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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 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   ●序   纪闻者,纪靖康元年中事也。春正月五日,金人拥兵犯京城。二月十二日,退师。秋九月,陷太原。冬十月,陷真定,继陷滑州等郡县。十一月二十五日,拥兵再犯京城。闰十一月二十五日,陷京师。明年,春正月十日,邀皇帝出郊。二月六日,废帝。九日,邀太上皇帝、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嫔妃等郊外。三月七日,改伪楚,立张邦昌,僭号夏。四月一日,退师,拥二帝北去。四日,邦昌伪赦。九日,册命元祐皇太后。十一日,元祐皇太后垂帘听政,邦昌复避位,收伪赦。五月一日,皇弟康王即位于南京,改元建...

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
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 靖康纪闻 宋 丁特起   ●序   纪闻者,纪靖康元年中事也。春正月五日,金人拥兵犯京城。二月十二日,退师。秋九月,陷太原。冬十月,陷真定,继陷滑州等郡县。十一月二十五日,拥兵再犯京城。闰十一月二十五日,陷京师。明年,春正月十日,邀皇帝出郊。二月六日,废帝。九日,邀太上皇帝、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嫔妃等郊外。三月七日,改伪楚,立张邦昌,僭号夏。四月一日,退师,拥二帝北去。四日,邦昌伪赦。九日,册命元祐皇太后。十一日,元祐皇太后垂帘听政,邦昌复避位,收伪赦。五月一日,皇弟康王即位于南京,改元建炎,大赦天下。孤臣特起自春徂夏,适在京师,初迫桂王,尝为西枢门下客,颇得其事。继游函关,与同舍郎讲问尤详。悉痛二帝之播迁,悯王室之颠覆,咎大臣之误国,伤金戎之强盛。事有不可概举者,大惧天下后世或失其传,无以激忠臣义士之心,无以正乱臣贼子之罪,无以知吾君仁圣忧勤而罹此不辜之实,因列日以书之。起元年十一月,至明年五月一日,目击而亲闻者,罔敢违误。其间褒贬,允协公议,非敢徇私臆说也。盟于天,质于地,告于祖宗之灵,斯言无愧。如其青史,请俟来哲。宋孤臣丁特起泣血谨书。   靖康元年十一月初五日,枢密冯澥归自河东,具言金人索金玉辂及上尊号事,朝廷从之。澥行才两日,中途遇王云,复同还。云坚欲割三镇地,是时金人已破河东襄垣县,次侵滑州,告急者踵至,朝廷降诏,使人为备而已。   十四日,河阳告急,朝廷召文武官于朝堂聚议。御批云:“三镇与之,利害如何兹事体大,朕不敢专,其诏百官共议,仍不得持两可说。”是日,百官立班给笔札,亲书利害,许割三镇者,不胜其多,范宗尹其首也。称不可与者才三十人,何■其首也。与者言曰:“三镇既尝许之,今不与,是中国失信,不若且与之。纵复猖獗,则天怒人怨,师出有名,可不战而屈也。”不与者曰:“国家更三圣始得,河东陵寝在焉,河北天下之四肢,苟去,吾不知其为人,贡赋乃其末耳!况天下者,乃太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敬瑭之事,岂可遵乎”朝廷竟从与者之议,遂割三镇,遂罢何■中书侍郎领开封府事。是日,复下哀痛之诏,仍俾河北、河东、京畿等路并行清野。士民读诏,莫不感恸。   十五日,诏免京城公私房钱,命尚书梅执礼为清野使。   十六日,金使王芮等十三人到阙议割地,其辞颇不逊,仍欲大臣亲谕河东、河北之民,交割地界,朝廷许之。是日,边报益急。   十七日,道路传闻游骑已渡河,执政诸公似未深信,皆云:“自秋末,佥事李回已将兵防河矣。”但边报益急,殿前司乃遣马纲作斥堠。已而召募忠义团、结使臣,将以修守御。是日戒严。   十八日,既戒严,内外惊扰,近城居民流离迁徙者,不绝于道。军人保甲乘时作乱,劫掠财宝,焚烧庐屋。得城东巡检魏清捕杀三百余级,稍定。朝廷指挥城外居民搬入,听就寺观止。   十九日,开封府揭榜云:“前日北兵来,系拆彦质溃兵,已招安讫,城外居民,各仰归业。”又榜云:“清野指挥更不施行。”太学生丁特起上书力辨,以谓边报每急,事未可知,坚壁清野,在今日立不可缓,不应辄罢,仍乞以在城兵尽屯城外,以待敌至,使无缘遽犯城壁。并守御八策献。书下枢密院,大臣阻难,不行。是夜二更,马纲还报,金人已渡河。大臣犹未之信,再遣使臣刘词,将步骑三百出封丘门远探。   二十日,刘词远探星驰而还,云:“兵次陈桥,为金人掩杀,伤者几百人。”大臣始仓皇,而计无从出矣。是日增置都大提举京城四壁守御使官吏,以枢密聂昌领之。   二十一日,诏罢诸司庶务,专以应副军期为主。遣使交割东北地界,以通和国信使为名,同枢密使聂昌使河东,门下侍郎耿南仲使河北。   二十二日,耿南仲、聂昌偕金使王芮一十三人等出国门。时金兵已压境,大臣尚执和议,苦无经画。著作郎胡处晦作长歌切中时病,其词云:“天边客子未归来,玉关九门何窄塞。大臣裂地过沙场,铁骑凭河又驰突。官呼点兵催上门,居民衮衮闾巷奔。请和讳战坐受缚,乌用仓卒徒纷纷。黄河一千八百里,沙寒树长险难恃;官军观望敌如烟,筏上胡儿履平地。大臣持禄坐庙堂,小臣血奏交明光;胡儿笑呼一弹指,公卿状如鹿与獐。明明大汉亦有臣,谁谓举国空无人贾生绝口休长恸,用者不才才不用。”   二十三日,命保甲、军人、百姓、僧道等上城守御。其势日益紧急,执政直宿聚议,亲视诸城。又置四壁弹压提举官各一员,都统制官各一员。提举东壁王时雍,南壁舍人李擢,西壁侍郎邵溥,北壁给事安扶。统制东壁辛康宗,南壁高侍,西壁张撝,北壁刘衍。其余诸门,弹压统制官不可殚记。又命刘延庆提举西壁,刘韐副之。   二十四日,王琼、郑建雄勤王之师八千人到阙,上令此兵驻扎内地。   二十五日,殿前司以京城诸营兵万人,分屯五军,以备四壁策应。前军屯顺天门,左军中军屯五岳观。右军屯上清,后军屯封丘门。左中三军姚友仲统之,右后三军辛康宗统之,范琼、张仙、裴渊、汪长源辈各统军在城屯驻,城外者不知庙算为何如也。迨晓,遽传兵已满四壁,乃降黄榜,告谕士庶云:“金人游骑已及郊畿。”士庶读之,莫不惊惧。   二十六日,传闻元帅、国相来自河东,副元帅太子来自河北,辐辏阙下。朝廷增遣所募忠义及百姓等诣城守御,甚严备。   二十七日,诸城搜索奸细,豪猾辈因缘骚扰,往往及无辜。已而群聚捶杀太尉辛康宗及使臣等,四壁扰乱。迨晚,捕为首者五人,腰斩东壁。已而诏罢百姓不许上城守御,散行召募忠义之士,旗帜满城,召募者多市井游手之徒耳。复捕奸细三人,市佥号令。继闻金人欲捕内官,又诏内官不许上城,传宣者以黄旗号焉。金人十万众,其间多掠吾两河之民,充数于其间,复掳近京之民,运石伐木,造攻城之具,执役者众。太子扎寨刘家寺,相国扎寨南郊坛,四壁诸城皆临河扎小寨,围闭周密,不以数计,旗帜人物,公然往来郊野间。自此朝廷召募益急,罢相唐恪,以何■代之,孙传知枢密院事,曹辅佥书。又以何■提领召募奇兵,孙传提领召募忠义。已而郭京于殿前得,傅文政于草泽得,杨惠广于释子得。郭京自云有妙术,掷豆为兵,且能隐形,庙朝诸公以为神人,一京翕然共仰重。傅、杨亦挟术自是,枢密除擢,不问能否,微贱自布衣而为统制,由技术而参机谋,以商贾而任将佐,其弊殆不可胜言。列皆领兵往来城市,真类儿戏。有识之士,颇为朝廷忧,而庙堂自以为得计也。民情惴惴,造撰传播之事非一。军兵辈复乘间骚动,朝廷患之,散榜立赏,缉捕甚紧,斩首号令者相继。金人水土之工日夜不辍。是日,诸门缚炮架,造鹅车。   二十八日,南道总管张叔夜勤王之师三万到阙,长子将前兵,次子将后军,自将中军,屯玉津园。   二十九日,上幸东壁,抚劳将士,增秩赐帛。   闰十一月一日,上幸南壁,抚劳将士如前。叔夜领兵起居于南薰门下,军容整肃。上喜,命解右仆射笏印金带以赐之。已而上幸宣化门,徒步登拐子城,亲视金人寨虚实,仪卫悉屏,惟内侍数人从。偶雪,作泥淖,身被铁铠,步履如飞,天颜忧勤,愁悴跼蹐。是日,奇兵作乱,殴统制王健,杀使臣十余人,内前大扰,太尉王宗础引兵戮数渠魁方定。王健创奇兵,何■损之,有识者颇以为笑。盖自古兵法,奇兵皆临机制敌,未闻领奇兵以自名也。况未尝出奇,自辍变乱,大抵今日所谓奇兵者,类如此耳。   初二日,上幸西壁,抚劳将士如前。金人攻善利门,告急。姚友仲选五军中神臂弓、硬弩手一千五百人策应,乃止。   初三日,上幸北壁,抚劳将士如前。上凡四日抚劳,每巡壁,不进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复以饷士卒,人皆感激流涕。自初巡壁,雨雪交作,四日未尝止。皇后亲用内府币帛,与宫人作拥项及衣被等,分赐将士。酒卮一赐统制而下。是日,金人攻通津门甚急,姚友仲选前军将副部队一千人策应,军兵下城接战,杀获甚众。   初四初五初六日,金人攻通津门、宣化门甚急,大臣亲往督视,犹未有用兵意。太学生丁特起上书论列,谓金人有三可灭之理,而兵有五不可缓之说。书奏不报,金人到关几旬日,见朝廷未尝用兵,而金人攻益急,善利、通津、宣化尤箭发如雨,中城壁如猬毛。又以磨石为炮,间至城上,楼橹摧破。姚友仲于三门两拐子城别置两门,去马面三十步许,砌以砖石,中间开小门如城门法。四围复置乳墙迎敌,自拐子城门出入。不日而成,所赖以固。先是,术者言,京城状如卧牛,金人若至,必击头项。善利门其头也,宣化门其项也,通津门在善利、宣化两间,此三门者,乃受攻之地。后果如其言,大臣预知而不之问。   初七初八日,殿前太尉王宗础领牙兵一千人,下城与金人战,统制官高师旦死之。是日,姚友仲正策应拐子城,躬率将士督战,凡数合,金人稍退。既而攻益急。初,朝廷为防秋计,上幸封丘门,城外按炮,锡赍不赀,炮石迄今尽置城外,莫知其数,及金人攻善利、通津、二宣化三门,不数日,城下立炮架数百,乃尽得前日之所按者以为资也。   初九日,金人攻善利、通津门甚急,复于护新桥河叠桥取道,姚友仲选锐兵下临分布床子九牛弩、大小炮坐,又于城下绞缚虚棚,人立如山,箭下如雨,金人迨晚不能寸进,乃弃桥,益造火梯,编桥撞竿、鹅车、洞子之类,皆攻城之具也。叠桥之法,先用木浮水面,次用薪,次席,次土,增复如初,矢石火炮不能入。火梯、云梯、编桥皆与楼橹相高,亦有高于城者。大梯可以烧楼橹,云梯、编桥可以倚城而上,皆用车轴推行。洞子可以治道,可以攻城而上,亦用车轴推行。洞子其状如峻屋,上锐下阔,人往来其间,节次续之,殆有长数十丈者,上用生铁裹,内用湿毡,矢石灰火皆不能入。如治道,则要安炮并推梯之类,攻城则要取土透城,其机巧殆未易数。   初十日,诏展公私房钱,纵市井赌博,以苏小民。内前有斩首号令榜云:“司文政上书,言极无理,奉圣旨处斩。”士论初以为疑,已而免解进士费文端奏札称:“文政所言,虽无理,不应弃市,虽草茅一介不足惜,而士之去就,往往视此,恐塞天下之路。乞以文政上书揭示,使中外知文政被诛之罪。”迨晚,开封府奉圣旨备文端奏札云:“教坊乐人司文政,伏阙上书,助金人害国。”士论始息。   十一十二十三日,大雪。意未解,士卒暴露,有诏:“朕不自安,再幸四壁,犒劳将士。”连日銮舆之出,正大雪苦寒,驰马戎服,露手揎腕,其赐赍如初,仍命将士披城接战,间有得级者,又赐以酒食,遗金人寨中。   十四日,通津门发炮,中金人一裨将。初传王芮,继闻乃金人刘安也。捷奏,上喜之,命以武功大夫并金带以赐监炮使臣。又以武功大夫空名诰一、金带一、示待漏院之侧,募人能戮金裨将一人者给之。又揭示赏格,自获酋长迨小番等,赏各有差。复诏许人输财助国,日有献者,皆量多少命以官。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日,金人攻诸门益急,但命使往来,士庶莫测其故。太学生丁特起上书,乞用兵讲和之计早决,无淹延未断,养成大患。奏不报。统制官姚友仲奏札谓:“金人攻城急甚,兵既不用,乞遣使议和为便。”亦不报。先是,金人初到阙,姚友仲与诸将议击之,幸其远来,其众必疲,行列未成,若选精兵六万,出四门分布,乘势而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众必溃乱。有可破之理。过此,日复一日,其势益盛,援兵不至,士气阻丧,虽悔无及。是时,唐恪正主和议,恪不之信,迨其攻城既急,罢相唐恪,而相何■。而友仲乃有讲和之请,复不加省。恪主和议而未尝决,何■主用兵而未尝用,是时友仲、特起之奏,俱不得行,要知恪谬而无断,误国于前;■刚而寡谋,误国于后。大臣如此,宜彼强而此弱也。   十九日,枢密曹辅、左丞冯澥出使,寨中莫测其故。是日,善利、通津、宣化等门金人炮座数百,炮掷如雨,人不可存,往往中炮死者,日不下数十也。   二十日,金人渡陈桥,俯宣化门,欲涉河之南。有黑旗子三人已登,都统制王燮同姚友仲率骁骑使臣数十,及兵士西人百余披城下战,杀略数人,金人乃退桥之北,入鹅车洞子中。俄顷,宰相何■巡至城上,黑旗子复如前登岸,城上矢石如雨,金人略不顾,城脚之西有披城下寨者,兵约六七百人,见金人到众,欲与交锋,望风退走。金人引众进逐,厉声城上大呼曰‘后面应’,而众已溃散,势不可回,隔岸矢石如雨,中伤者数百,自填陷马坑而死者百人,金人辄大笑。   二十一二十二日,诸门各有披城下战,杀伤金人亦多。   二十三日,统制官发兵千人,自宣化门披城出战,士气甚锐,迫逐金人几欲弃寨而北。士卒贪功,辄率意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间,河冰陷裂,士卒惊乱,而金人遽迫岸交手,迎敌陷河而没者百余人,自是士气益折。   二十四日,彼势益锐,火梯编桥到城下如鳞次,烧宣化门敌楼三,间发大炮如雨,箭尤不计其数,其攻甚力,获龙河悉填满鹅车,领众直抵通津门、宣化门、三门下无数步许。力攻二城,其势甚锐。   二十五日,大雪。未明,南壁有气若横青山,城上有赤气横亘十里,其气如血,黎明不消。金人乘寒急攻,通津、宣化二门益急,诏六班俱登城,城上及虚棚人物戈戟如织。郭京领正六甲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开宣化门出敌,城中士庶,延颈企踵于门,立候大捷者数千人;纵行旁观,鼓噪以助勇者又数千人。俄顷云:“前军已夺大寨,立大旗于金寨矣。”又云:“复夺马千匹矣。”时有令云:“除守楼使臣军兵外,余人并不许上。”盖京六甲正法能隐形,若城上人众,恐为金兵觇望。言犹在耳,金兵分布两翼而进,冲京前军,一扫殆尽,皆望护龙河,积尸不可胜数。复自云梯编桥并攻上城,迎敌官军班直虽排布如云,无一用命死敌,皆下城遁避,守御官吏相继奔走,金兵遂发火攻,敌楼金人相踵而上,扬旗帜,众悉溃散,百姓大呼:“金兵已上城也。”自宣化门,金兵三百余人,分作东西两队,旗鼓引众,弓矢射逐已次第分。守御官兵拥窄,不能施放,退师迤逦崩溃,下城外铁鹞子作阵,鼓噪而行,与城上金人相为形势。士卒下城,投戈散地,四壁数十万众弃城而下,独北壁守御如故,枢密孙传躬亲宣谕士卒,下城守内救驾,至次日方下城。居民皆惊扰,号呼奔走,军士辈乘乱劫杀,卧道上者如麻,捶杀太尉姚友仲,将士、使臣、宦官被害者不可胜数。迨晚,诸金人纵火烧诸门,及新城里居民居宅、王公大宅,劫掠杀掳,火光亘天,达旦不灭,百姓哭声震动天地。金人未尝下城,杀掠者皆溃散军兵辈耳。自早至夜,旧城诸门悉开,新城里四壁居民被害者尤多,龙造宫、宁德宫诸王帝姬后妃,皆潜入大内。上仓皇召大臣,亲王至者惟济王谢克家,上召王克家入小阁中,计议遣使,军中传闻,上有意极谦,皆是全活生灵之意。   二十六日黎明,有旨,百姓赴宣德门请甲救驾,使命杂沓传呼,其声哀怨。已而上御宣德门,亲谕军民,露腕凭栏,大呼于众曰:“事体至此,军民欲如何有谋即以献,朕当听从。失守之罪,一切不问。”仍命百姓请甲及军器等前去,各保老小。上仓皇,不觉坠帽,百姓奏问称你我,亦其情迫仓皇,不暇他议也。士庶初虑上有迁徙计,因泣告楼下曰:“陛下一出,则生民尽遭涂炭。”又呼曰:“寡人在此。”士庶号恸,上亦为之掩泣。已而士庶感愤,请甲逾三十万人。惟止四军及班直有四万众,马数千骑,及护驾人马等皆欲出奔行门,指挥使都虞侯蒋宣引数百众升祥曦殿,大呼曰:“请官家远出,这里不是官家住处。”其势甚遽。上曰:“教我那处去”众曰:“须讨一线路去。”上曰:“卿等忠义,亦不可不备粮食及金宝随身。”乃诏殿前指挥左言宣谕从军,令廊下饱吃酒食,又令开内库散金帛,恣左右所取。亲从、亲军、左右长入氏候、十班内宿、上直卫士,争取重宝以怀之。上入祥曦殿内,东门司小殿前内侍十余人立,太子在侧,踌躇未决,尚书梅执礼谏曰:“陛下未可轻弃社稷,金人敛兵未下,亦当别议,使使哀鸣下礼,卑辞请命,而后观变,旋为之计。”乃令左言谕蒋宣曰:“日已晚矣,大兵在外,未可轻动,俟来早图之。”蒋宣素与左言相得,遂不复拒。命既出,即诏:“殿前蒋宣忠义可嘉,特与先次换班正使,仍带窑刺史落,权除外路州钤辖,余人并放罪,所取金宝并免追纳,愿出职换授者听金人。”俄,军前遣济王、何■并金使六人入丽景门入见,传到国相二太子令旨,告谕百姓安业,两国讲和。是日,百姓以手加额,私相庆贺。迨晚,朝廷发使,执请命黄旗至军前,大官翰林司赐酒食果子赴军中,旧城外新城里金人渐次下城,掳掠城中,凶豪小人导引金人,于坊巷劫掠,放火大扰,人民迁徙入角门内,由汴河冻冰上过,所过既多,践履冰陷,溺及弃掷小儿不可胜计。亦有全家入井自缢者,亦有赴火死者。是日,日色如丹,烟焰中如有二日相斗之状,众目相视,莫能辨别。   二十七日,金人遣李若水入城,告谕少帝,勿须播迁,五百里内周围皆吾兵矣。可遣宰相来议事,及邀圣驾出郊议大事。是日,白昼无人行。   二十八日,宰相亲王出郊谢二酋,开封府揭榜云:“仰在京文武百官、秀才僧录、司率众父老百姓,各赴大金军前,求告国相元帅、太子元帅,请愿将金帛牛酒犒设三军。”是日,内外士民睹请命之榜,相顾感泣,纷纷输财,献金帛牛酒者络绎于道,各以长竿标挂大揭,榜示某坊某人献物于国相太子元帅,答谢活老小之恩,满城如旗帜,节次进献,金人留之,出城请命献物者如市。未刻黄榜云:“大金坚欲上皇出郊(乃上皇非皇帝也),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各务安静,无使惊扰,却误大事。”士庶睹榜,又怀疑虑。是日,溃散殿前军兵等所至为害,朝廷患之,散榜免罪招诱人,分遣将士及开封府捉事人捕捉讨,掳者甚众,径于通衢斩首以令,无虑数百人,民情愿快。凡斩首者,顷刻复为军人百姓剖剥殆尽,至有并骨持去者,遗骸不可胜计。蔡河、汴河老小横尸尤多,亦有被割尽者,皆军民乏食,至此,市井公然以人肉货卖。自是里城内讨掳稍息,而城外者犹未定,尚肆烧劫,军民至结连金人下城,或削发为装金人,共劫掠后族贵戚、王公大臣、富商巨贾之家,无不害者,如张温成、刘明远、刘大皇、聂婆婆等家,皆首被祸,其余士庶,烧劫扶持老幼迁徙入子城逃避者,累累然相望于道。如是累日未息。已而,流民殆遍于相国寺,乃寺东西廊庑间啼饥号寒,极可伤恻。是夜,里城外烧劫如前,彗星出东北角。   二十九日黎明,日出如火赤,人皆惊视。巳刻,朱雀门始半开,弹压官往来四壁,金人断掘诸门慢道,以铁鹞登城。先是,二十五日得城,纵火烧诸门,瓮城楼橹,越三夕不灭,炮架殆尽,至是又增治及慢道。   三十日黎明,揭榜:“大金和议已定,朕以宗庙社稷生灵之故,躬往致谢,咨尔众庶,无得疑惑。”平旦,上拥数骑出南薰门,何■、陈过庭、孙传等从,曹辅、张叔夜留守弹压。是日,百姓父老,争持金银、牛酒、彩帛献军前。自内前至南薰门不绝,人迹如蚁。迨晚,驾未回,人情恟惧。俄顷,有黄榜自南薰门入,云:“驾报平安。”诏云:“大金已许和议,事未了,朕留宿,只候事了归内,仰军民安业,无致疑虑。”士庶读诏悉还,通夕不寐,至有然顶爇臂者。是夜,所至坊巷百姓少壮者,犹队伍巡逻达旦,自是贼盗无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一日,官吏士庶集于南薰门,以俟大驾。焚香夹道,香雾盘空。未间,黄旗又自南薰门入报平安,诏云:“和议已定,礼数未了,仰百姓安业,无致惊扰。”迨晚,又诏云:“大金和议已定,朕只俟礼数了,来日入城,与万民相庆。”   初二日,官吏士庶复集南薰门,肩摩臂属,尤盛于前。携香瞻望者络绎于道,起南薰门,抵宣化门。雪中行道泥污,百姓运土填路,以待御车之尘,顷刻而就。申刻驾归,才及门,士庶遥认黄盖,欢呼喧腾,一城传报,奔走行路,山呼之声动天地。已而仰瞻天表,又皆叹惋感泣,涕泗横流。上亦为之挥泪,及州桥,泪已沾帕子,殆不能言。郑建雄、张叔夜扣马号泣,上亦揽辔而泣。至宣德门,上始能言,呜咽言曰:“朕将谓不与万民相见。”又感泣不已,士庶莫不恸哭。上既入内,士庶乃散,里巷争传,人情快适,恍若再生,焚香致谢。先是,上出,长入只候王嗣者从行,凡三日两夜,王嗣未尝顷刻离上左右,悉能道上出郊事。云:“上初至南薰门,城上皆金人。城上一人,自称统军,厉声奏知,皇帝若亲出议事,晒好公事,但请放心。”上欲下马,城上金人皆走壁云:“奏知皇帝,不是下马处。”遂乘马如初。又差人报国相元帅,且立马少时,容治道。俄顷,门开,凡驻马一时许,步人铁骑夹道拥卫,直出青城中。金使又奏云:“徐徐行马,安排皇帝行宫。”又立马一时许,至斋宫外。帝欲下马,金人又奏云:“皇帝请里面下马。”帝行马入斋宫门侧一小位中,粘罕遣人奏知皇帝:“二太子在刘家寺,日已晚,容来日拜见。”又奏云:“不知曾带被褥来否欲供进,又恐寝不安。”是夜驾宿粘罕军中。翌日,亦未及见,止遣人往来议事。是日,金人坚欲上皇出郊,再三说谕,金人方称皇帝仁孝,乃免。午刻,上与二酋相见于斋宫。相见之初,粘罕先遣人将斋宫鸱尾并用青毡裹,有龙处亦蔽以帷,而后设香案,北望致谢,左右皆歔欷。雪大作,时成中无雪,独青城有之,甚可怪也。金人亦为蹙额,继而相贺,遂各命坐。上为主,二酋次之,宰相亲王并列于庭。酒三行,乃起。上与二酋语,王嗣亦不得闻,惟潜听之。首说上皇,次主上,金人出师之由。又云:“天生华夷,自有分域,中国岂可据也况天意人心,未厌宋德。”又云:“城中颇有拶城出者,皆弃君亲之人,不忠不孝,何足恤也已令尽敲杀。”礼毕,上出府库金帛,以遗二酋。粘罕笑曰:“城既陷,一人一物,皆吾所有,皇帝之来所议者大事,何以此为果欲分赐,可与将士。”俄顷,又遣人奏云:“日已晚,恐城中军民不安,可早回。必欲赐赉将士,但留之左右足矣。”驾兴,二酋送上马,遣数人侍卫。时金人与左右交口皆云:“已是一家,我辈出征已十二年,不知家中存亡,且喜两国通和,遂有解甲之期。”又云:“国相、太子来时,中途已传令,必破京城,万不可攻打,虽二十年亦更戍守,誓不返国。”术者克二十五日与初三日城破,果如其言。二酋人才皆奇伟,太子尤瘦长。粘罕应答琅琅,太子唯唯而已。上初见二酋,以表出示,皆中书舍人孙觌秉笔,其略云:“三里之城,遽失藩篱之守;七世之庙,几为灰烬之余。既烦汗马之劳,敢援牵羊之请。”又云:“上皇负罪以播迁,微臣捐躯而听命。”又云:“社稷不陨,宇宙再安。”粘罕改抹以负罪为失德,宇宙为寰区,上皆从之。   初三日,诏军前,驾幸两宫安慰,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诣大金军前致谢,及南薰门,伺候金人报,已而金使十余人来传旨:国相、太子致意百官,军中宿食不便,不烦远到。又致意僧道父老:泥雨,不烦到军前,请看经念佛,祝大金皇帝寿。使命传报,礼意甚勤。是日,朝廷纪纲渐振,劫获掠者数百余人。迨晚,二酋遣使将书,其略云:“既往不念,故无可追,事至于今,良可惊悸。王见在河北,可遣大臣一人,同使命唤回,未审圣意如何凝寒伏惟善保寿祺。”其书不名,止云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大金副元帅书上。朝廷遣佥书曹辅行。   初四日,金人遣使命检视府库,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犒诸军。   初五日,金使移文开封府,索良马一万匹—封府揭示:“自御马而下,益拘藉隐匿者,全家军法,告人赏钱三千贯。”自是,士大夫出入,止跨驴乘轿,至有徒步者,而都城之马群遂空矣。   初六日,金人移文开封府,索军器—封府揭示:“许人收藏军器,悉纳赴官,限满不纳,依私藏法。”先是城破,军兵抛掷军器,狼藉道路,多为民间收蓄。   初七日,开封府散榜召募溃散使臣军兵等,依旧收系,支给口食。是日,陈过庭出使两河,催督交割地界。   初八日,民间权住典顾人口,以散失人口者甚众,人难于寻觅,虑隐匿者不肯归还也。迨晚,又有诏抚中外,遣使分诣诸路,乃先往军中,请号以行。   初九日,金人移文开封府,索金帛,取河东河北守臣、监司亲属,质于军中,待分割地界了足归还。又取奸臣家属,凡二十家,如蔡京、童贯、王黼辈。又取张孝纯、蔡靖、李嗣本家属及要李纲、吴敏、徐处仁、陈觏、刘韐、折彦质、折可求,城中官吏惟命是听,其或在贬路,或已出京者,具以实告。诏使者六人行军请号,二酋虽听信,复拘留未行。   初十日,有诏,大金军登城不下,人复更生,已受天赐,但军暴露劳苦,除府库所有尽充犒军外,切忧数少,支散不敷应。戚里权贵豪富之家,均蒙再生之造,义当竭其家赀,不得少有吝惜,已令开封府措置,日下拘收,转送大金军前。是日,纳马,金使督责甚峻,又退换羸瘦者。   十一日,有大诏:金军兵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已降圣旨,拘收戚里权贵、豪富之家金帛钱粮,犒设大军,自皇后为头。又诏:有能率先竭财犒设大军兵者,令开封府具名奏闻,当议优与官爵。今已差官遍行根括外,切虑人户未能通知,尚有藏匿窖埋,致使本朝有亏信义,或敢如前埋藏,并行军法。   十二日,开封府出榜云:“见奉圣旨,拘收戚里权贵之家赀财,以助犒军,今来累日,并未见人户尽数赍纳,切虑罪责,致将金银等藏窖。右榜人户等将本家金银表段,竭其家赀,赴府送纳,如敢藏埋,许诸色人告,以十分为率,三分充赏,先以官钱代支,其犯人以军法行。知情藏寄之家,亦许告给赏,不行陈告,与犯人同罪。”民情汹汹,殆不聊生。于时有从政郎陈行率先诣开封府投报,乞以见开和乐楼正店内银器,尽数输官以犒军,诏改合入官,与堂除差遣一次。是日,金人所取河东、河北守臣、监司家属,欲质于军中者,开封府至是悉以勾集团结于廊庑,不遣者累日。饮食不给,寝处不问,啼饥号寒之声不忍闻,通夕不寐。有识者闻之颇不平,不知所犯为何等罪也。   十三日,开封府督责金银甚紧,郑王后宅以隐匿金银,不肯尽输,有诏:父祖并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余夺官者甚众,枷断勾当使臣等号令于市。是日,金人索酒匠五十人,酒三千瓶,悉与之。   十四日,士庶纳金帛者纷然,朝廷又命开封府及使臣等,于交质库金银匹帛诸铺家至户到摊认,拘籍一铺,动以千万两计。是日,传闻大帅胡真孺领兵勤王,后军不继,为金人掳入寨中。   十五日,津搬犒赏绢赴军中,左藏库、京师上四库所有如数。京畿保甲,尽差充役,三衙使臣分地分监督,每军各执旗帜旌别,人皆争先驰,以幸早结,所搬才及十万匹。是夜尚书省大火,烧刑部,拆尚书省牌投火中禳之,乃息。   十六日,津搬犒设物如前。金人择绢不堪者,浸墨水退换。传闻二酋甚怒,谓使臣曰:“大军在此,已欲渝盟。”使命委曲致恳,其怒稍霁。   十七日,津搬犒绢如前。又退换黄绢,亦浸以墨水。朝廷乃于内府铨择绢之奇者充代。   十八日,诏免京城公私房廊缗一月。先是,金人再遣大臣之两河,督割地界,朝廷寻遣陈过庭,而金人拘留,是日始遣。复差使臣十人。   十九日,督责金银甚峻,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勾捕纳愆数逾限者拷治,虽戚里权贵家属,官至承宣、留后,妇人封爵至恭人、夫人,皆荷项拷掠,期于必纳而后已。又诏:“纳金银人计直给还茶盐,钞金一两,准三十二千;银一两,准二千二百。”又榜:“诸州县镇,曾遣人在京买卖变易,见在金银,仰日下尽数赴官交纳,隐匿依军法。”又榜:“京师,天下富商大贾所聚,应店户至屋宅拘收蓄金银之人,并尽纳官,店主许告陈,知情与同罪,隐匿者并依军法。”又榜:“宰执以下,应曾赐带者,并仰赴官送纳。”又诏:“神霄宝轮悉以充数。”   二十日,津搬犒设军绢殊未敷数,遣郎中监督使臣,于诸门分监分头交纳。传闻金人掌受纳物者多不逊,求瑕指疵,动辄退易,官吏难逃其责,至于棒殴。使臣者意欲赂遗,乃肯受纳。官吏至是多以大蒜、沙糖、针绵、花藤赂之。   二十一日,榜四壁毁宫屋货卖,以士民缺乏柴薪故也。是日,根括金银,尚未敷数。又诏:质库户质金银并拘入官。   二十二日,大雪盈尺。诏云:“风雪大寒,小民缺柴薪,多致冻馁,皆朕不德所致,万岁山许军民任便斫伐。”是日,百姓奔凑,往斫伐木者,无虑千万人,多为军人强夺。   二十三日,金人索监书藏经,如苏黄文及《资治通鉴》之类,指名取索。仍称文开封府,令见钱支出收买,开封府直取书籍铺。是日,万岁山斫伐者益众,台阁亭榭悉毁拆。而仓皇之际,台榭欹倒,奔逃求出,蹂践至死者百余人,互相殴击、攘夺而死者又数百人。顷刻间被刳剔,市井货人肉者甚多,至是又多有之。先诏樵采万岁山斫伐竹木,而军人并毁撤台榭,又攘夺喧乱如尔。至是,开封府捕斩作乱者五人,稍息。   二十四日,金人持书入城,督责金帛,以书揭示士庶。书云:“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左副元帅、王子右副元帅谨致书于大宋皇帝:近日差官入京,检视府库,藏积绢一色约有一千四百万匹于内,准充犒赏所领一千万匹,今承来示搜寻深意,恐似防再索,假以为辞,于理未安。比者城破,本意纵兵,但缘不忍,以致约束。今来赏劳诸军,议定合用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缎千,衣绢数不限,早望依数应付且冀。”亮悉无用匿辞。国书:“在前大金登城,敛兵不下,保全一城生灵,恩德至大,犒军金银彩缎,自当竭所有以应付。除内藏、左藏、元丰及龙德两宫、御前皇后阁、太子宫并臣僚之家,已根括到数目外,大段缺欠,今晓谕权贵戚里豪富之家,及凡有金银表段人户,仰体认大金之恩,匹两以上,尽行输纳。差王时雍管东北壁,徐秉哲管西南壁,并管受纳。依诸家元纳到封头,交与受纳官。如敢隐匿,及官吏乞觅,并仰一面处置施行。”士庶睹榜,颇怀忧惧,迨晚,金人来呼医甚急,传闻二太子有目疾,诏以翰林医官视之。   二十五日,大雪。民间揭榜云:“应被掳失去人口之家,愿往军前识认及以物收赎者,请会于东西塔院,同诣尚书省陈状前去。”俄顷,西塔院会集数万人,不知尚书省如何处置也。是夕,火烧开窦寺、天宁寺及居民五百家。   二十六日,散榜根括金银甚急。又诏鬻爵,开列官资榜价直,募人承买,及僧道紫衣师号等。揭榜旬日,不闻有应募者。   二十七日,金使二十一人诣大相国寺,爇香礼佛。   二十八日,金人索已殁使臣,赙赠五百匹两。先是,城陷日,有金使四人宿都亭驿,百姓乘乱辄擒杀于驿前,剖剥之。至是索赙赠,朝廷从之。   二十九日,纵民樵采万岁山竹木殆尽。又诏毁拆屋宇以充薪,军兵百姓赴者又复如前攘夺。先,自城陷日,金使人当宿都堂议事,以从官接伴。是日,金使与接伴方食,而军民毁拆绛霄楼欹倒,攘夺噪啖声闻于外,继闻有践蹂坠压至死。金使问,接伴言其事,金人笑曰:“使民争利,定强者得,弱者失,至压损人民,何不命官拆散乎”接伴者无以对。嗟乎!天子屏园囿之欢,纵民樵采,可谓盛德事。而奉行之吏无经画,欲利于民,而反害之,宜其笑也。   三十日,津搬绢尚未敷数,又起搬金银,一城骚动,皆搬运金银之人,络绎于道,士庶相顾,莫不慨叹。   靖康二年正月,初一日,金使二十一人诣相国寺烧香,百官僧道出南薰门,乞庆二元帅,金使传命止之。   初二日,搬运金银赴诸门交纳者终日不绝,绢已毕。   初三日,金人退换金银未钅丕销者,及两数亏亦不受纳。受纳金银官纵强恣横,意欲贿赂,故为是尔—封府闻命,不敢稽缓,差杂役千余人,往南薰门,复取退金银。而偶奔走甚迅,百姓从而奔走,妄意为交割城池事,争往观看。而金人城守者遽见城中数千人奔走,而甚疑虑,遂报军前。俄顷,金人擐甲状,忽备铁鹞子于门外者数千人,几惹大事。已而,呼监督官于前,胡跪诉说,几不免敲扑。而监官具言,人偶奔走,百姓又从而妄意,恳告再四,乃得免。   初四日,金遣使乞朝廷再诏谕河北、河东诸州,交割地界。盖自聂昌、耿南仲出使,继遣陈过庭,皆寻为交割地界,两河守臣百姓等作坚计,例不奉诏。至是,凡累日,竟不得石州,金人患之,乞朝廷再以诏谕。朝廷不得已,乃降敕:“某州守臣,大金元帅府领兵来,不可失信,欲尽割河北、河东,永图结好。虽即时应许,遣聂昌、耿南仲前去,其实念祖宗之地,不可与人。故自大金临城,坚守御敌,终致失守,出城归款,上表称臣,受其正朔。所有重兵皆不下城,犹守候交割抚定了,而后收敛。仍取应系合州官员在京血属为质,候抚定了日放归。其在外者,亦别作根勾去讫,近勾到知石州种广家属,遣还,军还,石州早已归款,不用。知其余家属才候抚定,亦为归还。今闻某州某守未降,盖谓勤王保卫社稷,不愿归属分界。但大金尚在城上,若更坚守,别有施行,则汝之忠勤,反为宗社之祸,不如早与烧毁楼橹,开门出降抚定,除本土人民外,原系河南百姓、官兵、客旅,元许放还,则公私各得其所。再念,京师不能保,若汝依前不顺,岂止宗社无所裨益,在汝亦必不保,谨无执迷,故兹诏示,想宜知悉。”是晚,遣使持此诏书之寨中。   初五初六日,津搬金银表段,动以车计。又退换表段不及端者,督责根括,殊为紧急。初未尝恤人,惟务苛刻。   初七日,四壁都巡检使范琼,为中书舍人高伯振致斋于慧休院。先是,城陷日,中书舍人高伯振与老母稚子全家,具死于乱兵。至是,遗骸狼藉,无与殡瘗者,琼出己钱为殡于僧舍,及作斋荐悼。琼胄武人,而能举此高义,亦可嘉也。是日,何■使军中。   初八日,何■使还。尚书省揭榜云:“准御封付下大金犒军金银表段,府库士庶元初数目十万,未及所须之一分,遣右仆射何■躬诣大金军前恳告,怪问以谓,京城人民众大,必有隐藏,契勘大金活一城生灵,无以为报,性命无保,财物何惜仰开封府尹督责四壁官,尽行收拾,须管尽数收括。日近供纳,仰御史台催促觉察,如有不依,今来约束之人一面已依降指挥处置施行。”又榜云:“朕苟可以报大金者,虽发肤不惜,尔士庶其体此意,速行送纳。”   初九日,根括金银益急。御史台置历抄写自宰执以下未纳金银人姓名,督索开封府、大理寺及四壁根括,所勾呼禁系枷拷,不可胜计。不以官品高下,例行拷讯,荷项催促,征者相望于市。迨晚,有诏云:“朕以初十日出郊见两元帅,议上徽号事,咨尔众庶,各宜知悉。”   初十日平旦,驾出南薰门,开封府尹少尹以金银数未敷,各降三级。是日,车载金银起纳军中者,莫知其数。迨晚,榜诏云:“朕出城议徽号事,为诸国未集,来日定回,仰居民安乐。”   十一日,百官僧道父老云集于南薰门,以俟大驾,又如昔时。午刻有榜云:“王御带传到圣旨,大金元帅以金银表段少,驾未得回,事属紧切,仰在京士庶,各怀爱君之心,不问贵贱,有金银表段者,火急尽数赴开封府纳。许人告,给赏,犯人依军法。”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只是为金银表段事未集,留驾未回。来日定回。”   十二日,津搬金银表段莫知其数,士庶负荷,竞于驰纳者,亦不可胜计。有榜云:“御前传到圣旨,付开封府尹,大金元帅甚怪金银表段数少,朕再三恳告,元帅云:‘京城居民父老众多,必不止此。’卿可告谕权贵豪富之家,为体朕意,疾速了纳。须管日下了当,仍许卿便宜行事。”开封府至是督责尤急,下厢根括,家至户到,及移文店居客户,迨诸倡家,悉被摊认。一城骚动,人不安居。是日,又津搬景龙门常放灯所用金灯、琉璃、翠羽、飞仙之类,赴军前交纳。盖自月初,金人大索元宵灯烛,欲于城上作元夕。十余日,凡在京道宫佛寺正店所有,搜绝殆尽,稍不堪者辄退换。   十三日,随坊巷作队伍率金帛者不可胜计。有榜云:“王御带传到圣旨,圣驾三日不食,大金元帅怪金帛数少,未肯放回。仰尚书省寻差从官卿监,分头四壁,直入居民家搜检。”使臣从吏所至,如捕叛逆,其势极可骇。所搜多有所获,及强勒家奴仆告首厢官。又分头根括小民,五家为保,虽铢两亦取之,事体紊乱,人情摇动。及晚,又榜云:“奉御批,朕累见大金高尚书传元帅令,为金银表段数少,且拘留在此,俟数足方放还。可速依下项,据所有数目,明批上历,须管十五日以前送纳,如有隐匿,却因而搜检告首发觉,便行军法。御史台文武百官、亲王、公主、王时雍僧道伎术放出宫,开封府戚里、医药人、百姓、老娘诸王彭端公吏,曾经只应优倡之家,及两军祗候,曾在行局祗应倡人入内,内侍杨戬贾蒙等下勾当使臣曹刚大宗正司宗室之家,曾遭遇辇官,大小园子曾遭遇兵级东门司嫔妃等龙德宫大内黄院子卫尉寺幕士。”又榜云:“专切催促,四壁表段金银所契勘。”开封府榜:大金军前为金银数少,圣驾未回,事属急切。当所访闻,闾巷居民,各怀爱君之心,自相纠结,钗钏并行送纳,未致尽绝。今措置令逐厢使臣,于逐巷内委请怀才全德、忠义高士一人,转于本坊逐巷内请一人,排门劝诱抄上,金银一钱以上,或表段自一匹以上,尽行抄掠,径赴开封府送纳,庶得军前允信,圣驾还内,京城居民早有活路。须至晓谕者,右榜左右厢被委请真楷誊写,给去榜文,排门劝谕。念圣驾两为百姓出城,恳告军前,全活生灵之恩,依此送纳。已指挥本厢使臣,开具被委请人劝诱到金银表段数目,类聚供申,以凭备申朝廷,乞赐推赏,激劝忠义。其有家计优厚,尚切占吝,不行输纳,及擅便骚扰,或将已掠物辄行隐匿之人,亦行具名申解,当依军令。如民户别无金银表段,亦许量力抄上钱,径赴本壁根括送纳,金每两三十五千,银每两二千五百,省表段每匹五千,官为收买。是夜,帝宿军中。   十四日,官吏、士庶、僧道、恭候大驾者又云集于南薰门。有榜云:“应民间金银,限十五日前纳入官。出限不纳、私有藏匿者,并依军法。自令后不许以金为首饰器物等。”及出旧新城候门,遍行天下,侍从官、郎中分头四壁根括者,尤为紧急,婢仆告首括纳者纷纷,有以仇隙而告者,亦被括纳。告讦之风盛行,官司乐从而不闲。传闻一壁所括者,日不下数十万两,禁中诸宫什物、诸王宫主第什物、暨龙德宫、宁德宫八殿所有,一铢一两,无不括纳,车载而去者络绎于道。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台令:‘候根括金银尽绝中来,当遣大军入城搜空。’当体此意,不可误事。”士庶读榜,相顾失色,莫不疑惧。至有集队伍持军器以备缓急者,通夕不寐。   十五日,黎明揭榜云:“驾传到圣旨,军中供御帐幄、饮膳、炭火、什物不缺,迎待礼数优异,宰执从官次舍温洁。只缘金银表段数少,商议未定,驾回保无事≈军民士庶忧疑,令多出榜文晓谕。右榜晓谕军民,各令安业,务要宁静,不得喧闹。”因民情颇摇,故有此榜开谕。是日,阴云四垂,家家愁苦,士夫忧愤,作为诗歌者甚众。独著作郎胡处晦《上元行》人多脍炙,其诗云:“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六龙驻跸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圣主忧民民更忧,胡子逆天天不怒。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继明道。都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神龙合在九渊卧,安得屡辱蛟蛇中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毛遂不得处囊中,远惭赵氏厮养卒。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一啼悲;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满天衣。胡儿胡儿莫耽乐,君不见望夕欷歔东北角。”   十六日,四壁根括金银益急。先传二元帅留驾,过上元即回。至是未闻銮舆之音,人心忧疑,罔测其故。太学生何揆等欲以书达二酋,邀驾还阙。先诣都省,陈状具述,执政者辄不听许。是时,书成欲达者凡数人,执政者又不听许。独揆径赴南薰门,乞以檄示,守门者从之。已而,传闻二酋以马取揆往军前。监军诘难,而揆因高论抗辩极高,二酋敲杀之,由是余人书无复得达矣(何揆通鉴作徐揆)。   十七日,有榜云:驾前传报,为元帅留赴击球,只俟天晴宴毕,便回。内仰居民安业。”是夜,曹门有金人下城掠掳。又有纵火烧五岳观者,甚可骇也。   十八日,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追捕欠金帛者,曲法峻治,未易详述,哀号之声闻于远近。   十九日,诸司结局罢括金银表段,人心稍宽,亦莫测其故。但圣驾殊未闻回期,留宿郊外,至是几浃旬日。复一日,阴雨不止,父老士庶僧道自朝至暮,云屯雾集。又命僧道作缘事,以恳祈神圣,祈请驾回。自宣德门至南薰门不绝,香满大街,赞咏洋溢,如是者亦几旬日,置监国留守司。   二十日,风雨益急。有榜云:“驾前传圣旨,只向天晴赴击球大会,了事便回,内仰居民知悉。”   二十一日,开封府揭榜:“在京旧开质库之家,须管依旧开张,以济小民。”又上大金皇帝徽号崇文继统昭德定功敦仁体信修文偃武光圣皇帝。殊未闻驾还期。市井妄传,可惊可惧。又逐夜多有金人下城掳掠者,为百姓掩杀甚多。又闻军民有以他物与城上金人博易,及以秽水代酒,戮二人于市乃散。榜云:“士民近有以秽代酒,在城上与金人博易,几致生事,自今后敢有与诸杂博易,并依军法。”   二十二日,士庶望驾之心愈切。有榜云:“元帅留赴击球大会小了,候天晴会了方回。”是日,城中见车驾迁延许久,上下疑惧,撰造语言,传播不一。又乞请军器以备缓急,官司不许。往往各家私造,官司复虑其事,乃捕造言鼓唱者十七人,戮于市,弹压官往来四壁不辍。又榜云:“访闻民间多以松桧竹枪作兵器,以防托为名,仰开封府禁止,如违,依军法。”自是人心愈不安。   二十三日,有榜云:“在京原开质库人户,须管仍旧开张,如违,许人告首,赏钱五十贯。”张叔夜请依旧收系诸州解发材,武人日给食钱,监国许之。是日,官司增置粜粟米场、卖柴炭场,米不过三升,薪不过五十文,其值减市价数倍,赴场籴买者如市。   二十四日,借支给军人米,听从便出粜,意欲生小民也。又榜云:“为阴雨,击球未得,车驾未回。”金人忽索大棺木并水银等,又闻群酋破额作哭,不知何人。   二十五日,大雪,气候风寒,仿佛类城陷时。金人索内夫人优倡及童贯、蔡京、梁师成、王用家声乐,虽已出宫,已从良者亦要之—封府散遣公吏捕捉,巷陌店肆,搜索甚峻,满市号恸,其声不绝。又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艺、诸色待诏等,开封府奉命而已。   二十六日,尚书省榜:右仆射何■传到文字,称城外闻城内百姓见两元帅未放驾回,人心忧虑,又冻馁者多,皇帝闻之,出涕不已。降到晓谕诏书:“朕出城见元帅,议事未了。阴雨连日,薪炭缺乏,家家愁苦,痛在朕心,已令多方措置,减价粜卖柴米,庶几小济。仍不须群聚以俟驾回,若有暴露,朕负百姓,出涕何言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士庶读诏者莫不堕泪。先是城陷,物价踊贵,迨上出城尤甚。至是,城陷已两月,小民樵苏不给,饥死道路者以千计,市井所食,至于取猫鼠,甚者杂以人肉,如鼓皮、马甲、皮筒皆煎烁食用。又取五岳观保真宫花叶、树皮、浮萍、蔓草之类,无不充食,虽士夫豪右之家皆食之。自后四壁乃增置米场,出粜官米者凡数十处。但官司措置无法,大抵军人恃强攘剥,而小民受惠者少,攘夺践蹂,动致死伤,有如万岁山采樵时。继而揭榜,不许军人籴买,男子妇人分日赴场。由是小民得赖以济。是日,捕获倡优内人莫知其数,悉押赴场铨择,开封府尹及四壁官掌其事。   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仪物、法服、卤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各有差,并取家属,又索犀象、宝玉、药石、彩色、帽幞、书籍之属,人担车载,径往供纳,急如星火。顷有榜云:“两国通和,各敦信誓,车驾与二元帅议事,渐已了毕,只候旦夕回。仰士庶安业,勿致忧虑,及众人聚集,恐误大事。”是日捕获内夫人倡优尤多。   二十八日,雪始开霁。黎明,御史台告报百官,赴南薰门接驾,士民奔凑,充满道路,延颈企望,以俟驾回。已而殊未闻耗,谢元乃作《忆君王》,其词甚哀,曰:“依依宫柳出宫墙,殿阁无人春昼长,燕子归来依旧忙。忆君王,月破黄昏人断肠。”是日,金人又索尚乐、大晟府乐器、太常寺礼物戏仪,以追樽罍笾豆,至于奕棋博戏之具,无不征索,载而往者不可胜计。民情动摇,殊不安帖。俄顷,有诏云:“访闻旧城里外,诸巷居民,往往撰造语言,唱说事端,聚众以防护为名,于炉头打造刀器,切虑引惹生事,却致惊扰,深属不便,答付开封府疾速晓谕约束。”又晓谕诸色人并炉火之家,不得依前乱行打造,如违,收捉赴官,重行断遣。又榜,留守司奉圣旨,令多差人兵,搬挈大金所须仪物等,候搬发尽绝,车驾还宫。切虑军民疑惑,今出榜晓谕。   二十九日,官吏士庶俟驾于南薰门益众—封府追捕内夫人倡优,就教坊铨择,押赴军中者,自二十五日,不可胜计,至是尤甚。又征求戚里权贵女,使车载以往,轮辙几尽,搜求肩舆以乘之,赁轿之家,悉取无遗。凡被选出城者,皆号恸而去。又有亲戚送,共为泣别者。又押内官二十五人及百工伎艺等人悉赴军中,哀号之声,震动天地。是日,民情极惶惶,迫于冻馁,人有剖剥食人者—封府榜云:“街市尸首暴露,擅敢剥剔者,许人告首,赏钱五十贯。”   三十日,金人索八宝九鼎车辂等,及索将作监官吏、尚书省吏人、秘书省文籍、国子监印板、及阴阳传神待诏等并节次津遣。是日,解发内夫人并戚里女使犹未已。午刻,以车载数百,行近南薰门,时官吏亦俟驾于门内,而女使辈大呼斥骂曰:“尔等任朝廷大臣官吏,作坏国家至此,今日却令我辈塞金人意,尔等果何面目”诸公被骂,回首缄默而已。   二月初一日,解发女妓、津搬庶物不辍,白米二千石,豆粟如之,至是委官出粜,以济小民。又命拆毁高俅、杨戬私第。   初二日,金人索后妃服、琉璃玉器,再要杂工匠、伶人、医官、内官等各家属—封府追捕尤峻,节次解发,悉系以绳,交刃防护,如犯大逆,市井号呼不绝。又索司天台合天轮滴溜,俄顷有榜云:“奉驾前指挥,仰差人兵,津搬大金所须应干物色,俟尽绝日驾回。”   初三初四日,津搬器物解纳如前,并发家属,市井号呼,殆不堪闻。又退回车辇乘舆稍敝者令重新,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监应干物悉搬遣,虽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而去。是日,传闻京城豪猾夤夜有劫人剖剥者,官司弹压自是益紧。监国出令,又增置米场数十所。迨晚,又榜云:“大金所须,津搬渐已了当,圣驾旦夕归,内仰士庶,体国通和之意。”   初五日,津搬解发者益众,有榜云:“内官蓝忻、医官周行降、乐官孟子书、经元帅下状,云各有金银在家窖埋,乞令本家掘取前来,因此元帅怒,再行根括,仰开封府散榜,内官医官之家,应有似此隐匿,仰再根括,径赴军前交纳。”   初六日,开封府榜云再括金银,又榜再括,马并要根括,限初七日尽数送军前交纳,亦以金银再索也。是日盛传驾回,迨晚寂无所闻,民间造撰语言不一,弹压官捕一人戮于市,无敢启齿者。   初七日,金人盖修东州门,莫测其意。传闻诸门昨夕多有金人下城讨掳,因与百姓战斗者。士庶方且忧疑,午后,有内家车子数十,各携被褥于车后,诣南薰门,星驰而去。黄门老卒从行皆有忧色,士庶皇惑,不知端倪。监国令旨云:“皇帝出郊,日久未还,太上道君领宫嫔出城,亲诣大金军前求驾回,仰士庶安业。”是夜民情极汹惧,各持兵器,巡警坊陌,官司弹压四出,至深夜亦不敢息,留守急召百官议事,不觉已上更矣。   初八日黎明,留守司又集百官议事,俄顷,监国有榜云:“访闻小民,多持军器往来街市,仰各安业,如敢依前持兵器者,并决治,十五以下追父兄决。”又申谕:“上皇出郊,正为求驾回,仰居民安业,不得乱撰语言,诳惑众听。”是日,弹压官司百姓不畏之,虽弹压官司百出,百姓持军器者如故。已而南薰门有榜云:“崇天继统昭德定功敦仁体信修文偃武光圣皇帝初四日册立,初五日移寨,九日受贺,十日车驾还明兴。”士庶竞传相庆,且访问明兴之意,皆未谕。顷刻,传闻召奸民作出榜示,开封府已获捕根治矣。及晚,开封府有榜,再申谕上皇出郊,不得持兵仗事,仰居民安业,寅夜巡警,自保一方。其日诸王暨家属并佐军前。   初九日早,内前揭长榜,备坐金人节文及孙传等报应文字,民间始知废宗社欲立异姓。百姓相顾号恸陨越,士庶皆悔不令上皇东巡,主上迁都也。留守司令司壁都巡使范琼抚谕军民,感泣不已。其榜云:“元帅府近以宋王降表奏,今回降圣旨,先皇帝有大造于宋,而宋人悖德,故去岁有问罪之师。乃因嗣子,遣使军前,哀鸣祈请,遂许向新。既不改前迹,悖德愈甚,是至再讨,犹敢抗师,洎官兵力击,京城推破,方伸待罪之请。追寻载书,有违斯约,子孙不绍,社稷倾危,父子败盟,其实如一。今既伏罪,宜从旧约。宋之旧封,颇亦广阔,既为我有,理宜混一,但念出师止为吊伐,本非贪土,宜别择贤人,立为藩屏,以王兹土,其汴都人民听随主迁居。右所降圣旨在前,今请前宋宰执、文武百官、在京臣僚,一面共请上皇并后妃儿女及亲眷、王公、公主之属出京。仍集耆老、僧道、军民、百姓,遵依圣旨,共议荐举堪为人主者一人,不限名位尊卑,所贵道隆德茂。勋业耆旧素为众所推服,长于治民者,虽无众善,有一于此,亦合荐举,当依圣旨备礼册命。赵氏宗人不预此议。旧宋之百姓并宜从新其国,候得姓氏,随册建号,所都之地,临期共议。天会五年二月六日,右金吾卫上将军、都监右监军、皇子左副元帅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右副元帅谱板勃极烈。都元帅在国。”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孙传状:“今月六日亥时,准元帅府公文一道备到,大金圣旨,传闻播越,义当即死,世被本朝德泽,至深至厚,嗣君亲政才及期年,恭俭忧勤,无所不至,若遽蒙废绝,实非臣子所敢闻之。辄复忍死须臾,冒陈悲痛激切之辞,仰干台听,伏望垂天地再造之恩,毕始终保全之赐,传等誓当捐躯碎首图报,具书一下项:   ──太上皇以上不敢有违令旨,见起发军前,同伸恳告之诚,乞垂矜悯。   ──嗣君自即位以来,政修德备,并无亏失,惟是失信一事,上累谴诃。盖缘亲政之初,偶为谋臣所误,继已重行窜责。兼检会上皇,昨违大辽信誓,亦系童贯、李良嗣、王黼等妄起事端,并行处斩了当。以此显见嗣君悔悟前非,即无他心,伏望台慈特赐矜察。   ──嗣君自在东宫,即有德誉著闻中外。及至即位,臣民归仰。今感戴保全恩德已厚,若蒙终惠,未加废绝,尚可以岁修臣子之仪,如抛降金银表段,虽目下未能敷足,将来下诸路取索,分岁贡纳,实为大金永远无穷之利。若一旦废弃,遂同匹夫,纵有报恩之心,何缘自致   ──伏详来旨,令别选贤人,以王兹土,许汴京人民随主迁居,具见慈心,存恤备至。不惟臣民爱戴,罔有二心,兼据今中外,实未有堪选举者。若仓卒册立,四方必不服从,恐因此兵连祸结,卒无休息之期,非所以广元帅爱惜生灵之本意。   ──今日之事,生之杀之,予之夺之,全在元帅。虽大金皇帝诏有废立之意,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阃外之事,元帅自可专行,如前项事理明白,欲望台慈特霁威怒,终始特与保全。   ──汴京城内,两经根括,公私所有,各已罄竭,显见将来难以立国,乞赐俟班师之后,退守偏土,以备藩屏。如蒙大恩特许,嗣君已废复立,所有称呼位号一听指撝。君仲如前谨具,申呈皇子元帅、国相元帅、伏望特加矜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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