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立到合流_明代言官群体与宦官的互动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年 月 第 卷 第 期 三峡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从对立到合流 明代言官群体与宦官的互动 蔡明伦 湖北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 , 湖北 黄石 摘 要 基于身份和政治理念的不同 , 明代言官群体与宦官有着本能的对立 , 在宦官为祸炽烈的正德 、 天启 朝 , 二者的对抗尤为惨烈 。 但随着明代政治格局的演变 , 言官与宦官的政治分野逐渐模糊 , 双方的关系由对抗趋 于合流 。 从整个明代的历史来看 , 言官群体制衡宦官的作用十分有限 , 在与宦官的较量中多处劣势 。 究其由 , 首 先 , 宦权是异化的皇权 , 宦官假手皇权压制言官 其次 , 言官群体分化蜕变 , 丧失气节 , 党附宦官 , 助封为虐 , 改变 了双方的力量对比 。 关键词 明代 言官群体 宦官 皇权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一 一 一 对于明代权力制衡体系中言官和宦官的关系 , 学 术界给予 了一定的关注 , 但 已有 的研究成果或从个体 人手 , 或着眼于几个主要时期‘助 , 没有从群体的视角对 二者在整个明代的情况作系统的论述 。 宦官为内臣 , 侍君左右 , 易 以声色犬 马蛊惑君 主 , 窃权乱政 。 明代 宦官中虽不乏谨慎任职 、 守分 自爱之人 , 如弘治时怀 恩 、覃吉 , 万历时陈矩 , 天启时王安等 , 但极为少 见 。 言官主察纠内外百 司之官邪 , 对宦官的不法行为理在 纠幼之内 。 因此 , 作为皇帝耳 目 、 富有气节 和使命感 的言官 , 与作为奴仆 、 窃权干政的宦官 , 有着本能的对 立 , 双方的政治分野十分清晰 。 不过 , 随着明代宦官 权势的发展 , 以及言官的分化蜕变 , 双方在互动 中由 对立逐渐趋于合流 。 明代宦官擅权乱政者 , 主要是司礼监 。 明初对宦 官有严格 的控制 , 太祖三令五 申 , 严禁宦官干政 。 成 祖对宦官虽有所用 , 然犯法辄置极典 , 故宦官 尚不敢 为祸 。 明代宦官为祸 , 伏机于宣德年间 。 宣宗许宦官 读书识字 , 为宦官干政创造 了条件 。 随着皇帝对宦官 态度的改变 , 宦官又通 文墨 , 司礼监秉笔 太监代皇帝 批红 , 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 明代宦官擅权干政始于正统 时王振 。 正统七年 后 , 因太皇太后崩 , 三杨或卒或病 , 新进 阁臣势微 , 王 振乃跋启不可制 。 言官挺身而 出 , 对王振恶行予 以弹 幼 , 王振则借他事陷害打击 。 如正统十四年 , 邓茂七 在福建起义 , “ 凡三法 司官之亲临 , 皆得贷死 , 惟前后 巡按御史柴文显 、汪澄二人 , 俱被极刑 。 盖 因王振当 权 , 所恶者御史之官 , 故尽杀之 ” 。 〕‘卷 ” ’言官虽抗章 纠弹 , 无奈英宗对王振偏爱有加 , 故多摧难 。 在王振 淫威 下 , 言 论 闭 塞 , “ 中 外 莫 敢 言 事 者 数 年 ” , 川 ‘卷 , ” · 机传 , 言宫与宦官正 面交锋的第一个 回合 , 就 处于下风 。 土木之变 中 , 王振为乱兵所杀 。 郝王 即位 , 都御 史陈锰幼王振罪 , 给事中王站等击杀王振党羽马顺及 宦官毛贵 、 王长随等 , 王振被灭 族 、 籍 没 , 阉祸 稍息 。 景帝即位后 , 言官鉴 于土 木之变 , 奋发 言事 , 言路复 开 。 但英宗复辟后 , 曹吉祥得幸 , 与石亨勾结 , 恶 言官 进言 , 言官多遭贬抑 。 幸而曹吉祥谋反未遂被诛 , 才 避免了英宗时又一次的宦官擅权 。 成化初 , 言官鉴于王振弄权 , 劝谏宪宗严格控制 宦官于政 。 南京给事中王徽要求遵太祖 旧制 , 对奉侍 宦官“ 惟择谨厚者为之 ” 。 〔 」‘卷 ’ · ’锄 ’南京科道官李钧 等因太监牛玉事败 , 建言“ 不许内官与国政 , 不许外官 与内官私相 交结 , 不许 内官弟侄在外 任事并置立 产 业 ” , 〔 〕‘卷 ”, 防范策略十分到位 , 切 中肯萦 。 可惜 收稿 日期 一 一 基金项 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 年度青年基金项 目“ 明代言官群体研究 ” 。 作者简介 蔡明伦 一 , 男 , 湖北仙桃人 , 湖北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 , 历史学博士 , 主要从事明清史研究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这些建设性意见未被宪宗采纳 , 遂有汪直弄权为祸 。 成化十三年 , 宪宗置西厂刺探宫外之事 , 由汪直 领之 , 以其能发人隐私 , 深受宠幸 。 刺事官校辈出 , 横 行中外 , 冤狱累累 。 阁臣商骆等联合言官奏劫汪直及 其党羽罪恶 。 在朝臣的压力下 , 宪宗不得 已罢西厂 , 然对汪直仍眷宠不衰 。 西厂的罢除 , 是朝中正直力量 费尽心机取得的成果 , 来之不易 。 然而这一成果很快 被一些干进求禄的言官给葬送 了 。 御史戴熠九年秩 满不得迁 , 窥见宪宗眷恋汪直意图 , 乃上疏颂汪直功 德 , “ 直焰愈炽 ” 。 ‘卷如 , 汪直传 ’御史冯灌 、王亿 , 给事 中郭镬等竞相效尤 , 相率媚附汪直 , “ 甘为鹰犬而不 辞 , 台中纪纲为之扫地 ” 。 〔 〕‘卷 , 宪宗毗烟叮月 部分言 官已公开地趋附于宦官之下 。 张治安先生认为 , 汪直得以权宠赫奕 , 凌厉朝野 , 目无法纪 , 固由于宪宗昏庸 , 听信馁人 , 但无耻者流 , 希禄干进 , 为之羽翼 , 亦为重要因素 。 〔 〕咫 清代 夏燮谈到明代言官与宦官关系时说 “ 明 自宦官王振 乱政 , 御史李铎 以遇振不跪滴戍铁岭卫 , 于是言官之 气始慑于宦官 , 然未尝显与宦官比也 。 前七年 , 云南 镇守中官钱能以疾将召还 , 巡按御史郭阳誉能刚果有 为 , 乞留镇守 , 为士论所鄙 , 然犹不至倾朝士 以悦宦官 也 。 戴络险躁干进 , 喷喷就就 , 颂西厂之功而扬其焰 , 且以倾直所不欲者 , 嗣后宦官用事 , 遂多与言官相表 里 。 驯至末流 , 崔呈秀 、倪文焕之徒 , 皆甘心效逆阉鹰 犬 , 毒痛海 内 , 以速明柞之亡 , 而作俑实 自绪始 , 络罪 可胜诛哉 ”【 」‘卷 , 宪宗毗仁耘服戌 这表明宪宗朝言 官气节较正统时已衰落许多 , 言官倾朝士 以悦宦官 、 颂西厂扬其焰的做法对后世产生了恶劣影响 。 汪直因失节言官趋媚为奸而权势熏灼 , 但最终也 因言官弹幼而去 , 其党王越 、戴络 、吴缓等也被掀逐 , 中外快之 。 然不到二十年 , 至正德时 , 刘瑾擅权 , 其为 祸更甚于王振 、汪直 。 刘瑾得幸后 , 诱帝游宴 , 奏置皇庄 , 哉内大扰 。 朝 臣见宦官为非 , 内心焦虑 , 上疏进谏 , 请诛诸阉 , 武宗 不听 。 众人决定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 正德元年十月 , 大学士刘健 、谢迁等约户部尚书韩文及言官陶谐 、王 涣 、李光翰等一起伏 阐面争 , 以去 阉祸 。 不料吏部尚 书焦芳泄密 , 刘瑾先发制人 , 大肆报复 , 对言官尤加摧 抑 , “ 杖责请留健 、迁者给事中吕种 、 刘都及南京给事 中戴铣等六人 , 御史薄彦徽等十五人 ” 。 并创用枷法 , 言官被枷死者众 。 卷 叭爬传 面对刘瑾的淫威 , 言官群体没有屈服 , 勃之愈厉 。 给事中吕种 、许天锡等 , 御史赵佑 、朱廷声等首先在京 师弹劫 。 南京御史蒋钦在廷杖后第三天 , 又于狱中上 疏幼瑾 , 再杖三十 。 皮开 肉绽 、鲜血淋漓的蒋钦仍不 屈服 , 过 了三 日于狱 中又上疏 , 表示 “ 与贼瑾势不两 立 ” , 愿意效法龙逢 、 比干 , 舍 身以净 , 复杖三十而后 卒 。 〔 〕‘卷 , 潇钦传 ’言官与宦官殊死搏斗的豪情意气 , 忠君爱国的风骨气节 , 在蒋钦疏中洋溢 。 刘瑾为祸较 王振 、汪直时惨烈 , 而正德朝言官所表现出的抗争气 节 , 则比正统 、成化时突出 。 由于武宗耽于嬉游 , 不理朝政 , 刘瑾得 以专决态 肆 , 毒痛善类 。 正德朝言官抗击刘瑾者颇众 , 而言官 得祸亦重 。 正德二年三月 , 刘瑾召群臣跪金水桥南 , 宣示奸党 , 其中言路有给事中汤礼敬等 人 , 御史陈 琳等 人 , 皆海内号忠直者也 。 又令六科寅人酉出 , 使不得息 , 以困苦之 。 复创罚米法 , 尝怜瑾者 , 皆抽发 输边 , 杨一清 、赵士贤 、 张津等数十言官悉破家 , 死者 系其妻擎 。 诸如此类 , 不胜枚举 , 以致 “ 谏官台臣诛锄 略尽 , 于 是 北 门 之 狱 骤 兴 , 措 绅 之 祸 尤 烈 ” 。 「 」枷 , 刘瑾用事 在刘瑾残酷迫害打击下 , 言官中直言敢谏者被排 斥一空 , 余下的多为阿谈趋附或缄默保身之人 。 右金 都御史刘宇见刘瑾用事 , 乃 “ 缘其意 , 请救籍制御史 , 有小 过 辄 加 答 辱 , 瑾 以 为 贤 ” , 人 为 左 都 御 史 。 〔 ‘卷 阮刘宇传 ’刘瑾为钳制言路 , 乃遣给事 、御史十四 人 分道盘察 , 所遣者率阿瑾意 , 专务搏击 。 在党附宦官 的言官中 , 吏科给事 中李宪尤为可耻 。 李宪馅事刘 瑾 , 每率众请事于瑾 , 盛气独前 , 自号六科都给事中 。 瑾败 , 虞祸及 , 亦 幼瑾六 事 , 为 瑾 耻笑 , 卒 坐 除名 。 【 」卷 , 李宪传 刘瑾干政五年 , 言官受到沉重打击 , 虽然言官群 体进行了惨烈的抗争 , 但因武宗的怠政及对宦官的纵 容 , 使得“ 批鳞者尚获生全 , 投 鼠者必陷死地 , 元气 日 削 ” 。 〔 ‘卷 , , “ 赞 ,’不过 , 刘瑾最终被诛 , 言官功不 可 没 。 刘瑾之败 , 固然 由于宦官集团 出现分裂 , 但右都 御史杨一清能说服张永对付刘瑾 , 则起了至关重要的 作用 。 〕‘卷 , , 杨一麟 ’ 嘉靖朝 , 宦官势力最为收敛 , “ 内臣之势 , 惟嘉靖 朝少杀云 ” 。 【 」‘卷 , 张忠传 ’嘉靖朝宦官势力委顿 , 固然 由于世宗吸取正德朝教训 , 对宦官严加控制 , “ 御内侍 最严 , 四十年间未尝任以事 ” , 〔 〕‘卷 , 明代宦官 而言官防 微杜渐 , 屡加 匡弼谏净 , 对防止宦官势力死灰复燃起 了很大作用 。 世宗即位 , 根据给事中杨秉义和御史 肖 淮 、胡洁等人的弹动 , 先后将正德朝 “ 蛊惑万乘 , 毒痛 四海 ” 的谷大用 、 陈贵等大宦官予 以处置 , 大快人心 。 在言官和张瑰 、桂粤等阁臣 的努力下 , “ 镇守 中官之 革 , 在嘉靖九年十年间 , 天下称快 ’, 。 〕枷 , 镇守内、革复 至此 , 至永乐间设置 、延续一百 多年的镇守太监被革 除 , 宦官势力受到压制 , 宦官肆虐害政之风得以扭转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出现了“ 嘉靖朝内官最敛敢 ” 〔 ‘卷 , 明代斜 , 的局面 。 隆庆朝穆宗在位不到六年 , 宦官没有专权为祸 , 这与言官进一步警惕防范宦官有关 。 隆庆初 , 灾害屡 发 , 穆宗认为是部院政事不修所致 , 诏令厂卫密察 。 刑科给事中舒化偕同官上疏劝谏 , 认为纠察乃 台谏职 责 , 非厂卫所干 , 御史刘思 贤等亦极陈其害 , 希望驳回 诏令 , 〔 」‘卷 “ , 舒化传 ’御史詹仰庇则提醒穆宗警惕宦官 逢迎 , 对宦官“ 有以好玩逢迎者 , 悉屏出罪之 ” , 遭宦官 嫉恨 , 被挑剔奏疏毛病廷杖除名 。 〕‘卷 · 穆宗溉 年 言 官为此付出 了代价 , 但宦官也收敛 了许多 , 不敢过 于 放肆 。 万历朝言官与宦官的互动具有与前代不 同的特 点 〕 先是言官们扳倒了冯保 、张鲸 、 张诚等权阉 , 然后 将反对的声浪集中于矿监税使 。 万历初 , 冯保权势熏 灼 , 炙手可热 。 但张居正死后 , 冯保失去外廷支持 , 在 御史李植 、 江东之的弹幼下倒台 。 继冯保后 , 掌东厂 太监张鲸权势又起 。 他纵容亲信 , 招权纳贿 , 耽于声 色 , 〔 ‘卷 , , 潮蚁翻姗 , 其种种 劣迹 , 引起言官的交章 弹幼 , 但神宗只处置 了张鲸的党羽 。 吏科给事中李沂 对此义愤填膺 , 上疏揭露张鲸之恶 , 并指责神宗受贿 而庇之 。 帝震怒 , 立下诏狱严鞠 , 廷杖六 十 , 斥为 民 。 〔 〕‘卷 , 李沂传 言官受到打击 , 不过张鲸很快也失宠了 。 张鲸罢斥后 , 张诚 以 司礼监掌东厂及 内官监 , 权力 比 张鲸有过之而无不及 。 在言官的干预下 , 神宗斥退 张 诚 , 并籍没其财产 。 诸权 阉逐个 的倒台 , 促使后来继 任的司礼监引以 为鉴 , 注意收敛 , 司礼监的权力受到 极大的削弱 、 限制 。 到万 历末年 , 司礼监用事者寥寥 无几 , 东厂甚至荒凉得青草满地 。 〔 〕‘卷 , 、 陈矩传 , 司礼 监与东厂落到这个地步 , 言官功不可没 。 神宗怠于临政 , 却勇于敛财 。 他对司礼监和东厂 太监擅权加 以 了惩处 , 但对依赖太监聚敛财富 , 却深 信不疑 。 自万历二十四年派 出第一批矿税太监起 , 十 年内 , “ 挡使四出 , 毒流海内 , 民不聊生 ’, 。 〔 〕、卷 , 贫 · 此间言官们前仆后继 , 纷起抗争 。 言官弹幼的矛头多 集中在那些为患很大 的宦官身上 。 御 史余愁衡巡 按 陕西 , 弹幼税监梁永 , 差点被梁永毒死 〔 〕‘卷 · 余憋解 南京给事中金士衡弹幼税使 “ 杨荣起衅于丽江 , 高淮 肆毒于辽左 , 孙朝造患 于石岭 ” 。 〔 〕‘卷 , 金 , 衡传 言官 群体在弹勃矿税太监为祸 的同时 , 也大胆批评支持矿 监税使的神宗 。 面对指责和危局 , 神宗在忐忑不安 中 终于作出让步 , 下令停止开矿 , 召 回开矿太监 。 明代阉祸之烈 , 至天启魏忠 贤时达 到极致 , 而言 官的遭遇 , 也是惨绝人寰 , 史 无前例 。 不过 , 天启初 , “ 东林势盛 , 众正盈朝 ” , 〔 〕‘卷 , , 赵南跳 , 魏 、 客一伙何以 能将东林党人一 网打尽 , 形 成长 达 七年的专权乱政 呢 除熹宗素质低劣 、 不辨忠奸的因素外 , 就言官而 言 , 存在两个失误 一是将李选侍看作朝廷最大隐患 , 强迫其移宫 , 使得魏 、 客乘虚而人 , 迅速控制熹宗 , 言 官轻易 葬送 了 自光 宗 即 位后 开 启 的 新 局 面 。 仁 〕 二是外廷党争 , 东林持论过于苛激 , 致言官分 化 , 心居不 良者投靠魏忠贤 , 使其有外廷作奥援 , 势不 可制 。 给事中霍维华 、孙杰等率先归于魏忠贤门下 , 甘为鹰犬 , 为虎作怅 。 在趋 附 的言官和 阁臣 的援助 下 , 宦官与外廷力量发生急速变化 。 魏忠贤专权 , 言官群体的表现不一 , 既有奋起抗 争而惨遭迫害者 , 也有卖身投靠充 当鹰犬者 。 而且 , 随着宦官权势 日熏 , 后一类言官 日众 。 在直言指斥弹幼魏忠贤的言官中 , 御史周宗建较 早意识到魏挡的危害 , 天启二年即上疏幼其 目不识丁 而把持行政用人 , 隐患甚大 。 周宗建后来被诬下狱 , 潜毙于狱中 。 〔 〕‘卷 , , 周宗娜 ’魏忠贤更肆无忌惮 , 广为 罗织 , 欲尽杀异 己者 。 御史李应升 以 内操谏 , 给事中 霍守典以魏忠贤乞祠额谏 , 御史刘廷佐 以魏忠贤滥荫 谏 , 给事中沈惟炳 以立枷谏 , 魏忠 贤皆矫 旨洁责 。 于 是左副都御史杨涟不胜愤恨 , 于天启四年上疏幼魏忠 贤二十四大罪 , 耿直言官与宦官的对立公开化 。 继杨 涟之后 , 科道及 九卿七 十余人交章论魏忠 贤不法 , 其 中言官四十多人或专疏 、 或合疏纠弹 , 较著名者如左 光 斗 、 袁 化 中 、 黄 尊 素 、 李 应 升 、 魏 大 中 等 。 〔 〕‘卷 , ’ · 魏忠肌政 这些 言官先后 都受 到 魏 忠 贤残酷报 复 。 杨涟 、袁化中等先是被魏忠 贤矫 旨贬默 , 后 人汪 文言狱 , 被诬纳熊廷弼贿 , 下诏狱酷刑拷掠 。 言官在狱 中被迫害之状惨 不忍睹 。 杨涟在镇抚 司遭非法捶楚致死 , “ 体无完肤 , 童仆惊散 , 得 旨而后 敢敛 。 又值暑 月 , 尸 供蝇蛆 , 身被 重伤 , 仅 以 血溅 旧 衣 , 裹置棺内 ” 。 日川‘卷 , , 罗织 ’周宗建被迫害时 , “ 挡命 以钉以铁钉 , 不死 , 复令着棉衣 , 而 以沸汤浇之 , 顷刻 皮肤卷烂 , 赤 肉满身 , 婉转两 日而死 ’ , 。 〔 」‘御 眼山 清人在比较历史上宦官为祸 时 , 感叹道 “ 自古阉宦之 甘心善类者 , 莫甚 于汉 、 唐之季 , 然 皆仓卒一时 , 为 自 救计耳 。 魏忠 贤之杀诸人也 , 扬毒焰 以快其私 , 肆无 忌惮 。 盖主荒政批之余 , 公道沦亡 , 人心败坏 , 凶气参 会 , 群邪翁谋 , 故措绅之祸烈于前古 。 诸人之受祸也 , 酷矣哉 ’, 卷 · , 二 。 随着魏忠贤凶焰 日盛 , 言官 中善类被逐之一空 , 言官中无耻之流 , 望风趋拜 , 助封为虐 。 “ 于是怀忠引 义者 日削 , 而 逐 臭 附擅 者 日众 。 率 随 所 欲 , 态 妄 以 行 。 ” 〕‘卷 , , 布置 ’言官对魏忠贤歌功颂德 , 为千古士大 夫所绝无仅有 。 除 口 头赞颂外 , 还 “ 遍地立祠 , 设像而 祝厘焉 ” 。 〔 〕‘卷 , , 建祠 ’生祠之建 , 始于御史潘汝祯 , 此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后诸方效尤 , 几遍天下 。 至于榆扬之词 , 一如颂圣 , 称 以“ 尧天帝德 , 至圣至神 ” 。 「〕‘卷 伪 , 阎鸣科 言官趋媚宦 官之厚颜无耻 , 气节荡然 , 无以复加 。 言官与宦官之 间的政治分野不复存在 , 双方同流合污 , 言官成为宦 官的附庸 , 使得明朝政治黑暗到极点 。 崇祯初 , 思宗鉴于前朝乱政 , 极力铲除宦官和 阉 党势力 , 对杨涟 、左光斗 、 周宗建等忠正言官平反 昭 雪 。 经过一番清洗 , 宦官势力受到抑制 。 思宗的清算 工作得到言官的大力配合 。 新考选 的一批言官勇于 纠弹 , 如户科给事中李党纠劫魏忠贤十孩儿 、 五虎之 流的罪恶 , 要求置之重典 。 〕‘卷 , , 天启 阵朴服朴 ’当 然 , 由于天启末言官附宦官者太多 , 不能尽行罢默 , 致 使崇祯时言官群体良芬混杂 , 一些投机分子试图以倒 戈来谋求 自保 。 如御史杨维垣 、右都御史霍维华皆见 风使舵之徒 , “ 挡炽则借挡 , 挡败则攻挡 ” , 虽遭弹勃论 罪而屡思翻案 。 【 」卷 , 霍维靴 不过 , 由于思宗“ 用人不专 、任而不信 ” , 仁 」对外 廷大臣不信任 , 最终回到专制帝王信任宦官的老路上 来 。 一批心腹太监被安插到一些要害部门 , 充当耳 目 手足 , 并掌握军事 、财政等大权 。 尽管熊开元 、宋可久 等十余言官纷纷论谏 , 但思宗均以 “ 苟群臣弹心为国 , 联何事乎内臣 ” 为由 , 堵塞言官之 口 , 拒绝听纳 。 “ 时 帝方一意用内臣 , 故言者多得罪 。 ”【 〕‘卷 , 张彝针 ’宦官 气焰在沉寂一段时间后 , 重又嚣张 。 崇祯朝宦官虽重新得势 , 但处于思宗严密控制之 下 , 故宦官柄政与魏忠贤不同 , 只是家奴而 已 。 然而 , 朝中大事 , 宦官仍暗中把持 。 阁臣温体仁 、周延儒 、薛 国观在相互倾轧 中 , 都网络一批言官为先锋 , 而宦官 在其中也发挥相当重要的作用 , 如 “ 薛之死也 , 成于厂 挡王某 而周之死也 , 则 又小王挡怒之也 ” 。 这样 一 来 , “ 满朝之用舍枯荣 ” 逐渐以宦官的权势为指 向 , 一 些趋炎附势之徒乃效仿天启朝故事 , 趋拜宦官以逞私 意 。 山东道御史史范 即为其中典型 , “ 其时 以通 内 自 诩者史范也 ” 。 既然言官以风宪甘媚宦官 , “ 廷臣通 内 渐亦不以为丑 ” 。 司礼监曹化淳丧父 , 大 臣与言路多 往致祭 小王挡丧母 , 大臣亦多往送 , 以致计六奇愤恨 地说 “ 廉耻道丧 , 国事安得不败 ” 〔 〕‘卷 , 门户漏 当 京城被农民军攻破时 , 宦官率先打开城门投降 , 忠 于 思宗而殉难者仅司礼监王 承恩数人 。 这与明亡时言 官群体中仅极少数殉难 , 而绝大多数言官或逃或降的 表现不期而合 。 纵观明代言官与宦官的关系 , 言官在大部分时段 内均处于劣势 , 特别是在宦官为祸甚烈的正统 、成化 、 正德 、天启四朝 , 言官更是处于下风 , “ 君子常负 , 小人 常胜 ” 。 〕‘枷 , 文震孟 黄忠撇髓毗 虽然言官群体中的 正直力量与悠虐为祸的宦官集团进行了殊死的抗争 , 尤其在正德和天启朝 , 言官充分展示 了忠于职守的精 神和视死如归的气节 , 对抑制宦官为祸及最终幼倒权 阉 , 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 但是 , 大部分言官慑服于宦 官的淫威 , 从缄默隐忍到卖身投靠 、助封为虐 , 言官与 宦官的政治分野逐渐模糊 , 最终沉淦一气 、同流合污 。 因此 , 言官群体在中央权力网络中制衡宦官的作用是 十分有限的 , 反过来往往为宦官所钳制 。 言官群体为士大夫中的精英分子 , 肩负惩邪 纠 弊 、澄清政治的重任 , 是明代政治中正气力量的代表 。 而宦官集 团身为奴仆 , 身残形秽 , 心理变态 , 断绝子 嗣 , 无身后之谋 , 往往思窃弄权柄 , 鲜少顾忌 , 逞 凶 自 态 , 是历代政治中的毒瘤和邪恶力量的化身 。 那么 , 在两者的较量中 , 何以正不胜邪而邪得以压正呢 首先 , 皇权决定一切 。 宦官为皇帝所需 , 阉权是 异化了的皇权 。 言官与之抗争 , 只能是碰得头破血 流 。 而宦官一旦失去皇帝信任 , 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 在专制体制下 , 皇帝为维护政权安定 , 皇室安全 , 必广置耳 目 , 刺探 臣 民隐私 , 监控外廷动 向 , 警觉防 范 , 此历代帝王所以赋予言官广泛事权 、 以广视听的 用意 , 而明代尤甚 。 然而言官毕竟为外朝之臣 , 体制 所关 , 不便朝夕相接 , 燕 闲密论 。 况且皇帝对外廷 臣 子所为 , 虽有言官纠举奏劝 , 仍不免心怀疑忌 , 往往指 使宫中近侍 , 刺探外廷 , 访查政事 , 用为腹心 , 此宦官 得以干政弄权 , 祸人家国之所由起 。 〕 明代专制皇权高度发展 , 但由于皇帝素质普遍低 下 , 皇权往往被异化 , 其表现之一就是皇帝嬉怠政事 , 倚宦官为心腹 , 对宦官放任宽纵 , 宦官趁机窃权干政 , 王振 、刘瑾 、魏忠贤窃权都是如此 。 在人治环境下 , 皇 帝素质是治乱的关键 , 皇帝 昏馈 , 宦官得以 出奴为主 , 把持朝政 , 进退大僚 , 成为实际上 的 “ 皇帝 ” 。 刘瑾被 视为“ 立皇帝 ” , 魏忠贤被称作 “ 九千岁 ” , 就是宦官显 赫权势的真实写照 。 阉权代表皇权 , 宦官借皇权打击 异己尤其是言官 , 其中胜败就没有悬念了 。 皇帝厌苦言官 , 在言官与宦官 的争斗 中偏 向宦 官 , 使得言官颇感无奈 。 权阉弄权之初 , 言官还是警 惕 、抗争的 , 但皇帝往往站在宦官一边 , 扭转了双方的 力量对比 。 蒋钦在狱中劫刘瑾 , 悲愤地质问武宗 “ 陛 下试将臣较瑾 , 瑾忠乎 , 臣忠乎 忠与不忠 , 天下 皆知 之 , 陛下亦洞 然知之 , 何仇于 臣 , 而信任此逆贼耶 ” 〔 ‘卷 , , 蒋钦传 ’无奈武宗惜然不理 , 言官只有尽职死节 , 以死抗争了 。 故《明史 》修撰者感叹道 “ 夫以外攻内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势所甚难 。 况相权之轻 , 远异前代 , 虽抱韩琦之忠 , 初 无书救之柄 。 区 区争胜于 笔舌 间 , 此难 必 之刚 明之 主 , 而以望之武宗 , 庸有济乎 一击不胜 , 反噬必毒 , 消长之机 , 间不容发 。 宦竖之贻祸烈也 , 吁可畏哉 ” 〔 〕卷 ’“ , “ 罗 ’明末朱长柞也认为 , 言官能 比较有效地制 衡阁臣 , 防止其擅权 , 唯独对宦官 , 却无可奈何 , 在抗 争中处于劣势 , 多遭茶毒 。 〕倦 , , 叙略 外廷 、 内廷都受皇帝控制 , 彼此胜 负都以 皇帝意 志为转移 。 皇帝信任宦官 , 宦官可 以 口 衔 天宪 , 权倾 天下 皇帝一旦不支持宦官 , 宦官很快就会失势 , 出现 “ 树倒瑚娜散 ” 的局面 , 皇帝轻易可 以剪除权阉 , 汪直 、 刘瑾 、 魏忠贤的下场无不如此 。 这种局面与明太祖建 构的制衡机制有关 。 在这种机制内 , 每一机构在从属 于皇权的同时 , 还都受到其他机构的制约 和牵制 , 很 难积聚起足以对抗皇权的力量 。 言官就是这种机制 中非常重要 的一股牵制力量 , 明代权 阉被剪除 , 都是 皇帝借助言官的弹幼而实施 的 。 只不过 明代皇帝对 这股牵制力量过于贱视 , 呼之则来 , 斥之则去 , 视同奴 仆 。 尤其可悲的是 , 皇帝还纵容宦官践踏 、 栽害 自己 的耳 目 , 专制政体下士大夫命运身不 由己的状况令人 心寒 。 其次 , 宦官压倒言官 , 跟言官 自身的原因有关 。 宦官干政是专制的附属物 , 故不可能消失 , 而言 官的正统道德观念及对权力的维护也不会轻易放弃 , 因此两者的斗争总会存在 。 在专制制度下 , 两者要消 除争斗 , 必得有 一方放弃 自己 的秉持 , 以 达 到同流 。 从明朝的实际情况看 , 往往是言官 以 品德操守为代 价 , 来换取权 阉的青睐 , 博得一 时的功名 。 蜕 变 的言 官党附宦官 , 助封为虐 , 使得宦官为祸如火上浇油 , 日 益炽烈 。 王振 、 刘瑾之时 , 言官附之者犹视为旁门曲 径 , 惟恐人知 。 而王振 、刘瑾 只恶其害己者 , 亦未尝概 仇正人 , “ 闻之为正人 , 则慕其名而愿下之 ” , 对言官群 体中存在的正气犹心存忌惮 , 试图调 和与士大夫的对 抗 。 随着嘉靖以后言官分化 、蜕变加剧 , 言官中趋炎 附势 、 结党乱政之徒渐多 , 以致到魏忠 贤擅权时 , 情势 大变 。 “ 逆贤之时 , 小人附之者视为康庄大道 , 共知共 见 ” , 〕〔御 · 文震 孟 黄忠端娜道毗 ’言官 中的败类与宦官 深相勾结 , 党同伐异 , 形成 “ 权挡报复 , 反借言官以伸 言官声势 , 反借权挡 以重 ” 〕‘卷 · 周宗麟 ’的局 面 。 思 宗定逆案时曾慨然太息 曰 “ 忠贤不过一人耳 , 外廷诸 臣附之 , 遂至于此 , 其罪何可胜诛 ” 清人修史时也感 叹道 “ 明代阉宦之祸酷矣 , 然非诸党人附丽之 , 羽翼 之 , 张 其 势 而 助 之 攻 , 虐 焰 不 若 是 其 烈 也 。 ” 仁 〕卷 · 阉党传 , 魏忠贤固然罪大恶极 , 然而 “ 忠贤杀人皆 成于附阉邪党 , 彼其甘心善类 , 授之刃 而假手焉且加 功者 , 罪直浮于忠贤已 ” 。 仁 〕‘卷 , “ 赞 , 党附魏忠 贤的 言官大批涌现 , 双方的力量对 比 已无均势可言 , 少数 正直言官根本无法抵挡宦官与言官合流后 的浊浪 冲 击 。 如同明王朝大势已去一样 , 言官群体对抗宦官的 败局 已定 。 注 释 ① 相关成果如李熊 《简谈明代言官 与宦官 的关 系 》 , 《安徽大学学 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年第 期 张治安 《明代监察制度研 究 》, 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 年版等 参考文献 「 」 黄光升 昭代典则【 〕济南 齐鲁书社 , 」 张廷玉 , 等 明史 北京 中华书局 , 仁 〕 余继登 典故纪闻【 北京 中华 书局 , 「 夏 燮 明通鉴【 〕北京 中华书局 , 「 〕 张治安 明代监察制度研究 「 」台北 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 司 , 「 谷应泰 明史纪事本末【 〕北京 中华书局 , 「 赵 翼 廿二史札记 「 上海 世界 朽局 , 仁 〕 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 「 」 , 北京 中华书局 , 「 刘若愚 酌中志【 〕北京 北京 古籍出版社 , 仁 〕张显清 , 林金树 明代政治史 上册 「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 版社 , 仁川 朱长作 玉镜新谭仁 北京 中华 书局 , 仁 计六奇 明季北略 「 北京 中华书局 , 万 言 崇祯长编 「 〕上海 上海书店 , 仁 」樊树志 崇祯传 〕北京 人民出版社 , 仁巧 黄宗羲 明文海仁 北京 中华 书局 , 【责任编辑 刘 自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