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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戈精選火鳥再生記 作者:楚戈 繪者:楚戈 社別:九歌 出版日期:2005-03-10 內容簡介 本書是楚戈原由爾雅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二十年前由張曉風在圖書館中為他一篇篇搜集而能成書。 做過各種癌症治療的他,自況為一隻歷劫歸來的火鳥,宛如浴火重生,故取名《火鳥再生記》。楚戈有自行自在的生命力,及不肯屈服的靈魂;獨特的經歷,經由「毫不在乎」的筆鋒寫來更加精彩。書中可見他的玩世與莊嚴,以及為弱勢發聲的豪氣之作,只為了讓這塊土地更美好。他更是個風流人物,對男女友人皆坦蕩熱情,釵h文人的年少輕狂往事在他筆下變成好聽的故事。 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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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鳥再生記 作者:楚戈 繪者:楚戈 社別:九歌 出版日期:2005-03-10 內容簡介 本書是楚戈原由爾雅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二十年前由張曉風在圖書館中為他一篇篇搜集而能成書。 做過各種癌症治療的他,自況為一隻歷劫歸來的火鳥,宛如浴火重生,故取名《火鳥再生記》。楚戈有自行自在的生命力,及不肯屈服的靈魂;獨特的經歷,經由「毫不在乎」的筆鋒寫來更加精彩。書中可見他的玩世與莊嚴,以及為弱勢發聲的豪氣之作,只為了讓這塊土地更美好。他更是個風流人物,對男女友人皆坦蕩熱情,釵h文人的年少輕狂往事在他筆下變成好聽的故事。 書中收錄他的親筆手跡與圖畫,第一本作品往往最能顯現個人的特色與情思,現增訂數篇文章再饗讀者。 目錄 火鳥再生記           楚 戈 007  ──《再生的火鳥》新版自序 在玩耍中再生的人        許世旭 013 我為楚戈描山水         陳若曦 025 輯一 生死之間 火 鳥 034  ──放射治療三週年紀事 生死之間 055 輯二 玩耍人生 古物出土記 070 玩耍進行曲 085  ──在形色中自得其樂者的剖白 哈利路亞 095  ──也算是一種公開 輯三 自然的召喚 春川雪霽 106 山圖 ── 給未弟以及猶未真正看過山的朋友 113 山圖──給未弟之二 117 山圖 ── 給未弟之三 123 清 晨 130 重上華岡 132 輯四 交遊與見證 一位通達的長者 138  ──悼念可親可敬的俞大綱老師 八千里路雲和月 143  ──記韓國詩人許世旭在台北的一些鴻爪 看不見的淚水 151  ──為張拓蕪「代馬五書」喝采 詩是語言的 工程 路基工程安全技术交底工程项目施工成本控制工程量增项单年度零星工程技术标正投影法基本原理 師 158 輯五 牧 歌 母親的手 168  ──是我心中永遠的紀念碑 端午憶汨羅 172 牧牛記 179 緣起緣滅 182  ──說不盡狗與人的故事 輯六 我想唱一首歌 沒有體育?來點文化吧! 198 我想唱一首歌 206  ──向新竹地檢署幾位年輕人致敬 不合天理、國法、人情的戰士授田證 209  ──一個花甲之年的老兵的一點省思 輯七 故 事 局外人 220 曠 野 231 後 記 249 自序:火鳥再生記 ─《再生的火鳥》新版自序 /楚戈 老友九歌發行人蔡文甫,聽到我又九進九出醫院,現在雖無法吃喝,靠腹胃開刀所接管子,灌入液體食物維生,猶和往常一樣無所謂的樣子,而讚歎的說: 「你真是火鳥的火鳥、再生又再生啦。」 蔡文甫所指,當然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的書名《再生的火鳥》而言。此書因長久沒有發行乃自爾雅要回版權,連同另一本書《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一起由九歌出版。 原書中的「拾零記」數篇文章,和其他文體比起來風格略異,當年爾雅委託搜尋資料的張曉風女士說:「那時代的散文,就流行這個樣子」而沒有刪掉。今天看來,它應該編入我的詩集中較妥。剛好《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基於頁數太厚,而刪除的文章可以換上「火鳥」的「拾零記」。因和原書略有變動,再根據蔡文甫上面的話乃更改書名為: 《火鳥再生記》。 表示火鳥也有「鳥焉墮羽」再生又再生的一天。 以為人來說,我實在不算火鳥,本人沒有什麼毅力可言,在〈後記〉中我已說明,只是天性無所謂而已。所作是別人也如此罷了。 只因鈷六十放射性電療的後果,倒的確有點火劫歸來的樣子,乃有借「火鳥」為書名之舉。 本書新換入「有強烈時間性」的文章,之所以換入,是頗有歷史意義,多是對官僚政客之針砭,可作為歷史殷鑑,類似的例子希望以後不要再有而已。比如: 一、〈不合天理、國法、人情的戰士授田證〉一文: 是當年的國防部、立法院正在猶豫,要不要討論註明了反攻大陸後再授田的證書?當兵十七年的我甚為氣憤,本著知識分子的良知,乃在本文加了一個副題:「二十世紀最大的騙局」之重話。不知現時的政府統治的社會,騙子橫行,有小孩的家長寢食難安,銀行也騙、電視也騙、官員也騙,上下交征騙,社會也是空前的大騙,還有知識分子敢說「二十一世紀最大的騙子社會」麼?而白色恐怖的時代,楚戈卻直諫了此忌諱的話。相信本人立論、擲地有聲,執政黨的文膽們也無從辯駁。 朋友龐禕女士閱報落淚,一早就打給媽說:「快看看今天楚戈的文章。」她是國民黨死忠派的立法院黃寶琳委員,看了本文也激起了她老人家母性的同情心,複印了一大疊在立法院分發給正反兩派的諸委員,案子乃獲順利通過。並非在下居功,最少我提早了戰士授田證在台兌現發退役金的案子,當然也得感謝紅顏知己龐禕及龐伯母,她大概作了一生最該作的事情。 今天執政黨的死忠派,還有這種有良知像黃寶琳的人嗎?不怕戴上「台奸」的大帽子嗎?所以本文仍有警世的作用。證明百無一是的國民黨,小民說到有理的痛處,還有雅量容忍。 為了證明我撰此文並非為己,是為昔日同袍不少在撿破爛過活的老兵的事實,我自己的戰士授田證,是以至今沒有去兌現。 二、〈沒有體育來點文化吧〉一文: 是當年八八年漢城奧運,批評張豐緒的中華奧運分會的「針砭」。 台灣美術界多不知我在韓國美術界的民間地位,當漢城奧運文化委員會行文台北分會,希望台灣美術界,挑選雕刻、繪畫兩位藝術家,參加奧運的文化活動的「國際美展」,當全世界的選手國都有了回音,也推派了代表名單,獨台灣置之不理,久久沒有回音。 漢城參與國際奧運的美術界,就寫信給我,請我查查「為何離漢城最近的中華民國,獨獨沒有參加國際美展的意願」。 我接信後到台北中華奧運一查,辦事員找出了公文,上面張豐緒批了四個大字:「不予考慮」。 無所謂的我,一下子幾乎昏倒,不禁勃然大怒,竟有所謂起來了,我問:「為何不予考慮,國際美展是多難的機會,台灣花再多錢也要爭取,送上門的禮物,你們卻毫不珍惜。」 「委員長說我們沒有經費。」 我也同情沒有魄力的委員長,政府大概沒有給他們多少經費,便找當時還信賴的金陵負責人商量,能不能募到錢送給中華奧會。無論如何,要促成這難得的機會。我們不能缺席。 當我這在台北沒沒無聞的人,正在為藝術界張羅時,漢城方面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又接他們給我的信說:「我們相信楚戈先生,就請你公正的推薦兩位現代藝術家好了。」 我回信推薦了朱銘等三位的雕刻作品,及三位畫家的作品資料。一週後收到回信,雕刻選了朱銘,繪畫他們建議我代表。 我既非政府官員,再公正,這被指名參加奧運國際美展的機會,也沒有理由推託。我臨時趕了一張特大號的現代山水「春之頌」裝框寄去,畫框亞克力是童中白的哥哥童中台在台南找到的,光畫框就花了一萬元。當然是我私人付款。 雕刻不像繪畫,要花錢翻銅,這些都請金陵負責募款,一併寄走的,不知他賺了多少錢?我從未向朱銘提起這段秘辛,也不知金陵是如何告訴朱銘的,不過漢城從不知台灣有什麼經紀公司就是了。 高雄有承辦奧運的機會,趁此舉辦一次國際文化活動,比奧運本身更具文化政治的國際意義,也為我暗中代替政府作了「奧運國際文化活動」未缺席的工作。 本文就有啟發作用了。 三、〈我想唱一首歌〉一文: 是對當年新竹年輕一輩的檢察官:謝啟大等的辭職抗議司法不公的讚賞文章。 平生當小兵十七年,我不諱言最恨軍法官,比打我的班長更痛恨,我以為包括李元簇在內,軍中的軍法官爬到高官的,不少是血淋淋的幫兇。當我在電視上看到拉法葉案的檢察官似曾相識時,便向朋友斷然的預言:「完蛋了,此案能破,頭跟我砍下來。」 可知我對不公不義的司法之不公之痛恨,在軍中我等小兵無辜死在「匪諜」名下的不知凡幾,轉任政府法官、檢察官不過繼續危害社會而已。一旦聽到有公正的法官,我的興奮可想而知了。 雖然謝啟大在立法院支持黑道大哥,未免是人格的瑕疵,但此文的本意是天人共鑑。我主張此文保留的原因在此。它是不公的社會,弱勢族群的心聲。 我這對生死、名利「太無所謂了」(李錫奇語)的人,遇到社會的不公,政治的不義,我是很有所謂的。 感謝九歌同仁的愛護,使弱勢者的言論,也有被保存公開的機會。 ──二○○四年十二月 推薦序:在玩耍中再生的人 /許世旭 四年前一個炎熱的初夏,我從漢城匆匆飛抵台北。輾轉失眠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叫了輛計程車,直奔外雙溪故宮博物院。車子開進大直自強隧道的時候,我的心胸激盪得快要崩裂了,這是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態,也是期待宣告的時刻,有一切都迫在眼前的那種緊張。 不知我的朋友到底如何了呀? 在故宮大廳,我終於握住了楚戈貧血的手,又情不自禁的擁抱了他病後瘦削的胸肩,一時之間熱淚禁不住簌簌的湧落,語不成聲,嗚咽了起來。良久之後,我端詳了我久違的朋友,又不禁放心的笑了,我喃喃的說:「你的命終於撿回來了呀!」 這是我驚悉他罹了鼻咽癌半年以後,首次探望他。 在這之前,我只好向台北的朋友打國際電話,寫快信探問他的消息。此人平時就很懶,病了以後,我更不敢奢望他會自己報告病況了。 楚戈帶我坐電梯,一起上四樓的咖啡座。坐下以後,便又恢復了往日他戲謔玩笑的習慣,我知道自己笑得很輕快,有近乎開懷暢飲的心懷,因我慶幸我的朋友「起死回生」之後,仍然像往日一樣的爽朗。那個時候,他剛剛在台大醫院作完放射性電療,用鈷六十,以及加速治療器把癌細胞照殺,此時我仍可看到他面孔上戰後的焦土痕跡,那脫落的頭髮,仍未完全恢復舊觀。 我呷了一口咖啡後,聚精會神的再次審視我的老友,他原本矮小的軀體,是更加枯瘦了,簡直有點像北國枯乾的柳枝,也很像扁癟的一張薄薄的翅膀,真令人心痛。這人仍然談笑自若,令我不相信他是怎樣度過幽黑的谷壑。仔細的窺視,在那枯乾的形骸裡面,存在著一架堅硬不撓的骨頭,這也許就是他歷劫歸來的資本吧。 十幾年前,每每在酒酣耳熱,談起他幾度瀕臨生死的邊緣,在生龍活虎的那時聽來並不覺得怎樣,如今把他病弱的身形和從前連繫起來,就會使人感到驚心動魄,覺得造化弄人了。 從他自敘的〈生死之間〉,我們知道這人經過了多少的危厄,在汩羅鄉下的池塘,他曾一腳踩虛,一度滅頂,或許水鬼憐才,終於放了他一馬。又在老家的祠堂,無端遭到日帝飛機的轟炸,差一點成了中日戰爭無辜的祭品。也曾在湖口當兵時,在鐵道的橋上,碰上了轟轟隆隆的火車,若不是敏捷的以「地遁法」將雙手吊在橋下,恐已早成肉漿,我這生又何能交到這樣一位生死以之的朋友呢? 我心裡慶幸著,就忍不住要開懷朗笑。今天他仍安然的寄存在這個世界上,應當也不是什麼奇蹟了。他是戰火不能燒、水不能淹,把安全與危厄操在一柄,禍患與吉祥一視同仁的人。 我心裡怎不慶幸呢?這傢伙簡直是一個「出入六合、遊乎幽冥、獨往獨來、水火不侵」的人,看他仰首深深的呼吸,兩手緩緩的放在膝蓋上,趺坐在椅子上的姿態,外表雖形容枯槁,但精神安適、心地澄明,豈非《莊子》書中的南郭子綦麼? 如果拿他自得其樂的態度來說,那麼楚戈所飛越的天地,應該是鵬鳥,如果從他所忍受的高熱火場,他毋寧是一隻不顧焚死而非要奔赴太陽不可的火鳳凰。如今他要把歷年所撰的散文結集成《再生的火鳥》出版,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然而,以我們相交二十五年對他的認識,楚戈不僅是一隻嚮往青空的大鵬,他同時是個甘願作一隻卑微的鳩、甚至小小兒的蟬的人,碰到榆樹便棲止下來,自鳴自唱自得其樂的人,並不在乎九萬里的長空。有時他真像曳尾於泥中的小水族,使人想起楚王使二位大夫請莊子來委以國政的時候,莊子所說的「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的故事。 二十五年前,晚秋的一個下午,我來華留學的第一個星期天,在中山北路朋友家認識了楚戈,那時我的華語猶只能結結巴巴的說一些「你好」之類的句子,我們卻出奇的「談」得很投機,雖然他在一篇文章中開玩笑說當時他只聽懂了「喝酒」兩個字,在路邊攤「喝了酒以後什麼語言都聽得懂」,我卻確信我們是一見傾心的。自此他便成為我的「知音」。他很快就把我介紹給愁予、商禽、辛鬱、弦、紀弦等酒友,開始時這不懂任何外文的傢伙卻充當我的翻譯,我說錯了,他把我的本意告訴大家;我說了一半正在尋求下面恰當的字眼之時,他也能把我意思猜全。 不僅如此,我們往往是穿一條褲子、共一件毛衣而度過那青青歲月的。這樣深交了二十五年,我們連眨眼、抿嘴、聳肩、揮手都可當成一種傳達的語言。二十五年來,楚戈從陸軍下士升到官拜陸軍上士(拓蕪語),眼看他上士退役,便由光棍變成了一家之長。結婚時我是他的介紹人,我一生最得意的日子,是取笑他,說在他的喜宴上致「訓」詞,連中華民國的大學校長都正襟的在聽。我也目睹他三十二歲那年考入了藝專作學生,而同時又在文化學院教藝術概論,和中國文化概論。這曾半教半讀的人,不久便由浪蕩的詩人,變為考古家,由藝術家變成了畫家,而書法竟也自成一格。 最可笑的是這位和男女酒友廝混的傢伙,當年聽信愁予的酒話,說什麼「誰要先結婚,我們就送他一塊『不夠朋友』的匾額」而堅持獨身,甚至在廟裡住了兩年準備出家,如今卻是育有一男一女的人之父矣。 這人有時對自己漫不經心已到了使人氣結的程度。他很少剪貼自己的作品,他的藝術評論《視覺生活》還是我逼他出版的。我離開台灣回國以後,他出版了兩大本學術著作《中華歷史文物》,使我感到很驚異,知道一個有才華的懶人,總會有人逼他作些事的。 楚戈這人在朋友中實在有一種偉大的本領,那就是他常把人氣得半死,而你最終又不得不原諒他。他粗心大意、健忘、不守信用、不愛寫信……都是使人光火的地方,但只要想起他那無辜的神情──商禽就常罵他:「不要裝作無辜的樣子」、「誰不曉得你是假糊塗」──就會使你氣得發笑,而無可如何。 這一切都導源於他的人生態度,我看他搞學術是滿認真的,除此之外他都是採取遊戲的態度。認識他二十五年之間,每次看他玩寫字、玩水墨、玩詩文、玩煙雨、玩溪流、……玩得那樣盡興、那樣投入,雖說是玩耍,也不得不使人由衷的讚歎,這人既然是到人間來玩一趟的,我們為什麼不讓他盡情的玩個夠呢?他病後我們第一次相逢,分手時我就緊握著他的手說:「袁寶,你愛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吧!但看在老友的份上一定要保重身體才好。」 關於玩耍的事,他自己在〈玩耍進行曲〉這篇散文中自辯得很坦率,讀者可以參閱。 楚戈的文字,一向以詩作為其生命的憑藉,而他的散文是詩的延續,甚至他的學術著作,也寫得優美生動,這不能說不是得力於他的詩人氣質與寫詩的訓練。 他早年的散文一部分可以說是詩,像〈落葉〉、〈迂迴的路〉、〈早晨〉……等篇都算得上是很優美的散文詩。在他的散文裡,也有小說、戲劇的片段,或許因為秉賦太豐富,所以一向不看重自己的才華,他若是寫小說也一定會寫得很好,但他既然天性愛玩,我們也只好任他一切都是沒有計劃、沒有預期,玩出了什麼就是什麼就是了。正如他的藝術生活,你不能把他歸類為什麼家,水墨畫家、書法家、版畫家、雕刻家、陶瓷他都玩,而且玩得都很像樣。雖然有人代他可惜,說他如果只玩一兩樣,一定會有大成就的。問題是他根本就瞧不起什麼大成就,要他一生只搞一兩樣,他一厭煩說不定反而什麼都不要搞了也不一定。 譬如拿他的詩集《散步的山巒》中那篇〈古物出土記〉來分析,他這篇散文的結構,實際也是一種融會。 這篇文章一開始就把自己調侃了一番,說自己停筆了多年,最後不甘寂寞,重新提筆寫詩是「古物出土」,使讀者多有興味。到了第二段他回憶把林海音女士宴客的日期搞錯的情景,他的老友固然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不認識他的讀者看來,一定很有戲劇效果。 星期六我手持請帖,終於尋到了諾曼第,在餐廳門口把帖子往垃圾桶一丟,就快步上樓,「希望不要遲到才好」。那知樓上一個熟面孔都沒有,我以為自己「又搞錯了地方」,趕緊下樓直奔垃圾桶,顧不得路人側目,把「飯票」找了出來。仔細一看,地址招牌並沒有不對,我笑了一笑,又安心地上樓,把「飯票」往侍者手裡一送,只等著他帶路。這位老兄和經理研究了一下,很禮貌地向我發話道:「先生,帖子上寫的是下個禮拜六咧。」 讀到這兒,知道他無可救藥的老朋友一定都會暗笑他「活該」「老毛病下次還不是照犯」,而不認識他的讀者一定會大笑一番吧。 文中還有三段,是他與「舊事考古學者」(即指林海音女士,楚戈慣於為他人起諢號)之間,為出版該書而交談的對話,如果只拿這幾段來說,幾乎是用短篇小說的方式來處理,尤其是對時空的聯接與回顧,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細節,使結構極為經濟化。 他擅長精簡而生動的描繪,把生動的圖畫一一呈現在你的眼前,如: 二等兵的我,如此就有幸「以卒代機」了。 每當季師傅說「休息一下吧」,我就馬上爬進蔭涼的卡車底下仰身而臥,冰涼的泥土,貼著我汗濕的肌膚,舒服極了。 自從某一天早上,看到一位高中女孩,在晨霧裡隱隱地化入視域,像是寂然的原野,凝聚而成的一個形象,用她來讚美純靜的晨間。 我不動聲色地走進雨裡,站在瀑布般的屋簷水下面,舉起了那個比人還重要的墨水瓶…… 前兩節饒有詩意,後引兩節,是兩幕活生生的圖畫。其實楚戈偏愛散文詩,他自己說是懶得去推敲詩句的表現與節奏,而取散文詩的可以「敘述」的長處,實際上他天性是一個融會的人,散文的體裁無疑是比較自由、更善於融會更多的素材吧。 楚戈行文,宛如行雲流水、滔滔不絕,但也能收能放,「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蘇軾〈答謝民師書〉),他用字也是一樣,有時淺白得老嫗易曉,還把這淺白的句子搬上水墨作品作畫題。有時又極含蓄,不幾字足得風流,頗有歐陽修陰柔練達之風韻。如: 每年五月端午,我總會想起汨羅江,汨羅江那不能算是山的「名山」,名山上的屈子祠,屈子祠中的那一份幽獨,幽獨的江水那千古迴蕩的嗚咽。(〈端午憶汨羅〉) 楚戈散文的技法,不同流俗,能兼取各種體裁──詩、小說、戲劇之長而融會貫通,有時滔滔不絕,有時精密收歛,含蓄以留神韻,清麗以示氣象。 儘管楚戈散文的技巧得之自然,但其引人的深度與密度,以及美感經驗,卻是從他的思想深處流溢出來的。 分析起來,他的散文之美,兼有兩種面貌和多種表態。面貌上有動 從動力方面來看,也可分積極的強烈態度和消極的輕鬆態度,前者如〈火鳥〉中意志的決力,後者如〈玩耍進行曲〉的輕鬆筆調。以熱度來衡量的話,前者是熾烈的,後者是溫和的。 在靜態方面,卻又可分外在與內在,譬如他學習靜坐和養氣是屬於內在的求定。他丟三忘四,而恬淡虛無的修養是反映於外表的不措意,楚戈原來是當過和尚修過道的呢: 我這人沒有別的長處,就是碰到不願意作的事情,可以因循時日,終於把它忘得一乾二淨。 比如鄉下人都知道什麼叫做「呆若木雞」這句話。雞若被雨一淋,不知為何就像變成了傻瓜一般,呆立在雨裡,任雨淋著。我在〈梅雨季節〉這首散文詩裡,描寫那隻任性的雞,被雨淋著,不知是不是「以呆立來向世界抗議」。其實我自己也有類似的經驗。(〈古物出土記〉) 這是他無為的精神。《論語》說「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射是和自己進行的比賽,目的在求正求中求完美,很能表現楚戈恬淡退讓、寄情詩畫與學術的心態。這種無為的精神,若是仔細的一看,就是「無為而無不為」的生命,他要把握的是「存在與自由」,他以坐忘來應付不如意的現實,又以「任其自然」的消極態度,來保存真我,這是寧取迎接而不逃避的姿勢,表現上看來是「無所謂」,究竟是用反面來抵抗到底,說不定是「以柔克剛」,對世界採取長遠的角力。只要看看他和患友一起接受放射性電療,他迎接這高度的照射作戰如何說: 我們在一起接受人間火的歷練。我們這一族的標誌是人人隨身提一壺水,以應付失去唾液的乾旱季節。(〈火鳥〉) 他的照射過程,甚至冒過左眼失明的危機,醫生要他照射時儘量把眼球往上看,面臨這樣關頭,他仍會想: 這時候腦子裡閃過了以色列國防部長戴陽的形象,我心裡暗暗盤算著,若是左眼失明了,斜戴一隻黑眼罩不是也滿好玩麼?以後作畫,可以刻一方『獨具隻眼』的圖章來鈐蓋。(〈火鳥〉) 一個人站在危崖上,還能浮起幽默的景象,這種襟懷非靠「無為」、「無所不為」的超越精神才能辦得到。 楚戈散文的魅力,是他歌頌生命的迴響,他雖看輕世間虛幻的名位,但對生命中的存在與自由,愛與美卻是寄予最高的敬禮,這些感情流露在他的散文中,便成了既優美又深刻的藝術。 前年晚秋,我在愛荷華,收到他一封難得的信(他和愁予都是不愛寫信的人),頭一段是這樣的: 十一月六日在九龍車站的人叢中,我發現了分別了三十五年的母親,我完全像小孩子一樣,大聲的呼喊著「媽媽,媽媽」,母親把幾十年的委屈也全發洩在淚光中,我緊捏著母親枯槁的手。我緊緊的擁抱著她,實際是擁抱了我整個的故鄉,擁抱我失去的時日…… 字裡行間充滿著欣慰與哀傷,令他的老友忍不住墮淚。楚戈儘管寫過不少懷鄉的文字,總沒有這幾行面臨實際的情景那麼真切。我從他擁抱母親的影像裡,又浮起了目擊他疼愛子女阿寶、阿吉的情景,從前他常讓小女兒騎在他的肩上去逛街、郊遊、參加朋友的集會。有時到藝專上課也把女兒帶去,放在同學的宿舍裡,下課再讓她騎自己回家。他也喜歡別人的小孩,隨時帶著濃厚的興味和關愛去看他們和逗他們。他眷戀骨肉孩童的地方是異於常人的。這也使得他把懷念故鄉的情懷,發展成悽然慷慨的風骨,說起來,楚戈是具有濃厚的儒生面貌啊。進一步也使他眷戀著大小社會的人間生活。 我是一個佛教徒,病後,我並沒有一般智者那樣大澈大悟,把生命看得更為無常,我反而更加眷戀人間。(〈火鳥〉) 難怪在這塊地球上所有的玩意兒他都想試試看。他認為所謂藝術,也只不過是自得其樂的玩耍心態,而把自己的水墨、色彩、陶瓷、書法都視為玩耍對象,能夠有濃厚的玩耍興趣,豈不也是一種對人間的眷愛麼: 在人生道上,我第三次把我玩耍出來的畫和陶瓷,拿出來和也能欣賞玩耍的朋友共享,而對於不喜兒戲的人,我就只有抱歉了。(〈玩耍進行曲〉) 楚戈這種遊戲精神,歸納起來就是本文前面所引用的《莊子》一語「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一樣,寧願保存著卑微的存在與自由,縱然終身曳尾於塗中也無所謂,卻不肯把死骨藏在廟堂,受人尊敬。 這種遊戲精神,唯有熱愛才不致墮落,莊子和楚戈由於本質上是一個熱切的人,這種玩耍就變成了優遊,就變成了存在與自由的守衛者,也是火鳥的同一族類:「儘量高飛,高到可以讓太陽的熱,把自己焚死」的境界。火鳥飛到動力的絕頂上,高到連死亡的影子也看不到,自然能夠再生。一個真人玩耍到盡情之時當也有同樣的境界。 他水墨畫裡「散步的山巒」,依我看那些山巒是洋溢著熱情的奔騰著。 而「再生的火鳥」,則是在玩耍中再生的啊。 ──一九八五年元月於柏克萊 推薦序:我為楚戈描山水 /陳若曦 一九八二年六月,我進黃山。 進山的頭日下午,走到了七十二峰之首,高一千八百一十米的天都峰腳。山峰拔地而起,像天神發怒一斧劈出來那般平直。峰頂沒入白雲深處,神龍不見首,更增一份詭秘。上山的道路既窄又陡,宛如天梯。絡繹不絕的爬山者,四肢並用地匍匐前進,望之如天空掛著一串辣椒。驚險之狀,令人氣餒。 「沒見過這麼陡的吧?」 導遊問我。 我說見過。朋友楚戈為我作的山水畫,一樣嶔崟雄偉的山脈,還多了一份濃得化不開的鄉愁。正是為了印證他的畫,我才來黃山。 想起楚戈,勇氣突增,便毫不遲疑地提起腳,加入朝聖的行列。 說「勇氣」,並無意誇張。事後和白樺談起,他也遊過黃山,對天都峰卻知難而退,可見上山要一股傻勁。 那年四月才去台北看了楚戈。他正和癌症搏鬥,勝負未卜。雖然仍是頑童本色,置生死於度外,但言談間感覺得出,他耿耿於懷的是睽違三十多載的故土和親人。一向健康硬朗的人,說病說病,而且凶險異常,人生的無常,莫此為甚!我在大陸無親無戚,只自小嚮往祖國山川,如今面對著名山,為友為己都不能失之交臂。 攀完鐵索山道,不久出現鯽魚背。兩峰之間橫著寬不到一丈的天然石樑,兩旁是萬丈深淵。我只望了一眼,心便跳到嘴裡、一身熱汗頓時化為冰水。此時真進退兩難,只好閉了眼,牽著導遊的衣襟寸步而行。腦中一片空白,僅剩一個疑問:我還有勇氣走回來嗎? 好不容易到了「一覽群山小」的極頂。日頭欲露還遮,照著群峰如島,浮沉在波浪滔滔的雲霧中;目之所及,浩瀚無邊。天地交際的境界,果然壯觀。 峰頂有塊巨石,汽車般大小,半身探出崖外。我扶著石頭,偷眼下望,萬丈懸崖下不見人蹤,村舍渺若晨星,荒漠得不像人間世界。寒氣襲人,我兀立在石旁,有若遺世而獨立,倍感蒼涼。陳子昂詩云:「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應是這種心情的寫照。 可惜,近年來我不曾流淚了。去年朋友被暗殺,也只有怒無淚。當時若是楚戈站在天都峰上,至情至性的他,對此奇景必定喜極而泣。 記得年輕時,我和一群詩人去殯儀館向胡適的遺體告別。大家都悲傷一代哲人逝去,但不知如何表達,楚戈卻用一聲哀號包容了一切。那一聲呼號,我永生難忘。 這個流著濃濃中國人血液的朋友,一向作而不述,連老朋友都難得寫信。別人用鄉愁堆砌現代詩的時候,他默默地在畫紙上塗抹滿腔的懷念。看了他的畫,方知人對山河的癡情,正是原始的初戀。 造物固然神奇,無奈弄人。攀上鐵索,越過魚背,跨上「天上都會」的,竟非為之朝思暮想的楚戈。除了為他多瞄幾眼青山,我還能說什麼? 下山前往玉屏樓,山道逶迤,石階上碰到許多人寫生。年紀老中青俱全,或站或坐,用水墨和炭筆描繪黃山的奇松怪石。爬山者對照景物和畫稿,一路指認著名勝。蒲團石、渡仙橋、一線天、倒掛松、蓬萊三島、迎客松……確是「山蔭道上應接不暇」。 有個年輕人揮舞水墨,畫的是黃山另一奇,瞬息發變的雲霧。其時夕陽西下,天上的白雲蒼狗,飛到紙上化成長河滔滔,又似渾沌初開,原來採用抽象表現。 我愛和畫家做朋友,但是對畫一竅不通。那一剎那間,卻頗悔恨自己不曾學畫。否則也勾勒它幾筆削壁蒼松,拿回台北也許能啟發朋友的創作靈感,或稍解他思鄉之苦也好。 我但願台階上站的,是我那苦戀故土大半輩子,卻被活生生阻斷了血緣臍帶的朋友。以他的才思和頑童心靈,對此山色,不知能譜出多少樂章──他的山水飄逸瀟灑,具有動感,一幅不就是一首狂想曲嗎? 黃山無石不奇,也各有名稱。手指峰、飛來峰、金雞叫門、犀牛望月、仙人飄海、太白醉酒、蘇武牧羊……幾乎無石不名。松樹更神,每一棵都像孫猴子般從石縫間掙扎出戰,汲取雨露雲霧為養分。難怪株株鍊得仙風道骨、棵棵是剛勁特異的獨行俠。許多松樹有名,如迎客、送客、連理、望海、龍爪、黑虎、夢筆生花(剛剛天旱枯死)等。還有不少尚「待字閨中」。我向無取名的本事,假若老友到此一遊,憑他豐富的想像和武功(武俠小說),當能一一賦予名號,定收相得益彰之效。 我嘆黃山之奇,但無驚訝之意,想來是早在楚戈的畫中親近過。後來坐船經過三峽,也覺似曾相識。 水流湍急,客輪在懸崖削壁間穿梭而行。眼看要迎面撞上山壁,到時卻峰迴路轉而另現一番風光。回想家裡客廳牆上的橫幅,一江春水穿越重山,一路奔騰澎湃,不正是如此? 當時感慨的是長江水質的污染。擔心翹首北望的朋友,有朝一日得飲長江水,肯定會傷心失望。 真正吃驚的,倒是長江修築水壩的消息。明知此舉會嘉惠民生,但想到壩成之日,一片澤國,舉世聞名的三峽風光勢成歷史名詞,又不勝惋惜。淹掉沿江數縣的工程,當然不是指日可待的事。不知那雲雨巫山,還等得及讓楚戈和她斷一寸腸否? 去年返台,看到朋友已戰勝癌症,活得健康踏實,確是衷心為他慶幸。知道他已見到老母,平生願望得遂一半,不禁暗禱上蒼:讓他早日踏上故土,我情願陪他再走一趟鯽魚背。 進入中年來,最是珍惜老友重逢,尤其是這麼一位從死神懷抱裡奪回來的朋友。這把年紀了,病痛難免。我便是這兒揣個瘤,那兒割個膽,沒有一回返鄉不鬧腸胃病。離台前夕,又因為貪吃生魚而病倒客寓。正覺無聊兼無奈之際,楚戈突然來訪。驚喜之餘,都感謝上天待人不薄,活著實在有賺頭。 「你要常常回來,」他說,「每見一次面,就是淨賺一次!」 豁達爽朗,完全是贏家的姿態。 初得他患癌的消息時,曾寫信給他:「你希望我回來看你時,就說一聲。」 三年來,我一直害怕被他叫回去。 我寧可年年自己返鄉。一個人摸到外雙溪,欣賞他和朱銘的新作,吃朱大嫂的火鍋和守美的小菜,分嘗朱銘收藏在木雕背後的家釀美酒。遺憾的是張大千已去,只有故居可供憑弔。 前夜,夢到三峽築好了水壩,一片汪洋大海。幾千年俯視天下興亡的神女峰,被水淹成一個孤島。醒來後,茫然若有所失。 海峽對峙已三十五載,這種不戰不和又不通的局面不知要持續多久。小小老百姓只有託夜風傳語:三峽,你等等我的朋友吧。 ──一九八五年元月寫於柏克萊 八千里路雲和月 -記韓國詩人許世旭在台北的一些鴻爪 六十年代的初期,從韓國浪蕩到台北來的老許,很自然的就成為台北浪蕩俱樂部的會員了,好像這個人原來就是這一群人中的一份子一般。那時正值詩的狂熱時代,寫詩好像是草莽英雄吶喊的武器,到處你都可以觸及那熱烈的呼聲,充滿著狂飆的熱情。這些熱,首先瀰漫在軍中。中國在三十年代到五十年那一股愛國的熱潮,最後都被軍隊收容、集中,而帶到了台灣。這些渴望捐軀給苦難的祖國的年輕人,那獻身的意欲,無疑都被暫時抑制住了,期待又怎能真正抑制住那澎湃的活力呢?如是這些英雄們就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把自己的熱情傾吐在詩中,不管是情詩也好,咒罵的詩也好,頹廢的詩也好,司憐又誰知,那後面隱藏了多少悲痛呢?壯士們是不會直接說出自己心中之苦況的,那苦況隱藏在他們異常的行為之中。這股熱也感染了台灣許多年輕人,當時,一些十七八歲就寫詩的少年,他們真是作夢也沒有想到,他們寫詩的動力,是被那一股潛流激蕩起來的。 說穿了當年軍中的那一群所謂詩人,根本就不是什麼真正的詩人,他們是一群死士,因為死不了才無可奈何的去寫一些所謂「詩」的。八千里路雲和月,三十年來的家國,安定的日子雖然使人都變了,但一個人被時間塑造成什麼樣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從韓戰的灰燼中,老許來了,來到了遠離砲火與煙硝的台北,台北也逐漸集中了各路人馬,這些人不論來自何處,一相遇合便頓成莫逆,如果說是什麼臭味相投,還不如說是在靈魂的背負中,他們存放了相同的東西。 在這篇紀念我們和老許的短文中,我想稍微敘述一下當年台北浪蕩子的歷史。 從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軍中蓬勃的詩作品,從新生報的軍中文藝週刊,到各報章雜誌,最後都投在紀弦所創辦的現代詩刊,和覃子豪主編的藍星詩刊上,這兩個刊物都在台北,如是台北就成了各路人馬碰頭的中心,某個意義的感覺上,當年的台北,頗有北宋時代梁山泊的吸引力。而台北漳州街有一個小泊,這個小泊是國防部軍官宿舍,因葉泥不僅是國防部的上尉軍官,又是現代詩刊的大將之一。 每個星期天或週末,這個小泊就熱鬧起來了,常常跑到這裡來喝茶、吃飯、聊天的有將軍的兒子鄭愁予,歪嘴商禽(當時都叫他羅子馬),冷澀的辛鬱,北一女的林泠,成功中學的學生羅行,無所謂的我。這幾個是葉泥薪水支出的台柱,而弦梅新開始只是從外埠偶然來此小泊游繫,直到他倆也調到台北,加上老許,合起來差不多就一桌了。除文藝青年林泠、羅行、愁予外,這些傢伙清一色都是小兵,從上等兵到中士,統由上尉負擔開支,所幸當時宿舍的軍官們在週末星期天都有「外勤」的習慣,不然葉泥可能要比現在更瘦。 但後來,每個週末想泡在一起的人數愈來意多,洛夫、羊令野、一夫、張拓蕉、秦松、管管、張默,加上台大的陳若曦、鄭秀陶、劉大任,中興大學的王渝,師大的張淑芳,政大的劉延湘,大夥兒就只有以台北公園為中心了,而公園附近的「田園咖啡室」是聯絡中心兼集散地。大部份時間是在公園或野外廝混,但節目仍舊,一直維持漳州街清談、朗誦詩、喝酒、和罵不在的人為樂事之傳統。清談的內容,無非都是文學和詩。忍不住時就唱歌,但歌手都是辛鬱、商禽、高麗梆子(老許)擔任,老朋友紀弦有時也唱一點祖母時代的舊歌,其裝模作樣的戲劇效果很叫座。我們喝的酒以太白酒為主糧,紅字米酒是高級享受,因當時紅字米酒是十元一瓶,湊到了一個以上的十元,就可買一瓶以上的米酒,如果退瓶子每瓶是九元,這樣每個十元中就有一元可以用來買花生米佐酒了。這種浪蕩的集會,一直維持到愁予出國,老許回鄉而正式瓦解。當年有人攻擊我們是「流動的酒會」、「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都是實情,但「集體調情」則純屬臆測,沒有任何事實根據。 現在突然想起,在我們這一群朋友中,除了老許以外,絕沒有稱呼老什麼的,紀弦年齡大,大家也只叫他「老朋友」以便和「小朋友」(林泠)相對,並沒有「老紀」這種稱呼。當然有時很氣一個人時,也有在他們的外號上加一「老」字的,比如罵商禽為「這個老歪」,罵辛鬱為「我們冷老,今天很悲壯」之類,但此外,平時絕沒有「老鄭」、「老楚」這類稱呼,姓名上冠以一老字,是「老許」(世旭)的專用權,我現在回憶起來,也許是我們這一群無禮的人,對侍國賓的一種客氣也說不定,因歪公商禽也常喜歡在喝酒時找「貴我兩國」的理由舉杯。 一九六○年的十一月某個下午,我去中山北路看覃子豪,那天認識了只會說「你好」的老許,快到六點,主人並沒有習慣性的叫牛肉麵待客的意思,我就決定告辭,世旭也跟著我告辭,出來後他說了許多我不太能連串起來的國語,但我懂得其中有「去喝酒」這三個字,這是一種「同類」的訊號。我和他步行,並不管對方懂不懂的一面「聊天」,一面走到公園旁邊(靠衡陽街的左拐)的小攤子上坐了下來,我以我們階級中最高級的飲料--紅字米酒--和一碟煮花生、一碟豆腐干、一碗陽春麵招待貴賓,那夜,我們彼此雖然沒有說,但我們就如此的結成了兄弟,一生一世的兄弟。 記得老許回國以後三年第一次「回」到台北來,守美問他想吃什麼,他不加考慮的說「陽春麵」。他在台北待了八年,陽春麵也成了他的主要的食物。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週末,我就把他介紹給大夥兒,這是老許加盟台北「浪蕩株式會社」的因緣,此後他很少有一個禮拜以上不和大夥兒見一次面的,要是有一次浪蕩會沒有他,愁予就會問「這個高麗梆子幹什去了嘛?」那末第二天或第三天晚上,就會有人不約而同的出現在他的宿舍裡,痛品紅字米酒過癮。紀弦說老許已經變成一個中國人了,這話是不錯的,到了老許從碩士到博士論文也通過了,實在不能再賴下去了,在友朋的心目中,也不過覺得他得到另外一地方去工作一陣子,紛紛問什麼時候再「回」來?好像台北才是他要「回」的家一般。 表面上看,老許和大夥兒結成莫逆,只是「詩酒因緣」,深入的諦視,驀然發現淪落的「破國識意」才是我們靈魂契合的共同根苗。有些夜晚,當我們為家國哭泣時,老許也不能自已,我們同是廿世紀人類愚昧悲劇下的祭品。 在唐、宋時代,韓國文士、日本文士在中國文壇享有盛名的不少,但在近代,老許恐怕是第一人。他用中文寫詩、寫散文,受到文壇的重視,成為中國文藝協會的會員,詩社的中堅,皆因他那熱愛祖國的懷抱,發而為文,常常會自然的流露出一股赤誠,開始時文字也許不太通順,但那真摯的氣息卻是迫人眉捷的。有時,他中文的青澀也反而成了吸引人的媒素,不假矯飾、坦誠樸實,使得他的作品充滿清新的活力。 比如他在現代文學發表的「名字」(六一年、五月號)「我寫了,我的名字只因為父親給的/一遍又一遍它們,卻像水滴消失不見/『我不是寫了名字的,只亂畫,蚯蚓般的線條』/……我不屬於誰,更不屬於爸媽,唯屬於我五尺的裸軀」。像第三段原句「我不是寫了名字的」其原意可能是:「我並不是寫什麼名字,只亂畫了一些蚯蚓般的線條。」但原句「我不是寫了名字的」這一「的」字,曖昧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那樣接著兩字、四字、三字一頓,詩味就泉湧出來了。又比如他在六二年發表在獅子吼月刊上的「雲」,他說他「真想把白雲當手帕可以掬可以觸的,撫摸『了』胸膛的下午/開著的白雲有濃濃的花香浮現像母親飄飄的衣群……。」若是知道「白服」是韓民族的象徵,那末讀者就會感觸到,一位異國的浪子手捧著胸膛,悵望著窗外開放著的「白雲」,是什麼滋味了。 還有在他的散文「台北是一隻雲雀」中說到他回國的前夕,那是冬天我們大夥兒在羅馬家歡送他,每一個人差不多都醉了,我作夢也沒想到當我們在午夜把他送上計程車時,他並沒有回宿舍,卻直駛瑞芳海濱--我們曾在那兒露營而浪蕩了一週的浴場--一個人「在沙灘坐了許久,不覺湧起『曷不委心任去留』的念頭,不覺一步一步前進,太平洋過來在褲腳舔舐,開始時好癢好涼,而積及膝蓋時站不住腳,究竟深入到肚臍的時候,全身也涼了,呼吸也急起來……」這時是多麼的驚險呢?群星都屏息著,俯視這個異鄉浪蕩子--「他在幹什麼呀!」作為他的兄弟,我現在想來猶在驚悸中,但是,原文說「原來在冰涼的夜太平洋裡,才發現了祖國的父母兄弟……以及屬於我的一條三十六度的生命……」他從海裡「退」卻「歸」來以後,那時當是凌晨兩三點鐘,他文章中的最後一段說: 「這個位於台灣東北端的海濱,隆冬深夜,卻不見一星漁火, 我穿破了黑暗,沉重的移步,門口商區,家家打烊。車子也等不 到,只好沿著朝基隆的碼頭蹣跚 的走著。這時候下弦月剛剛露面,她把我垂頭喪氣狼狽的影子舖 給柏油馬路好長好長呀。 那條依稀而修長的蹤影,仍然活在心中,我的田地如果被(這些)蔞萋的幻影長滿的話,將未免荒穢,只好勉強砍伐它們,並且我也故意把「台北」的雲雀放飛了。再見改天再見。」 老許從海中歸來,被下弦月舖展在瑞基公路上的影子,不但永遠會「萋萋」的長滿在他的心之田畝之中,也長在朋友們的心中,他得經常砍伐(收拾)它們,才不致荒穢,這種比喻,不是詩人寫不出來的,但老許的文章寫來卻如此自然,一點也不悲壯(「悲壯」是我們大夥常常用來形容情緒的口頭禪,某人喝酒如果猛乾,我們也稱為「悲壯」)。文章中把淹到足膝的海水,稱之為「太平洋『過來』在褲腳舔舐,好涼好癢」,這「過來」二字用得多麼神妙呢?生命中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老許寫來如此自然,並不故意挑起讀者的情緒,他好像只是客觀而真摯的敘述一件別人的事件,細心的讀者才能玩味他散文中的藝術。 老許常常強調一個詩人一定都是一個「人道主義者」,凡是人道主義者,他就不會把注意力局限在一定的時空中,為一些身外之事,像狹窄的地域和人我關係上,惶惶然不可終日,一個詩人若是沒有開闊的心靈,他的天地也就無法作寬廣的拓展,詩也難望超越。我們看老許記述「學成」歸國的前夕那些記憶,就知道這是一個透澈的悟者,走過來的太平洋,是徬徨中的棒喝,那下弦月舖映的長長的身影,是生命中深刻的棒(鞭)痕。一個人道主義者在生死大事之間最能反映它豁達的超越態度。 我自己現在正在養病之中,對生命也有一次較深入的體察。前些時老許趕來台北探病,一見面他就禁不住熱淚盈匯,我笑著安慰他說:「忘了你瑞芳馬路上的幻影嗎?忘了你的『送辭』嗎?」他說「德星,我沒有忘,只是看到你很好,快樂得忍不住罷了」,說完他也真的笑了起來。在前面我把他在瑞芳種植的萋蔞黑影略為介紹了一下,最後想把「送辭」解釋一下作為本文的結束。 老許的父親卒於胃癌,在臨終前絞痛呻吟,至為悽苦,兩個多月的侍奉,使世旭突然悟及他瑞芳的經驗。那天黃昏,這位人子擦乾了眼淚,端正莊嚴的跪在父親的床前,很鎮定的向父親說: 「爸爸!您到您平常喜愛的青山去吧,永遠住在那兒不知有多舒服,現在您轉變成仙鶴展翅翩翩,到那無塵的天國獲得永生,請您忘掉一切,無牽無掛的飛去吧!那將是多麼輕盈愉快的,您喜愛的子女有一天也會回到您的身邊去的。」 「是的,」他的父親終於平靜的說:「那是很舒服的旅程。你們為我吃了不少苦,我現在放心了。」 許伯父聽了兒子的話,便平靜下來,那「站立在斷崖前」的恐懼便一掃而光,心靈洞澈,不久便含笑的溘然長逝。 黎明公司出版老許的「許世旭自選集」要我寫幾句話,一段紀念我倆友誼的一些鴻爪,這就算作跋吧。 七十年十二月一日于台北外雙溪 【1981-12-15/聯合報/08版/聯合副諭】 後記 /楚戈 我對文學並沒有什麼偉大的理想,雖然很羨慕別人在寫作上懷抱著一種使命感,把文章當成不朽的事業來看待。自己寫詩、 作文 任务驱动型作文写作指导课件沉潜作文范文考研英语二作文万能模板作文的开头和结尾技巧作文纸表格 都不過隨興之所至而已。文章發表以後,事情好像就算完了,很少有興趣去保存那些發表過的東西。 不愛保存自己的作品,並不表示我不想把它結集成一本書,我還沒有通達到這種境界,尤其是聽說有版稅可拿,而又能預支的話,更令人怦然心動。我不去保存自己的作品,一方面要歸咎於我疏懶成性,只圖個眼前輕鬆,不去想明天以後的遠慮;另一方面,我並沒有那麼自信,從不覺得自己是天縱奇才,也不以為那些興之所至寫的文章,有什麼值得保存的價值。當然若是有人認為我楚某人的文章不錯,最少在當時我也是欣然同意的,不然,又何必拿去發表呢?說到出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出書的誘惑,終抵不過怕麻煩的負荷,一想起那些「散」失的棄兒,就茫然不知所措,內心就會出現「不如算了吧」的念頭。這也就是我在十七年前由世旭鼓動把藝評集《視覺生活》交商務出版以後,若論材料,從那時到現在最少可以再出兩本書,卻因沒有勇氣去面對收集整理的大麻煩,所以依然只出了一本藝評集。 不過天下事有時是很難講的,一個人的運氣來了,你用門板擋也擋不住的。 去年春天,隱地請了幾個朋友在一起聚一聚,他說:「楚戈,我看你的散文也寫得不少了吧!很值得把它印出來,爾雅極願意和你配合,保證一定會印得合乎你的理想。你看怎麼樣?」 我有點猶豫的說:「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恐怕不容易收全,晚近寫的比較好找,但擔心湊不出一本怎麼辦?」 巧就巧在那天揀來齋主人也在座,說願意擔任「待從頭收拾舊山河」的義勇軍職務:「如果老闆給我編輯費的話。反正我的舊雜誌都捨不得丟掉,剪報資料也多,倒可以順便為你查一查,但得告訴我一點範圍才行。」 範圍當然有,如二十年前的《幼獅文藝》、《文藝月刊》、《中華文藝》、《中央副刊》、《人間副刊》、《聯合副刊》……以及香港的《文藝》雜誌……等等。 此時,我是樂在心裡,隱地卻笑逐顏開,不但敬酒還說願付編輯費,也願再請吃一頓日本料理。 回來以後,我不禁自忖,這幾年真是福星高照,運氣實在太好。論到我的為人,雖然不像周棄子那樣,一天到晚都感到自己只是「未埋」,又何嘗不是硬賴在這個世界上和閻王小鬼玩捉迷藏的遊戲呢?因此自號「延宕居士」。一個在人間延宕的傢伙,卻在節骨眼上碰上了「揀來齋主人」,揀來齋主人有不棄舊物的揀來美德,延宕者則是連死亡都不肯赴約的懶蟲,天下難道真有自然平衡、相生相剋的道理存在麼?這樣像我輩懶族真是命不該絕,而又不必戒懶了。 資料收集得差不多的時候,稍一檢點,發現足夠出一厚冊,可能還超過一點篇幅,不過早期在《人間》和《中副》發表的散文,因為時間久遠,實在難以找全,那些「散」失的棄兒,便無法在這本集子裡「再生」了。 是的,像我這種有點無所謂的人,把散佚的文稿,重新收回,編印成集,對那些文字而言的確稱得上是一種再生。然而把「再生」作書名卻非我的本意,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具有堅強意志力的人,每當別人稱讚我戰勝癌症是如何的了不起時,就會使我臉紅。事實上我並沒有用意志的力量來克服我的病,我只是照一般人不得不如此而如此罷了。像杏林子那種人才是令人敬佩的,縱然手不能握筆,她還是照樣的寫;身體不能行動,卻阻止不了她去關愛世人。 我平生並沒有戰勝過什麼,我沒有受過正規教育,正規教育中重要的外文和數學我仍然一竅不通,並不像我在軍中一些朋友,每天勤唸外文,終有通曉之日。我生活著,不過順應自然而已。在軍中那些年曾在床頭裝上手電筒的小燈泡躲在蚊帳裡看書,也只是看一些我喜歡的迷戀的中文書、或翻成中文的外國作品,我在書中得到樂趣,忘記人世的辛酸,久而久之累積了一些知識,那能算是什麼「苦學」、什麼「自修成功」呢。 總之,我不是一個有堅強意志的人。我的書名多用了「再生」這兩個字,不是指我的為人,我原本想把篇名〈火鳥〉用作書名的,但瓊瑤已先我出版了一本名叫《火鳥》的小說,我只好在火鳥上面加上「再生」兩個字以示區別而已。 把我歷年寫的散文資料,依性質接近的來歸類,約略可分為六輯,把最近寫的放在前面,依次是:一、生死之間──收入〈火鳥〉和〈生死之間〉二篇,主要敘述生逢亂世的一些遭遇。二、玩耍人生──收入〈古物出土記〉,寫我從事新詩寫作的一些往事。〈玩耍進行曲〉坦露我的藝術生涯與觀點。〈哈利路亞〉是回憶青年時代與詩友胡鬧的一段故事。三、自然的召喚──主要是遊記,〈春川雪霽〉寫和詩友遊韓國春川看雪的感受,〈山圖〉是和文藝界組團遊橫貫公路的見聞。〈清晨〉是在林口當兵時的白日夢。〈重上華岡〉寫華岡在大台北平原視覺上的美感。華岡建築本身如何另當別論,但在開發山坡地破壞景觀的現代建築中,華岡是北部唯一可以遠看的建築物。四、交遊與見證──收入〈一位通達的長者〉,紀念俞大綱老師,〈八千里路雲和月〉及〈詩是語言的工程師〉都是紀念我和韓人許世旭的交誼和中韓文學交流的見證。〈看不見的淚水〉則是寫給左殘張拓蕪的,感謝他把這一代的軍中生活如此忠實的保存下來,曾經忝為小兵的我,覺得這是時代的見證,成千成萬的軍人不再是政工塑造出來的假象,而是活生生的人。五、牧歌──大部分是寫童年的回憶。其中〈母親的手〉是我一生一世永遠不能忘懷的慈母,為兒女操勞而滿目瘡痍的痕跡。一九八三年十一月,我在香港重見母親,在三十五年之後又重握那雙使人子愴痛的手,覺得我並沒有把母親那雙偉大的手完全刻畫出來。但我們的房東曉風女士,卻是目擊者,她也忍不住代我和弟弟作些事,為的是不忍再看到那雙操勞過度的手繼續操勞的緣故。〈端午憶汨羅〉寫父親送我第一次上汨中註冊的記憶,而基本上我是一個牧童,曾經和牛相依為命,〈牧牛記〉是牧童生活的回憶。凡是童年的一切,都算是牧童之歌吧。這裡面也收了一篇〈緣起緣滅〉,則是紀念我幾年前住在外雙溪故宮宿舍所養的一隻狗,以及這隻狗和我家人的緣分,所以也算它是牧歌的一部分。六、拾零集──是我早年的一些散文,大部分都是二十多歲時寫的,當時流行這種風格,我無疑也受到這種風潮的影響,其中〈落葉〉、〈迂迴的路〉、〈窗〉、〈終站〉、〈泥土〉等篇有的甚至搞不清發表的出處,大約是《詩、散文、木刻》或《南北笛》週刊吧。拓蕪說:「楚戈這類散文其實也是詩」。我想它們的詩意是很濃的,不過用散文的形式來寫就是了。把它收在這裡,也可看出我寫作的歷程。七、故事──收入〈局外人〉和〈曠野〉二篇,原來是放在「拾零」一輯的,想一想還是分開的好,因為這兩篇「故事」的成分較多,或許可以視為不成熟的小說。我曾經用不同的筆名發表過一些小說,但現在都找不到了,有時連我曾用過那些筆名,自己也搞不清楚了。這兩篇原不打算收入的,但朋友說,不收入就可能散失,所以還是勉強的收在書後,視為附錄可也。 書不能沒有序,我把剪報影本分別寫給旅居美國柏克萊的老友許世旭和陳若曦,但忘了在給若曦的資料裡說一聲,寄給她是有目的的,等從朋友口中知道了,她來信說「……竟然懶成這個樣子,也不說一聲叫我寫序,大好時光都昏天黑地的浪費在大看武俠小說上,不然早就寫好了……。」我想她被迫只好寫一篇〈我為楚戈描山水〉的散文來代序了。 老許也寄來了他的序文,他是用文學史的方式來寫序的,理論性重一點,我把它擺在書的前面,這樣離本人的散文遠一點。把若曦的散文放在離本文較近的位置,使之和書中的散文打成一片,用散文來作散文書的序,也算是開風氣之先了。 說起來要感謝的何止老許、若曦二人,凡是愛護我、容忍我、鼓勵我的人,都是我生命之樹的養分。 (本文為原爾雅版《再生的火鳥》後記) 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 作者:楚戈 繪者:楚戈 社別:九歌 出版日期:2005-03-10 內容簡介 「楚戈終究沒有被歷史的債主打倒,就如同他沒有被他的窮,他的聾,他的癌,打倒。他永不停歇地研究文明,思索文化,創作想像,文字仍生動有力,畫作仍飽滿自信。」——龍應台 楚戈生性瀟灑不羈,從不保留自己作品,這是他寫作數十年來的第二本散文集,與上一本距離了二十年之久。楚戈是詩人、畫家、書法家、雕塑家,他的作品風貌多變,在哲思中有古物學者的鑽研,也有藝術家的揮灑,及老頑童的淘氣。罹癌後的楚戈,在這段他自稱是「多出來的日子」中,不改他不在乎的本性,卻將生命過得更加豐厚。從在咖啡館裡流浪到進出病房,一生的流轉,都在這本最新散文集中。 目錄 「我是個無所謂的人」,楚戈說  龍應台 007 流浪民族自敘帖        楚 戈 013 輯一 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 鳥焉墮羽 024 為民主哭泣的詩人們──追憶四十多年前一段往事 037 咖啡館裡的流浪民族 047 輯二 寒夜爐溫 黃昏之戀 072 債 主 077 寒夜爐溫 085 起 點──記我的第二故鄉湖口二三事 089 鬧 營──一件隱藏了四十年的秘密 096 年輕宿酒老來醉 099 寂靜的邊沿 101 輯三 真實就是一種美 一把白色的大傘──在尼洛傘蔭下那些日子 108 曹又方的「愛情」註 114 三人行 118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紀念地下文化部長俞老師 123 小說的滋潤 133 真實就是一種美──讀《代馬輸卒手記》 134 不分行的史詩──龍應台《面對大海的時候》 138 音樂之旅 143 未央歌未央──鹿橋訪問記 154 輯四 尋找理想國 釀酒也釀詩──史前詩酒文學的發現 172 畫詩、畫字、畫畫──六十回顧展「自帖」 177 報 緣──非毛筆繪畫的經驗 184 書法立體化夢想之實現──「聯亞」景觀雕刻設計始末 188 《蝴蝶夢》劇想到的問題 192 尋找理想國史──歷史上北人南遷,台灣是終點站 198 今年的閏月──古代詩人曾經天問過的問題 205 女人創造了東亞文明──「先進於禮樂,野人也」的訊息解碼 211 藝術生活化的日本經驗 217 國旗與黨徽 233 因為有他,使我更堅強  陶幼春 237 楚戈寫作年表 241 自序:流浪民族自敘帖 /楚戈 近來常碰到一些不太熟的朋友對我說: 「楚戈先生,我自小喜歡你的文章,散文也好、藝評也好……我所看到的篇篇精彩。現在我也老了,這麼多年,怎麼書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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