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广州粤语的“话”、“讲”、“倾”

浅析广州粤语的“话”、“讲”、“倾” 伍 兔 蟹南戈学中文系 【提要』广州粤语表示言语表达的常用动词不用 “说气 “谈”，而用 “话，、“讲.、“倾”。“话”、“讲”、“倾，在广州粤语 中亦大致有不同的分工。本文主要通过具体例证说明广州话 .话，、“讲‘、“倾，词义与古汉语词义的联系及其用法上的异同. 【关健诃1今语 话 讲 倾 作为言语表达的常用口语动词，现代汉语南北方言迥然不 同，且界限比较清楚:成都、武汉、太原、西安、济南、北京等 绝大多数北方方言区均说 “说”;苏州、温州、长沙、双峰、南 昌、梅州、广州、阳江、厦门、福州等南方方言区均不说 “说” 而说 “话”或 “讲”(见北大中文系《汉语方言词汇》)。广州方 言“话”、“讲”、“倾”并用，在具体表达中各有不同的侧重面。， 一 话 “话”的基本义是 “话言”，名词。 《说文》言部:“传曰: ‘告知话言。’段玉裁注:‘此当作春秋传曰著之话言扩”由“话 言，引申为常用口语动词 “告诉”、“告喻”则是顺理成章的事， 如 (尚书·盘庚》:“盘庚作，惟涉河，以民迁，乃活民之弗率， 诞告用宜，其有众。，陆德明 《经典释文):“话·⋯ :告也，言 也。” 第八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 “话”进一步引申为 .说”、“谈”当始于南北朝时期，如颜 之推 (颜氏家训，风操》:“江南人事不获已，须言伐阅.必以文 翰，罕有面者。北人无何便尔话说，及相访问。”又如王褒 (四 子训德伦):_“陈恳于本朝之上，行话谈于公卿之门。”两例的 “话”分别与 “说”、“谈”连用，足见其词义。 “话”当“说”、“谈”义解，在唐代用得相当普遍，如: 开杆面场辅，把酒鱼桑嘛。(孟浩然《过故人庄)) 文游鱼我凭君道，除却妒鱼更不闻。(杜牧《卢秀才将出王 屋⋯⋯增别)) 兰旧全应老，逢春喜又悲。(李益 《下楼)) 乡人来鱼乱离情，泪滴残阳问楚荆。〔郑谷(诸宫乱后作》)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鱼巴山夜两时。(李商隐《夜雨寄北)) 父老有言与上相识者，上悉踢酒食，与之话旧。(郑萦 《开 天传信记)) 自唐以后，正统的文献材料中极少见动词 “话”独用的例 证，但 “话本”则是自宋以后一直为人们所详熟的词。“话本” 是 “说唱底本”的缩略，(汉语大词典》解释:“话本，宋代以来 说话艺人说唱故事所用的底本。”这里的“话”显然是动词语素。 这就是说，自宋以来，·动词 “话，，虽不多见于书面文献，但它一 直是民间或某些方言口语的一个常用词。现代汉语至今仍保留 .话别”、“话旧”、“茶话会“等合成词，可见这一义项的沿用。 广州口语 “话”除作为名词义项“话言”外，今有三个动词 义项 : (1)告诉。如。; 我话你知啦。(我告诉你啦。) 有人将包呀都话我听喇。(有人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可见这是 “话”古汉语词义在广州粤语中的沉淀。 (2)表示一般的言语表达。相当于普通话的 “说”。如: 浅析广州粤语的 “话.、“讲即、“倾’ 拒适拒就曝。(他说他就来。) 我适好.小王适不好。(我说好，小王说不好。) (3)责备、批评。如: 适下拒好喇，唔使瞰闹人。(说批评他一下好啦，不要这样骂 人。) 老豆成日适我贪玩。(父亲整天说批评我贪玩。) 二 讲 ‘讲”，《说文》言部:“和解也”，这是“讲”最初的词义， 又如 (战国策·齐策二》:“秦攻赵，赵令楼缓以五城求进于秦。” “和解”一般都以言语商得，故 “讲”由 “和解”义引申为 “论”、“谈”。如; 故进事以度执，童谓之执。(《左传·隐公五年” 夫仁者进功，而智者处物。((国语·鲁》上) 与达者数子论道进书。(仲长统(昌言)) 既通大义，又讲异同与许商。((汉书·叙传上)) 植南郡与道喂进《老子》。’(<世说新语·排调}) “讲”在“论”、“谈”义基础上，又可用作一般的述说，与 “说”相通，如 《庄子·德充符》;“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 不入乎?请讲以所闻。’，古汉语的 “讲”没有用作名词的记录。 广州粤语 “讲”今有两个义项: (1)谈论;议论。如: 过睦冬又讲过新历年，过吐新历年又讲过旧历年。 (过了冬又谈过新历年，过了新历年又谈论过旧历年。) 卖哟流呀质量唔好就该退货，有包叨好讲睹。 (卖的这些水货质量不好就该退货，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我唔中意有人系背后讲三讲四。 (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第八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 (2)一般的言语表达，相当于广州话 “话”①。如: 你点唔讲话睹?(你怎么不说话呢?) 有唔同慨娣法就照白讲出嗓. (有不同的看法就直接说出来。) 对比广州话的“话”与“讲”有以下几点区别: (1)“话”在广州粤语中可以作名词，如:“渠今日讲睦好多 适。”(他今天说了很多话。)‘细老仔吸适你唔好当真既。’(，J、孩 子的话你不能真信的。)“讲”在广州粤语中不能用作名词.这一 点与普通话相同。 (2)“话”在某些具体语境中有 “责备”的意思，而 “讲” 多为中性词。如，“大家都系度适渠。”(大家都在责备他。)这中 的“话”一定带有贬义，而 “大家都系度进渠。’并不一定有贬 义。很多土生土长的老派广州人还认为后一句话说得并不多，且 多少带有些书面语的色彩。这说明作为一般的陈说，广州话 “话”的使用频率更高，，口语色彩更浓。 (3)动词 “话”一般用作直陈，多为引出说的内容;“讲” 除了一般的叙说外，有时还带有 “阐释，或 “论”、“议”的意 思，如，“呢本书系讲政治喂。”其中的“讲”就不能换作“话”。 同样，“讲价”也不能说做 “话价”，“讲数口”(谈条件)也不能 说做“话数口”。 (4) 在句式结构上，以动词“话“作为谓语中心语时，“话” 后一般都要跟带宾语或其他附加成分，舍此不能成句，如，“拒 有有话低包呀?’(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不能说“拒有有话?”; “讲”作为谓语中心语时，其后可以跟带宾语或其他附加成分， 也可以不跟带其他任何成分而成句，如，“有包呀意见就进出 来。”也可以说，“有包呀意见就进。”如果将这两句话中的“讲” 换成 “话”则都不成句。 浅析广州粤语的 ‘话”、月讲.、.倾“ 405 三 倾 “倾“的基本义是 “倾斜”，《说文》人部:“倾。仄也。”由 “倾斜”义引申为“尽”、“竭尽”，故有“倾杯”、“倾竭”等词。 如: 谈谐终日久，麟至机鱼立。(晋陶渊明《乞食)) 数兴军旅，倾端府藏。(《三国志·吴志。华核传)) 如此，道尽心里话也就为“倾吐”、“倾怀”、“倾倒”了，如: 其在侍人中，而故与周旋些竺无1.1者，方居中用夺。(宋叶 适 《刘公墓志铭” 高人两无事，相见则倾怀。(宋苏轼《次韵景仁招宋温之职 方小饮” 若得会面，彼此倾例，以判所提，幸何和之。(宋朱熹《答 王才臣书)) ‘倾”单独用作 “倾诉”、“倾吐”义当始于宋代，如: 高论几为衰俗度，壮怀难值故人倾。(宋王安石 《寄曾子 固}) 好怀昨自朋，且道向谁鱼?(杨万里(次出门韵)) 现代汉语书面语今仍有“倾吐”、“倾诉”、“倾谈”等词，但 “倾”在普通话口语中不能独用。 广州粤语“倾”在口语中至今独用，义为“倾谈”、“交谈”， 其用法当直接源于宋代汉语。与 “话”、“讲”不同的是一“话”、 “讲”多用为单向言语交流，而“倾”一般都指双向言语交流。 如: 你有有时间啊?我咙倾一下哩。 (你有没有时间啊?咱们聊聊。) 老朋友见面，一鱼就返到唔记得食饭。 (老朋友见面，一谈就谈到忘记吃饭。) 第八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 “倾”广州口语又叫 “倾渴”，词义与 “倾”无异，如: 得闲去我屋企倾揭啊。(有空去我家聊聊啊。) 而家好忙，连倾渴慨时间都有。(现在很忙，连聊天的时间 都没有。> 此外，广州粤语还有 “说话”、“讲话，，两个词在这里值得一 并提一提。 “说话”在现代汉语中为动宾结构的短语，在广州粤语中却 为名词，词义为“话言”，相当于“话”。如: 咪瞰样同大人讲1筵适。(不要这样跟大人说话。) 你呢句说话唔喘。(你这句话不对。) 鹑哥会学人讲立兑适。(八哥鸟会学人讲话。) “说话”作为名词，早在宋话本中就有例证，元明时期亦一 直沿用。如: 魏生见了，也只道是取笑的1鱼适，全不在意。(《话本选·错 斩崔宁” 这十五贯钱分明是他丈人与女婿的，你却说是典你的身价， 眼见的没巴臂的述适了。(《话本选·错斩崔宁” 我有说话，要和你讲哩。(元王哗 (桃花女)第二折) 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明王守仁 (传习录》 卷上) 可见名词“说话”也不是广州土造的方言词。 “讲话”在现代汉语中也是一个动宾结构的短语，在广州粤 语中用作动词，词义相当于 “说”、“谈论”。如: 我听霞姐讲话渠个仔考倒大学。(我听霞姐说她的儿子考取 了大学。) 拒呛讲话结婚噪喇。(他们在谈结婚的事了。) 动词“讲话”尚未见于古汉语文献，“讲”与 “话”均是广州粤 语动词，似是广州口语某些词双音节化的一个例子。 浅析广州粤语的 .话’、“讲”、“倾” 407 注释 ① 本文所录广州话材料主要引自以下三本书:麦耘、谭步云:《实用 广州话分类词典》.广东人民出版社 1997年版;白宛如:《广州方言词典》 江苏教育出版杜 1998年版;方小燕:(学会地道广州话)(配录音带)，广 东嘉应音像出版社 1999 年版。 参考文献 《汉语方言词汇》，语文出版社1995年版。 (话本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 (全宋词)，中华书局 1%5年版。 《全唐诗)，上海古籍社1986年版。 《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颜之推 坦93:(颜氏家训集解)。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