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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未及.黎紫書著

境．未及.黎紫書著境未及? 黎紫書，原名林寶玲，小說家、散文家，在馬來西亞怡保土生土長，從事新聞工作長達十年，目前是《星洲日輟》怡保辦事處的高級記者。曾獲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馬華小說首獎(1995、1997、1999)、花蹤文學獎散文首獎（1997)、花蹤文學獎小說推薦獎(1997、1999、 2001、2003)、花蹤文學獎散文佳作獎（2001）及花蹤文學獎世界華文小說首獎（2001）。其他獲獎紀錄包括：兩屆台灣聯合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1996、2000)；馬來西亞全國微型小說比賽首獎(1995)；馬來西亞楊忠禮文化...

境未及? 黎紫書，原名林寶玲，小說家、散文家，在馬來西亞怡保土生土長，從事新聞工作長達十年，目前是《星洲日輟》怡保辦事處的高級記者。曾獲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馬華小說首獎(1995、1997、1999)、花蹤文學獎散文首獎（1997)、花蹤文學獎小說推薦獎(1997、1999、 2001、2003)、花蹤文學獎散文佳作獎（2001）及花蹤文學獎世界華文小說首獎（2001）。其他獲獎紀錄包括：兩屆台灣聯合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1996、2000)；馬來西亞全國微型小說比賽首獎(1995)；馬來西亞楊忠禮文化月短篇小說首獎〔1996)；馬來西亞雲里風年度優秀作家一等獎(1996)及冰心世界文學獎（小說）佳作獎【1998)。著作包括《微型黎紫書》、《天國之門》及《山瘟》。香港文學 ? ? ? ? ? ? ? ? ? 我知道秋日終會甩一甩窗門，而去。這幾天陽光一直在降溫，風是越來越尖銳了。我有時候看見它揚著無形的旗幟在長街上呼嘯而過，像歡慶它剛壓倒了細雨，征服了太陽。我站在窗前使勁搓手，想磨擦生溫。十指總是涼涼的，有時候會把掌心貼在脖子上取暖，或者以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耳垂。我已經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漫長的冬天，發愁。要是在南洋老家，「年底」這概念與季節無關吧。一年裡貫徹三百六十五個白日的艷陽高照，熱浪波濤洶湧，高聳入雲的椰樹是島上永遠的啦啦隊。赤道氣候無四季之分，植物總是兇悍長青的，人們便不大容易察覺一年的頭尾。於是年便像個摩天輪，除非像標明日期月份那樣給每一個坐兜標上編號，否則真無所謂哪個是第一哪個是最後。馬來半島上時有中學生在表演獨創的廿四節令鼓，一個節令一個鼓，齊鳴，聲喧天，年是那麼浩浩蕩蕩。我忒喜歡那叫「驚蟄：的節令，它算是老三，排在立春和雨水之後，讓我聯想到雨後春筍，從土地裡「噗、噗、噗」地冒出頭來。但雨後春筍並不是南洋意象，至於歲晚那些小雪大雪小寒大寒，更像水墨畫中大幅留白，唯有神遊而已。只有冬至會在南洋有點歲末的意思，人們是要煮湯圓的，紅白綠一粒粒，搓圓了投進加了班蘭葉的糖水裡，待丸子都浮起便能吃了。吾鄉的廣東人有話說「冬至大過年」，似乎在說一年的終結比開始更重要。然而在那裡，冬至始終未至，煮湯圓不過是一種託夢的形式主義。班蘭葉的甜香是很南洋的，小孩們假裝幫忙其實在玩搓湯圓這遊戲，刻意搓幾顆自己認得的，譬如特別碩大或特別小巧，或是弄成三色；或作金字塔，或成骰子狀，好在待會盛碗吃的時候可以指認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真要待吃了才發覺，總是那些「正常」的湯圓最夠嚼勁也最有味。我們也把冬至稱作「過冬：。這冬容易老，湯圓很不耐放，即便放在電冰箱裡，隔宿依然會糊了，綿綿黏黏，誰也不留戀。這樣一個冬便虛情假意地含糊過去，沒人真去計較這節令的意義。惟小孩心裡有譜，冬至已過，春節還會遠嗎？從此便殷切期待著一年過盡，學校放長假，過新年，拿紅包，放鞭炮。所以，一直到現在，仍然不覺得冬至大過年。它不過是給新年鋪墊，或作個「不日上映：的預告甚麼的。 38 香港文學 2007 年 12 月號總第 276 期 2007 年 12 月 1 日 2 0 0 7年 1 2 月號總第 2 7 6期 ? ? ? ? ? ? ? ? ? 搓湯圓是小孩玩意兒，年紀稍長便不會再喜歡玩這個。再以後，煮湯圓成了母親一個人的活，孩子們千呼萬喚不出來，等到出來時湯圓已熱騰騰地擱在灶上。那時另有個節日會提醒我一年的終結。陽曆12月25日，普世歡騰，救主下降。教會裡提前個把月做好準備工作，會唱的報佳音，會演的上舞台。我特別喜歡看人們佈置聖誕，尤其是那一棵必然要集三千寵愛的聖誕樹。人家外國用的是雪松或雲杉，但熱帶島嶼唯有可拆卸裝的塑膠樹，一樣綴滿燈飾彩帶，還層層鋪上棉絮冒充白雪。假是夠假的，連樹下那些包裝好的禮物都只有空盒子，只是那份熱鬧勁卻很真實。這節日有一籮筐的符號，不僅是聖誕樹，還有掛在門上的聖誕圈、白鴿、雪花、壁爐、年年穿同一套制服的聖誕老人、™H頭上給他留的大襪子。還有音樂歌曲，諸天萬物，似乎到哪都要掉入聖誕的氛圍和場景。而真正叫我依戀的是平安夜。聖誕前夕，教會裡多會舉行祈禱會，燈光調低，或有兩排應景的蠟燭，準備要去報佳音的主內弟兄姐妹都穿一身白。吉他，鋼琴，吟誦，檮告，所有聲音都得盡量調低，像在對天父耳語。我常常會忍不住在眾人低頭祈檮時睜開眼睛，但覺一切都很虛幻，在明明滅滅之中，而我似乎站在邊緣，在信與不信或得救與不得救之間，覺得自己真實得像白牆上一塊頑固的污點。我知道冬天是假的，聖誕樹上的棉絮沒有雪的溫度。但一年將盡是真實。我年歲愈長，便愈需要認清歲晚去結一年的賬。後來沒有再去教會，平安夜裡喜歡一個人窩在家傷春悲秋，緬懷已逝的許多時光，而且用Bee Gees的First of May代替以前喜歡聽的所有聖誕歌曲。歌裡唱，在我小時候，聖誕樹是很高的；現在我們都長高，聖誕樹都小了。那麼簡單的歌詞卻很滄桑，而聖誕樹在這裡竟沒有宗教的意味，多像節日過後已經開始憔悴的一棵，會眨呀眨的一長串七彩小燈泡都熄了，樹梢上裝置的鴿子或其他飾物，要不東歪便是西倒。好像一年在豐收之後總難免狼藉。然後每年我都把這一點感懷擴大，想到人生或時間這種大課題，直至頭疼或睏倦後睡去。而今獨在異鄉，一個人撐不起任何節日。這城裡也有冬至和聖誕，可它們雖在咫尺卻又十分遙遠，竟似都與我無關。倒是換了春夏秋冬來叩窗告知我年華。而現在我知道季節更大意義上是溫度的事，在它懷裡根本無法獨善其身。我的手指彷彿成了可以探測溫度的觸鬚，它們告訴我一年不管怎樣沸騰，到最後終會凋零。這些天我每日早上拉開窗簾，都覺得像在撕開一紙日曆。窗外的太陽將逐漸變成一張有光但沒有溫度的臉。手指對大腦神經中樞說這天氣不叫作涼，該稱作冷了。我又把它們貼在脖子上偷一點暖，再試著噓氣看看會不會噴出白色的熱氣。沒有，還沒有，但已經不遠了吧。都快來到今年與明年的交接處了。想到幾年前的冬天夜晚，與朋友從後海一間小酒吧裡走出來，幾個人都冷得狂打哆嗦。也許就是在那時候吧我忘了，一個寫作同儕轉過頭來對我說，你要好好寫，我們來比併。我愣了一下，馬上想起我們剛在酒吧裡談了些年輕作家自殺的現象，於是我點頭。後來我們步行到大街上。這患了憂鬱症的小說家一直聳起肩膀，噓著很多帶煙草味的白色熱息。我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可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尼古丁也能產生溫暖的味道。（本篇標題書寫：秦嶺雪） 39 香港文學 2007 年 12 月號總第 276 期 2007 年 12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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