，參觀渭惠渠及寶雞新申地下工廠、工合工廠，艾等備極讚譽，謂不料抗戰數年，有此新建設。 登華山刻石留念     卅二年（一九四三）春暮，大華公路（大荔至華陰）完成，藉主持通車典禮之便，視察華縣、華陰、大荔各縣，歸途偕隴海鐵路局長陸福廷夫婦登華山一宿，蒼龍嶺奇險，據傳清某陝撫登臨俯瞰，不敢復下，乘醉以棉絮裹墜，其險峻可想，北高峰道士求題石，當書「登太華之巔看河山光復」數字與之，是余第一次在陝刻石留念。夏間，有參議會開會，初甚和諧，閉幕前忽有人利用掀起政潮，攻訐省府貪污，但未及余個人。李議長元鼎初蒞議會（前任宋君以老病辭），不諳會場規則，既未付審查，又未經大會表決，僅三數人叫喊通過，便電中央，主要對象為省銀行、糧政局、企業公司等機關，余固知乃好事者興風作浪，捏詞誣控，亦電請中央派員秉公澈查，並以私函將內容報告蔣公，謂於查明後遴員接替。旋經行政院派會計長端木愷來陝詳查，結果奉行政院令開：查陝參議會控該省政府貪污各節，係出誤會，嗣後該省政府與省議會應精誠合作、共濟時艱。冬間，參議會再眾會，毫無間言，念及抗戰久不結束，值蔣公正位元首，電請赴渝覲賀未獲准，特函陳意見，文曰：「久違訓誨，景仰彌殷，前值鈞座正位元首，擬請覲賀，藉貢愚忱，奉諭緩來，祇得遵命，惟關於如何達成抗建之目的，竊常研究認為茲事體大，雖一得之愚， 未必中旨，而忠誠所激，不甘緘默，用陳管見，伏候睿裁。 一、討伐日寇，抗戰名詞實居被動，事變之始權宜用之，以明釁自彼開，原無不可，今則勝敗之局已判，敵寇慘無人道，行同盜匪，當全面反攻之時，似應轉變被動心理，振作主動精神，明令三軍，討伐日寇，以鼓士氣，以壯大猷。古云：聲眾致討，師出有名，必勝之機即寓於此。二、愛恤民力，書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事有常變，理無二致。數年以來，黨中人力、物力，爭取民族生存，事勢上既屬必要，人民並無怨言，但實際民問亦有困難，乘此最後關頭，宜明令軍政機關於萬不得已之中，仍應酌其緩急，權其輕重，愛恤民力，節減用途，所以固國本，即所以順帝心。古云：仁者無敵，愛恤民力即仁政也。三、收復人心，收復失地，必先收復人心，淪陷民眾莫非黃帝子孫，乘此勝利在望，人心內向機會，宜宣示全國際，甘心背叛國家、為虎作倀、害國殃民及有意作奸犯科干犯國法者外，當一體愛護，不加歧視，偽軍反正來歸者，定予收容，殺敵立功者從優獎敘，收復之區應加意撫綏以釋群疑而安反側，人心既定，自減阻力於無形，善後安輯奏效必易。四、明令讀經，宇宙間任何民族，必有其民族固有之特性，中華民族固有之特性淵源於四書六經，歐美人士猶且津津樂道之際，此心理建設、倫理建設實施伊始，宜明令所有學校分別加讀經一課（小學讀孝經，中學讀四書，大學文科選讀詩、書、易、禮、春秋），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之盛治必於當今復見之。五、倡造大同，優勝劣敗，古今常理，禮運大同乃超越中外、統一人類之最優文化，總理曾盡力提倡，惜時機未熟。今若乘此紛爭將息、和平將屆之先機，以大同政策宣佈中外，一以抑強大者之雄心，一以招弱小者之擁護，並以化除一切邪說詖行，必能由此取得國際盟主地位，掌握世界，權衡大西洋憲章之精神，多與大同政治不謀而合，足徵天時已至，祇待人行。故曰：待其人而後行。總理以未竟大業付託鈞座，其即行此大道之人歟。實私衷所竊禱也。至陝省地方情形尚稱安定，省參議會第二次大會於本月十日開幕，事前推誠相與，大多數對政府 措施 《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软件质量保证措施下载工地伤害及预防措施下载关于贯彻落实的具体措施 均表滿意，少數別有用心者已不復施其技。經於二十三日圓滿閉幕，謹以附陳。前懇遴員接替，乞賜裁奪」。 回任軍令部次長     三十三年（一九四四）二月下旬，得侍從室主任林蔚皓電開奉諭陝省府將改組。兄仍內用， 請作準備。旋奉令調軍令部次長，即電請新任祝紹周（原任漢中警備司令）務於月底到省，以便一日交接。緣去志早決，移交已有準備。商會主席張右及洛陽舊友慮余有虧空，願為彌補，均婉謝之。實則余在陝四年無所獲亦無所失。迨祝二十八日到省，因省府改組，命令尚未見，明令公布延至三月三日始行接任。四日晨，離長安，各界到站送行者數千人，多含淚而別，沿途民眾熱烈歡送，省境以內各地紳耆皆依依惜別，甚至老淚縱橫，嘆陝人無福。余固求去，此時亦不免為之感動。行前發布與全陝地方父老士紳及公務員告別書，文曰：斌自三十年七月，忝主陝政，到現在交卸任務，忽忽已經兩年八閱月，中間曾經向我地方父老士紳及公務員有幾次誠懇的獻詞互相策勉。今當臨歧之際，緬思耆宿，眷念寅僚，誠不勝依依之感，再貢數言以為告別。自從抗戰以後，我們陝西綰轂西北屏障陪都，一隅安危繫於全局。斌德薄能鮮，膺玆重任，幸賴地方父老士紳匡維贊助，全陝同志協力同心，得以勉支危局免於隕越，私衷引為感慰。惟每念兩年餘以來，時勢艱危，人民困苦， 雖欲國計民生兼籌並顧，考諸實際，每事與願違，反躬自省，負疚彌深刻。對於政治、經濟、文化各部門之建設，上秉中央之國策，因地因時，雖稍稍建立基礎，而於預期目的相距遙遠。自審輇才，萬分惶愧，主席蔣公在「中國之命運」書中說：「國家的治亂、民族的興亡常以社會風氣為轉移。」又說：「今日的社會風氣如不改造，設有篤實踐履的精神，則建國工作仍難期其完成。」這兩句警策的訓示，我們應當牢記在心。須知我們抗戰七年所恃為長城者不在物質裝備而在精神存養，所以今後建國工作亦復重在心理倫理建設。關於心理建設之最重要條目，則為：「發揚民族固有的精神，講求科學真實的知識以言民族固有精神，則中庸智仁勇三達德及其所以行此達德之誠字，實為我民族德性的結晶。」關於倫理方面最重要的條目則為：「發揚我國重禮尚義，明廉知恥的德性，這種德性即四維八德所由表現，而四維八德又以忠孝為根本，只要恢復固有的道德和發揚固有的文化，社會風氣自然改變，政治、經濟各項建設纔能相需以成。」現在世界戰局對於盟國日趨有利，而我們中國抗戰前途仍有待自己之努力。陝省地居前衛，以往六年餘，全省民眾可以說是盡了國民應盡的責任，但是我們必須要做到民族復興，國家獨立、自由、富強、康樂的地步，纔算達到目的。在這艱難奮鬥的當中，尚須經過一段荊棘的途程纔能走到康莊的大道。我們每一個人必須振刷精神、集中意志、擁護國策、服從元首以爭取最後勝利，完成建國大業，公務人員尤宜精誠團結、守法奉公、盡忠職務、愛護人民，不可稍有怠忽。這是本人馨香禱祝，勉我同志兼以自勉。現在我雖離開陝西，而對全省同胞同志支持抗戰，堅苦卓絕的精神以及匡扶本人的友誼是時刻不能忘情的，以後仍希隨時見教匡我不逮尤所企願。道出寶雞，各界熱烈歡送。過褒城原擬直趨廣元，漢中各界已在道旁迎候，堅請繞道一宿，舉行盛大歡送會，經寧羌將出陝境，士紳迎候，堅留午餐，殷殷惜別。過成都，承中央軍官學校萬教育長武樵招待，盤桓數日，遊覽名勝，感覺輕鬆快愉，為多年來所罕歷。古人云：無官一身輕。良非虛語。抵陪都，覲見元首後，即到軍令部就職，長官同事俱屬舊人，相見備極親切。自覺出差回來駕輕就熟，較之負地方責任輕快得多。自省在陝四年，無論主軍主政，莫不公忠盡職，尚無遺誤。中央黨政考核委員會陝西省三十二年度政務考察總評原文：「該省年來，政治於穩健中求進步，雖少赫赫之功，尚能不斷漸進。民政：新縣制已大體完成。財政：縣銀行成立甚多，地方金融較活 潑。建設：開渠、鑿井、推廣植棉，獎勵生產，頗著成效。教育：各級學校數量激增。保安：綏靖工作尚有成效。役政、糧政舉行以來推行不遺餘力，社會合作規模已具。惟異黨逼處伺機蠢動，連年歉收，民生凋敝，徵發攤派民力已窮，庶政之改善尚待努力。」堪稱允當。四月初，請假赴桂省親掃墓，由陽朔奉母移家桂林。月杪，為次子興仁完婚，鄰居聞訊，紛紛送禮並示依戀之意。因我家作客是邑絕對平民化，為期五年餘相處，頗有感情。五月十日，返渝，即奉派同陳誠赴第一戰區協助蔣鼎文指導作戰。十二日，飛西安，舊地重遊，故舊來訪，應接不暇，旋赴華陰，與前方諸將領電話聯絡，分別指導。旬日後，敵東退，奉令回渝。九月初，湘敵有攻桂企圖，決令韻琴奉母西遷。十二晚，離桂途中，擁塞抵獨山，後稍為休息。十月底，方抵貴陽，換車來渝。 陪魏德邁視察西南     冬間，奉命與軍政部次長俞大維陪同新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兼美軍司令魏德邁將軍，赴西南視察，並介紹該方面各高級將領與之見面。抵昆明後，首先介紹與龍雲、盧漢晤談，龍當設宴歡迎，並介紹所屬文武高級官員，龍致歡迎詞，魏答詞畢，余起立致詞云：今日承龍主任招待，得與中外許多朋友見面，覺得非常榮幸、非常感謝。此次魏將軍就中國戰區參謀長後到前方視察，委員長派本人同軍政部俞次長陪同前來，一方面向各高級將領作一介紹。魏將軍學識經驗均極豐富，是美國最優秀之軍官，奉羅斯福總統命令來幫助我國抗戰，相信增加戰場上很大的力量。我們臨行時，委員長告訴我同俞次長說，美國軍官在前方幫助很大，尤其是陳納德將軍所指揮之空軍，予敵人以很大的打擊，十分滿意。龍主任所領導的文武幹部在抗戰過程中均甚努力，值得嘉慰。我趁這個很好的機會傳達給各位，我相信中美合作不久的將來，一定可以擊潰我們共同的敵人──日本，達到維持世界正義、人道、永久和平的任務。魏氏甚為滿意，譽為是軍人口氣，照顧周到。越二日，同飛保山與衛長官立煌晤面，魏對衛表示欲即日攻下畹町。衛答以力量不足，要求速運補充兵。魏頗不懌。午後，同飛騰衝，視察新築滇緬路情形。晚歸後，與衛談，余勸其決定試攻畹町，經允可。翌日，同飛芒巿，與黃杰、王凌雲同乘吉甫車赴遮放，經南坐寺，為扼公路之大據點，我軍攻擊時，死四百餘人，敵遺屍百八十餘具，尚有未掩埋者，再西行至尹線、遮放，即在其下敵據守之黑山門陣地，歷歷在目，砲聲震耳，可謂已到前線矣！旋返至芒巿第十一集團軍總部午餐，魏復以語激衛，希望一月一日克畹町，十五日克南坎。衛總說兵員須補充。余勸衛尊重其意見。衛乃以普通外國顧問視之，未注意其為中國戰區參謀長也，在滇呈委員長一電，文曰：職等巧赴保山、騰衝，皓赴芒巿、遮放。魏將軍堅主即攻畹町，年前佔領之，衛長官有兵源不足之慮，職等觀察倘有決心似可貫徹。乞再電衛督促，是否有當，敬乞鈞裁。旋何總長應欽亦來與魏商成立陸軍總司令部，及爾後中美合作諸問題，甚融洽，任務完成後返渝，此行除執行公務外，得識西南山川風景及滇池古蹟亦快事也。 奉令收撫華北偽軍     三十四年（一九四五）二月，以軍令部次長參加委員長官邸會報，委員長提示收撫偽軍應統一辦理，以往各戰區及軍委會調查統計局與中央黨部調查統計局各別進行，辦法紛歧，難堅偽軍信心，亟應糾正。余意似可分為東北、華北、華中南三區，每區指定一負責人予以全權，庶易收效。並示華北區由哲明、東北區由萬福麟、華中南區由熊天翼（式輝）分別主持。余當以責重，恐不克勝任辭。與會者有認萬福麟過老不適任，熊式輝不在座，遂置之。兩星期後值會報終了，委員會復提及此事，並示華北區重要，請哲明即日與政治部張部長商議進行。會散，張治中即要求我起草收撫偽軍計畫，並說：你肯負責否乃另一問題。以軍令部職務關係，無論如 何，請先擬計畫呈核後再作決定。余遂草擬計畫大綱，要旨如下：一、凡在山海關以南、長江以北之偽軍，統歸華北策反。二、先遣與各偽軍首領有私誼者，分赴敵區曉以大義，願輸誠者則派全權代表來洽。三、按所報人槍數目，分別與以番號，足萬人者為新編師，足二萬人者為新編軍，足兩軍以上者編為第○路軍。四、用白 綢製軍事委員會任命狀，空白編號，交各區負責人，依接洽結果填發，交其代表秘密帶返以昭信守。五、同時授以下列任務：（一）即日供給情報並掩護我諜報人員及電台。（二）我軍反攻時，相機內應或必要時受鄰近戰區長官之指揮，執行任務。（三）敵軍撤退時，應確實掌握重要城鎮及交通線，保護人民，勿使共黨竊據。 五、自反正之日起，所有糧餉、服裝由中央負擔。未反正前，只於必要時接濟子彈。六、負責人之名義，請委員長批示。七、臨時經費，請委員長批發核實報銷。張治中據以簽呈委員長批可，並於第六項批華北宣撫使，第七項批先撥五千萬元，旋奉令派余為華北宣撫使，訓令從速籌備進行，固辭不獲，遂分別遴派幹員前往敵區策動葉蓬、張嵐峰、龐炳勳、孫良臣、吳化文、郝鵬舉、孫殿英、門致中、李守信各部，陳誠部長介紹高卓東、盧志英相助，委以中將高參，調軍令部中將高參胡頤 齡為參謀長，組織簡單機構。五月一日，著胡參謀長赴西安部署一切，事前由參謀總長召集軍委會所屬有關機構開會商宣撫事宜。余提為保密計，時機未熟時，似不宜公開用華北宣撫使名義，擬先以戰地軍政視察團為掩護，免惹敵人注意，陳部長主張加一黨字，定名為「黨政軍戰地視察團」，並於總長辦公室指定專人負責處理此事業務，由各主管部分別辦理實施，由宣撫使任之。旋奉委員長促令早赴前方，遂飛漢中，候各方代表來洽，先後決定任駐開封之龐炳勳為新編第一路軍總指揮，駐蘇北之孫良臣為新編第二路軍總指揮，駐歸德之張嵐峰為新編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