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族的情歌

鄂 伦 春 族 的 情 歌 孙 桂 森 鄂伦春族有自己的语言 �属 阿尔泰通古 斯—满语族 � , 没有本民族的文字 。 十七世纪以后 , 满文传入 , 鄂伦春族中的少数民 族头领学会了满文 , 但他们用满文是为了记 载族谱 而大量的民间文学 , 却是挂在广大 猎人的 口头上 , 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解放 后 , 鄂伦春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 和文艺政策的指引下 , 用汉文出版了多种民 间文学作品 , 其中民歌集于 ! ∀ #! 年 正 式 出 版 。 �见 《达斡尔 、鄂温克 、鄂伦春民歌 》� 鄂伦春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发 展 进 程 中 , 创造了具有独特民族形式的 口头文学 。 民歌是 口头文学中较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 而 情歌则是民歌 中数量多 、 质量好的 宝 贵 的 “精神财富 ” 。 鄂伦春族的情歌是这个少数 民族在长期游猎中爱情生活的结晶 。 这些情 歌 以不同的艺术形式 , 表达了鄂伦春族青年 男女相爱而产生的悲欢离合的悠悠恋情 , 体 现了这个勤劳的民族在漫长的氏族社会里所 具有的道德与伦理观念 。 这些象兴安岭鲜花 一样多的情歌 , 分门别类 , “品种 ” 繁多 。 有 的情歌直爽地表现了青年人对幸福生活的向 往之情 , 有的情歌 含蓄地透露了青年人对美 满婚姻的热望之恋 , 有的情歌缠绵排侧地倾 叹了青年人婚姻不如意的怨尤之怀 , 有的情 歌坦率地揭示了青年人对爱侣的思 念 之 心 臆 , 有的情歌愁肠欲断地控诉了旧势力给青 年婚姻酿制成的悲剧⋯⋯情歌以不同的表达 方式从不同的角度说明了一个事实 ∃ 鄂伦春 族的情歌具有一种朴野之美 , 它反映出这个 内蒙古 社会科学 · ! ∀ # ∀年 第% 期 民族的劳动者所具有的质朴 、 健康 、 真挚的 情感 这个具有蓬勃的生命力的民族在狩猎 生活中孜孜不倦地奋斗 , 追求 , 希望婚姻美 满 、 生活幸福 。鄂伦春族的情歌若繁星挂空 象汗牛充栋 , 丰富多彩 什么赞美歌 、 约会 歌 、 求婚歌 、 出嫁歌 、 贺喜歌 , 什 么 相 思 歌 、 愁情歌 、 逃婚歌 , 应有尽有 。 在鄂伦春族的情歌中 , 表现男女青年热 恋的歌 , 总是把 自己相爱的人 的 容 颜 、 性 情 、 品德等毫不掩饰地加 以赞美 甚至连对 方的服饰 、 举动 、 言语都成了夸赞的对象 。 为此 , 他们以美丽的花草 、 高大的树木 、 勇 敢的鹿马 、 善 良的牛羊做比喻 , 寄托他们纯 真的情怀 。 他们率真情诚的情意不是信手掷 出去的石头 , 而是在选择意中人时 , 有 自己 民族的道德尺度 在 《该爱谁 》里 明 确 指 出 ∃ “不要骑那红色的弩马 , & 不要和不务 正业的男人往来 ∋ & 要骑那土色的骏马 , & 要同那 明白的男人来往 & 不要骑那黄色的 赢马 , & 不要和糊涂的男人成亲 , & 要骑那 黑条纹的走马 , & 要 同勇敢的男人成亲 。 ” 情歌里 ‘要 , 与 “不要” 的词语一再重复 , 无非是表白一个女子选择爱人的 标 准 的 重 要 。 这就是鄂伦春族 的爱情 观 。 特别在 《漂 亮的姑娘 》面前 , 更为明显地体现了鄂伦春 族人的审美观 ∃ “漂亮的姑娘 , & 象顶水的帆船一样 ∃ & 金珠没她美 , & 银珠没她亮 成百个求婚的 小伙子 , & 来到 氏族聚会 ∃ & 只有那最 勇敢的 猎手 , & 才能娶走这位好姑娘 。 ”鄂伦奋族的 漂亮姑娘 , 被人赞美 “象顶水的帆船一样 ” , 稳重 、 文静 、 柔韧 、 耐心 、 坚毅 、 自信 , 幽 情深远而性格温顺 , 倔强而刚直 。 甚 至连 ‘金珠” 也 “没她美 ” , “银珠 ” 也 “没她 亮” 。 生动 、 妥贴的比喻 , 把姑娘的美丽的 容貌与纯括的心灵 , 表现得淋漓尽致 。 由于 姑娘漂亮 , 便有 “成百个求婚的小伙子 ” 来 到 “ 氏族聚会上 ” 然而 , 鄂伦春族有一个道 德准则 ∃ 必须是 “最勇敢的猎手 ” “才能娶 走这位好姑娘” 勇敢的莫 日根成了鄂伦春 族人敬慕的对象 。 �莫 日根 , 鄂伦春族语意 为出色的猎手 �在上百首情歌里 , 姑娘挑选 小伙子时总是 以勇敢为先决条件 。 这除了与 狩猎生活的需要有关外 , 还表 明 , 与勇敢的 小伙子生活在一起才能有力量征服社会与自 然的恶势力 , 过上幸福的生活 。 鄂伦春族青年人在选择 自己相爱的人有 了一定的标准后 , 就要以 《约会 》来谈情说 爱 , 丈量对方的诚意 ∃ “这位大哥 呀 , “为什么抓住我的马缓绳 ( , “心上 的小妹 妹呀 , ”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 ’ “要 想商量事 , 这里不行 , 咱们另约定 个 时 间 吧 ” “你说这话可能是骗我松缀绳 。 ” 姑 娘爽直地 ∃ “ 明天正午在河 口柳树丛 , & 谁 撒谎谁就是大花牛 , & 谁不去谁就 是 大 狗 熊 ) ” 这首以对歌的形式表现青年男女商定 约会的情歌 , 可看出男女双方互相猜测的心 理活动 男方试探的结果是 ∃ 女方有诚意 最后一锤定音 “明天正午在河 口 柳树丛 , 这些青年人在 “柳丛” 里约会后 , 面 临 的 “急切问题 ” 就是 《求婚》∃ 韦拉艳姐姐 , 我不是来吃树鸡肉, 而是向你来求婚 , 那依呀 ) 威拉参哥哥 , 我有点黄米 , 给你做点黄米饭吧 , 那依呀 ∗ 韦拉艳姐姐 , 我不是来吃黄米饭 , 而是喜欢你大方的性格 , 那依呀 ) 威拉参哥哥 , 我有树鸡肉 , 给你煮点树鸡肉吧 , 那依呀 ∃ 这位聪明的韦拉艳见威拉参来了 , 热情地想 要做小米饭 、 樱子米饭 、 高梁米饭 、 大 米 饭 、 大 麦 饭 、 黄 米 饭 , 还 要 做 树 鸡 肉和飞龙汤 。 她历数好吃好喝想探探他来究 竟干什么 而诚实的威拉参却一再声明不吃 也不喝 , 只表示 ∃ “找你亲切的 心 意 ” “找你高兴的心情 ” ∋ “喜欢你爽 朗 的 性 格 ” , “喜欢你坚强的意志 ” , “喜欢你大方 的性格” , “想听听你真心的愿望 , 威拉 参尽情地赞美韦拉艳 , 其 目的就是一个 ∃ 求 婚 , “过幸福的 日子 , 。 而伶俐的韦拉艳在 “品味” 了对方一句句赞美的词语后 , 进一 步放出了试探的气球 ∃ “如果你真有这个心 思 ” , “咱们就到松花江对岸去吧” 。 于是 威拉参“ 备上了黄马鞍子 ” 与骑上红马的韦拉 艳一同向美丽的富饶的松花江对岸奔去 。 在 鄂伦春族 的情歌中求婚歌实属较为精彩的部 分 。 这些歌 , 往往以对唱的序列手法 , 表现 出男女青年的胸臆 。 聪明的姑娘百般刁难多 情的小伙子 , 一再 “称量” 对方的 诚 意 有 “ 几斤 ” ‘ 在认定了小伙子确是个 痴 情 郎 后 , 颖慧的姑娘还要 “考验 , 一番 而有智 谋的小 伙子总是用糖罐里掏出来的词儿 , 赞 美姑娘 , 打动姑娘的心 在小伙子甜言蜜语 的赞美声中 , 姑娘怎能不动心 , 也就 “一同 骑马” 到 “ 岸边 , 去了 鄂伦春族姑娘出嫁时 , 也要 有 《嫁 女 歌 》相欢送 ∃ 从 四方山上飞来 , 金翅膀的喜鹊 , 喜鹊呀 , 喜鹊呀 ) 落在我家的仙仁桂前 , 喳喳喳地叫起 , 叫起来 , 叫起来 ) 这将给我们带来 , 带来偌大的喜事 , 喜事呀 , 喜事呀 ) 我家的姑娘明天 , 明天就要出嫁啦 , 出嫁啦 , 出嫁啦 ) 这首歌儿以欢快的调子唱出了长者对女 儿出嫁的喜悦的心情 。 民歌先以吉祥鸟—喜鹊飞来落在 “我家的仙仁桂前” 为比兴 , 引出了这家有 “偌大的喜事 ” 。 在鄂伦春族 里 , 嫁娶婚事象最隆重的节 日一样 这天 , 氏族里热闹异常 , 按辈数互相敬酒 , 大家唱 各种山歌 、 情歌 、 跳舞 , 还做各种游戏 有 的氏族里 , 一直热闹五 、六天 、 以示氏族人丁 之兴旺 。 久居大小兴安岭的鄂伦春族人 , 由 于以狩猎为业 , 必须整 日奔走于璋抱熊鹿满 山的野外 。 他们 自古就没有什么壮观的节 日 需要庆祝 , 也没有城市里繁华的景象可供玩 赏 。 因而 , 男女婚事就是他们欢乐的节 日。 除了氏族人狂欢外 , 为了新婚的男女 , 大家 还要唱一 曲《贺喜歌 》∃ 十对可爱的天鹅飞来啦 , & 在十棵红松 树上歇脚啦 , & 向新郎新娘贺喜啦—& 祝福他们 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 & 尽情唱歌尽情 跳 , & 向新郎新娘来贺喜 +—& 自己看中的人要真诚相爱 , & 真诚相爱才能有幸福的日 子 ) 这一首以四行词句为一节的情歌 , 用天 鹅落到红松树做 比兴 , 以 “他人 ” 的口吻祝 贺新郎新娘 。一祝他们 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 二 祝他们真诚相爱永远幸福 贺喜歌词亲切 、中 肯 , 可窥视 出这个人数极少的民族的幸福观 喜庆的情歌是鄂伦春族青年男女婚姻幸 福的象征 , 表露了他们对美满生活的愿望 当然 , 在鄂伦春族 民歌中仍有许多表现生离 死别的情歌 。 对相爱的人 日夜思念 , 对 旧势 力的愤慈 , 以及反抗婚姻压迫等等 。 这类情 歌反映的是 ∃ 由于受到氏族 里迷信思想的限 制 , 总是给他们的婚姻的画板 上 涂 上 “天 命 ” 的迷蒙色彩 氏族头领往往借助 “恩都 利 ” �鄂伦春语 , 意为天神 � 的权威 , 给青 年爱情生活笼罩了悲戚的阴影 , 使青年人终 身唱不完的 《想你想得呀 》的相思 曲 ∃ “我 想你想得呀 , & 象丢了魂儿& 村子里谁不夸 我是好猎手 , & 可是这几天 , & 我连兔子都 打不着 & 不是我的枪法不好 , & 我的心被 你带走了⋯ ⋯ ” 情歌维妙维 肖地表现出一位 猎手思念之情 , 深沉 、 真挚 。 在 《等啊等啊 》中写道 ∃ 我在对岸等着你 , & 等你等得不知有多 久 , & 踏平了草地嫩草又长出来了 ) & 我等 啊等啊 , & 不知又等了多久 , & 靠倒大松树 , & 小松树又长起来了 ) 情歌以大胆的夸张手 法描写 了这个小伙子为等待心上的人如醉如 痴的身影 。 他心急如焚地踏草地 , 把草地踏 平了 , 嫩草又长起 ∋ 他疲备不堪地等累了 , 就靠松树 , 靠倒了大树、 小树又长起 。 等心 上人的韧力这么大 , 决心这么坚 , 实见爱情 的力量何等伟大 他们在见不到相 爱 的 人 时 , 就 《眺望 》∃ “望远处 , 望不见 心 爱 的 人 , 望见的只是一片刺葛果 望远处 , 望不 见想念的人 , 望见的只是岭上 的树椿子 好 容易望见我的亲人来到 , 却被一条又深又急 的河水隔住了 。 ”鄂伦春族青年望眼欲穿地眺 望心爱的人 , 好容易盼到了想念的人 , 却见 到身影说不上话 , 于是他 �她 � 痛心疾首地呼 喊 ∃ “被一条又深又急的河水限住了 ∃ ” 在 他们 当中 , 这 “河” 何止一条 ( 旧势力的限 制 , 鬼神思想的束缚 , 外来入侵力 量 的 压 迫 , 颠沛流离的生活⋯⋯哪一条不是 “又深又 急” 的 “河 ” 呢 ( 哪一个 “乌力锣” �鄂伦 春语 意为一起居住的人们的村社 � 里 , 没有 凶恶的 “满盖 ” �意为魔鬼 �作祟( 男女青 年炽热地相恋一场 , “等啊等啊” 等出个什 么结果 ( 只落得个 眼睁睁地眺望和心沉沉地 相思 他 �她 � 在无奈何之际 , 只好《赠手 镯》以示爱情 , 虽 “藕断” , 但 “丝连” ∃ 明天我就要嫁到远方去 , 再想见面难上难卫 这只心爱的手镯啊留给你 , 等到春草发芽的时候 , 你会把我思念 ) 姑娘自己悲痛不已 , 还劝说 “心上的人” 不 要 “只顾自己伤心喝醉了酒” , 留下的手镯 作纪念 , 让亲人永 远 “思念我 ” 。 他们 “只 好这样分手啦” , 只希望在爱情的熔炉里把 两颗鲜红的心永远铸在一 起 , “ 永 不 分 离” 。 和相思 曲 “ 同病相怜” 的还有 《嫁怨 》 歌 。 这情歌如泣如诉地倾叹了 自己婚姻的不 幸遭遇 。 民歌以喜鹊 、 乌哩 鸟 和 天 鹅作比 喻 , 表 白出了姑娘的婚姻观 ∃ 要和 “知心的 人 ” 、 “有话的人 ” , “有情的人 ” 相爱 这样 “我才嫁给” 他 。 按理说 , 姑娘的要求 并不过分 , 应该说很合情合理 。 然而 , 她被 迫嫁给了一个 “在酒怀里过 日子” 的 “ 长脖老 等 ” � 即苍鹭� 。由于没缘分 , 看见 “他的模样 好象狗 , 他的影子好象黑狗 ”婚姻不如意 , 怨艾之念时时滋生 , 一辈子吞不完的苦果 , 唱不尽的《过去唱歌的时候 》∃ 杨树是乌哩鸟栖息的地方 , 为什么把我许配给缺心眼的人 ( 榆树是飞龙鸟栖息的地方 , 为什么把我许配给无缘的大 ( 落 叶松是鸟鸣栖息的地方 , 为什么没把我许配给可心的人 ( 桦树是喜鹊栖息的地方 , 为什么没把我许配给聪明的人 ( 情歌一 问再问 , 谁人能回答( 论理说 , 美丽 鸟就该落在参天的大树上 , 可爱的姑娘就应 许配给勇敢的小伙子 。 然而 , 事与 愿 违 , “ 自从嫁到你家以后 , 连草甸子都 害 怕 起 来) ” 这类情歌虽 出自鄂伦春族原始公社末 期 , 却染上 了封建包办婚姻的色彩 , 给青年 的姻婚投下了擦抹不去的印迹 , 心灵上留下 了难 以治愈的 “伤痕 ” 。 鄂伦春族青年的姻婚遭到无情 的 迫 害 时 , 他们不是一味 “相思 ” , 一 味 地 “ 怨 嫁” 。 在 “山穷水尽 ” 之际 。 他们 勇 敢 地 《逃婚 》, 以示抗争 ∃ 天边飞来一片乌云 , 阿爸逼我嫁给无缘的人 。 喜鹊落在桦树上 , 有情的人我才看得上 。 海骆马跑起来风一样 , 我要和心上的人飞向远方 。 情歌赤裸裸地表达了姑娘对婚 姻 的 不 满 , 在 “逼嫁 ” 时 , 坚决反抗 , 敢于骑上风一 择的海骗马 “和心上 的人飞向远方” , 去寻 找幸福 。 鄂伦春族的情歌处处盈溢着狩猎生活的 气息 , 它处处表现了鄂伦春族人纯洁的心灵 和高尚的道德情操 , 它象兴安岭的鲜花吐放 出原始森林独特的浓郁的芳香 , 在祖国的百 花园里 , 它亦是一株斑斓的奇葩 。 鄂伦春族 的情歌是从松涛起伏的林海里 , 从深山峡谷 间传出来高亢 的 歌 声 , 它 以表达鄂伦春族 人独有的真挚 、 奔放 、 刚健的情感而为世人 所称道 鄂伦春族是个没有本民族文字 、 历 史上没有地位 、 并生活在僻远边睡的少数民 族 。 对于这样一个少数民族来讲 , 情歌的价 值就尤为珍贵 。 高尔基曾说 ∃ “如果不知道 人民的口头创作 , 那就不可能知道人民的真 正历史 ” 。 作为口头文宇中的情歌 、 在记录 鄂伦春族人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与愿望 , 在 赞领青年人纯真的爱情 , 在表露他们思亲怀 友、 怨嫁逃婚诸方面 , 有其审关的价值 ∋ 它 对于认识鄂伦春族的生活 、 生产和历史变迁 过程 , 亦有其重要价值 。 因此 , 研究鄂伦春 族的情歌 , 对于研究我国多民族的文学发展 的情况 , 更有特殊的意义 。 〔作者工作单位 通辽 师 院 中文 系〕 �资任编辑 冯军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