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卷第 期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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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体间性 ” 问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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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谈
编者按 主体间性 问题是哲学界普遍关注的重大问题之一 。 然而有关这一 问题
的理论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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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方式 , 特别是对 “ 主体 间性 ” 这个概念本身 , 学者们 的看 法 尚不尽相
同 。 今年四 月 , 由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学会 、 华 东师范大学哲学系主办的 “ 西方哲
学中的理性 、 主体性和主体 间性 ” 学术讨论会在上海召开 。 围绕 “ 主体间性 ” 概念
的含义与译法 , 与会学者展开 了热烈的讨论 。 这里编发的一组笔谈 , 是在会议发言
的基础上组织形成的 。
“ 主体 间性 ” 是一 个似是而 非的概念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 俞吾金
主要是因为胡塞尔 、 哈贝马斯等西方哲学家的倡导 , 近年来 , “ 主体间性 ” 有人也译为
“ 主体际性 ” , 其英文对应词为 卜 已经成为哲学界最时髦的
、
使用频率最高的
概念之一 。 人们仿佛相互约定好似的 , 突然在一夜之间抛弃了曾经长时期使用的 “ 主体 ” 概
念 , 开始义无反顾地接受并使用 “ 主体间性 ” 的概念 。 仿佛这样一来 , 他们就实现了从近代
哲学向当代哲学的跨越 , 就抛弃了错误而进人了真理的殿堂 。 其实 , 除了使用 “ 主体间性 ”
这一概念的人们所持有的天真的幻觉之外 , 任何实质性的变化也没有发生 。 按照我的看法 ,
“ 主体间性 ” 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概念 , 完全没有必要增设这个概念 。 也就是说 , 我们应该用
“ 奥卡姆剃刀 ” 清除这个概念 。 我的具体理由如下
其一 , 有没有必要把 卜这一前缀词译为 “ 间性 ” 众所周知 , 人们通常把 卜译为
“ 相互 ” 、 “在 ⋯ ⋯中间 ” 或 “ 在 ⋯ ⋯之间 ” 。 如人们把 译为 “ 学科间的 ” 、 “ 跨
学科的 ” , 当然是无可厚非 的 。 然而 , 一旦把 一这一前缀译为 “ 间性 ” , 尤其是增加 了
“ 性 ” 这个内涵十分丰富的词 , 问题便变得复杂起来 。 给人的印象是 , 仿佛在主体之间 、 还
存在着一种独立的 、 神秘主义的东西或属性 。 事实上 , 在 这一前缀中
, 并不包含中文
词 “ 性 ” 所具有的含义 。 当然 , 人们常常把 这个英文名词译为 “ 主体性 ” , 但却
不应当把这里的 “性 ” 词嫁接到 一这一前缀的汉译上 , 从而形成 “ 间性 ” 这一汉语中的
怪词 。 其实 , 完全没有必要把 一 这个英语的复合词译为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
“ 主体间性 ” , 而按其初始的含义译为 “在主体性之间 ” 或意译为 “ 主体性之间的关系 ” 也就
可以了 。 当然 , 这样的译法不如 “ 主体间性 ” 的译法来得简洁 , 但决不应该盲 目地追求简
洁 , 尤其是在它可能增损英文对应词的初始含义的情况下 。
其二 , 所谓 “ 主体间性 ” 的实质也就是 “ 主体性之间的关系 ” 。 实际上 , “ 关系 ”
这个词在含义上比 “ 间性 ” 要清晰得多 , 且哲学家们对 “ 关系 ” 这个词 的使用 由来已
久 , 完全可以谈论 “ 主体性之间的关系 ” , 有必要再增设 “ 主体间性 ” 这个具有神秘主义色
彩的词吗 而就主体性之间的关系而言 , 从近代哲学史上看 , 早就有哲学家在探索这个问题
了 。 众所周知 , 莱布尼茨试图在各 自封闭的单子之间建立 “ 先定和谐 ” , 这里实际上涉及到
的也就是单子之间的关系问题 。 同样地 , 贝克莱为了逃避 “ 唯我论 ” 的立场 , 用 “ 我们的感
知 ” 来置换 “ 我的感知 ” , 这也就等于承认 , 孤立的 “ 我 ” 是不存在的 , “ 我 ” 在本质上也就
是 “我们 ” 。 与此类似的是 , 后来的胡塞尔也是因为考虑到 “ 先验 自我 ” 的困境 , 才诉诸于
这一概念的 。 事实上 , 马克思早 已指出 “ 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 , 这
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 动物不对什么东西发生 ‘关系 ’ , 而且根本没有 ‘关系 ’ 对于动
物来说 , 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存在的 。 ” ①也正是基于对关系的这种见解 , 马克思在
先于 《德意志意识形态 》的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一文中已经指出 “ 人的本质并不是单
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 , 实际上 , 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 ” ②也许有人会辩解说 “ 主体间
睦” 强调的是主体之间的内在关系 , 而 “ 主体性之间的关系 ” 关注的只是主体之间的外在关
系 。 这种说法显然也是站不住脚的 。 众所周知 , 世纪末英国的新黑格尔主义者 已经深人
地探讨过 “ 内在关系 ” 和 “ 外在关系 ” 问题 。 况且退一万步说 , 为了追求表达上的精确 , 我
们也完全可 以用 “ 主体之间的内在关系 ” 这样的概念 , 有什么必要非得引人 “ 主体间性 ” 这
种含糊不清的提法呢
其三 , “ 主体间性 ”这一概念的提出是以曲解 “ 主体性 ”为前提的 。 也就是说 , 倡导并热衷于
使用“ 主体间性 ”概念的人先把“ 主体性 ”曲解为一种完全孤立的 , 即割裂一切关系的存在物 , 从
而引申出强调共同存在和普遍联系的所谓“ 主体间性 ” 。 事实上 , 在通常的情况下 , 当胡塞尔和
哈贝马斯以前的哲学家讨论“ 主体性 ”问题的时候 , 并没有把它理解为彼此割裂的 、相互之间没
有任何关系的存在物 , 而是看到了不同的“ 主体性 ”之间的关系 。 这就告诉我们 , 传统哲学家在
谈论 “ 主体性 ”的时候 , 这里的“ 主体性 ”并不是各 自孤立的 , 而是处在普遍关系之中 。 也就是
说 , 在“ 主体性 ”概念中 , 已经蕴含着后来胡塞尔和哈贝马斯等人所使用的 “ 主体间性 ”的含义 。
所以 , 只要人们准确地理解 “ 主体性 ”概念 , 即肯定这一概念所指称的对象处在普遍的关系之
中 , 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创制并使用 “ 主体间性 ”这个词 。 无论如何 , 通过把“ 主体性 ”概念的含义
残缺化的方式来提出“ 主体间性 ”这个概念 , 是不可取的 。
其四 , 如果 “ 主体间性 ” 这样的概念的存在是合法的 , 那么 , 这种合法性就应该得到彻
底的贯彻 。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单纯的 “ 主体间性 ” 的提法是不彻底的 。 事实上 , 人们无
法否认 , 任何一个客体都不是以孤立的方式存在的 , 一个客体总是和其他的客体处在普遍的
联系之中 。 这样一来 , 人们也就不得不相应地创制并使用 “ 客体间性 ” 的概念 。 由于主体和
客体之间也处在普遍的联系中 , 所以人们也不得不创制并使用 “ 主一客体间性 ” 这样的概
念 。 ③而既然世界上的一切存在物都处于普遍 的联系之中 , 那么也就等于说 , 我们可 以把
“ 间性 ” 这个词加到任何对象上面去 , 于是 , “ 文本间性 ” 、 “ 问题间性 ”
、 “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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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性 ”
、 “ 思想
间性 ” 、 “ 观念间性 ” 、 “ 知识间性 ” 等等的新概念也就会应运而生 。 只要高兴 , 人们尽可 以在
每个名词后面都加上 “ 间性 ” 这个词 。 然而 , 问题的性质并不会因为增加了这个词就有所改
变 。 事实上 , 一旦 “ 间性 ” 这个词可以加到任何对象上去 , 它也就失去了实质性的意义 。 在
这个意义上可 以说 , 这完全是一个多余的词
其五 , 人所共知 , 存在着两种不 同类型 的 “ 主体性 ” 。 一种是 “ 认识论意义上的主体
性 ” , 另一种是 “ 道德 、 法律行为上的主体性 ” 。 如果存在着所谓 “ 主体间性 ” , 也必定会有
两种不同类型的 “ 主体间性 ” 。 一种是 “认识论意义上的主体间性 ” , 另一种是 “道德
、 法律
行为上的主体间性 ” 。 无论是在哪一种意义上 , “ 间性 ” 的概念都无法真正地加以使用 。 就认
识论意义而言 , 假如一个科学家 , 如牛顿 , 做出了伟大的发现 , 人们只能把这种荣誉归于他
这个认识主体 , 却不能含糊地归于当时的自然科学家的所谓 “ 主体间性 ” 。 同样地 , 在道德 、
法律行为的意义上 , 如果人们用 “ 主体间性 ” 去取代 “ 主体性 ” 的话 , 那么 , 人们制定的任
何行为
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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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将丧失其意义 。 因为一旦出现了违法事件 , 应该由某一个或几个现实的主体来
承担法律责任 , 还是让所谓 “ 主体间性 ”
一
来承担法律责任呢 与此相似的是 , 当人们需要追
究某一事件的道德责任的时候 , 是让一个或几个主体来承担这一事件的道德责任 , 还是让所
谓 “ 主体间性 ” 来承担道德责任呢 显然 ,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
综上所述 , “ 主体间性 ” 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概念 。 它既没有增加任何新的知识 , 也没有
超越任何传统的 、 旧 的知识 它不但没有使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 反倒使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了 。 如果我们理解并赞同 “奥卡姆剃刀 ” 的原则的话 , 也许我们应该清除掉这个带有神秘主
义色彩的 、 含义极为模糊的词 。 众所周知 , 哲学研究既有 “ 建设 ” 的含义在 内 , 也有 “ 清
理 ” 的含义在内 。 事实上 , 后一个含义更为重要 。 因为我们的思维之路已经为许多无意义的
概念 、 陈述和观念所遮蔽 。 不去掉这些遮蔽 , 真理之光就无法透显出来 。 在这个意义上也许
可 以说 , 成为理论上的 “ 清道夫 ” 并不是哲学的耻辱 , 而是哲学的骄傲
注 释
江耀 马克思 恩格斯全集 》第 卷 , 人 民 出版社 ,
吠刃 年 , 第 、 页 。
③写到这里 , 我们会很自然地联想起海德格尔所创制
并使用的概念 “ 在世界之中存在 ” 一 一 ,
这个概念当然不是在传统的 、 主客体关系的意义上使用
的 。 相反 , 海氏试图加 以避免的正是这种传统的思维方
式 , 但无论如何
, 他通过这一概念 , 揭示了 “此在 ”
·
与世界的不可分离性 。
“ 主体 间性 ” 是个应该给予消解的无 意义 的概念吗
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教授 王振林
“ 主体间性 ” 是个应该给予消解的无意义的概念吗 严肃地说这个概念之所以生成并作
为一个前沿性的热点间题被广泛地研讨着 , 并不是人们一时兴起 , 或追逐时髦的产物 , 而是
有着深厚的历史理论积淀与现实的社会文化背景条件 。 主体间性既是哲学家们的探究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